（文/於曉敏）那天在吳越的山洞裡陽戈血紅著眼睛呼喊“誰來為我證明”時，令吳越打了個激靈。他突然茅塞頓開，脫口而出：“我！我證明。”
“吳叔，你……”陽戈也突然醒悟，抓住了吳越這雙在他看來撐起了天的巨手。
吳越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他說：“我可以證明你從昏迷中醒來就打跑了押兵。從你昏倒被抬上車，行駛到你醒來的地點，卡車行進的路程會說明你一直在被押解的路上。行程是需要時間的，我看見你時是正午，我清楚得很。”
他倆回到裡面坐下來，彼此欣然相視。吳越笑著拍一下自己的腦門，學起他祖父曾過說的話：“我個腦系米生鏽噶（腦袋生鏽）。”
（文/於曉敏）那天在吳越的山洞裡陽戈血紅著眼睛呼喊“誰來為我證明”時，令吳越打了個激靈。他突然茅塞頓開，脫口而出：“我！我證明。”
“吳叔，你……”陽戈也突然醒悟，抓住了吳越這雙在他看來撐起了天的巨手。
吳越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他說：“我可以證明你從昏迷中醒來就打跑了押兵。從你昏倒被抬上車，行駛到你醒來的地點，卡車行進的路程會說明你一直在被押解的路上。行程是需要時間的，我看見你時是正午，我清楚得很。”
他倆回到裡面坐下來，彼此欣然相視。吳越笑著拍一下自己的腦門，學起他祖父曾過說的話：“我個腦系米生鏽噶（腦袋生鏽）。”
吳越說的方言，雖是自嘲的玩笑話，卻激盪起陽戈心田故鄉的煙雲。他起身給吳越舀一碗水來。
吳越接過水喝一口說：“阿戈啊，你一門心念想赴死，我一門心念勸你活，我倆一時都懵頭了。”
陽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吳越一會兒，說：“吳叔，通過什麼途徑證明，我們目前都在這裡，這裡也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吳越搓搓手，說：“孩子，你考慮的細，在這裡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你在這裡待久了，也很危險，因為我也被當局視為危險的人物。證明你的清白需要途徑，也需要時間。只能等我回到中國。”
陽戈焦慮地說：“是的，這裡我不能久留，越快離開越好。我也不能馬上回到中國、回到部隊，我不能活在別人猜測的陰影裡啊。”
吳越點點頭：“我懂，讓你的親朋好友看不到你是死是活，也許是你目前最穩妥的狀態。阿戈你看怎麼辦？”
“我只好逃離了，先浪跡天涯，等你回中國的消息，到時候你來為我的清白作證。我決不身帶一絲一毫戰俘的疑點，一定要以名副其實的戰鬥英雄身份回國。”
吳越說：“我理解你了。我儘快想辦法讓你先出到別的國家去。”
吳越出洞下山，晚上回來的時候，給陽戈帶來便衣和其他東西，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說：“明天凌晨起航的船票我買好了，在口袋裡，明天我送你到碼頭。”
那艘不大不小的船叫“黑龍號”，實際是由黑幫掌控的，帶有偷渡的性質，船票難搞，票價不菲。因吳越搞對外貿易原因，與船主關係熟，雖到碼頭時間不早了，還是拿到了第二天的船票。
吳越帶來煮紅薯、五香牛肉和簡單製作的生菜米粉，就算給陽戈壯行了。
飯後，陽戈對吳越說：“吳叔，我搶來的槍和我的衣服你要儘快處理掉，目標太大，以免留下後患給你。對了，我帽子給吳叔你留下，將來有用，那上面有我的名字。”陽戈拿過帽子，在裡面寫上：“持帽者救命人，見證人。陽戈記於一九七九年五月十七日。”
接著吳越和陽戈分別留給對方一封信（陽戈給吳越的信上留下部隊的番號56999和舒智強的名字），雙方信都是簡要陳述陽戈掙脫押解的時間、地點和情狀，直至經吳越幫助脫離險境，乘船出走。這是以備將來的證實材料，都是日後交給陽戈部隊組織的。陽戈在他信的末尾，寫下這樣的一句話：“為了至高無上的榮譽逃離，若不將自己放逐，我又怎能歸去？”
（文/於曉敏）那天在吳越的山洞裡陽戈血紅著眼睛呼喊“誰來為我證明”時，令吳越打了個激靈。他突然茅塞頓開，脫口而出：“我！我證明。”
