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12年《生活大爆炸》，你知道美國情景喜劇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作者：王小笨
《生活大爆炸》裡的角色，要搭乘那部剛修好的電梯離開公寓了，這部橫跨12年的情景喜劇終於落下了帷幕。
情景喜劇是歷史最悠久的電視劇類型。在《生活大爆炸》全劇終的一天，我們想聊聊，美國情景喜劇是怎麼一步一步發展到今天的？流媒體時代下，還會出現被奉為經典的情景喜劇嗎？
北京時間5月17日，《生活大爆炸》迎來了全劇的大結局，這部已經開播12年的情景喜劇是毫無疑問的國民劇集，根據尼爾森公司的數據調查，它至今依然能夠保持在18-49歲年齡段收視率的前兩名。就在今年3月，它還超越了上世紀80年代的經典美劇《乾杯酒吧》，成為美劇史上集數最多的多鏡頭情景喜劇。
情景喜劇是美劇中歷史最為悠久的類型，受到幾代電視觀眾的喜愛，甚至可以說情景喜劇發展史就是一部美國電視史，那麼情景喜劇到底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呢？
情景喜劇的英文名是Sitcom，它是Situation Comedy 的縮寫，其典型特徵就是擁有幾個固定的角色和幾個相對固定的場景。情景喜劇最初並非是為電視打造的，而是起源於廣播。1951年的CBS播出的 Amos and Andy 被視作是最早的電視情景喜劇，但嚴格來說它更偏向於Sketch Comedy（小品喜劇），即角色所處的場景和人物關係在不斷變化中，而且由於它對全黑人角色的刻畫引發爭議，很快就被停播。
第一部擁有全民影響力的情景喜劇是1951年開播的《我愛露西（I Love Lucy）》，《我愛露西》一共有6季，其中4季是當年全美的收視冠軍，2012年在ABC新聞和People 雜誌共同發起的投票中，《我愛露西》當選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美劇第一名。
1950年代美國家庭擁有的電視機數量不到400萬臺，只佔美國家庭總數的9%，當時的電視觀眾主要來自大城市的上層社會，大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觀眾的水準決定了電視節目的質量，AMC公司的 CEO Josh Sapan 曾評價那個時代是“電視的青春期，大家進行了大量的實驗。”
《我愛露西》中實驗性最強，同時對後世情景喜劇影響最大的就在於它開創的三鏡頭拍攝模式，60年過去了，這一模式至今還應用在《生活大爆炸》等情景喜劇之中。所謂三鏡頭拍攝，就是指在拍攝場景的左、中、右三個方向各放置一臺攝影機，在演員進行表演時同時拍攝，中間的攝影機負責全景，左右的兩臺攝影機負責特寫。
發明這種拍攝模式的是好萊塢著名攝影師Karl Freund，他是一位德國移民，拍攝過好萊塢默片時代的經典電影《大都會》，並且憑藉1937年的經典電影《大地》拿到過奧斯卡最佳攝影，他還發明瞭Dolly Shot （移動式拍攝）這種當今最常見的攝影方式。
他把自己這種創造性以及Dolly Shot 帶入到了《我愛露西》的拍攝之中，成功創造了三鏡頭拍攝方式。三鏡頭拍攝可以避免多次重複拍攝，能在最大限度上減輕劇組的工作壓力，節省時間和成本。從後來的經典情景喜劇例如《宋飛傳》、《老友記》、《生活大爆炸》身上，我們都能看到《我愛露西》的影響。
從《我愛露西》開始，情景喜劇就成為了電視節目中的中流砥柱，它們長期佔據著全美收視率排行榜的前列，甚至能打敗鼎盛時期的西部片，《全家福》、《考斯比一家》都曾連續五年排名全美收視率榜榜首。
