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節姚梅齡教授繼續為大家講述澀脈的形成機理與診斷意義。）

那麼其實從臨床上的概率來排隊的，實際上是這四個原因，而且臨床出現概率最高的是第一個原因，這個書上沒講清楚，這就是臨床上的事實。

一、溼滯氣機

第一個是溼阻氣機。我們引了傷寒論裡面一條，所以說傷寒論了不起啊。它是一個臨床上的客觀記錄，用我們講傷寒論裡面至少有800例以上的傷寒病個案，至少啊，我們都算過了的，這也屬於個案。

“傷寒八九日，風溼相搏，身體疼煩，不能自轉側，不嘔，不渴，脈浮虛而澀者，桂枝附子湯之。若其人大便硬，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朮湯主之。”

這個病人受了寒以後8、9天，風溼相搏，身體疼煩，不能自轉側，痛的不能翻身，不嘔不渴，不是陽明病，第二不是太陰病，不吐，他不是太陰裡證，所以他是太陰表證，太陰的經脈證。他脈浮虛而澀者，桂枝附子湯主之。

什麼意思？他是太陰的風寒溼相搏，所以他受了寒，風寒溼相搏就會痛得比較厲害，痛到可以不轉側的地步。另外身體煩疼，他也可以骨節疼痛，但是以太陰為主，還更多的是肌肉疼痛。那麼桂枝湯可以治太陰的初起病，桂枝附子湯也可以治太陰的溼病，就是風寒溼痺阻於經脈，痺阻於肌肉，這是太陰風溼表證的一個類型。

但是它主要牽涉到一點營分，所以它的疼痛比較厲害，所以它用桂枝當家來和營衛，來通營。這個時候，如果你用防風效果就不好了。為什麼可以有點效果？因為它氣、衛、營都受了傷害，都受了風溼。就是刁軍成院長講的，就是衛氣營血啊，溼、熱、寒、風啊，你都要分衛氣營血。

衛氣營血的分類是根據人體實際的病理生理來分類的，就是所有的邪氣都可以在營分、衛分、氣分、血分、陰分、陽分的基礎上產生。或者我們叫做，風中營，風中氣，風中衛，風中血，都有不同的。並不是說，僅僅熱邪分衛氣營血，衛氣營血是人體的生理活性物質。邪氣都可以害幾個層次的。

我講我批判張仲景，批評張仲景跟葉天士，就是他們兩個人，一個把氣血綱代替了陰陽綱，一個用陰陽綱來取代氣血綱。這就不太好了，它都有衛氣營血陰陽的不同的，都有的。

所以這個實際上是太陰風溼表證，偏重於營分，痺阻於營分，所以他就痛的比較厲害。像這樣的病，桂枝、羌活、獨活效果就比防風、荊芥這類效果好。為什麼？那個僅入氣分，而羌活、獨活就入營血分，同時也入衛分，也入氣分。比如細辛，這個時候就好，桑枝就不好，這個要分氣血的，這個營分的，這也是表證。

你看，他沒有什麼自利而吐、食不下、腹滿，沒有的。你總不能講這個風溼性關節炎，它沒有影響內臟的時候，那你講它是個裡證，不可以的，啊，這就是表證，這是太陰風溼表證。

“太陰之上，溼氣治之”，它這個風溼相搏，省掉了一個寒字。那麼它溼邪阻滯了氣機，那麼氣機不暢，氣為血之帥，氣不暢就血也難暢，所以它就可以澀。

那麼，臨床上的風溼很難到澀的地步，但如果它痺阻了營分，導致了營滯，它就可以略澀。疼的厲害的時候可以偏澀，這個時候它的風寒溼，以營分為主可以偏澀。但如果在氣分、衛分呢？它就多半就是不流利，它並不是澀。

所以臨床你上摸到了脈細，微微有點弦，有點不流利，你就可以問他四肢疼不？尤其是肌肉、骨節疼吧？十有八九有，他不沉，不算太沉啊。所以，正因為它是表證，所以他浮啊，太陰可以浮啊。他是表證啊！所以你就加附子湯可以，哪裡附子就光入裡。所以，就是說每種藥十二經都可以入，每種藥全身都可以到達。桂枝附子湯主之，那麼，這是溼邪痺阻。

