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與湖泊'

游泳 服裝 長春暴雨 跑步 讀書 睡眠 大學 九樓聞犬吠 2019-08-16
"
"
先生與湖泊

我是在黃昏的時候,決定給你寫一封信,祈求你能看到。

黃昏的時候,總是最讓我放鬆。隨著太陽落下,空氣漸漸散去一天的熱烈,黃昏慢慢調低了整個世界的音量,但這種調低又區別於夜晚的孤寂,它披著很多溫暖的顏色,與人欣歡。

遇見林先生就是在這樣的一個黃昏,我要在此聲明,我從沒想到會有這樣奇妙的人存在,他打開了我對世界的另一個認知。

在我所住的小區後面,有一片湖。每天清晨與傍晚,環繞著湖的路上總是有很多人在健身。湖面是安靜的,四周是嘈雜的,人們說話是小聲的。在傍晚的時候,我有時會在湖邊走一圈,有時就靜坐在湖畔的大石頭上,去聽整個湖的抱怨。

林先生是在湖中跟我搭話的,那天我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發呆。林先生就那樣突然從湖裡遊了出來,把我嚇的差點滑入湖中。

“您有幾天沒有在這裡看湖了。”

我很驚訝的看著林先生,他穿著一個黑色的T恤,下身的五分短褲也是黑色的,年紀大概有五十歲左右,面色有些發白,我以為他是在湖中游泳的。

“啊,有些時日了,最近工作上有點忙。您怎麼稱呼?怎麼知道?”我想這裡每天來來往往這麼多人,即使是我坐的這塊石頭,每天除了我之外,依舊有很多人在這裡坐過,這人為何會偏偏記著我。

“我姓林,是的,我記著您,您姓陸,是個作家。我在這裡很多天了,從月初的時候,那時候您每天傍晚都來這裡。”林先生說的時候,眼神凝視著我旁邊的大石頭,語氣不緊不慢,每一個字都很清楚。

我很詫異,他能這麼多天堅持每天都來。而且在那個時候,他就見過我,月初的時候我因為寫作沒有靈感,每天傍晚都來湖邊靜坐。

“您身體真好,這個年紀還能每天都在這裡游泳。”我不禁感到一陣佩服,五十歲左右的人,如此硬朗的堅持鍛鍊身體。

“您先坐吧,陸先生。我所說的在這裡,是在水中,我一直在水中。想必你也不會過於驚嚇,畢竟作為一個作家,你應該能想象這個世界有很多不一樣的東西。”林先生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自己坐在了水中。

看到他坐在水面,我著實驚嚇了一把。我寫過很多科幻小說,但是那些都存在於想象之中。我緩了下心情,慢慢的坐了下來,心想眼前的人,要麼是瘋子,要麼不是常人。但理性的思考加上作家的思想,還是讓我更相信他不是一個瘋子。

“我生活在一個湖泊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於到底有多久,我也忘記了。畢竟年紀有點大了。”說到這裡的時候,林先生停頓了下,訕訕的笑了下:“今天我來見您,是因為我要走了,我想拜託您聽一個故事,也許您聽後有興趣,以後能寫下來,她能看到。”

”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我應該是生活在一個村莊的,我是有點印象的,但很模糊。忽然有一天,大概是我七八歲的時候,我醒來,發現自己在水中。我睜著眼睛,沒有一點水壓的不適感。我拼命游到岸邊,卻發現那個湖我一點不認識,四周是荒草。我很害怕,急忙的走出湖,可是剛走幾步,我就感覺自己特別乾燥,內心極度的想要到水中,我只好返回湖中。

我在水中呆了一整天,我發現自己能隨意的潛入水中,在水中行走遊曳。最開始的時候我是非常開心的,覺得自己像個超人。我跟魚兒玩,隨意的躺在水面或是水底。可是經過了幾天的嘗試後,我發現自己無法離開水,我甚至無法離開那個湖泊,我變成了水中生活的人。