“吳叔，你……”陽戈也突然醒悟，抓住了吳越這雙在他看來撐起了天的巨手。
吳越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他說：“我可以證明你從昏迷中醒來就打跑了押兵。從你昏倒被抬上車，行駛到你醒來的地點，卡車行進的路程會說明你一直在被押解的路上。行程是需要時間的，我看見你時是正午，我清楚得很。”
他倆回到裡面坐下來，彼此欣然相視。吳越笑著拍一下自己的腦門，學起他祖父曾過說的話：“我個腦系米生鏽噶（腦袋生鏽）。”
吳越說的方言，雖是自嘲的玩笑話，卻激盪起陽戈心田故鄉的煙雲。他起身給吳越舀一碗水來。
吳越接過水喝一口說：“阿戈啊，你一門心念想赴死，我一門心念勸你活，我倆一時都懵頭了。”
陽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吳越一會兒，說：“吳叔，通過什麼途徑證明，我們目前都在這裡，這裡也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吳越搓搓手，說：“孩子，你考慮的細，在這裡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你在這裡待久了，也很危險，因為我也被當局視為危險的人物。證明你的清白需要途徑，也需要時間。只能等我回到中國。”
陽戈焦慮地說：“是的，這裡我不能久留，越快離開越好。我也不能馬上回到中國、回到部隊，我不能活在別人猜測的陰影裡啊。”
吳越點點頭：“我懂，讓你的親朋好友看不到你是死是活，也許是你目前最穩妥的狀態。阿戈你看怎麼辦？”
“我只好逃離了，先浪跡天涯，等你回中國的消息，到時候你來為我的清白作證。我決不身帶一絲一毫戰俘的疑點，一定要以名副其實的戰鬥英雄身份回國。”
吳越說：“我理解你了。我儘快想辦法讓你先出到別的國家去。”
吳越出洞下山，晚上回來的時候，給陽戈帶來便衣和其他東西，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說：“明天凌晨起航的船票我買好了，在口袋裡，明天我送你到碼頭。”
那艘不大不小的船叫“黑龍號”，實際是由黑幫掌控的，帶有偷渡的性質，船票難搞，票價不菲。因吳越搞對外貿易原因，與船主關係熟，雖到碼頭時間不早了，還是拿到了第二天的船票。
吳越帶來煮紅薯、五香牛肉和簡單製作的生菜米粉，就算給陽戈壯行了。
飯後，陽戈對吳越說：“吳叔，我搶來的槍和我的衣服你要儘快處理掉，目標太大，以免留下後患給你。對了，我帽子給吳叔你留下，將來有用，那上面有我的名字。”陽戈拿過帽子，在裡面寫上：“持帽者救命人，見證人。陽戈記於一九七九年五月十七日。”
接著吳越和陽戈分別留給對方一封信（陽戈給吳越的信上留下部隊的番號56999和舒智強的名字），雙方信都是簡要陳述陽戈掙脫押解的時間、地點和情狀，直至經吳越幫助脫離險境，乘船出走。這是以備將來的證實材料，都是日後交給陽戈部隊組織的。陽戈在他信的末尾，寫下這樣的一句話：“為了至高無上的榮譽逃離，若不將自己放逐，我又怎能歸去？”
吳越給陽戈留下出生年份和通信地址，這個地址至關重要，是兩人日後不中斷聯繫的起點，他們商量好，陽戈在某地相對固定下來後，就以“戈陽”的名字聯繫吳越，彼此有變動都及時通告對方。陽戈給吳越留下父親名字和老家地址，委託吳越在不驚動父親的情況下，偷偷觀望一下父親。這張字條也是舉足輕重的，白紙黑字的手跡，落款有陽戈的名字和手寫日期，既是備忘條，也是兩人交際的證據。
“哦，吳叔，還有”，為了自己的榮譽而運籌洞中的陽戈在橙黃的油燈下深謀遠慮，他提出留存一張吳越的近照（留給陽戈的兩人交際證據，背面吳越手寫簽名和日期），以及考慮一個以對縫銜接、人手各半的什麼媒介來合兌證實無獨有偶的嚴密性。
吳越心領神會地點頭稱是，拿來一張長條紙，說：“現成的就有，你我把地址都重新寫一下，姓名、地址橫寫一排，然後從這一排的中間曲折剪開，我留你寫的，你留我寫的。”吳越說著展開一張白紙，先推給了陽戈，“來，你先起頭。”