那麼我們講的溼邪，現在由於大家的飲食，吃的太好，小孩牛奶吃的太多，牛奶裡面的牛油顆粒混懸液太多，就等於逼到每個孩子天天吃五花肉一樣。蛋白質也有，脂肪也太多，內溼也重。

所以什麼？疾病跟著體質走，你體內有點溼，沒有形成大害。你受一點寒，對不起，你體質有溼，他就從溼化。尤其是太陰之上，溼氣治之。所以，哪怕你僅僅是個傷寒，他也從溼化，從溼化。所以他就變成了風溼相搏，所以連西醫都懂，如果你有關節疼痛病，不要受寒，不要受溼，但是他不知道什麼道理，他知道客觀情況就是這樣。那你不能他說風溼性關節炎，沒有寒他就可以受寒，這就錯了。受了寒，他就走溼化。或者寒凝氣滯，導致溼加重。

二、飲鬱氣機

那麼，第二個機理是飲鬱氣機。這樣都是從臨床上見到的概率從多到少的排序，這個供大家參考。就是便於我們在摸脈以後，做出判斷的時候，或者脈證合參的時候做判斷，首先要考慮哪些。

飲鬱氣機脈可以澀。這也沒有什麼難理解，你比如我們講三焦，它是表裡出入、上下升降的主要臟器。如果你堵到了，它整個氣機不流暢。那麼氣滯則血滯，或者血瘀。他所以脈滯，就來的不流暢，或者他推動血脈的運行就不流暢，這沒有什麼奇怪。

三、瘀血凝滯

在臨床上飲邪比瘀血多。瘀血，要瘀的比較厲害，如果輕度的瘀血，如果是單純的皮膚的瘀血，你比如我們的老年斑，比如我們的黃褐斑，它裡面往往有瘀血的機理，連那個雀斑，它都有一部分是瘀火。瘀火毒，瘀熱毒，那麼這樣的皮膚病，他倒不一定澀。為什麼？要瘀到經脈裡邊，他就比較澀。要到血脈裡面，他就比較澀，尤其是肝經之裡的瘀血比較重的，那是很澀。

我們不是講了一個抑鬱症，跳樓6次未遂，結果治好了嘛，治好了，她的脈就標準的澀。那個澀的兩重都有，來的艱難，回的快，好不容易搏到你指頭底下，刷一下就收掉了。她的整個舌頭邊都是有一個半釐米那麼寬，那個厚度也將近一個釐米，全部是暗黑色的瘀斑。

那吃的她脈象流暢了，吃的她瘀斑褪掉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以上一點。她現在那個瘀斑還沒消光啊，還差一點，她的病就好了，她那個自閉症就好了。她那個就是典型的肝氣鬱，肝血鬱阻。當然她也有月經是黑的，有血塊。

她身上經常生瘤子，子宮肌瘤，乳腺纖維瘤，我把她叫疙瘩體質。吃藥吃的後面這個乳腺纖維瘤都消失了。她主要是用血府逐瘀湯，有時候合失笑散這樣一類藥治的。有時候用的比較厲害點，用土鱉、炒甲珠這樣一些。

那麼，瘀血在臨床上，並不是第一位最多見的出現澀脈的病種，不是，或者病因病機不是。最多的是這個溼邪阻滯氣機，其次是飲鬱氣機。

因為現在中國人不像外國人營養條件那麼好，陽氣不是那麼旺盛，但是有點學外國人。就是吃冷飲啊，吃冷東西啊，這樣就難免會心下停飲，再加上這個空調的應用，貪涼的人多，寒凍其水，水飲多。

現在水飲的病很多，是吧，空調造出來的嘛。那麼美國，你像他這樣的病，我們也接受了一些從美國、歐洲來的病，他們就不懂得這個道理。但是他體質很壯實，他陽氣一般很旺，他出現溼和飲的概率比中國人還低一點。何況他也有點鍛鍊有素，出生下來的小孩就吃冰牛奶，他就鍛鍊有素。

