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天去探訪了徐志摩故居，聽講了故事幾個。今天西西不講張幼儀和林徽因，單要講講他與他的最後一任妻子——名媛陸小曼。

徐志摩：愛都撒手在風中。

位於浙江海寧的徐志摩故居，原先分為老宅與新宅。

可能你不知道，家大業大的徐家曾是海寧硤石首富。徐志摩的祖上以商為業，到了父親徐申如這一輩，在鎮上的家業已有絲行、醬園、錢莊等，並創辦硤石電燈廠。這老宅是一座四進式的明清古建築，大約建於清嘉道年間。徐志摩出生於這裡，並度過了大約22個春秋。老宅的破損相當嚴重，業已拆遷改造。要想尋到故人，便只能去鎮上的新宅了。新宅是徐父後來為徐志摩與陸小曼結婚而於1926年建造的一棟中西合璧式小洋樓，西西這次參觀的便是它。

▲徐志摩故居。

有人說陸小曼是【女孩富養】的典型。但深究起來過度的富養很有可能催生邪心。正所謂索求無度，慾壑難填。是這樣嗎？我們去徐志摩故居尋找答案。

陸小曼系出名門，想來與徐志摩也算門當戶對的。其父陸定，晚清舉人，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生，名相伊藤博文的得意弟子。歷任司長、參事、賦稅司長等職二十餘年；其母吳曼華，常州望族吳家的名門閨秀，多才多藝，書法繪畫精工。“小曼”的名字，便取自母親的閨名。

▲西西和朋友們在徐志摩故居聽講。

出生於這樣家庭中的陸小曼，是一位天生公主。上天把一切最好的都給了她——稀世美貌，名門身家，靈透性情，卓絕才華。其實在陸小曼出生之前，陸家已經卯足勁連生八個孩子，但八子都相繼夭折。八死一生的概率成就了陸府獨苗。外加陸小曼幼年時身體孱弱，偏又生的粉嫩可愛。又美又病的獨苗，陸家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從小就給她最好的物質，在家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從故居二樓俯瞰。

再後來，陸小曼出落成了美麗的富貴千金，在繪畫與詩文上頭也頗有見地。外加供職於外交部，一時之間在北京城風頭無二。上陸家求親的媒人，早已經把陸家門檻踏破無數。養在陸府的掌上明珠、北平城的「寵兒」陸小曼，在父母千挑萬選之後，花落王賡。這王賡可是一位前途無量的大好青年。26歲的他已經有了8年留洋經歷，普林斯頓大學哲學、文學學士、西點軍校畢業生。有他這樣深厚人文修養的軍事人才，在全國都屈指可數。所以王賡一回國，便受到跟他學識相匹配的重用——出任巴黎和會專員兼翻譯官、航空局委員、陸軍上校。

▲窗畔停雲。

長輩做主，兩人認識一個月後便閃婚了。隨著時間推移，兩人的相處模式中卻暴露出許多矛盾。一心事業的王賡工作繁忙，常常深夜歸家。而他也完全不懂得陸小曼的浪漫情調，甚至把他倆的小家管理成一所微型軍校。僅有富裕的生活但缺了陪伴，陸小曼受不了。才華橫溢的女子總是渴望婚姻之中永遠不缺乏浪漫以及擁有愛人的陪伴，恰恰這兩點王賡都滿足不了她。因為常常出差而沒有時間陪伴陸小曼的王賡，便委託自己的好友徐志摩幫忙照顧。這一照顧就把自己的妻子照顧丟了。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徐志摩填補了陸小曼心中的空白。歷盡艱難終成眷屬的兩人回到了徐志摩的老家浙江海寧硤石居住。這處住所，也就是西西參觀的徐志摩故居新宅。

▲深黃印花地磚從德國進口而來。

故居共20餘間，內部陳設在當時看來是非常新潮的。客廳中的深黃印花地磚是原物保留。那個時代還鮮少有人鋪設西式地磚。我們看到這些地磚的花色相當時髦，是當時徐家花費重金從德國訂購而來。

