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本色3夕陽之歌，三十載芳華絕代，小馬哥和你我都老了'

01

週日閒來無事，幸好愛看老電影。遙控器翻來覆去，最後還是選了那曾看過十數遍不厭的《英雄本色3：夕陽之歌》。

好書不厭百遍讀，好電影，何嘗不如是。

無疑，《英雄本色》系列是港產黑幫槍戰片的暴力美學巔峰。乃至到了2018，連模仿痕跡都稍嫌拙劣的《無雙》，也能一口氣攬下十數億票房。

三部曲中，各有高低，在韓國，前兩部曾相繼四次上映。而於我，獨偏愛III《夕陽之歌》。此部劇情，和前兩部並無關聯，唯一的相同，無非是片中主角還叫“小馬哥”。

至今，仍十分清晰記得初看《英雄本色3》時，內心的驚豔歎服和洶湧澎湃，正如一個山裡懵懂少年，突然發現全世界。

1999年，那還是錄像廳的時代。當年，家裡買了一臺DVD影碟機，剛念高中的我，在學校旁的錄像廳租了一張碟，便正是《英雄本色3》。

回家後，不顧父親唸叨，迫不及待看了一遍，猶覺不過癮，復又連看兩遍。

那時，我不知道，這只是一個刪減版，僅有90多分鐘。

片尾，小馬哥（周潤發飾）抱著阿杰（梅豔芳飾），穿越人山人海和槍林彈雨，終才登上軍用直升機，向著偌大的如血殘陽飛去。

重傷的阿杰，躺在小馬哥懷裡，露出一個淺淺的滿足的笑意，小馬哥凝望大地，螻蟻般驚慌四散的人群，劫後餘生、百感交集。

那個版本里，留下一個懸念：阿杰後來被救活了嗎？這個懸念，讓我牽腸掛肚許多年。

讀大學後，才終於看到120分鐘的完整版，原來結局總是殘酷。阿杰看見小馬哥和志傑得救後，心力頓失，頭顱一歪，便永遠睡在了小馬哥的懷裡。

小馬哥發覺有點不對勁，歇斯底里喊了幾聲，終於意識到心愛的人再也不能回答，泣不成聲的抽搐扭曲的臉龐，深深埋在了阿杰隨風舞起的秀髮裡。

此時，一曲《夕陽之歌》，款款響起，那是絕代的芳華。

02

1999-2019，不過是我關於《英雄本色3》記憶的20年。

而此片上映的1989，距今足已30載矣。

30載，彈指一揮間，多少風華絕代，多少世事滄桑，多少物是人非。

導演徐克，已是古稀之人，深居簡出；64歲的周潤發，常穿人字拖牽妻子手愜意逛菜市場，和粉絲們盡情自拍；而梅豔芳，將自己永遠定格在2003年，40歲的絕代芳華，永遠不再凋謝。

人一生，又有幾多個30年？而這30年，又有多少代謝的人事，終不被時光忘卻？

《英雄本色3》，以越南內戰為宏大背景，那樣的世道，每個人都隨浪浮沉，命運的掙扎，不過徒勞無功。

就像《夕陽之歌》中那句，“斜陽無限，無奈只一息間燦爛”。

我很喜歡小馬哥和阿杰的感情線。

兩人在異國他鄉的機場，陌路相逢，小馬哥還了阿杰不慎丟失的一支口紅，阿杰恰好見到海關為難小馬哥，便熱心幫了一把。

也許因為都是中國人，有著人離鄉賤的共鳴；也許因那一隻口紅的感激，本就是恩必報、債必償的江湖人；也許只是阿杰自帶的悲憫心，憐這世間人的不易。

就像阿杰自己講的，很多年前，在酒吧看到剛出道的何長青，被十幾個人圍攻，一時血氣上湧打抱不平，便上前幫擋了幾刀。

而這樣的悲憫，在小馬哥找到阿杰，希望在河內賺點快錢再回國時，阿杰先是勸說性命要緊，復又心軟了，還是幫了一把。

當然得承認，小馬哥那段話很打動人：

你看看每個人都在賭，包括這場仗，沒人知道明天會怎樣，其實我們是籌碼，是被人擺在臺子上，根本就沒有權力說輸贏，更沒有權力選擇說去玩或者說不玩。今天晚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逃避，你這麼有辦法，如果這個莊你不做，我們根本連搏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你站在我們的立場，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命運本來就是一場賭博。