我很沮喪,偶爾吃些魚蝦,大多時候我是感覺不到餓的。漫長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我拾一些丟棄的衣服穿在身上。我很少見到人。即使看見他們在湖邊,我也不敢和他們說話,我怕他們會把我當作怪物殺掉。由於年紀小,漸漸的我發現自己開始忘卻了在岸上的生活。但是有一天,我發現我是可以上岸的,當雨下的非常大的時候。於是,每一次暴雨,我都很高興的衝出湖面在岸上奔跑,但因為怕雨停下,我並不敢跑出太遠。

我有時候懷疑,自己一直在水中生活,之前的岸上生活只是一個夢。過了幾年,直到有一天,我在水中睡覺。突然聽到有東西落入水中的聲音,我睜開眼,看見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在沉入湖底。我急忙跑過去,抱起她向上游去。我把她放在岸邊的一個石頭上,坐在水中靜靜的看著她。

她醒來以後,知道是我救了她。但是她並沒有很害怕,反而跟我講很多的話,答應我會幫我保守我在這裡的祕密。我很開心,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我帶她在湖中游曳,教她游泳。她就住在附近的一個村落,從她口中,我知道這個湖周邊只有一個村落,連河也沒有,這打擊了我想要游出去的心。

之後的兩年裡,她每次放學回來,都會跑來湖邊跟我講很多,有的是關於學校的課,有的是關於她的家庭,她是那個村落裡學習最好的學生。慢慢的我發現我喜歡上這個女孩了,我習慣了每天和她在一起。在兩年的時間裡,下了六場暴雨。我們在岸上奔跑,到她的村落,到附近的公路。她變成我生命中的唯一。

後來,她上了高中。我們就很少見面了。她偶爾給我帶來一些書,用防水的袋子裝了起來。她不在的時候,我就在湖面上看書。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我知道她要去外地上大學了。

我很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她。可我知道我們都無能為力,我不能離開這裡。在最後的日子裡,她給我準備了很多的書,甚至是她以前的課本。她說,等我讀完這些書她就回來了。

那些書,我讀了很多年,卻始終沒有把她等回來。我覺得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對這種水中的苟延殘喘也喪失了活著的勇氣。我決定死去,我走上岸,頂著烈日開始往前走,走向死亡。可是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就往前走啊走啊!那場雨很大,直到我遇到一條大河,那場雨也沒有停止。

我開始由岸上行走變成在水中行走。有一天,我在路途中,在水中救出一個落水的小孩。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應該去見她一面。我順著支流去過很多城市,每到一個城市,我都在等待暴雨。只有在暴雨中,我才能上岸去找她。就這樣,一直到了現在,也沒有她的消息。“

”陸先生,你是不是以為這是我編的故事?”林先生講到這裡,鬆了一口氣,望著我笑著說道。

我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是相信您的。如果是編造的,您剛才流露出的感情,以及淚水也未免太過於真實了。”

“我從沒跟人講過這些事,我跟您講,是因為我最近覺得自己可能時日不多了。我希望在我離開後,您能把它用故事寫出來。這樣也許即使我死後,她有一天也會知道,我那麼認真的找過她。”林先生說完這些,從水中拿出一個防水包,從中拿出一本書。

“這本書是她當年給我的,如果您以後能見到她。希望您能轉交給她。”

我接過書,是一本很老中學語文課本。書的正面封皮寫著一句話:雨,一生苦的不能正常活著,幸而曾經遇見你。

我抬起頭,發現已經找不到林先生的影子了。我呆呆著拿著書,看著靜謐的湖畔,想要呼喚他。又想起他的囑咐,只好無聲的說了句:願您安好。

那一天晚上,凌晨3點左右,天空忽然就下起了暴雨。我起身望著窗外黑色的湖面,彷彿林先生從中走過。我從沒懷疑過他的存在,這是一個不一樣的世界,總會有很多顏色。他很堅強的活在孤獨的世界裡,如果沒有遇見那個女孩,他可能會忍受直到死去的孤獨,像海中的那條鯨魚。

只是,那個叫雨的女孩你會在哪呢?這封信寫給你。

"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