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癮

小說 檯燈 包法利夫人 文學 跳槽那些事兒 旅行 暖心自動販賣機 2019-04-19
生之癮

日子在翻滾。你不走,它自己也會動,很多時候我們只是在做選擇——選擇是你自己動,還是日子推你走。大多數時候,兩種運動交替進行,你驅趕命運一會,命運裹挾你一段,長長久久,久久長長,諸此一生。

喪也好,勁也罷,都無法持存。人不能一直勁,也不會永遠喪,山底太喧囂,山頂太稀薄,多數時候我們只是來來回回。

大量的、具體的日常多是隔靴搔癢,皆是漫漫前奏,能讓你覺得“活著”的時刻只凝固在幾個瞬間,它們稍縱即逝,像廣袤海平面裡偶爾擠出的浪線。有時候只求在那個極點多待一會就好,再多待一會。

所以,有人需要酒精,有人需要工作,有人需要出軌,有人需要創業,有人需要藝術創作。

寫小說,為的就是緩解是我自己求而不得的“生之癮”。

抓不到,這是從小我對於生活的一種整體理解。活著,到底在活什麼?關於生活的認識總是在你過身之後才出現,比如味道和聲音。當你在一種日子中活了許久,多年後,偶然聞到一種味道或者聽到某段旋律,過往生活便會嘩啦啦全翻起來,人物俱現,你終於形成那段歲月的整體把握,它訴諸於感官,猝不及防,讓你飆淚。

但當時你活在裡頭的時候,你是毫無感知的。

很小,我便深深被這樣一種“癮”折磨——生活像是影子,你走到哪它跟到哪,但你永遠抓不住它,當你活在裡頭的時候,生活並不存在,只有當你脫離生活的時候,它才出現。

寫作,我理解它就是在“抓”生活。

聽過一件瑣事。一位有夫之婦和一位有婦之夫相愛,雙方另一半都毫不知情,關係維持了許久。一日,男人送給女人一件禮物,是個檯燈,手拉開關那種。女人將它放在床頭,入睡總要拉下開關,咔嚓咔嚓,有知有覺,又了無痕跡,時間一長女人忘了這事。後來一次夫妻行房事,丈夫中途拉開臺燈,咔嚓一聲,那聲音轟然無比,光束如炬,妻子立覺彷彿被人監視,一下沒了興致。後來每次房事,妻子總覺得那燈在暗中看著自己,從此檯燈便不再僅僅是檯燈的意思。

諸如此類的瑣事,我永遠也聽不夠——日子被突然而來的小東西打破平衡,接下來是摧枯拉朽的變化,還是繼續一灘死水微瀾,我們並不知道。人在時間裡被一點點改變,皆是如此細小瞬間在作祟,這些瞬間裡藏著神性。短篇小說的一個重要使命,我覺得就是發現並描述這個東西。從一個小縫裡瞥見生活的整體。

前幾天,有個朋友對我說,她忘不了第一次離職去國外旅行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感覺,好像全世界向她撲來,等著她去體驗——“那時候還有萬般可能”。我覺得,描述這種心靈瞬間也是短篇小說的使命之一。

作為成年人,我當然知道現實情況——離職了你還是要工作,即便是自由職業者,也得對生活做理性規劃,維持生計,這些都無可厚非,只是它們不是小說要寫的,因為它們不迷人。

迷人的是那個女孩的內心瞬間,那種剛剛從一個機器工業裡掙脫出來,要滿世界飛行的幻覺。對,它是幻覺,因為旅行完了你還是要回來繼續找工作,生活也沒有那麼多可能性都讓你體驗,經濟階級等等都是看不見的枷鎖。但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動物,就在於人會幻想,人會有許多詩性的念頭、不切實際的幻想、悲劇性的傻逼行為,它們無關對錯,成熟或幼稚,它們只關乎人存在的狀態。

就好像明知道出軌之後你得收拾殘局,喝酒之後你要收拾滿桌酒瓶子,出國留學完還是要面對異國工作,離婚之後還是要再找,但你還是會被那些行動所蠱惑,那些可能會讓日子就此改變的行動。人的頭不是時時埋在地裡,有時候它望著上面、望著別處,你要讓它望著別處,不然我們靠何以捱過漫漫人生。

所以,那些現實的顧慮不是文學,而是我前面寫到的所謂“大量的具體的生活”,是巨大無垠的海平面主體,但它不是那個浪線,離職女孩的心理幻覺是,愚蠢的包法利夫人是。

說到這,可能會有人覺得說,小說有什麼用啊?對這個問題沒什麼可討論的,因為“用”分很多種,說起來沒完沒了。

再說,一切事物,本就只是為了它能夠吸引的東西而存在,如果不是這樣,它們就會散掉,也不會形成,人如此,小說也是。不必討好非同類者,我們只需夯實本質,緊緊維持住自足性,讓其不至散滅。

熱愛小說的人永遠都在,愛小說者,大抵都是愛生活的,不是熱愛活著,而是熱愛生活。熱愛生活裡面的那個核,那個無法被你當下把握的整體。

心裡都有癮,生之癮。

生之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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