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改·讓百姓感受公正
□ 法制網記者 周斌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陳衛東：蘇州智慧審判，簡易刑事案件判決一鍵生成，這會不會有問題？不能讓機器牽著法官的鼻子走，審判要發揮法官的能動性、親歷性。
江蘇省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徐清宇：我非常同意您的觀點，審判工作永遠是法官高度腦力勞動的結果。蘇州的智慧審判，是通過信息技術手段輔助法官的審判工作，而不是替代。
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教授王敏遠：蘇州智慧審判，有效提升了審判效率，促進和保障司法公正，目前主要是實體方面的公正，希望今後在程序公正方面作進一步探索。
徐清宇：您的建議很及時，我們下一步將對此做重點研究。
……
從6月1日起，中央政法委首次組織開展“專家學者和媒體記者走進司改第一線”活動，首站為江蘇南京和蘇州。14位知名法學專家和8家媒體記者與一線司法人員面對面交流互動，專家提問直奔主題，中肯建議，司法人員回答直言不諱，虛心求教，現場氣氛熱烈。
專家們一致表示，走進司改第一線參觀交流，看到和感受到此輪司法體制改革取得了實實在在的成效，提升了司法公信力，增強了人民群眾獲得感。一線司法人員普遍表示，專家的指點，切中要害，受益匪淺，對今後深化司法體制改革目標更清晰了，更有信心了。
放權是真放權問責是真問責
司法責任制改革，給法官放權，是真放權還是假放權？司法問責，是真問責還是假問責？
面對頗為尖銳的提問，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鬍道才沒有迴避。
“我們是真放權。”他說，南京中院將審判權交由員額法官行使，近半年來，99.67%的審結案件由合議庭自行定案並簽發裁判文書，審委會討論的案件不到0.4%，主要涉及可能判處死緩以上、再審以及社會高度關注的案件。
“我們也是真問責。”胡道才說，除違法犯罪的依法處理外，南京法院因法官沒有正當理由而拖延訴訟等處分的也不少，“最近，我們發現一個基層法院的法官介紹律師接案子，我們給予記過處分，將其調離審判崗位”。
據瞭解，江蘇是收案大省，法院系統連續多年收案量排名全國第一。面對案多人少的矛盾，江蘇司法機關積極通過司法體制改革破解難題。
南京、蘇州兩地司法機關深化司法責任制改革，精心遴選員額法官檢察官，放權的同時壓實責任，對案件質量終身負責，實現“讓審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負責”，推動員額法官檢察官多辦案、辦好案。
南京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範群說：“我們嚴格堅持‘入額必辦案、不辦案不入額’的原則，將員額檢察官全部配置到司法辦案一線。包括院領導在內入額一律辦案，且南京出臺規則，不僅明確了入額院領導最低辦案量，還規定必須親自提審、開庭、研究案情才算真正辦案。”
改革後，蘇州法院院庭長辦案數量大幅提升。去年，全市法院院庭長參與辦案7.4萬餘件，人均結案216.2件，同比分別上升37.5%和51.8%。今年1月至4月兩個數據又大幅上升43.1%和38.2%。
這樣靚麗的數據讓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張志銘直言眼前一亮。他說，改革前，院庭長往往只辦理少數疑難複雜新類型案件，如今，優秀法官迴歸審判一線辦案，大量辦案，對統一裁判尺度、促進司法公正都有積極意義。
簡案快速辦複雜案件精細辦
6月1日上午10時，一場7人涉嫌開設賭場罪案庭審正在南京市鼓樓區人民法院第一法庭進行。記者發現，審判席上與眾不同，除了合議庭3名法官外，還坐著4名人民陪審員。
據瞭解，鼓樓法院去年收案2.2萬件，人案矛盾比較突出。為此，該院積極探索繁簡分流機制，設兩個速裁庭，專門審理速裁金融借款、盜竊等簡易案件，4名員額法官辦案量佔全院民商事案件的近三分之一。
“該簡就簡，簡中求速的同時，我們對複雜案件，當繁則繁，繁中求精。”鼓樓法院院長衡陽說，鼓樓法院對法律關係複雜、當事人拒不認罪等案件採用“大合議制”陪審模式，確保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相統一。
專家們認同鼓樓法院繁簡分流機制。但季衛東等教授擔憂，簡中求速會損害到案件的充分審理，進而影響公正。當得知該院程序簡化，但當事人權利不減，簡化的只是非核心的事務性工作時，專家們表示贊同。