陽戈未有所動，對吳越說：“吳叔，連同你我留下的陳述情況的材料一起，所達成的作用還不足，因為這些手書都是你我一起寫的，誰來證明你我所寫的時間是真實的，沒有旁證，將來是否會有合謀之嫌。”
“阿戈啊，你小小年紀，思考事情竟然如此細緻呀！”吳越敬佩地說。
“過獎了，吳叔。”陽戈說，“主要是工作性質和家庭的影響。我是特戰部隊的偵察兵，我父親從前也當過偵察兵，他還是偵察英雄。”
“那你的組織更應該十分信任你啊。”吳越說。
“不是我的組織不信任，是我的組織嚴謹。”陽戈回道。
吳越不由自主地用手敲打桌面，自言自語地叨咕：“這可怎麼辦？有什麼法子呢？明天凌晨，就是過一會兒，你就該上船起程了。”
“快拿船票來！”陽戈的眼前像有一艘神船駛過，他喚起來。
吳越連忙掏出船票，遞給已急切伸出手的陽戈。
謝天謝地！船票上有日期！在天的神明之下，黑幫在明處也是講規矩的。
立式長方形的船票，上面印有龍形徽章（據說是模擬黑幫老大第七頸椎皮膚上的刺青紋圖），下面印有日期和艙位。
陽戈拿著船票略有思索，就用筆刷刷地在背面寫出：“此張船票，可為史鑑，吳、陽各半，一諾莊嚴，他日合璧，人生笑談。”然後把船票正正地剪成豎幅兩張，兩人各執一半，吳越拿的半張是龍頭、龍前半身加年份；陽戈拿的半張是龍後半身、龍尾加月日和艙位。好，在吳越拿的半張票上籤陽戈的名字；在陽戈拿的半張票上籤吳越的名字。
——嗯嗯，好像畫蛇添足啦。
——對啊，蛇畫上足才像龍啊！
——那麼明天，執半張票可否上船？
——別擔心，有吳越我送到碼頭，不拿票也能上船。
（文/於曉敏）那天在吳越的山洞裡陽戈血紅著眼睛呼喊“誰來為我證明”時，令吳越打了個激靈。他突然茅塞頓開，脫口而出：“我！我證明。”
“吳叔，你……”陽戈也突然醒悟，抓住了吳越這雙在他看來撐起了天的巨手。
吳越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他說：“我可以證明你從昏迷中醒來就打跑了押兵。從你昏倒被抬上車，行駛到你醒來的地點，卡車行進的路程會說明你一直在被押解的路上。行程是需要時間的，我看見你時是正午，我清楚得很。”
他倆回到裡面坐下來，彼此欣然相視。吳越笑著拍一下自己的腦門，學起他祖父曾過說的話：“我個腦系米生鏽噶（腦袋生鏽）。”
吳越說的方言，雖是自嘲的玩笑話，卻激盪起陽戈心田故鄉的煙雲。他起身給吳越舀一碗水來。
吳越接過水喝一口說：“阿戈啊，你一門心念想赴死，我一門心念勸你活，我倆一時都懵頭了。”
陽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吳越一會兒，說：“吳叔，通過什麼途徑證明，我們目前都在這裡，這裡也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吳越搓搓手，說：“孩子，你考慮的細，在這裡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你在這裡待久了，也很危險，因為我也被當局視為危險的人物。證明你的清白需要途徑，也需要時間。只能等我回到中國。”
陽戈焦慮地說：“是的，這裡我不能久留，越快離開越好。我也不能馬上回到中國、回到部隊，我不能活在別人猜測的陰影裡啊。”
吳越點點頭：“我懂，讓你的親朋好友看不到你是死是活，也許是你目前最穩妥的狀態。阿戈你看怎麼辦？”
“我只好逃離了，先浪跡天涯，等你回中國的消息，到時候你來為我的清白作證。我決不身帶一絲一毫戰俘的疑點，一定要以名副其實的戰鬥英雄身份回國。”
吳越說：“我理解你了。我儘快想辦法讓你先出到別的國家去。”
吳越出洞下山，晚上回來的時候，給陽戈帶來便衣和其他東西，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說：“明天凌晨起航的船票我買好了，在口袋裡，明天我送你到碼頭。”
那艘不大不小的船叫“黑龍號”，實際是由黑幫掌控的，帶有偷渡的性質，船票難搞，票價不菲。因吳越搞對外貿易原因，與船主關係熟，雖到碼頭時間不早了，還是拿到了第二天的船票。
吳越帶來煮紅薯、五香牛肉和簡單製作的生菜米粉，就算給陽戈壯行了。
