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在男友家見一毀容男人,他偷偷塞我一紙條說:這裡危險你快走

羅布泊 朋友圈 惡之花 薔薇 深夜有情 深夜有情 2017-10-26

婚前在男友家見一毀容男人,他偷偷塞我一紙條說:這裡危險你快走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小春山| 禁止轉載

1916年,上海永平百貨的九小姐邵幼薇拎著簡單的行李,別上她的銀色勃朗寧手槍,渡揚子江,過黃河,取道陰山,出涼州,一路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天山腳下的孔雀城。她來找她的未婚夫,出身孔雀城的歌舒瑾。

三個月前,正在上海籌備婚禮的歌舒瑾收到一封家書後,便匆忙登上了離滬的火車。臨走前,他揉揉邵幼薇軟軟的發頂,笑著道:“幼幼,我去去就回,等我。”可這一等便是三個月,期間音訊全無……

1.夜半的白裙少女

“幼幼,你怎麼來了?”

邵幼薇是邵家獨女,從小千嬌百寵。當她經歷一路舟車勞頓,千難萬險,終於完整地站在歌舒瑾面前時,對方一對兒琥珀眸中的驚訝卻明顯大於驚喜。她十分委屈,委屈地拎起小皮箱,轉身就走。

歌舒瑾卻一個反手,將剛轉身的她打橫抱起,在僕人們驚愕的目光中抱進了臥室。

“幼幼,我派人送了信給你,你沒收到嗎?”歌舒瑾把一身灰塵的邵九小姐放在他潔白的床單上,又擰了溫毛巾給她擦手。

邵幼薇扁著嘴,“我什麼都沒收到,而且我還寄了好幾封給你,你也沒收到嗎?”

聞言,坐在她身旁的歌舒瑾輕嘆一聲,眉宇間愁雲氤氳,“對不起,其實我一早就打算回去的,但兩個月前父親他去世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料理他的後事。”

歌舒瑾的父親叫歌舒嵐,邵幼薇一年前還在上海見過他,那是一個十分英俊又健談的中年人,西裝穿得極為優雅,習慣吃黑森林配咖啡,看起來與這天山下的閉塞小城十分格格不入。

“逝者已登仙界,阿瑾你……節哀。”邵幼薇下意識地摸了摸頸子上的珍珠項鍊。這項鍊是許多年前,祖母從到滬上販賣珍珠的歌舒嵐手上買來的,聽說叫蘭珠,是牢蘭海的特產,每一顆都價值連城。

牢蘭海不是海,而是一個湖,在天山下,沙海中。而歌舒家便是孔雀城中的養珠世家,他們在牢蘭海中養殖珍珠。其歷史可以上溯到武周時期,千百年來,一直都是皇商。

“喜歡這項鍊嗎?”歌舒瑾轉言笑問,他笑得很好看,她在他的眸子裡看見自己變成一個小小的剪影,宛若五月枝頭攀援的薔薇,含苞待放。

“當然,”環住他的脖頸,邵幼薇在心上人的耳邊輕輕道,“千里姻緣一線牽,也是因為它,我們後來才相識。”

初識的那一年,邵幼薇剛滿十五歲,正是薔薇枝頭初綻,帶著幾分危險又滿是誘惑的年齡。她總是從學校翻牆出來,開著一輛四缸小別克,滿上海亂竄。

邵幼薇的英文名是“Rose”,滬上知名的太太們在茶會上皆言,邵家的薔薇小姐是個妖孽,告誡著對方的兒子們可千萬別去沾。就在那年的暮春,被傳成大妖大怪的薔薇小姐認識了從天山來的綵衣少年。只因他撿到了她的珍珠項鍊,還傻乎乎地在原地等了一整晚……

當天晚上,下起了雷雨,邵幼薇就睡在了歌舒瑾的臥室。他們相識五載,轉年開春便要成親。她愛慕他依賴他,一刻都不想離開他。裹著她嶄新的小錦被,邵幼薇擠進歌舒瑾懷裡,眼睛亮亮的,“阿瑾,今晚我要聽After long silence。”

她滿懷期待地望著他,可歌舒瑾只是拍拍她的頭,“太晚了,睡吧。”

“不嘛,我要聽,我……”她晃著他的胳膊正撒嬌,錯眼間,窗外倏地閃過一道人影,嚇得邵幼薇咬到了舌頭,麻絲絲地疼。

“阿瑾,窗,窗外……”不等她說完,又是一聲落地雷。

隨之,緊閉的房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傾盆大雨中,一個白裙少女站在門口,渾身溼透,裙下赤足。緊接著,一道閃電照亮了她的臉,眼睛血紅,目光殘忍,慘白的小手裡還抱著一個缺了一條腿的洋娃娃。