但是呢？即使鍛鍊有素，有的時候受害了以後，就一直受害，他就找不出原因。他寧願講他是胃腸道的什麼什麼過敏症，或者慢性胃炎，他寧願這樣講，他也不講是受寒引起的，他不懂嘛。

美國人的產後病，他也不知道是產後不休息引起的，是吧。他蠻的很啊，你像受寒引起的腰疼、坐骨神經痛，風溼性坐骨神經痛，他切嘞，叫你咬著牙齒，你就拼命走路。他那樣蠻的，他就不懂得叫他避寒，都不太懂。那麼這個寒飲和溼，他們就從眼睛裡滑過去了。

瘀血，瘀血凝滯，所以脈來不流暢導致澀，這個好理解。

四、陰血枯竭

陰枯血少，就是血內容物太粘稠，或者推不動，它太少了，內容物太少了，這個也沒有什麼奇怪。

陰枯血少的澀脈，這個往往是在急性病裡見得著。脈短者死，脈澀者死，這個時候，陰枯的時候，這個張仲景都有講法。就是如果大承氣湯證到了後面，“脈弦者生，脈澀者死”，這個都是斷預後。因為這個時候，脈澀就說明他陰枯血少，所以這個要掌握。否則急性病本來就是個洪脈，本來都是一個數脈，本來都是一個氣血兩燔的急脈，很快，他慢慢慢慢轉到了澀，他不一定轉細，轉細，大家可以想到陰虛。轉澀，大家如果不熟悉這個脈象的診斷意義，或者說不熟悉澀脈產生的機理，你就想不到陰枯上去。

五、氣結於內

氣結於內引起的澀脈。單純的氣結於內引起的澀脈，非常少，但書上有這個談法，臨床上也有。所以，我們還是列到這裡。

他一般都要在氣結於內的情況下影響瘀血。這個飲阻氣機是有形之邪，它就堵的比較厲害，單純的氣鬱、氣結，無形之氣有時候可以通，有時候又瘀一點，那就不容易澀。很少，第五位的更少。

那麼，前人的總結就使我們認識疾病性質的週期就大大縮短，所以要讀經典啊！不讀經典啊，這些都不懂。所以現在拿到時髦的書，以為他是代表先進方向，中醫不太相同。中醫怎麼不太相同呢？他並不是有很堅實的實驗室基礎，實驗室取得的世界的公認，它有個新學說出來，往往非常可靠。中醫現在，他實驗室還不足以說明問題，而現在流行的是急功近利，浮躁的很，恨不得以炒作就出名。那麼他又不懂臨床，他就特能寫書，拿到一些時髦的觀點就不放。那麼你就上了當了。

經典有什麼好處呢？他可靠，從實踐來的，他不說虛話，很可靠；第二個，經典奠定了理論基礎；第三個，經典的理論界定，理論聯繫實際，不但嚴密，而且界定的很嚴謹；第四個，經典，尤其《傷寒論》，就是認識疾病的角度，認識疾病的完整度和客觀度，領先世界1800年。

現在西醫還沒有想到這些問題，是吧。就是西醫怎麼也想不到目前這樣一種觀念，怎麼也想不到我們為什麼用獨活寄生湯來治療淋巴癌。他怎麼也想不到，怎麼也證實不了。他這種認識疾病的方法，證實不了牛奶和心理疾病的關係。因為他是單點位，單線位的認識疾病。那就不對了，是吧，那就不客觀、不全面嘛。所以這種系統的疾病觀，最高明的還是張仲景，全世界最高明的還是1800年前的張仲景！

他血壓等於零了，但欲寐，他可以分析到他開頭是太陽病。你分析的到嗎？就跟我們講的紅斑狼瘡，他就是開頭皮膚癢，治出來的，西醫做夢都想不到！他這種認識疾病的所謂特異，他就等兩點害死了，西醫一個特異，特異他就單點位，單線性考慮這個特異因素。

