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舞蹈表演的層次——從胡玉婷《月滿春江》談起

舞蹈 藝術 寧靜 月球 音樂 胡玉婷舞蹈家 2019-06-24
感受舞蹈表演的層次——從胡玉婷《月滿春江》談起

走入舞臺表演的世界是一次奇妙的經歷。從我參與藝術實踐、與編導進行磨合,逐漸參悟舞蹈表演的層次經歷出發,促使自己將自身的學習經歷與表演體驗進行分析與總結,希望能從中提高自己的表演能力和藝術修養,進一步指導今後的藝術表演實踐。

一、入境—從捕捉態勢與節奏入手

1態勢的捕捉

在進行藝術形象的創作過程中,演員需要配合編導對劇目特定的人物態勢進行捕捉,需要以自身的氣質特徵與對藝術創作主旨的理解契合編導的啟發,並以肢體表演的方式將朦朧的意象外現出來。在《月滿春江》這個劇目中,尋找形象便是從捕捉態勢入手的,在這個過程中,演員應根據音樂的意境與編導的要求對錶現藝術形象的態勢特徵進行分析,並運用想象力對其進行有創造性的再現。

在實踐中,我總結了如下步驟:首先,應尋找以“弧線”形態為主的基本形態。通過髖、腰、胸、頸、頭、錯落轉換的“旁提”之態,體現“月下孤影”之少女的形象。其次,演員應通過內心對情境的理解,研究形態延展的規律,運用氣息、重心、動勢的變化,使“旁提”之態進一步流動與生髮。

因此,捕捉態勢,不僅要有靜態之相,還應該有動態之勢;不僅要承載實的樣式,還應體現虛的空靈。靜,要像月亮一樣,此時無聲勝有聲,雖然外表是靜止的,但內心的語言是無限的。動,要像江水一樣,有緩有急、有起伏、高低的變化。實,就是形象的真實、貼切;虛,就是舞蹈表現抽象化,力量的把握留三分,留出空間來產生想象,就如同繪畫中講究的留白。

在這一層次的實踐中,演員往往要在編導的引導和要求下,不斷揣摩,不斷調整;在演員和編導的共同配合、磨合、碰撞中產生精髓。最終,呈現出符合“此時、此地、此人、此情”的藝術形象。

2舞段節奏的處理

當對人物的態勢進行把握,並基本確定舞蹈的段落後,便應該對舞段的節奏處理進行深入的梳理。

我認為,舞段中節奏的處理即是時空的處理。舞段推進的層次也是通過肢體對動作節奏、空間的處理和變化而產生的層次。時間在舞蹈中指的是節奏、速度、力度,同時也是心裡節奏和肢體節奏的融合,是心裡對輕重、緩急、快慢、動靜的理解通過肢體的控制呈現出來,使動作中節奏的處理更清晰、有對比、有過度、有鋪墊。

空間包含了外空間和內空間的概念,外空間是舞臺調度的層次、方位;內空間是身體和心裡對舞臺空間的佔有。舞者在表演時需要達到內外空間的融合,給予舞蹈遠、近、虛、實的空間處理,設定人與月、人與水、月與水這三種空間的關係,推進舞段的節奏層次。

表演《月滿春江》這個劇目,以音樂作為舞蹈意境的情境引導,以舞者內心的時空感為核心,強調舞者自身對節奏的把握與處理,以此作為區分舞段層次、產生起伏的重要因素。換言之,舞者內心的節奏與情感的融合才是舞蹈真正的靈魂,這也是我從《月滿春江》這個劇目的表演所感悟到的。

二、深化—感悟於生活,昇華於意象

1感悟於生活

藝術來源於生活。因此,我們需要走進生活、需要真實的體驗生活。真實的體驗是傳達形象的手段。對與真實的體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有一個觀點:“不要去考慮情感的本身,只要去注意那些可以培養出情感的東西,那些可以激起體驗的條件。那些東西就等於需要澆水和施肥的土壤,情感會在這土壤上生長起來。這時,天性本身就能夠創造出新的、和以前所體驗過的相類似的情感。”

在揣摩《月滿春江》表演情緒的過程中,我發覺自己因生活內容的單一而忘卻了一些生活情景的體驗,在編導的引導下,我通過如划船、玩水、賞月等真實的生活體驗來感受自然界給我帶來的表演啟發。