邵幼薇想喊卻喊不出聲,腦袋一片空白,旋即,她便沒了知覺。

2.殘麵人的警告

等邵幼薇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晨,雨過天如洗,一片澄碧。她額頭上搭著溼毛巾,微微熱,想必是剛剛換過。歌舒瑾就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膝上攤著書,頭向後仰,像是睡著了。

邵幼薇有點好奇書的內容,便躡手躡腳地輕輕拿過來翻看。原來是記載了一些稀奇古怪故事的集子,裡邊有一則還提到牢蘭海,說是海中長著一支魔鬼種的花朵,它集世間罪惡於一身,看到這花的人,皆不得善終。它就是“惡之花”。

無聊。邵幼薇撇嘴合上書,卻發現歌舒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抱著雙臂笑睨她。

不等她開口,便解釋道:“繁繁有夢遊症,昨晚她不是故意嚇你的。”

“繁繁?”他呵護的語氣讓邵九小姐吃醋極了,“她是你的,還是你二弟的女人?”

歌舒瑾有個二弟叫歌舒玉,邵幼薇以前從未見過歌舒玉,只在上海時聽歌舒瑾說。他的二弟是個遊戲人間,生活肆意的富貴閒人。

這次初到孔雀城,她在歌舒家的大宅門口第一次見到那個富貴閒人,他穿著筆挺的騎馬服,似乎要出去,當時還笑眯眯地喚她小嫂子,只是那逡巡曖昧的眼神讓邵幼薇很不舒服。

“繁繁,歌舒繁,她是我的小妹啊,”歌舒瑾笑了,說不清是失落還是瞭然的笑,“他竟從未和你提過她啊……”

最後這一句,聲音極低,而邵幼薇已下了床,翻出她的小皮箱,一邊翻找裡邊的東西,一邊仰頭問他:“你妹妹喜歡什麼?沒有禮物,萬一她討厭我可怎麼辦……”

翻找了好久,她最終選好了禮物,是一管蜜絲佛陀的“桑子紅”,頂好看的一支口紅。邵幼薇本想在向歌舒瑾索要初吻的時候用的,他最喜歡吃桑葚了。

見邵幼薇很是戀戀不捨的模樣,歌舒瑾走過去,抱臂笑,“捨不得就不用送。”

她站起身,踮起腳,迅速地在他臉頰邊蓋了個章,“我這是愛屋及烏。”

瞧著邵九小姐霸道又嬌憨的小樣子,歌舒瑾摸了摸臉上殘餘的溫熱,沉吟道:“邵幼薇,你有點可愛。”

他聲音溫溫和和,淡淡疏疏,五分訝異,四分好奇,一分淺淺的,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歡喜……

去見歌舒繁時,白旗袍的小少女正在煮咖啡,看到邵幼薇就跑過來甜甜地叫姐姐,和昨夜那個一臉仇恨的女孩判若兩人。

更讓邵幼薇驚異的是,歌舒繁的屋子裡還有一架三角鋼琴。這戰亂年代,想從西洋購入一臺鋼琴,再運送到內陸深處,實屬不易。

“是大哥哥給我買的。”少女依偎在歌舒瑾身邊,向邵幼薇介紹這鋼琴的來歷。

邵幼薇有些不解,既然歌舒瑾如此疼愛妹妹,為何從未跟自己提過她?

離開時,歌舒瑾沒同邵幼薇一起,因為歌舒繁想要練習照相,讓她的大哥哥做模特。

邵幼薇只好一個人回院子,剛出門忽然腳下一滑,一個不穩,她整個人便從臺階上摔了下去。臺階之下是一片薔薇花叢,枝葉繁茂,枝枝帶刺,這要是摔進去,她的臉就毀了……眼看著就要扎進花叢,邵幼薇猛一閉眼,卻是摔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待驚魂甫定的她再睜開眼,卻險些驚叫出聲,救她的男人臉上佈滿傷疤,醜陋又恐怖,是個殘麵人。不等她道謝,他忙鬆開抱她的手,慌慌張張地跑開了。一瘸一拐,狼狽極了。

滾下臺階時,分明有響動,可歌舒瑾並沒有出來看。邵幼薇心情低落地回到房間,關上門,她習慣性地雙手插進裙子口袋,可不知何時口袋裡卻多出一張紙條,她掏出來打開一看,內容很簡單,只有八個字。

“此地極險,速速離去。”