為什麼情景喜劇在這個階段大受歡迎？一種解釋是,當時美國和世界都在發生劇變，豬灣事件、古巴導彈危機、肯尼迪遇刺、黑人民權運動等等歷史事件不斷爆發，現實世界的錯綜複雜讓觀眾更加渴望看到簡單的情節和解決方案，情景喜劇恰好滿足了民眾的這種心理。1963年芝加哥大學心理學副教授Gary Steiner 曾針對觀眾的收視偏好進行調查，調查結果顯示，有82%的受訪者表示會首先觀看“輕娛樂節目”。
不過也有情景喜劇在嘗試拓展邊界，比如《陸軍野戰醫院》。這部以朝鮮戰爭為題材的情景喜劇，雖然整個系列的收視率並不突出，但1983年其大結局播出時，吸引了1.25億美國人坐在電視機前收看，這一美劇單集收視紀錄至今未被打破。
《陸軍野戰醫院》題材相對嚴肅和黑暗，這讓它和過往充斥著觀眾現場笑聲的情景喜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說到錄製觀眾現場笑聲，這也是情景喜劇的一大法寶，但這項看似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工作，其實長期以來都被一位名叫Charles Douglass 的錄音師所掌握，他所發明的錄音機Laff Box 幾乎被所有制片廠使用，但只有他和他的近親才知道Laff Box 的工作原理以及如何使用它，直到2010年在PBS的一檔節目上，世人才第一次知道了Laugh Box 的內部結構。
70年代和80年代是情景喜劇發展的重要階段，許多爭議性的話題例如性別歧視、種族問題同性戀等被引入到情景喜劇之中，探討女性生存狀況的《瑪麗·泰勒·摩爾秀》，探討家庭關係的《考斯比一家》都風靡一時。英達就曾經在多次採訪中提到過，他在80年代留美讀書時去現場看過《考斯比一家》，並且由此萌生了拍一部中國情景喜劇的想法。這顆種子結下的數年過後，我們有了中國情景喜劇的開山之作，和無法超越的經典《我愛我家》。
美國情景喜劇在7、80年代發生的巨大變化，主要原因是，電視的觀眾群體發生了顯著變化，第一代伴隨電視成長的孩子已經長大，他們渴望在電視上看到此前的禁忌話題和社會現狀，因此像西部劇這樣簡單粗暴的內容就正式退出了歷史舞臺，而直面社會問題的情景喜劇則開始被不斷效仿複製，甚至還出現了基於對其它情景喜劇諷刺而產生的《辛普森一家》這樣的卡通情景喜劇。
90年代的情景喜劇則更為中國觀眾熟知，比如被TVGuide 評選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美劇第一名的《宋飛傳》，比如萬千中國人英語啟蒙的《老友記》，那也是情景喜劇收視率最輝煌的年代，《宋飛傳》第六季到第九季的平均收視率都超過3000萬人，老友記第二季的收視率也有2940萬人。
進入21世紀之後，情景喜劇中流砥柱的地位也開始受到劇情類劇集的衝擊，《火線》、《絕命毒師》、《廣告狂人》、《權力的遊戲》等高質量劇集開啟了美劇的電影化時代，再加上Netflix 這樣快速迭代的流媒體平臺對觀眾收視習慣的改變，情節、人物、場景都相對簡單的情景喜劇已經很難滿足觀眾的胃口。
當然，情景喜劇自身也在進行著新的嘗試，在延續幾十年的的三鏡頭拍攝模式之外，類似電影的單鏡頭拍攝模式也開始在情景喜劇中逐漸流行起來，對比《生活大爆炸》和其衍生劇《少年謝爾頓》，我們能夠看出二者在場景佈置、打光甚至演員化妝之間的顯著區別。
隨著《生活大爆炸》和《摩登家庭》（opening效果）逐漸走向完結，作為歷史上變化最不顯著的劇集類型，情景喜劇也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畢竟這一領域已經多年沒有產生新的熱門劇集，雖然觀眾對於生活中的歡笑永遠都是需要的，但在娛樂方式日新月異的今天，年輕一代對於情景喜劇再沒有了長輩們那種陪伴成長的情感寄託，也許情景喜劇真正走進電視史故紙堆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策劃：木村拓周/捏一橫
文稿：王小笨
視頻製作：朱鐵雄/捏一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