我們隨便講，非典以後股骨頭壞死，那是非典嘛？那是非典的併發症嗎？笑話！非典病毒，變異性冠狀病毒，早已死的無影無蹤了，那是非典啊！笑話嘛！疾病就是個線性的東西，笑話！

第二個，不變的，這個特異因素。冠狀變異性病毒，就是不變的特異性的致病原因，那你放到股骨頭壞死去問問看嘍。還非典吶！我們不講了，開頭他就是個感冒，他肺炎都沒有，你講人是非典啊，就不可以當感冒醫啊，那都是笑話嘛。

為什麼姚荷生研究了一輩子，61年，《傷寒論》沒放手的，他傻啊，他才不傻。他發現了多少問題啊。我們的一點看法，如果沒有姚荷生作為研究的基礎，我們毫無作為。我，毫無作為!無非我們是在他的基礎上再生髮了兩三層而已嘛。

所以像這樣要學經典，要學經典！不學經典漂浮的很，空洞的很，哎呀！要臨床，要學經典，這兩條是當之所急啊！這個澀脈我們就到講到這裡。

年紀大了，第二個疲勞了,剛才我們研究室的小李提醒我說：“你沒講這個澀脈的不同機理的本證鑑別哦。”這真丟了，真對不起！跟大家做個檢討。

這個溼阻氣機、飲鬱氣機、氣滯血瘀、陰枯血少都會導致澀脈，那麼有很多伴隨症可以鑑別，但在脈象裡面有時候也可以提供一些本證的鑑別。

這個溼阻氣機的脈，多半是不流利或者欠流利的脈，或者輕度的澀脈。只有當溼濁跟瘀血膠結在一起，這時候叫瘀濁，這個吳又可在《瘟疫論》裡面把它叫做清濁交渾。多半是先病水，後病血，多半是這樣，先病氣分，後病血分，氣分的溼化成濁，慢慢深入血分，阻滯血，血滯以後發展為血瘀，那麼溼邪、溼濁就跟瘀血交渾在一起，混在一起了。清是指血，濁是指溼濁，清濁交渾它才可以很澀很澀。

一般的溼，溼聚氣分的溼氣，尤其是肌表的溼氣，經脈的溼氣，都不會很澀，通常是不流利或者欠流利，或者略澀，到偏澀的都少。所以這個分等級在這裡面有點價值的。

那麼飲阻氣機，或者氣結於內，脈象它幾乎必定是弦澀，它不但澀，而且是弦。

就是要注意，這個澀，不一定是細，它大而澀的很多。那麼，這個書上寫的不對，它一定要細短，錯，澀就是不流利，沒有另外的附加條件，只是臨床細澀的脈比較多而已。我們講的大而澀的脈很多是講間斷的看得到，一點都不罕見，它沒有條件的，不是說又短又細，不是的，它可以兼短兼細，短澀，細澀，可以，但是那是兩碼事，澀就是澀。

下課的時候有一個同學問我，那個濡脈不是細嗎？書上那樣寫，都不對的，我們不是講濡脈有時候大到無邊界呀，那還細呀？它們好像大脈樣的，那細呀？一點不細啊，所以那書上講的不對的，所以這個編書的人自己會不會摸脈？是不是長期堅持臨床？我看估計沒那個水平，他沒有，有臨床的不會那樣寫，不會那樣寫。

那麼瘀血的凝滯他脈可以細澀，而且常常是細澀。但是我們今天舉的那個自閉症的那個跳樓自殺的，她一點不細，她就弦澀。就是說常常可以細澀，但是不是必定的。所以刁院長講到了血分它往往細，就是比較經常的見得到細，那是臨床上的事實，但不能理解為必細，不是，不是，所以可細澀，而常可細澀。

陰枯血少的脈也可以短澀，其實也可以細澀，它既可以細澀，陰枯的有時候顯得相對的陽浮，脈還可以虛大而澀，脈大者為勞，陰枯了的勞證。所以這個本證鑑別，有點可以鑑別的。

注：

本文內容根據姚老2010年在脈診班上的講課錄音和《臨證脈學十六講》 人民衛生出版社 2012年9月第一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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