她還來不及細想,當天傍晚,府中卻傳出一樁怪事,昨日去牢蘭海遛馬的二少爺歌舒玉失蹤了。

3.惡之花的詛咒

孔雀城雖地處偏遠,卻也正因此,遠離紛爭亂世,千百年來一直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次的失蹤案給這祥和安穩的小城帶來一陣莫名的恐慌。城主派人去牢蘭海周邊,掘地三尺,甚至在牢蘭海中拉網打撈,皆是一無所獲。

七尺男兒,憑空消失,詭祕的疑雲籠罩了整個孔雀城,甚至有人說,是歌舒玉在牢蘭海里看到了“惡之花”,他被魔鬼帶走了……

另一邊,邵幼薇沒把那張小紙條當回事,她只當是個惡作劇。可收到紙條之後的幾天,邵幼薇身邊怪事不斷,茶杯裡的人面蜘蛛,枕頭下的響尾蛇,高跟鞋裡的細針,還有一入夜就隱隱約約的淒厲慘叫,飄忽不定的鬼火……可偏偏這些天,歌舒瑾不在家,說是去城外尋找失蹤的歌舒玉了。

他這一去,又是三日不歸,邵幼薇食不下咽,坐立難安。第三日傍晚,她再也坐不住了,別好手槍,這就打算出城找歌舒瑾。可邵幼薇並不知道牢蘭海的具體位置,煩悶時正好看到小花園裡休息的柳金,也就是上次救了她的花匠。這個花匠,雖然生得嚇人了一些,人還是十分溫柔良善的。他每天清晨都會剪最繁盛的一枝薔薇,插在清水瓶中,放在邵幼薇的窗臺上。

邵幼薇請柳金畫了牢蘭海的位置,繪製地圖的整個過程中,柳金都是低垂著眉眼,不去看邵幼薇,十分侷促的模樣。出城時,天已轉暗,邵幼薇一個人按著地圖所標,向牢蘭海前行。剛進沙漠,她就發覺有人在尾隨她。

柳金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邵幼薇身後,這種令人安心的感覺有點熟悉。她想起以前在上海時,她同歌舒瑾剛剛認識那會,他也是這樣每天晚上在放學路上跟著她,直到她回到思南路的小洋房,看著她屋子裡亮起燈才轉身離開……

沙漠裡的天氣很怪,眨眼便黃沙漫天,遮天蔽月。邵幼薇頂著沙塵走得艱難,精緻的小卷發早就被吹成了鳥窩。

不知走了多久,沙霧瀰漫中,隱約看到了牢蘭海。而歌舒瑾正站在牢蘭海邊,望著水面,搖搖欲墜。邵幼薇嚇壞了,失聲大叫:“不要!”

話雖喊了,歌舒瑾卻撲通一聲墜入水池。邵幼薇大腦一片空白,跟著就跳了下去。可她根本不會水,撲騰了兩下,眼看著就要沉到水底時,一條藤蔓捲住她的腰帶,將她拋上了岸。

迷濛中,她以為自己看到了水中花,那會是傳說中的詛咒之花嗎……

4.糟糕的初吻

也不知過了多久,邵幼薇再醒來,面前是表情有些古怪的歌舒瑾,“你突然大喊什麼?嚇得我掉進水裡。”

邵幼薇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我以為你要自殺……”短短時間裡,失去兩個親人,難免心灰意冷。

“我活得好好的,幹嗎自殺?”男子扶額,哭笑不得,“還有你不會鳧水乾什麼跳下來?添亂。”

“我只是看你落水了,就想救你,其他的沒來得及想……哎呀,”她又驚呼,“我的髮卡不見了……”

“什麼髮卡?”

“七色水晶花的那個,我十八歲生日時你送我的禮物,可能是掉在水裡了……”不等她說完,歌舒瑾轉身撲通一聲跳進水裡,只消片刻,就又從水面冒出來,利落地爬上岸,手裡拿著邵幼薇的髮卡。

邵幼薇被他嚇死了,一言不發就跳水,萬一上不來她的餘生可找誰負責。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惱,越想越甜蜜……也不管什麼砂礫石子紮腳了,咬著嘴脣就撲過去,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莽莽撞撞地吻了上去。

歌舒瑾也是眉目一變,她以為他會躲,便使勁踮腳,閉緊眼牢牢摟緊他不放手。可他沒躲,短暫的僵硬後,一抬手環住她的腰向懷裡一帶,反客為主吻住她的脣。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卻足以讓邵幼薇這個未經人事的姑娘眩暈不已,以至於迷濛悱惻間連柳金何時不再跟著她了都不知道……

這晚的最後,趴在歌舒瑾背上回城的邵幼薇依然覺得很遺憾。

她的初吻本該在薔薇花叢中,她穿著蕾絲的白色洋裝,銀色高跟鞋,嘴巴上抹著蜜絲佛陀新制的“桑子紅”,閉上眼睛,等他來吃她……而不是今天這樣,頭髮蓬亂,沙塵糊了一臉,還滿嘴的魚腥味……可是她馬上就知道了,這個狼狽的初吻還不糟糕,更糟糕的是他們回到府上的第五日傍晚,她在歌舒瑾的領口看到了一抹“桑子紅”……

橫行上海灘的邵九小姐從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所以看到口紅印的當晚,她就質問歌舒瑾,為什麼她送給歌舒繁的口紅,會以脣印的形式出現在他領子上?