說這話時，酒吧裡的人，沉醉在末日的狂歡中，霓虹燈閃爍在小馬哥俊朗堅毅果敢的臉龐。

也許，正是那一刻，小馬哥看透了阿杰的無奈，看透了阿杰的夢想，“是平淡”。

也正是那一刻，阿杰才對這個帶點痞氣的男人，動了心。

03

英雄本色。什麼才是英雄本色？

在《夕陽之歌》中，不難覓得答案。

志民搞走私，小馬哥隻身前往河內，剛出監獄旋又鋌而走險，不過是為了讓操勞一輩子的父親，能回港安度晚年。

阿杰製作定時炸彈， 用“自己的方式”，想和何長青同歸於盡，不過是對兩段感情的終極交待，心中再也不相欠。

小馬哥、志民再度涉險，返回河內，不過是要尋找自己心愛的人，尋找自己心中的仇人。小馬哥向何長青宣戰，“憑的是一句話，這世間任何做錯事的人都要得到代價”。

就算何長青，也並非一個令人討厭的角色，他是條漢子。

他們，在人世的浪裡，常常以命相搏。博的不過是一個活著的機會，拼的不過是人間世的公道，守的不過是一份彌足珍貴的親情、愛情和兄弟義氣。

鬆叔在異國他鄉數十載，守著一箇中醫鋪，要回國了，那塊鋪匾一定要打包帶上才安心。

能有這份擔當、能有此等情義者，不正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本色嗎？

這種本色，說白了，不過是尋常百姓心中最樸素的“道理”，過上好日子，並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衣食無憂、平安無事。而於江湖兒女，歷經繁華滄桑，才知曉“深藏功與名”的最難能可貴。

就像《夕陽之歌》中那句，“哪個看透我夢想，是平淡”。

我特別理解，導演為何要將故事置身於越南內戰背景。

因為，越是在動亂不堪、命不由己的時代，越是考驗著人性的真善美和假惡醜。當喪邦那群軍閥魔鬼撕開面紗，有槍有人橫行霸道時，人間的善映襯下才更見閃光。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04

而《英雄本色3》裡的英雄，似乎更應屬梅豔芳飾演的阿杰（周英傑）。

阿杰，一個亂世佳人，拼殺於血腥的戰火紛飛中，敢打敢衝、重情重義、智貌雙全，不經意間便流露出女人天性的愛美和似水的柔情，更為可貴的，是她那不居高自傲、始終悲憫眾生的情懷。

在血腥的世界裡，她有時也只是一個小女人。她會特意挑一副墨鏡，會千里迢迢送一件冷酷長風衣，希望內心屬意的男人更帥氣。

影如人生，一影成讖。

《英雄本色3》的最後，三個主角，也只有阿杰，在接近回國的夕照路上，再難見明天的太陽。

就連影片的名稱、主題曲，也都是梅豔芳主打歌《夕陽之歌》。

而現實中的梅豔芳，人生的結局，也像極了這部影片——絕代芳華，剎那永恆。

1989年2月，日本歌手近藤真彥的一首新歌問世，很快唱紅東南亞。

同年7月，香港的兩首中文翻唱版問世，一首是梅豔芳的《夕陽之歌》，一首是陳慧嫻的《千千厥歌》。

後來，大眾傳唱更多的是通俗易懂、述說離別的《千千闕歌》。而倘若論意境深遠歌詞優美，蘊含人生哲思的《夕陽之歌》，顯然更勝一籌。

一位網友說，要看過《英雄本色3》，再聽梅豔芳的《夕陽之歌》，才能懂其真味。

更何況，梅豔芳低沉中性且自帶故事感的滄桑嗓音，將歌中的人生無奈兒女情懷展露得淋漓盡致。

聽歌的人，就像在聽故事，唱歌的人，就像在回味過往一生，都是身臨其境的人啊。

能將影片故事、主題曲意境和演員真實人生三者合一的，恕我孤陋寡聞，目前還只見到梅豔芳的這首《夕陽之歌》。

2003年，在紅磡體育場，已知來日無多的梅豔芳，用這首《夕陽之歌》向世人告別。鮮為人知的是，原唱近藤真彥曾是她20歲時的男友，最後一刻唱這首歌時，她為自己披上了婚紗。

花開了又謝，人來了又走，紅塵滾滾為誰傷？人生忙忙碌碌、起起落落，終究又是為誰唱？

就像阿杰，曾遇上真心的港灣，卻又是哪個，看透我夢想，是平淡！

就像《夕陽之歌》所唱的：

斜陽無限 無奈只一息間燦爛隨雲霞漸散 逝去的光彩不復還遲遲年月 難耐這一生的變幻如浮雲聚散 纏結這滄桑的倦顏漫長路 驟覺光陰退減歡欣總短暫未再返哪個看透我夢想 是平淡曾遇上幾多風雨翻 編織我交錯夢幻曾遇你真心的臂彎 伴我走過患難奔波中心灰意淡 路上紛擾波折再一彎一天想到歸去但已晚啊 天生孤單的我心暗淡路上風霜哭笑再一彎一天想想到歸去但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