為提升辦案質量，南京、蘇州兩地檢察機關均探索設立了獨任檢察官和檢察官辦案組兩種新型辦案組織。南京兩級檢察院有檢察官辦案組85個，主要存在於自偵部門；每個辦案組由若干名員額檢察官配備輔助人員組成，設一名主任檢察官。
多位專家對辦案組產生了興趣。一般幾個員額檢察官組成辦案組？主任檢察官是行政官銜還是走司法職務序列？辦案組是固定的還是因案而設？辦案組與檢察長誰決定案件？陳衛東一連拋出4個問題。
範群坦言，這些問題都是檢察機關要在改革中認真思考和研究的問題。目前，由於辦案組主要辦理自偵案件，必須特別慎重，所以仍然由檢察長、分管檢察長全面負責辦案；對於重大案件，往往需要幾個辦案組通力合作。今後，辦案組這一形式還需要不斷探索完善。
語音喚醒科技提升辦案效率
專家們熱情高漲，一路參觀一路詢問信息化輔助審判工作的情況，有的專家自己在電腦上操作起來，有的專家把法官拉到一邊，請法官詳解改革前後工作變化，一起“算起賬”來。此情此景，是在蘇州中院參觀智慧審判蘇州模式的一幕。
在科技法庭，民四庭3位法官組成的合議庭正在審理一起民間借貸糾紛，只見不管是法官提問、追問，還是雙方代理律師答辯，系統均自動識別語音來源並同步轉化為文字顯示出來，準確率超過90%。
在刑一庭會議室，法官李秀康正向合議庭彙報一起非法討要債務案件，“被告人逼迫被害人寫下一張85000元的借條”“我們來看被害人傷情照片”，語音喚醒同步啟動，涉案借條、傷情照片等自動跳轉至合議庭成員面前的屏幕上。
徐清宇介紹說，近年來，蘇州法院受理案件數明顯攀升，2016年收案25萬件，為江蘇之最。為此，蘇州法院積極探索智慧審判蘇州模式，重點搭建了電子卷宗隨案生成、庭審語音智能轉寫、電子質證隨講隨翻等8個平臺。
王敏遠說：“8個平臺都令人印象深刻。通過科技手段輔助和服務法官辦案，大幅提高了審判效率，讓法官將主要精力放在審和判上，促進了司法公正，蘇州模式值得推廣。”
要說“算賬”，蘇州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閔正兵心裡也有一本賬。他通過TTP演示蘇州政法信息綜合管理平臺：刑事案件通過平臺網上移送和辦理，較以往專人專車送案節省91.67%的時間；一機雙屏、“左看右寫”，直接摘抄複製編輯，製作一份審查報告由8小時縮短為兩小時；公訴人出庭多媒體示證，工作量減少71.43%……
據瞭解，蘇州創新開發的政法信息平臺，打破政法各部門之間信息壁壘，實現數據一次錄入，重複使用，一方錄入、多方使用，大幅提升辦案效率。
多位專家對政法平臺具備大量實用性功能很是認同。針對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周漢華有關平臺開發情況的詢問，閔正兵介紹說，平臺研發從辦案需求出發，吸收大量一線辦案人員參與其中，確保實用性。
低羈押率高監管率保障人權
“蘇州的做法證明，一些地方以外來人員犯罪多解釋羈押率高，看來都是藉口。”與蘇州檢察機關的交流結束後，王敏遠又特意走上前去對蘇州檢察工作稱讚了一番。
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研究院教授顧永忠對此也是讚不絕口：“蘇州檢察機關受理的移送審查起訴案件審前羈押率僅為38.3%，而有的地方則高達80%，這是個相當令人振奮的數據。”
審前羈押率38.3%，這是在蘇州外來人口超過本地人口、外來人員犯罪率佔85%的情況下完成的，實屬不易。
閔正兵說，近年來，蘇州檢察機關堅持貫徹刑事法律有關減少羈押率、控制逮捕量的精神，堅持輕刑化趨勢這一理念，輕微犯罪判處拘役的比較多，不適用逮捕羈押。今後，蘇州檢察機關將進一步採取措施降低羈押率。
多辦案的同時，如何提升辦案質量，避免放權後權力被濫用，是南京、蘇州兩地司法機關深化改革時的重要課題。
王敏遠一直很關注偵查階段同步錄音錄像的問題，認為此舉有助於規範執法司法，保障人權。在他看來，蘇州經濟發達，有條件對所有案件實施同步錄音錄像。當得知蘇州同步錄音錄像案件覆蓋率為91%時，他立即追問原因。
閔正兵解釋說，蘇州檢察機關自偵案件100%全部、全面、全程錄音錄像，同時引導公安機關擴大對同步錄音錄像制度的適用，但由於涉海關案件場所的限制等原因，有的無法實現全程錄音錄像，“除此之外，我們要求所有案件全部錄音錄像，不存在選擇性問題”。
上訴率、發改率、申訴率……參觀交流時，一旦出現這類詞彙，顧永忠就很敏感。他擔心司法機關將這些“率”作為法官、檢察官的考核指標，“這樣考核並不科學，比如案件發回重審，不能簡單歸結為法官辦案質量存在問題”。
在離開南京中院的電梯裡，顧永忠還抓緊時間與胡道才探討這一問題。被告知這些“率”不是直接作為考核指標，只是用作對法官工作情況分析的參考因素時，他才放心。
“司改正在朝著對的方向邁進。”多位專家有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