帶著對劇目形象的想象,我將自己的心態調整至寧靜而空曠的境界中,使自身的想象能夠得到充分的發揮。同時,在真實的環境中捕捉環境所帶給我感知上最為細緻的啟發。例如,盪舟於湖中,感受著身邊的環境,仰望懸掛在天空的月亮,身邊的環境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的寧靜。船在隨風飄起的漣漪中盪漾,月亮倒影在水中,隨著漣漪開始了舞蹈。我把手伸到水裡隨意的擺動激起絢麗的水花,打破了湖面的安靜。水珠順著手的路線錯落有致、零亂有序的落到水中,形成五彩繽紛的小水花,感悟著水在空中的那一瞬間。把水灑向天空,水花零零散散落到臉上、身上、手臂上,回味水在身體間的流動。靜靜的等待湖水恢復平靜,輕輕的捧起一捧水,感受著水從指縫間滲出慢慢流走、感受著水流到指尖滴到湖中融入湖水、感受著水從指尖的最末梢逆流進身體。細細的回味著每一個過程。

這種身臨其境的體驗,充分地調動了我的感知,帶給了我無限的想象空間,激發了我表演的靈感,放大與延長了對生活中“真情、真境”的細節把握,使動作表達的更真實、更自然、更純粹。使表演中有了與月亮和水的“交流”, 為表演積累了真實的情感體驗。此外,生活情景的體驗使我的內心擁有了豐富的“潛臺詞”,如果說舞蹈中動作是表演的“骨骼”,那麼內心的語言就是表演的“血肉”。內心的語言是演員表演的動力,是把握舞蹈內涵和形象塑造的靈魂。有了內心的語言表演便有了內涵、有了靈魂、有了生命。

因此,我認為在表演中我們應當以生活中真實的體驗為基礎,按照生活的邏輯,進行藝術的加工、提煉、選擇,並融入真實的情感。正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說的那樣:“舞臺真實應當是沒有經過粉飾的真正的真實,但必須清除掉多餘的生活細節。它應當是實際的真實,但卻是可用創造的虛擬詩意化的真實。”因此,舞臺表演的真實既來源於生活,又應高於生活。

2昇華於意象

當感悟大自然、體驗生活後使我的表演充滿了真情實意,並賦予了表演鮮活的生命力,但要增加表演的厚重感則需要通過學習傳統文化知識作為鋪墊。通過了解古人及詩詞中對水、月、春意象的運用和理解,幫助我找到劇目中的文化立足點。提高自身對藝術作品所要表現的人文品格的理解,從而進一步提升舞蹈表演的境界。 1、月的意象

劇目《月滿春江》的創意,緊扣著中國古典文學中“月”的意象。“月”在中國古典文學中有著極重要的意義,古代文人常用一些典型的事物來表達固定的內涵。例如,月有陰晴圓缺的循環變化,則暗喻著人生的悲歡離合。因此月亮便成為人類相思、傳情的載體,它寄託了戀人間的相思,詩人對故鄉和親人朋友的懷念。而月亮本身的安寧與靜謐的情韻,創造出靜與美的審美意境,因此,在月下引發了許多文人的空靈情懷。月亮成為永恆的象徵。詩人陶淵明《閒情賦》、李白的《月下獨酌》、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等等這些詩皆因月如夢似煙般的清澄和恬淡,給人們一種朦朧的美感。新月如眉,讓人想起玉階佇立楚楚動人的月下佳人,構成一種寧靜之美;煙月迷濛,瀰漫著難以名

狀的輕憂淡愁,構成一種朦朧之美;花月披離,餘香嫋嫋,象徵一種典雅豔麗之美;皓月當空,象徵著一種雄渾高古之美。不盡的象徵創造著不盡的月亮審美世界,無數的心靈創造著無數的月亮審美形象。月亮安寧、靜謐的情韻給《月滿春江》營造了靜與美的意境。新月如眉的寧靜美和煙月迷濛的朦朧美帶給了《月滿春江》美的內涵。

2、水的意象

在《月滿春江》中,水的意象與情相容,不僅包含著濃郁的審美意蘊,也成為動勢流動、空間調度與情感延展的意象所在。古人以水的清澈、澄明比喻女子明亮的眼睛,形容女性的柔情、清純;以水流的洄漩湍急象徵人生的跌宕起伏、迂迴宛轉、一波三折;以水的延綿不斷形容青春年華易逝、容顏易老。因此,許多抒寫情感和人生的詩詞,便與水結下了不解之緣。然而,隨著季節的變化,水也會給人們帶來不同的心情。春天的水渙渙湯湯,帶來無限春意和生氣;冬天的水冰凍三尺,寒意襲人。不同季節的水帶給人們不同的感受,讓人們聯想到人生的千滋百味。例如,冰心寫的《春水》,以春的娓娓到來湖水的慢慢融化,含蓄的表述了她那一代青年知識份子的煩惱和苦悶。她用微帶著憂愁的溫柔的筆調,講述著心中的感受。在《月滿春江》裡,水使動勢流動、層次、空間的調度賦予了洄漩湍急、跌宕起伏、迂迴婉轉的意象。