▲玻璃也是進口的。

有別於中式的桌椅陳設，窗戶上的玻璃也是從德國進口的。窗格花紋又融入了些中式元素。很符合徐志摩的性格——出生於傳統的中式家庭，而後留洋歸來。

▲臥室內的粉色傢俱。

再往後看可能你要驚訝了。徐陸兩人臥室內的櫥櫃是西式的，而且被漆成了粉色。這一定是陸小曼喜歡的，而徐先生愛妻心切，想說粉色就粉色吧，她喜歡就好。

▲書房。

不僅臥室被打造成了粉色系，就連書房也變成了粉色海洋。這種式樣的家居在當時不是普通人家能夠買得起的，都是進口而來的高檔用品。平時陸小曼就連手帕也要用進口的，墨指定要用北京的。逛街一次買6支名牌口紅，皮草珠寶更是看中便要全部買回家。海寧的宅子還很新，但他們沒住多久又搬去上海的富人區，此外兩人還擁有自己的汽車和女傭。而後為了緩解病痛，陸小曼又染上了鴉片。為了維持這樣的生活，婚後兩人每月的開銷大約需要1000大洋。1000是什麼概念？當時北京一棟很好的四合院賣2000大洋，北大的胡適和廈大的魯迅這樣的中國最牛教授，一個月薪水400大洋。而一名普通警察的月薪僅為8大洋左右。

▲現代化的浴室。

沒錯，徐志摩家底殷實，但是徐家父母堅決反對徐志摩再婚，加之婚後看不慣陸小曼做派，因此與徐志摩斷絕了往來。彼時1929年，因為一些變故陸定夫婦也已經完全破產。山窮水盡之後夫妻兩人的生活過的看似仍舊富足，而陸小曼一生幾乎沒有工作過。家中的收入大部來自徐志摩。可能你又想問了：“徐志摩很有錢吧？”

小曼好奢華，志摩當盡力而為。徐志摩同時在東吳大學、上海法學院、南京大學等四所學校任教、業餘又撰文投稿，此外還兼職做起房產中介。忙到焦頭爛額月收入近千大洋的徐志摩，卻仍不能滿足陸小曼的需求。他為了省錢，每次飛北京都蹭免費的郵政機或朋友專機，這就為他日後的罹難埋下禍根。外加他四處奔波賺錢，也使得自己陪伴妻子的時間越來越少。而陸小曼卻是不甘寂寞的。這時她認識了翁瑞午，又跟這個男人學會了抽鴉片，還長期保持著曖昧關係。

▲現代化的浴室。

再看看故居中的浴室。難以想象這是民國時代的私人浴室。浴缸、冷熱水管、電燈等設施一應俱全。

故事接著講。1931年11月17日徐志摩從北京飛回上海。當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推門看見的卻是躺在塌上吸食鴉片的妻子。掩在煙霧後頭的女人，還是他心中愛情的模樣嗎？無奈之下他勸陸小曼戒菸，隨他一起去北平開始新生活。聞言惱羞成怒的陸小曼把她的煙槍扔過去，砸碎了徐志摩的眼鏡，徐提著箱子轉身就走。

爭執發生後的第三天，也就是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從南京大明宮機場乘坐郵政專機起飛趕往北京，因為次日下午林徽因在協和小禮堂有個關於建築藝術的報告。10點鐘飛機抵達鄭州，徐志摩給陸小曼寫了一封信稱：“頭痛不欲再行”，這卻成為了他人生中的絕筆，因為幾小時後，飛機在濟南上空遭遇大霧觸山，機毀人亡。徐志摩，享年35歲。

陸小曼：我不是醉，我只是痛。

後來，航司的工作人員上門通知陸小曼飛機失事，讓她去認領丈夫的遺物。但陸小曼直接把人轟出去了，說是“不相信”。後來航司只能改去通知徐志摩的前妻張幼儀。最後張幼儀帶著兒子去認領遺物並處理了後事。徐志摩死了，他所有的朋友、追隨者都視陸小曼為罪魁禍首，紛紛與之絕交。徐父更是恨陸小曼入骨，連葬禮都不允許她參加。陸小曼哀痛不能自已，更兼悔恨交加。可為什麼有些道理，一定要失去過才能明白？

▲故居客廳也是中西結合。

任性散漫的陸小曼遭此大難，心智倒是逐漸清明起來。此後的她努力活成了徐志摩生前期待的樣子。她褪下華服，擯棄一切繁華熱鬧。又重新拾起畫筆，跟著賀天健、劉海粟深造。此後多幅畫作入選全國畫展，並進入上海中國畫院，成為了一位新中國的專業畫師。另一方面經過多方努力，她開始編撰徐志摩文集。陸續替徐志摩出版了《志摩日記》《徐志摩詩選》和《志摩全集》。後來連徐志摩痛恨的鴉片也戒斷了。只是這一切，徐志摩再也感受不到了。他隨他的愛情一起罹難了。

▲徐志摩與《偶然》。

陸小曼：“志摩……我不是醉，我只是難受，只是心裡苦……“

徐志摩：“小曼，為何要等到相見不如懷念……”

西西的這段旅圖就要結束了。

攝山河綺麗，書人情濃淡。

我是Mini西，我在路上。

2019/02/28

#本文中涉及到的圖片均由西西拍攝徐志摩故居。請尊重原創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