當時的歌舒瑾正在寬衣準備沐浴,見邵幼薇雙腮鼓鼓的,氣呼呼的小松鼠一般,就忍不住笑,邊笑邊抱住她,“她什麼時候蹭上的,我都不知道。不過既然你在意,那你就多親親我,還有,”他一傾身,把她壓在小桌上,額頭抵著額頭,鼻尖對著鼻尖,“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夕燒,我想讓你叫我夕燒。”

他侵略性的氣息讓邵幼薇紅了臉,她隱約覺得歌舒瑾變了。從前的他對自己溫柔疼寵,絕不是現在這樣眸中隱隱的高傲冷漠,言語中還帶著逗弄的意味。她不知道該如何對自己為他解釋,是不是失去父親會讓他性格大變?

正疑惑間,窗外有人驚呼:“走水了!三小姐的繡樓走水了!”

歌舒瑾的身子一僵,旋即鬆開了環住邵幼薇的手臂,緊接著甚至沒說一句話,就匆匆出門了。

他的眼裡有擔憂。

凝望著他的背影,邵幼薇有些失落,他愈發像是一個謎,斯芬克斯玩弄凡人的迷。為什麼?她一個人從上海來找他,路上吃了那麼多苦,她去牢蘭海尋他,心裡怕得不得了……可他都沒露出這種擔心的表情。

他對她,似愛非愛,他對歌舒繁,非愛似愛……

男人來到繡樓時,烈火正旺,火借風勢,熊熊不已。紅彤彤的天光下站著一個白旗袍的少女,正是歌舒繁,她抱著那個缺腿的洋娃娃,靜靜地望著烈火。

似是聽到了歌舒瑾的腳步聲,少女回頭,展顏一笑,頗為寂寥,“你來啦,還以為你沉浸在溫柔鄉里,出不來了呢。”

男人一皺眉,“你自己放火,就為引我來?你這又何必?我說過,會幫你報仇,也會幫你找到他,讓你們在一起。”

歌舒繁咯咯笑,“可我瞧你吻她的樣子,很是樂不思蜀。也是,她那麼迷人,那麼勇敢,連我那心如止水的大哥哥都能為她背棄誓言,你愛上她也不奇怪。”

“愛?”男人重複了這個字,一瞬間的語塞後,他揉了揉太陽穴,“我不懂你們的愛,我接近她,只是為了引出你的大哥哥。”

“是嗎?”少女望向破碎的雲煙,幽幽道,“會懂的,她會讓你懂的……”

5.復仇的珍珠

歌舒玉失蹤一個月後,被人在牢蘭海邊發現了他的屍體。赤裸的屍身已經開始腐爛,露出白骨,卻依然依稀可見皮肉上密密麻麻的傷痕,還有他的麵皮被整張剝掉了……

發現屍體的人是邵幼薇,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她陪著歌舒繁出去攝影。到了一處胡楊林,歌舒繁請她去林中站一下,做她的模特。

在歌舒繁笑意滿滿的“姐姐,再稍微向後一些,再一些”的指導下,她的小高跟一腳就踩中了歌舒玉的眼睛,腐爛的眼珠帶著粘液蹦起老高,砸在她臉上。在邵幼薇暈倒的最後一瞬,她看見柳金的背影一閃而逝……

邵幼薇被嚇病了,昏昏沉沉間滿腦子都是歌舒玉慘不忍睹的屍體,還有那砸在她嘴邊的眼珠……她發了高燒,不停地乾嘔,不到三天,便形銷骨立。

歌舒瑾有時陪在她身邊,有時不在,畢竟歌舒家的珍珠生意,還需要人來照看。

記得他們剛在一起時,歌舒瑾說過:“幼幼,你是城堡裡的小公主,這世間有太多黑暗,你不懂。不過,你也不需要懂,我會保護你,永遠,永遠。”