3、春的意象

在《月滿春江》中,編導以“春的萌動”之意象,構建了整個舞段的心裡節奏與動作節奏。“春”是“咋暖還寒”的時節,冰雪融化、大地復甦、萬物欲生、生命開始了新一輪的生長。花兒在春天裡悄悄綻放帶來淡淡的清香;江水泛起小小的浪花帶來淡淡的喜悅;月光在萬物的萌動中折射出絢麗的光芒,星星般閃動的色彩驚喜著我們的目光。無論是破土而出還是含苞待放;無論是慢慢舒展還是緩緩流淌;無論是悄無聲息還是鶯鶯絮語。萬物都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表達著它們的活力。然而,春的變化讓人怦然心動,春的氣息裡包含著一種最令人感動的柔情。因此,春天這個季節歷來成為詩人的鐘愛。例如,白居易的《錢塘湖春行》、杜甫的《春望》、唐彥謙的《春草》等等。都借春之景抒發自己的情懷,以春天萬物的生長預示時間的轉眼即逝。表達了對春色的喜愛、對“國破”的感傷、對親人的牽掛和相思之情。在《月滿春江》中,春的來臨使表演中內心情感和節奏在悄然即逝、淡淡喜悅、怦然心動中呈現萬物靜靜復甦、花兒悄悄綻放、江水輕輕一湧的表演意象。

因此,《月滿春江》在傳統的審美意象中。月,帶來整體安寧、靜謐的意境和寧靜美、朦朧美的審美內涵。水,帶來層次和空間的跌宕起伏、迂迴宛轉的意象。春,賦予了內心情感和節奏的表達意象。將月、水、春的意象完全的融為一體。傳達出天時地利人和的人間真善美。

三、迸發——舞者表演的綜合體現

在經歷了對態勢的捕捉、節奏的處理、情感的體驗、知識的積累過程後,進入了舞蹈表演的第三個層級,即綜合體現的層次。

被戲曲藝術界譽為“梨園天后”的國家一級演員曾靜萍老師曾這麼說:“演員這個行業極其有趣,當你全心置於某個規定的情景或情緒中,想象思維的空間豁然開朗,藝術的敏感撲面而來即刻瀰漫,情感貫穿每個瞬間,在空中遨遊,心靈的痛徹與胸中的情懷得以盡情的抒發。那是一種極品的境界,是一種釋懷的享受,也是一種情操的陶冶。”

曾老師所描述的表演的“極品境界”,正是每一名演員苦苦追尋、日夜思索的境界。當我調整好狀態,全心走入《月滿春江》的世界開始起舞的那一刻,我突然領悟到:無論是編導“望得滿月”的期待,無論是我“月影徘徊”的體驗,無論是古代文人“月下思懷”的嗟嘆,皆在這一刻化作舞的靈魂,在舞者至情表演的綜合體現中得以迸發。

舞臺藝術形象的魅力與深度,根本上源自演員對藝術創意、對生活、對人生、對文化最深刻的理解與生動的體現。演員在舞蹈表演的當下,走上舞臺的那一刻,便是要讓自己安靜地走入舞蹈作品既定的場景中,滿懷充盈的表演力,將使自己的所思、所感、所悟以及所有的積累,化作舞臺上抒情散懷的完美呈現,達到“物我兩忘”的表演境界。

結論

舞者的表演層次與演員綜合素質的積累是分不開的。作為一名舞者,應該很好地總結與把握表演經驗,以更好地指導自己今後的藝術實踐。首先,應從捕捉態勢與節奏入手,生動而鮮明地把握藝術形象的原始創意;其次,應注重源於生活與傳統審美意象的啟示,以豐富自己的感知與學識作為表演堅實的基礎;最後應該立足於舞臺表演的綜合體現,使自己能夠在作品創意、傳統審美與當下情懷高度融合的情況下產生情感與文化的共鳴,達到“物我兩忘”的表演境界,從而進一步達成對藝術表演更高層次的把控與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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