飯後，陽戈對吳越說：“吳叔，我搶來的槍和我的衣服你要儘快處理掉，目標太大，以免留下後患給你。對了，我帽子給吳叔你留下，將來有用，那上面有我的名字。”陽戈拿過帽子，在裡面寫上：“持帽者救命人，見證人。陽戈記於一九七九年五月十七日。”
接著吳越和陽戈分別留給對方一封信（陽戈給吳越的信上留下部隊的番號56999和舒智強的名字），雙方信都是簡要陳述陽戈掙脫押解的時間、地點和情狀，直至經吳越幫助脫離險境，乘船出走。這是以備將來的證實材料，都是日後交給陽戈部隊組織的。陽戈在他信的末尾，寫下這樣的一句話：“為了至高無上的榮譽逃離，若不將自己放逐，我又怎能歸去？”
吳越給陽戈留下出生年份和通信地址，這個地址至關重要，是兩人日後不中斷聯繫的起點，他們商量好，陽戈在某地相對固定下來後，就以“戈陽”的名字聯繫吳越，彼此有變動都及時通告對方。陽戈給吳越留下父親名字和老家地址，委託吳越在不驚動父親的情況下，偷偷觀望一下父親。這張字條也是舉足輕重的，白紙黑字的手跡，落款有陽戈的名字和手寫日期，既是備忘條，也是兩人交際的證據。
“哦，吳叔，還有”，為了自己的榮譽而運籌洞中的陽戈在橙黃的油燈下深謀遠慮，他提出留存一張吳越的近照（留給陽戈的兩人交際證據，背面吳越手寫簽名和日期），以及考慮一個以對縫銜接、人手各半的什麼媒介來合兌證實無獨有偶的嚴密性。
吳越心領神會地點頭稱是，拿來一張長條紙，說：“現成的就有，你我把地址都重新寫一下，姓名、地址橫寫一排，然後從這一排的中間曲折剪開，我留你寫的，你留我寫的。”吳越說著展開一張白紙，先推給了陽戈，“來，你先起頭。”
陽戈未有所動，對吳越說：“吳叔，連同你我留下的陳述情況的材料一起，所達成的作用還不足，因為這些手書都是你我一起寫的，誰來證明你我所寫的時間是真實的，沒有旁證，將來是否會有合謀之嫌。”
“阿戈啊，你小小年紀，思考事情竟然如此細緻呀！”吳越敬佩地說。
“過獎了，吳叔。”陽戈說，“主要是工作性質和家庭的影響。我是特戰部隊的偵察兵，我父親從前也當過偵察兵，他還是偵察英雄。”
“那你的組織更應該十分信任你啊。”吳越說。
“不是我的組織不信任，是我的組織嚴謹。”陽戈回道。
吳越不由自主地用手敲打桌面，自言自語地叨咕：“這可怎麼辦？有什麼法子呢？明天凌晨，就是過一會兒，你就該上船起程了。”
“快拿船票來！”陽戈的眼前像有一艘神船駛過，他喚起來。
吳越連忙掏出船票，遞給已急切伸出手的陽戈。
謝天謝地！船票上有日期！在天的神明之下，黑幫在明處也是講規矩的。
立式長方形的船票，上面印有龍形徽章（據說是模擬黑幫老大第七頸椎皮膚上的刺青紋圖），下面印有日期和艙位。
陽戈拿著船票略有思索，就用筆刷刷地在背面寫出：“此張船票，可為史鑑，吳、陽各半，一諾莊嚴，他日合璧，人生笑談。”然後把船票正正地剪成豎幅兩張，兩人各執一半，吳越拿的半張是龍頭、龍前半身加年份；陽戈拿的半張是龍後半身、龍尾加月日和艙位。好，在吳越拿的半張票上籤陽戈的名字；在陽戈拿的半張票上籤吳越的名字。
——嗯嗯，好像畫蛇添足啦。
——對啊，蛇畫上足才像龍啊！
——那麼明天，執半張票可否上船？
——別擔心，有吳越我送到碼頭，不拿票也能上船。
吳越用興奮的聲音與陽戈對答。陽戈卻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語。吳越問道：“怎麼了阿戈，還有什麼地方放心不下嗎？”
陽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吳叔，我剛剛在想，我倆之間都是單方人證，就是說，我本人不足以證明你，你也不足以證明我，我倆相互證明，都只能是孤證。孤證還不能完全證明你的可信度，也不能完全證明我在生死關頭的忠誠度。”
吳越的神情有些吃驚和沮喪，不安地說道：“難道我們目前為止所做的努力都不會起什麼作用嗎？你心裡是不是又開始責怪吳叔攔你要趟邊境雷區？”
陽戈以由衷感謝的神情看著吳越說：“吳叔你對我的恩情山高海深，任何案件事實得以確認，人證總是最直接和最有力的。我倆從前素不相識，再怎麼說都會令我的戰友和組織靜下來考慮你為什麼會這樣做，把你所證實的地點與時間節點對應起來，還是可以歸納出一定的可信度。但咱倆都應清楚一點，最後組織對我下結論，不會僅僅依賴我倆的相互證明，還需另一方的證明，這個另一方就是我的敵方。”