……

人一生病就會變得脆弱,胡思亂想,纏綿病榻的邵幼薇亦是如此。

來自上海的薔薇小姐,嬌生慣養的薔薇小姐,彆著一把小手槍獨自走三關探情郎的薔薇小姐。

她一直在很努力地去成為他的新娘子,學著與他,與他的家人融洽相處。可事情並不如她所願,反而愈發趨於脫軌。

她身邊的惡作劇,夜半的鬼火,他衣領的口紅印,他對歌舒繁超越兄妹的疼愛,恰巧被她發現的屍體,屍體附近的殘麵人柳金……

對於這些的懷疑與憂心,她不是沒同歌舒瑾說過,可他只是把她揉進懷裡吻,他似乎已經熟練了這種親吻,也似乎很喜歡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幼幼,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好好睡幾天,等你病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生病,他不開心。可他對繁繁許下的諾言,該完成的還是得完成。又是一個狂風暴雨的晚上,歌舒瑾不在家,邵幼薇吃過藥後,昏昏欲睡……

似夢非夢間,她想翻個身,卻動彈不得。待她驚恐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被綁在床上。屋子裡點著一根白蠟燭,燈火明滅中,塗著桑子紅的歌舒繁抱著她那個斷腿的洋娃娃,坐在床頭,細細地給娃娃梳著髮辮。

見邵幼薇醒來,歌舒繁開心一笑,把娃娃在她面前一晃,“這是我五歲生辰時,大哥哥送給我的,漂亮嗎?只可惜,被二哥哥弄斷一條腿,不過沒關係,”她笑聲桀桀,“二哥哥也被我弄斷了腿,我不怪他了。”

邵幼薇一臉驚愕,“是你殺了他?歌舒玉可是你親哥哥啊……”她頓了頓,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我杯子裡的蜘蛛,枕頭下的響尾蛇,鞋裡的銀針,也都是你吧?為什麼?我自認與你無冤無仇。”

歌舒繁搖搖頭,“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做那種幼稚的勾當?我只會,”話音方落,鋒利的刀刃已是抵在邵幼薇的頸間,“殺人。”

依然是純真的笑靨,可下手卻毫不留情。很快,邵幼薇嫩白如玉的脖頸便被劃了一條紅線,與此同時,她還一把扯斷了邵幼薇的珍珠項鍊,“你不是喜歡珍珠嗎?我就把它們一顆一顆埋在你的血肉裡如何?”

邵幼薇劇烈地掙扎,下意識地大叫:“阿瑾!救我!救我!”

“他不會來的,他不要你了,”歌舒繁用刀刃拍拍邵幼薇的臉,神情又忽地落寞起來,“其實我挺恨大哥哥的,他分明答應過我,永遠陪著我,他不娶,我不嫁。可偏偏因為你,他違背了誓言,再也沒回到孔雀城,把我一個人扔在這無邊的永夜中。為什麼偏偏遇到了你?你這個妖孽!要是沒有你,沒有你,一切都……”

她愈說愈猙獰,眼看著就要把第一顆珍珠按進邵幼薇的傷口……

“啪!”

花瓶碎裂的聲音,歌舒繁應聲倒下。

是柳金,他用花瓶砸暈了歌舒繁,隨後迅速割斷捆綁邵幼薇的繩子,撕了自己中衣上最白最柔軟的一塊布,小心翼翼地為她包紮好傷口,然後遞給過一張車票,“今晚的車,快離開這裡。”

死裡逃生的邵幼薇哭了起來,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看到阿瑾了嗎?他為什麼不來救我?他不要我了嗎?我做錯了什麼……”

望著泣不成聲的邵幼薇,柳金抬起手,似是想摸摸她的頭,卻又在她看過來的瞬間,尷尬地放下,縮回衣袖中,“他沒有不要你,他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相信我,回上海去,他會去找你的。”

“真的?”

“真的。”

6.歌舒瑾的愛情

邵幼薇心亂如麻,可柳金的話卻莫名叫她安心。但她剛登上列車,便改變了想法。她走了,阿瑾怎麼辦?他知道歌舒繁已經病態了嗎?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殺了自己的弟弟嗎?他會不會有危險?不管他因為什麼變得讓人難以捉摸,她放心不下他。

正心緒不寧,列車猛然一個急剎車停住了,不一會就有乘務員出來說是列車出了故障,需要緊急停靠檢修,請乘客都先下車等候。

車停的位置是一片胡楊林,邵幼薇本想趁這個機會回孔雀城,卻被人狠狠從身後攥住手腕,“你要去哪裡?”

