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兩天後,

中國的垃圾分類將要進入“強制時代”。

“你垃圾分類了嗎?”“你是什麼垃圾?”

最近成為了每一個上海人的常用語。

不止是上海,

有46個城市都被下了硬指標。

深圳、廈門、寧波、杭州、蘇州等許多城市

都已經花了很大功夫做垃圾分類。

但很多人不知道,

垃圾分類在中國,已經推行了19年。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周春是一個地道的上海人,

2016年6月她從哈佛大學研究生畢業後,

回國專心做起了垃圾分類的社區工作。

一年時間,

她跑遍88個小區,手把手教居民垃圾分類。

“已經迫在眉睫了,

以現在15天堆起一個金貿大廈(高420.5米)

的垃圾堆積量,

明年的上海就要裝不下這些垃圾了。”

自述 周春 編輯 譚伊白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2016年6月,我從哈佛大學研究生畢業,決心要回到國內,為中國的環境保護做些事情。春天的波士頓碼頭波光粼粼,我站在岸邊凝視著查爾斯河,腦海中縈繞著無數同學問我的問題:為什麼不留在美國?大家都去聯合國、世界銀行,為什麼你不選擇留下來,站上更高的舞臺?

這不是我第一次踏入迷局了,我,究竟為什麼要回國來做垃圾分類?憑我一己之力,又能做些什麼?

做垃圾分類不到一年時間,上海的88個小區在我和同事們的努力下開始居民能自主進行垃圾分類,有的小區甚至做到了接近100%提前分類。這個過程不容易,我被居委、物業、業委一次次拒絕過,也眼睜睜看著居民把垃圾往志願者臉上扔卻無力阻止,但我知道垃圾分類這件事在中國,是必須要做的了。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日本嚴格的分類垃圾桶

中國垃圾分類,早在19年前

中國其實在19年前就提出了垃圾分類,只不過重視力度不夠,所以一直沒有太大的起色。其實日本也推了很多年,而且當時比我們衝突更激烈。因為他們是島國,沒有地方填垃圾,大家都開始了一個叫“東京垃圾戰爭”的事件,互相吵說你的垃圾不能放在我這兒。

現在日本應該是全世界對於垃圾要求最嚴格的國家,他們的垃圾分類可以細分到十幾項,每條街道收集垃圾的日子都有可能不一樣。比如有的街道每週二、週五扔可燃垃圾,週三扔再生利用資源垃圾,每個月的第一個和第三個週六扔金屬、玻璃器皿。

街邊也會貼滿警告:在日本,根據《廢棄物處理和清掃法律》,違法者會被處以五年以下的監禁或者一千萬日元(約63萬人民幣)以下的罰款。

而在韓國,幾乎可回收的物品在包裝上就會有明顯的標識,寫明這是“紙、玻璃、鐵罐”中的哪一類,方便居民投放。

歐美國家的環保運動是在1970年左右開始的,美國作家蕾切爾·卡遜寫的《寂靜的春天》,講的就是因過度使用化學藥品和肥料而導致環境汙染、生態破壞,最終給人類帶來不堪重負的災難,它揭開了國外環保主義的序幕。

所以我們與日本韓國等國家在垃圾分類這塊的差距大概是20年,在環境保護上與歐美國家相差40年左右。

但是中國的垃圾成分跟美國甚至跟日本都很不一樣。美國和日本的廚餘垃圾佔所有垃圾的重量是少於20%的,特別是在美國,幾乎每個家庭都有廚餘粉碎機,它直接就衝到下水道去了,日本的話是直接焚燒掉的。

但是中國的廚餘垃圾,佔所有垃圾的比重要到60%。這跟飲食習慣有關,日本大多賣的是淨菜,買回來是不用摘的,所以從源頭開始就已經做了減量。所以我們的壓力本就比較大。

在上海,大部分垃圾都是填到老港填埋場的。老港垃圾填埋場是亞洲最大的垃圾填埋場,佔地約2.2萬畝,綜合填埋場一期本來設計容量應該到2024年,但是明年最多後年就填滿了。

現在上海的垃圾生產量,是15天填出一座金貿大廈的速度。但如果從源頭分類,理論上只有10%的垃圾需要填埋或焚燒。上海每天有2萬噸生活垃圾,如果真能減到每天2千噸,我們就再也不用建新的填埋焚燒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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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在哈佛課堂上(第一排右一)

為了回國做環保,我去讀了哈佛

我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小時候我們家在上海的農村,就離老港填埋場不遠。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家旁邊的灘塗和斜坡都被其他地方偷倒過來的生活垃圾給填平了。

我從復旦大學畢業後去做了5年公務員,一次偶然的機會出了趟國,到了澳大利亞的塔斯馬尼亞島,那是我第一次出國,受到的衝擊特別大——原來樹葉不應該是灰色的,原來天空應該是藍色的,國內看到的原來都是汙染。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在無人區荒野吃晚飯(左二)