聽到這裡吳越釋然地乾咳了一聲，說：“這簡單，不妨你明天上船出去後，儘快折返中國，請求你的組織與敵方溝通，讓敵方證明沒有羈押住你當俘虜。我也爭取儘快回到中國，給你做人證。”
陽戈的語氣很沉重：“吳叔啊，如果事情會順應我們的意願那就好了！我在想，現在兩國開戰時間不久，這次我們執行的還是特殊任務，令敵人極為惱火。敵方不會給以配合，相反還會加以扭曲，惡意利用，就此大做文章。我的組織一定懂得這一點，也不會馬上與敵方交涉。否則對國家不利，對我個人也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吳叔，你對證明我清白必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一方面你目睹我掙脫敵手的整個過程，一方面你作為人證找到我的戰友舒智強，令他得知我的情況，舒智強是我的排長，我的連長，我的副參謀長，找他不難找，他是戰鬥英雄。他對我瞭解很深，很信任我。他會在不聲張的情況下，努力查找突破口。”
吳越的表情鄭重起來，堅定地點點頭。
陽戈的口氣也鄭重起來：“要回歸我就要以真正的英雄身份而歸，我不可容受外界對我的半點猜測和議論，不證清白不回還！”
夜很深了。這裡地處高山溼地，午間的悶熱早已消散，從北部灣吹來的陣陣海風，同西北大陸空中的暖溼氣流際會。此風與彼風的相遇，纏綿成瀟瀟夜雨。
谷水潺潺，浸透芳菲。
山洞裡完全感受到了雨的來臨，因為空氣變得清爽起來，泉水也上漲了。
吳越對陽戈說：“孩子，你比我大兒子還小，雖死裡逃生，但你真正的重生還要面臨巨大的磨難，這麼年輕就開始獨自一人風裡雨裡去闖蕩，吳叔真有些心疼哪。”
陽戈感激地說：“吳叔，我不知用什麼語言來表達我對你的感激，你願意去承擔見證我的榮譽，就形同我的再生父母啊。目前我無法幫助你們一家，我希望你們儘快回到祖國，祖國雖然面臨很多困難和壓力，但對歸國的華人華僑都會盡最大努力安置的。吳叔你有種植橡膠樹和加工橡膠的經驗，建議你向安置人員提出到海南島或雷州半島地區，那裡有很多種植橡膠樹的林場和農場。”
陽戈停頓了一下，笑著說：“吳叔，我提個問題你莫見怪，我發現你說話怎麼有點像我的政委啊？回祖國在林場或農場當個領導都勝任的。”
吳越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自信地告訴陽戈：“我當兵時帶過兵，退伍後又當一段時間村長。說話沒個水平，誰信服你呀！”
（文/於曉敏）那天在吳越的山洞裡陽戈血紅著眼睛呼喊“誰來為我證明”時，令吳越打了個激靈。他突然茅塞頓開，脫口而出：“我！我證明。”
“吳叔，你……”陽戈也突然醒悟，抓住了吳越這雙在他看來撐起了天的巨手。
吳越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他說：“我可以證明你從昏迷中醒來就打跑了押兵。從你昏倒被抬上車，行駛到你醒來的地點，卡車行進的路程會說明你一直在被押解的路上。行程是需要時間的，我看見你時是正午，我清楚得很。”
他倆回到裡面坐下來，彼此欣然相視。吳越笑著拍一下自己的腦門，學起他祖父曾過說的話：“我個腦系米生鏽噶（腦袋生鏽）。”
吳越說的方言，雖是自嘲的玩笑話，卻激盪起陽戈心田故鄉的煙雲。他起身給吳越舀一碗水來。
吳越接過水喝一口說：“阿戈啊，你一門心念想赴死，我一門心念勸你活，我倆一時都懵頭了。”
陽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吳越一會兒，說：“吳叔，通過什麼途徑證明，我們目前都在這裡，這裡也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吳越搓搓手，說：“孩子，你考慮的細，在這裡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你在這裡待久了，也很危險，因為我也被當局視為危險的人物。證明你的清白需要途徑，也需要時間。只能等我回到中國。”
