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很優秀的年輕人……”
“給他多少壓力,都能轉化為成績……”
“真的太可惜了,R.I.P……”
一
加班第十二天的那個清晨,我猝然倒下。
呼吸急促、天旋地轉、視野變得漆黑,我模模糊糊地聽著女友焦急的哭泣,在昏眩中想:真應該好好休息了,這一次,我一定好好珍惜。
可惜120趕到時,一切都太晚了,心臟驟停,25歲的我,就這樣告別了人世。
靈魂漂浮的感覺很奇異,我看到愛人癱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我看到微信說“加油,馬上就是DDL,拼一點”的經理信誓旦旦地說,我們沒有加班文化;我看到年邁的父母趕到醫院,對著太平間裡我僵硬的臉痛不欲生……
曾經我擔綱負責的項目,很快被佈置給了別人,原來沒有了加班的我,這世界依舊運轉得很好,公司的業務也不會垮掉。
死後第七天,我在黑白遺像前,陪著雙眼浮腫的家人。
最好的哥們兒買機票飛過來,語無倫次地嘟囔:說好還一起喝酒的呢,你這瓜慫……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這麼拼,到底是為什麼……
曾經混街頭,被刀砍掉小手指,都沒動過一根眉毛的漢子,眼裡濁淚閃動。
好兄弟,來世我們再一起喝,那頓從畢業後就一直沒喝上的酒。
死後才發現,原來追逐了那麼久的成功,不如好哥們兒一起喝喝酒、吹吹牛來得快樂。
二
死後第七天,我愛的她恍惚著起床,做了兩個人的早餐。
然後對著我最愛吃的煎蛋,哭得鼻涕眼淚一起流。她那麼愛美的一個人,因為我的離開搞得這麼狼狽。
我對她許下過很多很多承諾:
親愛的,等我忙完這段,我們一起去塞班島,像一對愛情小魚一樣在水裡牽著手穿梭,躺在海風裡懶洋洋地晾腳丫;
親愛的,我要供一個屬於我倆的大房子,所有的錢都留給你花;
親愛的,等我拼出個未來,我們就一起放個假,悠悠閒閒,什麼也不幹,放慢腳步,一起享受人生。
……
她買了去塞班的機票,定了海島大床房,按照我倆計劃的清單收拾好行李,去度屬於我倆的假期,一個人。
親愛的,對不起,留你一個人面對未來的人生,找個好人嫁了吧……
死後才發現,原來我咬牙拼搏所求的幸福,其實沒那麼多附加條件,只要牽起那雙手,就夠了。
三
死後第七天,我剛強了一輩子的父親在深夜突然崩潰。
他老淚橫流,含含糊糊地哭:我寧可不要教你這麼要強,爸媽只想你活著……
媽早就哭幹了眼淚,臉是腫的,頭髮是亂的,她愣愣地在我靈前發呆,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沒了意義。
爸,媽,兒子不孝。
我總以為自己還年輕,即便糟蹋健康,也還有底子撐著沒多大關係;
我被焦慮裹挾,看著同齡人的成功和輝煌心急不已,無限度地為自己加壓、努力;
我輕視時間,忽略養生,把公司、工作放到第一位,卻從未想過是不是已經透支了身體。
死後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沒停下來想過,生命中最重要的究竟是什麼。
四
我,25歲,死後七日,彷彿度過七年。
世界很快恢復平靜,同事、網友、普通朋友很快停止感嘆惋惜,繼續加班熬夜、通宵攻關,他們像曾經的我一樣,從來沒想過那個倒下的人,會是自己。
而真心愛我的家人、親友、愛人,仍舊深陷巨大的悲痛中,無法自已。不死一次,很難看清究竟誰更在意你,還有你活在世界上的真正意義。
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你,能比我清醒得早一點。
你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