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人家（連載十四） | 鄧澤佐

港商投資的來料加工廠陸續投產，外來工人不斷湧入這座小城，房屋出租有價有市，變得一房難求。賽和平打算將新居加層出租，奈何手頭所剩無幾。

一日晚上，他來到位於小城西南的郵電局跟著長長的隊伍排起了隊，排了個把鐘頭的隊，終於打通香港賽和順的電話：“哥，我想同你借兩萬元起屋。”嗓音有些緊張，生怕他拒絕。“你剛剛才起一棟兩層的大屋，一個人住，還不夠嗎？”他厲聲地說，“哥，你聽我講，現在房屋好容易租出去，我想加層。”握著話筒的雙手有些發抖。“我現在還住在木屋。我都想買屋，我沒有錢借。”他喑暗歎了口氣，“哥，你聽我講，你借兩萬元給我，一年後我一定會還返兩萬五千元給你。”聲音有些顫抖。“這，這，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寄錢幫你還少嗎？”和順說，賽和平眼裡忽然有了光彩，像游水抽筋的人抓住了水抱。和順終於肯出借2萬元。通話結束後，五十元押金找回了十八元。

花了一年時間，賽和平在螺嶺的二層樓變成五層樓。多虧當初建屋的泥水師傅提點和平做地基時預留了六層的承重基礎。在加層過程中，因環境變差，有租房客要退租，賽和平改革租房方法：承諾每租滿一年，免一個月租金，穩住租客。賽和平履行了諾言還了二萬五千元給哥哥賽和順。

八卦嶺這片剛收完花生、甘蔗的土地上，賽和平又在做推山頭填山谷的事，據說一座工業城將會建立在這個山頭野嶺。坐在泥頭車駕駛室等待裝泥頭的賽和平此刻正在翻閱當天的報紙，一篇廣告：木頭龍小區開發商隆重推出，三房一廳商品房一口價三萬八千元一套。“哇”，我三萬五千元建起了五層樓五百幾平方米。丟那X，木頭龍九十平方米一間屋賣三萬八，搶呀！便把報紙揉成了一團。“賽和平”，鉤機司機叫道，原來輪到自己裝泥頭了。把車廂倒好後，賽和平跳下了駕駛室，車隊負責煲茶水的隔田村妹仔黃帶娣招呼晒成黑炭頭的賽和平：“黑仔平，這裡有茶水。”幾杯茶落肚後，賽和平想起那篇廣告，覺得房地產將來不得了，有錢用來買“磚頭”好過放在銀行！

這片大地經歷幾千年來從未有過的大變革，農民賴以生存的農田越來越少，不再耕田了，其實也沒有田可耕。市區好似變魔術，一日一日擴大，土地不再種糧食，“改種”髙樓大廈了。賽和平連續開了幾年泥頭車，到了賽和順從未到過的地方拉泥頭，似乎有總拉不完的泥頭等著他去拉。

日子一日日地過去。賽和平二十五歲了，一頭港式長頭髮，一件笠衫，一條牛仔褲，只是少了二撇雞鬍鬚，真的有幾分似歌星林子祥。小城年紀相仿的姑娘，大都已出嫁。他一日十多個小時忙著拉泥頭，收工回來衝完涼，倒頭就睡，完全沒有時間識女仔。隔田村妹仔黃帶娣見他日日吃盒飯，湯水都冇一啖。便時時帶些湯水給他飲，日子久了，她覺得他為人老實，他也沒有嫌棄她是農村戶口，兩人拍起拖來。

處暑。日頭西斜了，剛才還是碧藍的天空，忽然染上了耀眼的紅霞，像被誰點了一把火，把天空燒得紅彤彤的，大地上散發出一陣一陣的暑熱。

待續......

作者簡介

58年出生於深圳；

63--65年就讀於深圳財貿幼兒園；

65--70年就就讀於深圳鎮南小學；

70--72年就讀於深圳五七中學；

73--76年就讀於寶安縣農機一廠半工讀學校；

76--84年工作於寶安縣農機一廠；

84--2004年工作於深圳市食品公司；

2009--2018年工作於羅湖區法院任陪審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