陽戈焦慮地說：“是的，這裡我不能久留，越快離開越好。我也不能馬上回到中國、回到部隊，我不能活在別人猜測的陰影裡啊。”
吳越點點頭：“我懂，讓你的親朋好友看不到你是死是活，也許是你目前最穩妥的狀態。阿戈你看怎麼辦？”
“我只好逃離了，先浪跡天涯，等你回中國的消息，到時候你來為我的清白作證。我決不身帶一絲一毫戰俘的疑點，一定要以名副其實的戰鬥英雄身份回國。”
吳越說：“我理解你了。我儘快想辦法讓你先出到別的國家去。”
吳越出洞下山，晚上回來的時候，給陽戈帶來便衣和其他東西，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說：“明天凌晨起航的船票我買好了，在口袋裡，明天我送你到碼頭。”
那艘不大不小的船叫“黑龍號”，實際是由黑幫掌控的，帶有偷渡的性質，船票難搞，票價不菲。因吳越搞對外貿易原因，與船主關係熟，雖到碼頭時間不早了，還是拿到了第二天的船票。
吳越帶來煮紅薯、五香牛肉和簡單製作的生菜米粉，就算給陽戈壯行了。
飯後，陽戈對吳越說：“吳叔，我搶來的槍和我的衣服你要儘快處理掉，目標太大，以免留下後患給你。對了，我帽子給吳叔你留下，將來有用，那上面有我的名字。”陽戈拿過帽子，在裡面寫上：“持帽者救命人，見證人。陽戈記於一九七九年五月十七日。”
接著吳越和陽戈分別留給對方一封信（陽戈給吳越的信上留下部隊的番號56999和舒智強的名字），雙方信都是簡要陳述陽戈掙脫押解的時間、地點和情狀，直至經吳越幫助脫離險境，乘船出走。這是以備將來的證實材料，都是日後交給陽戈部隊組織的。陽戈在他信的末尾，寫下這樣的一句話：“為了至高無上的榮譽逃離，若不將自己放逐，我又怎能歸去？”
吳越給陽戈留下出生年份和通信地址，這個地址至關重要，是兩人日後不中斷聯繫的起點，他們商量好，陽戈在某地相對固定下來後，就以“戈陽”的名字聯繫吳越，彼此有變動都及時通告對方。陽戈給吳越留下父親名字和老家地址，委託吳越在不驚動父親的情況下，偷偷觀望一下父親。這張字條也是舉足輕重的，白紙黑字的手跡，落款有陽戈的名字和手寫日期，既是備忘條，也是兩人交際的證據。
“哦，吳叔，還有”，為了自己的榮譽而運籌洞中的陽戈在橙黃的油燈下深謀遠慮，他提出留存一張吳越的近照（留給陽戈的兩人交際證據，背面吳越手寫簽名和日期），以及考慮一個以對縫銜接、人手各半的什麼媒介來合兌證實無獨有偶的嚴密性。
吳越心領神會地點頭稱是，拿來一張長條紙，說：“現成的就有，你我把地址都重新寫一下，姓名、地址橫寫一排，然後從這一排的中間曲折剪開，我留你寫的，你留我寫的。”吳越說著展開一張白紙，先推給了陽戈，“來，你先起頭。”
陽戈未有所動，對吳越說：“吳叔，連同你我留下的陳述情況的材料一起，所達成的作用還不足，因為這些手書都是你我一起寫的，誰來證明你我所寫的時間是真實的，沒有旁證，將來是否會有合謀之嫌。”
“阿戈啊，你小小年紀，思考事情竟然如此細緻呀！”吳越敬佩地說。
“過獎了，吳叔。”陽戈說，“主要是工作性質和家庭的影響。我是特戰部隊的偵察兵，我父親從前也當過偵察兵，他還是偵察英雄。”
“那你的組織更應該十分信任你啊。”吳越說。
“不是我的組織不信任，是我的組織嚴謹。”陽戈回道。
吳越不由自主地用手敲打桌面，自言自語地叨咕：“這可怎麼辦？有什麼法子呢？明天凌晨，就是過一會兒，你就該上船起程了。”
“快拿船票來！”陽戈的眼前像有一艘神船駛過，他喚起來。
吳越連忙掏出船票，遞給已急切伸出手的陽戈。
謝天謝地！船票上有日期！在天的神明之下，黑幫在明處也是講規矩的。
立式長方形的船票，上面印有龍形徽章（據說是模擬黑幫老大第七頸椎皮膚上的刺青紋圖），下面印有日期和艙位。
陽戈拿著船票略有思索，就用筆刷刷地在背面寫出：“此張船票，可為史鑑，吳、陽各半，一諾莊嚴，他日合璧，人生笑談。”然後把船票正正地剪成豎幅兩張，兩人各執一半，吳越拿的半張是龍頭、龍前半身加年份；陽戈拿的半張是龍後半身、龍尾加月日和艙位。好，在吳越拿的半張票上籤陽戈的名字；在陽戈拿的半張票上籤吳越的名字。
