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五當晚上海P2P平臺你我貸的母公司嘉銀科技在納斯達克上市，成為2019年第一家登陸海外市場的金融科技企業。圈內一片看好，一時間正能量滿滿。然而我們在祝福金融科技企業家們納斯達克敲鐘的同時，更需要多一些有助於行業長遠發展的理性思考。
金融科技企業上市的目的在哪？在我來看，上市主要包括以下動機：一是獲得融資，如果能夠成功募集來資金，這些錢可以進行投放，提升獲客推廣能力，也可以完善系統建設，提升風控能力；二是改善公司治理，優化股權結構，通過資本市場約束P2P實際控制人的道德風險；三是提升品牌，上市公司相比較非上市公司無疑市場品牌影響力更強，在提升散戶對其信任度的同時，也能夠成功打入地方政府上市公司名錄，諸如P2P備案時有望獲得政府青睞。
本著務實主義的精神，募資永遠應當是金融科技企業上市的主要目的。在2017年之前成功上市的金融科技企業還是真正獲得了些融資的，但此後由於政策風險的突出，金融科技企業在美股市場IPO事實上已基本失去募資能力，導致擬上市金融科技企業不斷壓降募資預期。2018年9月上市的小贏科技最初計劃募資額為2.5億，最後調整為1.045億美元；2018年10月份上市的品鈦募資額由6000萬美元壓縮為4423.5萬美元；2018年11月上市的微貸網募資額由1億美元壓縮為為4500萬美元；2018年12月底上市的360金融募資額由2億美元壓縮為為5115萬美元；本次上市的你我貸的母公司嘉銀金科募資額從5750萬美元壓縮成3675萬美元。
在中國資本市場，股份有限公司申請股票上市，按照《證券法》應當符合下列條件：公開發行的股份達到公司股份總數的百分之二十五以上；公司股本總額超過人民幣四億元的，公開發行股份的比例為百分之十以上。我們看看這些在境外上市的互金機構，本次嘉銀金科發行股票佔總股本的比例為6.5%，而先前微貸網發行股票佔總股本的比例為6.4%。
金融科技企業的境外發行股份為何如此之低？沒有其他原因，現在這個政策環境下很難募來錢。即使這麼可憐的募資額，也有相當比例也是友軍提供的彈藥，在行業內也並非什麼祕密。我們很難想象一個專業的美國機構投資人會在如此政策不明的環境下接盤中國P2P股權。大家上市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上市”本身，例如全靠消費貸“走路”的合眾e貸更新招股書，計劃募資額僅575萬美元，募資額甚至不足以支付上市成本。最近風波不斷的先鋒系旗下的網信控股採取借殼上市，應當也是支付了不菲的殼費用。
資本市場募不來真金白銀，但是P2P的上市努力無疑通過對接資本市場提升了自身的聲譽，一是穩定出借人，二是為備案加分。上了市，做一票宣傳，然後穩住出借人，看，我是個美國上市公司，還能跑了？自己給地方政府亮亮美國上市公司的身份，地方政府要清退，是不是要顧忌影響？在全力爭取牌照的浪潮中，上市費用對於部分平臺而言成為一筆“必須”要支付的買命錢。
然而金融科技企業的上市帶來的並不一定都是好東西。
其一，上市牽扯到的精力非常之大，我們的P2P高管們現在更多精力應該放在如何更好的維護自身經營以及確保備案上，過多精力投放到境外上市這樣的繁瑣事宜，無疑有點本末倒置。
其二，上市是件很燒錢的事情，許多平臺的現金流已經非常緊張，一個上市大幾千萬甚至上億的成本支出，每年掛牌維護的合規成本也不菲，卻很難換來有效融資，萬一以後清盤，給出借人的賠付能力也有所下降。
其三，平臺IPO需要滿足嚴格的信息披露制度，後續一旦出現一些未經披露提示的風險，很容易引起美國投資人的訴訟以及美國司法部門的懲戒，而真正違規的平臺也不會因為美國上市公司的身份而獲得境內法律的豁免。
當下P2P的密集上市，凸顯出了行業的整體迷茫和困頓。然而正如我比較欣賞的一位業內企業家所認為的，一個盈利能力強的金融科技企業上市展現自己華麗的利潤報表，無疑很容易給自己戴上“高利貸”的帽子，就如趣店一樣給行業帶來無妄之災；一個一直虧損的金融科技企業上市，這可憐巴巴的財務報表傳遞的可能就是經營能力不行的信號，信而富式的尷尬也不可避免；上市這個決策不難，真正難的是上市之後該把什麼樣的自己展現給公眾。看看轉板登陸納斯達克綠能寶，看看境內借殼的團貸網，上市並非上岸，低調踏實、好好經營才是目前大環境下的明智之舉。這場互聯網金融整頓浪潮終將褪去，P2P的備案落地終將到來，只是拿到上市身份的平臺是否一定能夠獲得監管青睞、順利備案呢？
作者陳文，系中國社科院產業金融研究基地副祕書長，百舸新金融智庫創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