邵幼薇回頭,正對上歌舒瑾那雙俯視他的眼睛,琥珀色,冷瘮瘮地瞧著她。

她一愣,下意識地搖頭,“我不……”她想說她不打算回上海了,可話還沒說完,衣領便被人一把捏在手中。邵幼薇一驚,咬著嘴脣把剩下的話都吞了回去。

歌舒瑾微微一笑,“不想回孔雀城?嗯?”他眯著眼,瞳孔中有幽幽的青色火光在閃動,實在可怕,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一般。

“對,不回去,我要回上海!”邵幼薇一肚子氣,他憑什麼凶她?她做錯什麼了?她幾乎是喊出來的,“你妹妹是個瘋子,她殺了歌舒玉,昨晚還差點把我也殺了。這些你都不管,還管我回不回上海?”

可喊著喊著她又開始哭,“你對我這麼壞,可我還是放不下你,我方才下車就是打算回孔雀城的,你這大混蛋!”

她聲音淒厲,驚起一樹的停鳥。

此時日光穿過林間縫隙,金黃的,斑斑駁駁地落了一地。半響,歌舒瑾手一鬆,順勢把她抱進懷裡,“對不起,我沒想到她做得那麼過。而且昨晚,我真的不在家,不是故意不管你的。繁繁被你砸暈了,大夫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來,這也是她的懲罰了吧?”

他誠懇地道歉,卻在看到邵幼薇停住哭泣之後,話鋒一轉,語氣嚴肅了起來,“可幼幼你也有錯,不該一聲不吭就拎箱子跑掉。下次絕對不許再這樣,記住了嗎?”

好奇,期待,悸動,慾望,嫉妒,心疼,憤怒,恐懼……一度,他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些情緒。可自從遇到她,這紅塵百味,他一直鄙夷的俗世情愫,他統統嚐了個遍。

最先體會到的是好奇,最後學會的是恐懼。昨夜,血泊中的繁繁都沒讓他恐懼,不翼而飛的邵幼薇卻讓他驚慌失措。他怕極了,怕就此看不到她薔薇般的容顏……

歌舒瑾這般嚴苛,邵幼薇似乎應該生氣。可她沒有,反倒有點開心。自從她到孔雀城之後,他對她一直都很順從,有時還把她當成孩子一般逗弄。

可這不對,他們在上海時是會吵架的,他也會有不滿有嫉妒有吃醋。他的心情,他會表示出來,而不是像之前這樣,站在一個俯視她的高度,完美得不像人類。

回去的路上,他牽著她的手,像以前在上海時一樣,無論剛經過多劇烈的爭吵,他還是要牽住她的手。

經過牢蘭海邊,他忽然停住腳,低頭吻她的發頂,“幼幼,我們成親吧。最近府中發生這麼多事,也許應該辦個喜事衝一衝。等回到上海,我們再辦一次,你依然可以穿婚紗。”

“答應你可以,可我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薔薇,而且婚紗我要……”她願意嫁他,多少次都一樣甜蜜如初。

他點住她的嘴脣,正色笑,“露背的不許。”

7.另一個歌舒瑾

籌備婚禮期間柳金來找過邵幼薇一次,勸她離開,可她說:“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我不會一個人走。”

逆光中,柳金漆黑的眸子似有剎那失神,旋即嘴角彎出一個笑,沒再說什麼,轉身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婚期的前一天午夜,月黑風高,有道黑影偷偷潛入歌舒瑾的臥室,寒光一閃,刻著符咒的尖刀直插向床上酣睡的歌舒瑾。

刀尖入了皮肉,只差半寸便能扎進跳動的心房,卻兀地被人捉住刀刃,再也動彈不得。

“我等你很久了,歌舒大少爺。”熄滅的蠟燭倏地重新燃起,卻比不上忽然睜開的那雙眼明亮,明亮到只一瞬便能看透人心。

歌舒瑾慢悠悠地坐起,而他身邊的邵幼薇還側臥著身子,保持著一個依偎在他懷中的姿勢,彷彿睡熟了,什麼都聽不見。

他按著那把紅嘴山鴉式的尖刀,緩緩從自己胸口拔了出來,鮮血汩汩而出,瞬間就暈染了胸前那片純白寢衣,像是綻放出一朵血薔薇。

來人也只是短暫的驚訝,就猛地從歌舒瑾手中抽出尖刀,猙獰著又撲上來刺他,卻被歌舒瑾當胸一腳踹飛出去三丈遠,直砸在對面牆上,抽搐兩下,動彈不得。

歌舒瑾端坐在床前,不管還在流血的傷口,也沒有過多表情,“冒著永遠回不到自己身體的危險,也要殺了我,真是被你的愚蠢感動了。”

“幼幼是無辜的,”來人終於開口說話,沙啞粗鄙的聲音,正是柳金,“你不是喜歡繁繁嗎?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所以,放過幼幼吧。”

“喜歡?什麼是喜歡?”歌舒瑾略一沉吟,轉而問,“無辜?那繁繁呢,她就是天生有罪嗎?”