——嗯嗯，好像畫蛇添足啦。
——對啊，蛇畫上足才像龍啊！
——那麼明天，執半張票可否上船？
——別擔心，有吳越我送到碼頭，不拿票也能上船。
吳越用興奮的聲音與陽戈對答。陽戈卻陷入了沉思，不再言語。吳越問道：“怎麼了阿戈，還有什麼地方放心不下嗎？”
陽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吳叔，我剛剛在想，我倆之間都是單方人證，就是說，我本人不足以證明你，你也不足以證明我，我倆相互證明，都只能是孤證。孤證還不能完全證明你的可信度，也不能完全證明我在生死關頭的忠誠度。”
吳越的神情有些吃驚和沮喪，不安地說道：“難道我們目前為止所做的努力都不會起什麼作用嗎？你心裡是不是又開始責怪吳叔攔你要趟邊境雷區？”
陽戈以由衷感謝的神情看著吳越說：“吳叔你對我的恩情山高海深，任何案件事實得以確認，人證總是最直接和最有力的。我倆從前素不相識，再怎麼說都會令我的戰友和組織靜下來考慮你為什麼會這樣做，把你所證實的地點與時間節點對應起來，還是可以歸納出一定的可信度。但咱倆都應清楚一點，最後組織對我下結論，不會僅僅依賴我倆的相互證明，還需另一方的證明，這個另一方就是我的敵方。”
聽到這裡吳越釋然地乾咳了一聲，說：“這簡單，不妨你明天上船出去後，儘快折返中國，請求你的組織與敵方溝通，讓敵方證明沒有羈押住你當俘虜。我也爭取儘快回到中國，給你做人證。”
陽戈的語氣很沉重：“吳叔啊，如果事情會順應我們的意願那就好了！我在想，現在兩國開戰時間不久，這次我們執行的還是特殊任務，令敵人極為惱火。敵方不會給以配合，相反還會加以扭曲，惡意利用，就此大做文章。我的組織一定懂得這一點，也不會馬上與敵方交涉。否則對國家不利，對我個人也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吳叔，你對證明我清白必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一方面你目睹我掙脫敵手的整個過程，一方面你作為人證找到我的戰友舒智強，令他得知我的情況，舒智強是我的排長，我的連長，我的副參謀長，找他不難找，他是戰鬥英雄。他對我瞭解很深，很信任我。他會在不聲張的情況下，努力查找突破口。”
吳越的表情鄭重起來，堅定地點點頭。
陽戈的口氣也鄭重起來：“要回歸我就要以真正的英雄身份而歸，我不可容受外界對我的半點猜測和議論，不證清白不回還！”
夜很深了。這裡地處高山溼地，午間的悶熱早已消散，從北部灣吹來的陣陣海風，同西北大陸空中的暖溼氣流際會。此風與彼風的相遇，纏綿成瀟瀟夜雨。
谷水潺潺，浸透芳菲。
山洞裡完全感受到了雨的來臨，因為空氣變得清爽起來，泉水也上漲了。
吳越對陽戈說：“孩子，你比我大兒子還小，雖死裡逃生，但你真正的重生還要面臨巨大的磨難，這麼年輕就開始獨自一人風裡雨裡去闖蕩，吳叔真有些心疼哪。”
陽戈感激地說：“吳叔，我不知用什麼語言來表達我對你的感激，你願意去承擔見證我的榮譽，就形同我的再生父母啊。目前我無法幫助你們一家，我希望你們儘快回到祖國，祖國雖然面臨很多困難和壓力，但對歸國的華人華僑都會盡最大努力安置的。吳叔你有種植橡膠樹和加工橡膠的經驗，建議你向安置人員提出到海南島或雷州半島地區，那裡有很多種植橡膠樹的林場和農場。”
陽戈停頓了一下，笑著說：“吳叔，我提個問題你莫見怪，我發現你說話怎麼有點像我的政委啊？回祖國在林場或農場當個領導都勝任的。”
吳越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自信地告訴陽戈：“我當兵時帶過兵，退伍後又當一段時間村長。說話沒個水平，誰信服你呀！”
陽戈與吳越一起倒在竹床上休息。陽戈這時貼近吳越，像兒子貼近父親那樣，親密而低聲說：“吳叔，我給你看一下我的信物，這塊玉的另一半，在我的戀人那裡。我的是龍，她的是鳳。龍與鳳是息息相通的，也許此時她正在想起我。”陽戈從胸口掏出玉佩給吳越看。
床邊泉水潭裡有泉眼冒泡的聲音。
