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中國版權風波並非個例，重慶精典書店老闆現身說法，提醒“文化碰瓷”

4月10日，由“事件視界望遠鏡”捕獲的人類首張黑洞照片問世。圖片網站視覺中國將其列為自己已獲取版權的照片引發巨大爭議

一張兩年前微信公眾號裡用過的圖片，卻招來了一紙傳票說侵權了，索賠一萬元。視覺中國等圖片網站被指借版權保護變相高價“欺詐”的話題近幾日升溫極快，這也勾起了本土知名獨立書店精典書店的創始人楊一心裡對這樣一件往事的回憶。

“我們用的這家大學官方網站的圖，沒有惡意，校方都一直沒提過異議。為什麼最後來維權的成了這家網站？”楊一有些困惑的同時，也在今年1月重慶兩會上以政協委員的身份提交了一份提案，專門呼籲應該從法律層面上對圖片網站可能借維權進行惡意訴訟說“不”。

兩年前公號用的一張圖被告侵權了

精典書店的創始人、老闆楊一所說的這件往事發生在去年年底。也正因如此，他對圖片網站可能是惡意訴訟這件事的關注、思考都要比這次視覺中國引發的輿論譁然要早不少。“我接到傳票說，全景網（https://www.quanjing.com/）去法院直接起訴了我們，說我們有一期微信公眾號裡用了一張照片侵權了。”楊一查詢後發現，這張照片出現在精典書店微信公眾號2016年6月8日發佈的內容中。“當時高考剛過，我們做了一期有關考生志願填報指引的內容。其中提到了上海一家知名高校，我們就選了一張這所大學校門的照片作為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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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說，自己還專門讓員工去查了出處。“我們是在這所大學官方網站上下載的。”楊一當時就覺得很奇怪，“我們用這張圖片也沒有任何惡意，學校本身都沒說什麼，為什麼一家圖片網站卻直接告我們侵權了？”

作為被告，楊一和精典書店積極應訴。“哪知我們到了法院，都開庭了，對方卻說證據不足撤訴了。”楊一說，雖說涉及自己的這個案子以對方撤訴告終，但事後自己發現，“就在我們這個案子開庭審理的這個法庭，當天上午幾乎全是這一家公司提起訴訟、跟我們類似的案件。”

提案呼籲營利式維權法律應當制止

很快，在今年的重慶兩會上，作為重慶市政協委員，楊一就專門提交了一份防止知識產權方面惡意訴訟的提案。

楊一說，首先需要肯定的是“知識產權必須保護，只有保護才能鼓勵出更多創造和推動社會進步，但保護知識產權的使用也需要合理。”楊一說，一篇內容很好、很有思想性的文章，“不能說，我一轉載、引用，你就來告我侵權了。好的思想、觀點是需要傳播才能產生更大價值的。保護是要在保護不被侵權的同時也保護合理、正當的轉載、引用，不能阻礙知識的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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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說，其次，從本次視覺中國引發的質疑、熱議來看，他們所謂的維權已經完全變成了“最終目的是營利”。“發生侵權時他不會及時提醒，專門等到累積到一定數量，他有利可圖了才通知你。這就是文化碰瓷、釣魚維權。”在楊一看來，由此產生的訴訟完全可以說是將公共資源變成了自己營利的工具，“這是讓維權的性質都發生了變化。”楊一說，自己提案裡呼籲的是，這方面法律上應該給出明確制止。

值得注意的是，楊一提到的合理維權，4月12日上午國家版權局發佈的聲明中也專門進行了強調：“各圖片公司要健全版權管理機制，規範版權運營，合法合理維權，不得濫用權利。同日，中國知識產權法學研究會副會長、中國社科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李順德也接受媒體採訪表示，“保護合理權利，也應該限制濫用權利，要求圖片公司不能利用維權變相牟利，使法律制度發揮正面的效能，促進社會科技和文化的進步。”

圖片代理網站有價值但自己“跑偏”了

“這次因圖片版權引發的質疑、熱議其實可以從兩方面來說。”13日下午，重慶本土攝影師王昊銘（化名）接受記者採訪時這樣表示，首先，視覺中國、全景網絡這樣的圖片代理機構、網站可能涉嫌惡意訴訟，是完全不可取的，這毋庸置疑。但“大家也不能忽視的是圖片版權代理機構又確實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王昊銘舉例說，就以精典書店遭遇中涉及的大學校門的照片為例。“哪怕你是在學校官網上找的，也確實存在一種可能，就是擁有這張照片版權的拍攝者是把它出售給了全景網絡的。王昊銘說，“那麼問題就來了。在對方沒有明確標註可以免費使用的情況下，是需要取得版權所有方授權才不算侵權的。這時，如果你急著用這張圖，你怎麼找到它的版權所有者去獲得授權？或者是你找到了對方的像郵箱之類的聯繫方式，對方短時間沒有迴應，怎麼辦？”王昊銘說，這種時候圖片代理機構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

13日下午，此前曾狀告精典書店有圖片侵權的全景網已經無法訪問

“照片明碼標價，方便了用的人，其實對拍攝者來說也是好事。”王昊銘表示，圖片代理機構、網站之所以能提供包羅萬象的各類照片，靠的就是它簽約了非常多的攝影師。“而他們的照片想要推廣出去，產生效益（包括金錢、名氣等），也需要圖片代理機構。攝影師作為個體，是很難自己去為作品做推廣、營銷，以及維權的。”

王昊銘特別強調，近年有關攝影師作品維權的話題在攝影圈內一直很熱。“有非常多的攝影師發現作品被侵權後，自己想要維權，但發現難度很大。時間、精力等等成本都耗不起。圖片代理機構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攝影師個人在這方面的負擔。”只是視覺中國等圖片代理網站、機構自己越來越“跑偏”了。

比如，曾供職於媒體的王昊銘就提到，視覺中國、全景網絡等還有一種“另類”營銷方式在圈內也備受爭議。

“他們平時會專門留意對圖片使用需求量特別大的一些機構，比如各類媒體。你用了他們的幾張圖片，他們不會來找你，等累積到一定的量，他們就找過來了。”王昊銘說，此時他們也不會去走法律途徑維權，而是採取一種看似“主動和解”的姿態。“先把你用過的‘侵權’圖片數量、情況都一一列出來，也不索賠，而是送上一份使用他們圖片的報價單。”王昊銘說，這些報價單通常都是按年打包的圖片使用“套餐”。“這時如果你購買套餐，那前面的侵權就可以一筆勾銷。”

最終，不少對圖片使用需求較大的媒體都會選擇購買套餐。這也是非常不可取的。

上游新聞記者 裘晉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