柳金眼中一慟,“我阻止過,可父親他……他不停手,我這個做兒子的也毫無辦法,求你。”他突然跪倒在地,不停磕頭,“求你別傷害幼幼,父親死在你手裡,二弟也被你捉了之後交給繁繁虐殺而亡。現在只要你殺了我,歌舒家就滿門皆亡了,你也算是為繁繁報得大仇。”

歌舒瑾哈哈大笑,“我是妖,不是佛,不懂仁慈二字怎生書寫,你……”

一片死寂中,他的話音戛然而止,歌舒瑾笑容忽斂,臉色頓寒,“幼幼,你打算在新婚之夜,謀殺親夫嗎?”

“我都聽到了,你不是阿瑾,你是害死歌舒伯父,佔了阿瑾身體,又殺了歌舒玉的妖怪!夕燒,你真正的名字,是夕燒!”邵幼薇只是單純,卻不傻,籌備婚禮之前的這幾日,一向多夢的她夜夜無夢,酣睡到天明,她每晚所喝的牛乳怎麼可能沒問題?

“既然我是妖怪,幼幼你覺得用這把破槍能殺得了我?”頂在他背後的槍口甚至還在顫抖。

心驚膽戰,邵幼薇一個走神,身前的夕燒便轉過頭來。與此同時,他握住了她的手,讓她握緊那把勃朗寧,頂在他眉心,“幼幼,我是寄居在人類身體中的妖,所以打心臟是沒用的,要射這裡,”溫柔的眉眼,笑意更深,“別讓我白挨一槍,我怕疼。”

8.他是夕燒

光影緩緩,如金色的蜜糖在迤邐流淌。

邵幼薇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可電光火石間,夕燒已經躲開了。

一個回手,他兩指夾住槍口,似乎只是拈花的力氣,就把槍口擰了個彎兒,“忽然想到,我還有一個問題沒弄清楚,所以現在還不太想死。”

邵幼薇猛地一推他,飛快地跳下床,緊跑幾步拉起柳金的手,“阿瑾,我們走……”

柳金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傻姑娘,為什麼要來找我?”

兩個月前,他撞見那妖物殺了父親。搏鬥之中,他掉入池塘。等再醒來,竟是在花匠柳金的身體裡,而那妖物代替他成了歌舒家的大少爺。

之後這戰戰兢兢的兩個月,他怕幼幼找來,又怕她不來。

可最終,她還是來了,嬌生慣養,怕塵土怕老鼠的邵九小姐,彆著一把銀色勃朗寧,渡揚子江,過黃河,取道陰山,出涼州,一腔熱血,為他而來。

之後,他甚至還弄了一些惡作劇,想嚇唬她離開,可她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勇敢與執著。

真正的歌舒瑾,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也就是幼幼這份一片丹心,執著孤勇的愛情,觸動了夕燒。夕燒懂得了愛,愛上了她的愛情,愛上了她……

“你才傻,”邵幼薇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才是阿瑾?你這大壞蛋!”

柳金抱緊她,吻她眼角的淚珠,“我現在這幅樣子,早就沒有愛你的資格了。歸根到底,都是我們歌舒家的天譴啊……”

“究竟,究竟是怎麼回事……”邵幼薇在他胸口啜泣不已。

“他大概也沒臉告訴你,”夕燒負手走來,徐徐道,“我是牢蘭海中的花妖,認識繁繁是在十年前,那時的我還化不成人形。一日,我以花形停留在陸地上,繁繁從一隻小羊嘴裡救了我。

“我雖不是人,卻總聽說書人講知恩圖報,於是便留在了繁繁身邊,保護她,看她長大。繁繁看似是歌舒家的掌上明珠,可她根本不是歌舒家的血脈,而是泣淚成珠的海女。”

泣淚成珠?

邵幼薇驚愕不已,原來海女竟不是傳說。

“繁繁不哭,歌舒嵐就拿鞭子抽她,抽累了就換歌舒玉……除了鞭笞,他們還用火燒,針扎,變著法子折磨她。可我法力薄弱,面對她的痛苦,無能為力。”說到這裡,他晃頭淺笑,“只有我們的歌舒大少爺還有幾分良知,雖然勸阻不了父親,卻極盡所能寵愛繁繁,把她當做親妹妹來彌補。這也就是繁繁討厭你的原因,你奪走了唯一對她好的人。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阿瑾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他也得到懲罰了。求你,”邵幼薇搓著手,不住懇求,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世上的哭聲,“看在繁繁的面子上,收手吧,我們今晚就走,永遠都不出現你眼前。”

這世上哭聲太多,你不懂。

現在,她終於懂了。

夕燒笑笑,抬手摸摸她的頭,“再過兩天,牢蘭海邊的薔薇就開了,你不看薔薇了?”