“老天爺！”吳越緊接著泉眼冒泡的聲音叫起來，“我感覺得到，我現在看到的，可能是這世上最好的玉了！”吳越發出的感慨，是由驚奇的氣浪震盪出來的。
“還有，”陽戈坐起來，掀起左褲腿，露出小腿上的半月形三色胎記說，“你再看，這是我身上的特徵。”
吳越低下頭仔細看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阿戈啊，你到底是人還是神哪，長個胎記都是三色的哩。”接著又換了認真而文縐縐的語氣說，“你的玉佩和你的胎記，我將一生難忘啊。我相信，你的‘鳳’姑娘對這兩樣都刻骨銘心吧。”
陽戈的思緒就要鋪展開來，但睡意漫卷而至。一天兩夜了，除掉昏迷的時間，一直都處在高度緊張當中，他想就著關於華翎的話題談點什麼，可眼皮和嘴巴都張不開了。吳越看時間已是深夜一點多，凌晨六點半船起航，把到達碼頭的時間計算在內，可以睡兩個鐘頭。
進入夢鄉的陽戈，和著泉水的叮咚聲，迅速遞進到睡眠的全身放鬆階段。熙熙攘攘的人群開始走進他的夢境，大家都腳步匆匆，似乎無暇與他招呼，甚至是有意躲避他。他有些失落，這時喜見華翎走了過來，他叫一聲“翎兒”，華翎沒有迴應，匆匆快快從他眼前走過去。他上前一步拉住華翎的一隻胳臂，華翎的胳臂冰涼，竟粗糙地與他的胳臂纏繞一下，迅速掙脫了；他再拉住，華翎的胳臂更加冰涼，這次更快速地與他粗糙地纏繞一下，掙脫出去，身影立即消失於他的視線……
吳越醒的早一點，按慣例在割膠的季節，每天天沒亮的四點就戴著燈開始割膠了，差不多割到七點結束。這個時段氣溫一般在十九到二十五度之間，排膠流速快，膠乳濃度最適宜。生物鐘每天都在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叫醒吳越。
吳越喚醒了正在夢境中四處找尋什麼的陽戈。
吳越準備到泉邊打水，走出兩步，看向潭邊大驚失色，他停下腳步緩緩神，躡足返到正準備下床的陽戈身邊，手指泉邊，小聲說：“阿戈，你看。”陽戈順著吳越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兩條大蛇正盤踞在泉邊的藍花旁。
這時兩條大蛇也昂著頭望向他們，毫無進攻之勢。對視了片刻，兩條大蛇昂首挺胸地飈向了山洞的深處。
吳越驚魂未定地說：“我剛才做了個夢，一夥人拿著粗繩子想把我捆走，繩子在我腰上掠一下就斷了。可能就是那兩條蛇從我腰上爬過去造成的吧？”
“啊，那兩條大蛇也一定光顧了我，我在夢中感覺到了。”陽戈恍然大悟地說道。
對的。兩條大蛇從陽戈和吳越身上翻山越嶺般到達了泉水之畔。
陽戈雙腳垂落要下床穿鞋，又是一驚：兩隻山龜安靜地臥在陽戈並排擺放的兩隻鞋邊，它們像一對肥胖臃腫的鞋。這回是陽戈喚吳越，吳越又被驚了一下。陽戈低聲問：“它們怎麼跑到了我們的床下呢？”
吳越竟開始仔細打量起陽戈來，以不解的口氣說道：“我就說你到底是人還是神呢？蛇在我這山洞裡出現過，山龜雖不懼人，但來這裡還是頭一回。我們當地人有一說法，雙龜伏於前，當送貴人翻山越海。”
陽戈搖頭笑笑。吳越繼續說道：“我猜想你是無神論者，我也不信鬼啊神的。但龜卻是有好寓意的東西，它們來了，權當好預兆吧。”
床下一隻山龜，從骨匣裡探出前腳觸碰一下另一隻，兩隻山龜同時從骨匣裡伸出頭頸和四肢，刷刷地一起向洞口爬去，時不時地回頭張望。
吳越和陽戈感嘆不已。陽戈有點激動，說：“我從小就不信鬼神，但我信祖宗。自從有了人類，我們的歷代先祖，一路鮮血，一路汗水，逐步把洪荒混沌的世界推進到現代社會，完成了勇敢、忠誠、善良、正義等高尚品格的建立，品格鍛造了不朽的精神，精神凝聚了祖宗的神靈。人們常講的‘祖宗在天之靈保佑’，其中的‘在天’，我理解就是‘在心’，我們堅守這些祖德，就是對應了神靈，天人合一，我們就會獲得神助，一往無前，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呵，想不到你還是個哲學家啊！將來我們再相見，阿戈給吳叔好好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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