邵幼薇使勁搖頭,眼淚越擦越多,“不看了,我和阿瑾立刻就走,不給你添麻煩了。”

“好,你們走吧。”他道。

邵幼薇吃驚極了,他就這麼放了他們?可她來不及多想,連忙攙扶起柳金,吃力地向外走。

邊走邊道:“阿瑾,我們這就回上海,你不是不喜歡露背的婚紗款式嗎?回去之後我馬上就叫人改,我們……”

她笑,柳金也望著她笑,只要走出這道房門,他們就……

砰!

柳金眉間兀地出現了一個血窟窿,笑容也瞬間凝固,飛濺的鮮血噴了邵幼薇一臉。

“沒人能帶走大哥哥。”

門外花樹下,歌舒繁握著手槍,槍口還冒著煙。不等邵幼薇大叫出聲,她反手將槍口對向自己的太陽穴。

砰!

1916年,七月初七,養珠世家歌舒氏終是滿門皆亡。

一片死寂中,邵幼薇看到了夕燒的笑,志得意滿,溫柔殘酷。原來,他知道歌舒繁在外面,原來,他從未想過放過他們。可是,她不懂的是,歌舒繁是他喜歡的人啊,他為什麼生生看她自殺殉情,卻不去阻止……

“幼幼,”他向她走過來,食指指尖點在她的額頭,涼涼的,“忘記這一切,我們重新開始。你不是喜歡露背的婚紗嗎?可以穿,還可以……”

邵幼薇是個聰明的姑娘,她很快明白,這個妖怪,他大概是對她有意,這真可笑啊。於是,她也向他笑,然而在他恍惚的瞬間,還是那把紅嘴山鴉尖刀,她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她不要忘記阿瑾,即便用死的方式。

尾聲

彷彿睡了很久,悠悠盪盪的又很溫暖,像是在搖籃之中,邵幼薇睜開眼,正對上歌舒瑾滿是愛意和柔情的眸子。

她嚇壞了,下意識地就要從他懷裡掙脫。

“幼幼,是我,”歌舒瑾抱緊她,“我是阿瑾啊。”

經過這麼多事,就算看著那雙熟悉的眸子,聽著那熟悉的心跳,她都不敢輕易相信。

“我們的初遇是怎樣的?”她考問他。

他吻了她的額頭,緩緩道:“那年的上海暮春,有個從天山來的少年在薔薇花叢邊撿到了一條珍珠項鍊,他在原地等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晨光細微中,遠遠地,他看見一個打著蕾絲陽傘的少女,穿著一身嫩黃的洋裝,白色珍珠繫帶的小皮鞋,踩得噠噠響。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命運。”

“可你當時轉身就跑了,害得我把你當成賊,追你時還崴了腳。”是的,是他,她的阿瑾又回來了!

捧起她的臉,啄上她的脣,“我可不就是賊,撿了你的項鍊,偷了你的心。”

邵幼薇紅了臉頰,“甜言蜜語,可不像是我的阿瑾,你是不是還是那個壞妖怪?”

歌舒瑾低嘆一聲,“以前有很多話,不好意思說,總覺得還有以後。可經歷過這次,才發現有些喜愛不及時說出口,就真的沒機會了……”

這之後,歌舒瑾又講了很多,講他今早一醒來就發現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而邵幼薇昏迷在一旁,胸口是一枝枯萎的薔薇花。他說著,還把花朵拿給邵幼薇來看。

灰敗的薔薇,被邵幼薇輕輕一碰就燃燒成了灰燼……灰燼落在她掌心,聚成一顆心的形狀,風一吹,灰燼便飛出了窗外,什麼都不剩了。

這朵花是夕燒的本體,那晚的最後,他用自己的妖丹救了他心愛的女孩,還有她愛的男人……丹離花凋,他沒能送給她漫山遍野的薔薇,卻把他的生命送給了她。儘管他的犧牲,她也許並不知曉。

當夜,歌舒瑾抱著邵幼薇,給她念詩,正好讀到波德萊爾《惡之花》中的一句。

Je suis un cimetière abhorré de la lune。

“我是一片連月亮都厭惡的墓地。”

遙遠而陌生的法蘭西詩人,低低吟誦的這一句,形容夕燒這個東方的魔鬼倒有幾分合適。可那個詩人大概不懂,當一個東方的魔鬼愛上一朵花,那麼他願意拔掉尖牙與利爪,為她獻祭自己的一切。(原題:《惡之花》,作者:小春山。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