所以回來之後,我直接就遞了辭職信,在一個環保組織做志願者,去到海拔4600米的青藏高原無人區守護一種叫斑頭雁的動物。

直到2013年,我先生申請到哈佛醫學院讀博士後,我就也跟著去了美國。最初純粹是去陪讀的,便開始做志願者,給無家可歸的婦女施捨粥、去有機農場拔草、陪老太太聊天這種,但我最想做的還是去環保類的公益組織。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參加2016阿聯酋新能源峰會(左二)


終於有一個環保組織要我,做海平面上升項目。這個組織還有一個持續了40年的環保項目,就是在波士頓碼頭撈海面上的垃圾。現在看上去波光粼粼的查爾斯河,40年前是非常醜的,一英里之外都是臭的,沿途都是設好的標誌,告誡你水裡面的魚不能吃。

這給我的觸動很大,因為畢竟中國的環保問題嚴峻多了,海平面上升對我的感受不太深刻,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還是想回來,在回來之前,我想去系統學習一下環保的公益組織是怎麼運作的。

於是就申請了哈佛大學,我在申請書裡寫得很清楚,我說我想回我的故鄉,我想回上海,我想創一個保護環境的組織幫助家鄉的人。運氣比較好我申請到了,而且還拿到了全額獎學金,而且當時我其實已經意外懷孕有八個多月了。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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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和11個月大的兒子參加哈佛大學畢業典禮

畢業後我回到了國內,去年六月份,我接下了第一個垃圾分類的項目。

我發現所有的環境汙染問題中,垃圾分類是現階段的剛需。因為這是一個最直觀的東西,農藥汙染、空氣汙染、水土汙染都看不太出來,但垃圾就在那裡,看得到摸得著。

我們第一次去跟居委討論垃圾分類方案時,大家心裡直打鼓:這是個建於50年代的老舊小區,高空拋物,甚至隨地大小便的人都還有,垃圾分類這事,真的能做成嗎?這也是國內垃圾分類普遍遇到的問題。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志願者開始執勤時,正是上海最陰冷潮溼的11月,天天下雨,志願者們歲數都大了,這雨下得我心裡顫悠悠的。但他們的執著不僅感動了我們,也感動了小區的居民。

志願者值勤一個月後,1367戶的小區,執勤時間段70%的居民都拎著乾溼兩個垃圾袋來倒垃圾,並主動除袋。可回收垃圾每個月都能回收6噸以上。小區每天送去填埋焚燒的垃圾從原來的45桶,降到了28桶。

居民意見大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做了88個小區,困難度也是一個比一個高。最難的那種小區是在每個樓層裡都有垃圾桶,如果要定時定點,就必定要撤掉樓層桶,反對的聲音特別大。

還有比如說體量特別大接近2000戶的小區,如果物業和業委都不配合,簡直難上加難。

三無小區多

還有那種三無小區——無物業,無保潔,無門衛。居民們能把垃圾扔到垃圾桶裡就不錯了。還有一些拆遷小區,前一陣才打電話跟我說,垃圾桶都不讓放進去,他說把垃圾桶放進去之後,小區變好看,這怎麼辦?

後端跟不上

垃圾分類其實鏈條很長,第一段就是政府和公益組織的宣傳和倡導,第二段是垃圾的收運和流通,第三段則是處置,填埋或者焚燒。這三段裡面只要有一段沒做好,它整個鏈條就是斷的。

所以經常有居民質疑:我分了之後,保潔員還不是倒到一起,一輛車一鍋端走,那有什麼用?其實我們現在各個階段都在加大力度了,從2月20日起,上海全市配置及塗裝溼垃圾車982輛、幹垃圾車3135輛、有害垃圾車49輛以及可回收物回收車32輛。

裝運肯定是派兩輛車來分類運。需要讓大家知道,後面的人也在努力。

人力成本高

也有許多文章質疑,垃圾分類的人力成本太高了,提出為何不每個小區配備專人分類,省去居民的麻煩。但如果目光長遠來看,只要居民養成習慣之後,後面就沒有成本了。而且如果不是源頭分,很多原本可以回收的紙張等會被溼垃圾汙染,再也不能回收。要我選擇長痛還是短痛,我覺得還是短痛比較好。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周春與團隊

“垃圾分類了,房價就會漲”

我面試員工的時候會直接問,你能不能捱罵,如果你臉皮薄挨不了罵就不用來了。因為之前有過一個例子,招的一個女生她來到的第二天,執行了兩次之後就受不了了,她說:“為什麼人與人之間是這樣子的,我想象中公益組織社工,應該是以心感動心,為什麼我勸說他們分類,他們都不睬我,然後還惡狠狠的。

組建志願者的團隊我們會培訓得非常細,甚至話術都有。比較典型的是執行的時候,我們會跟他們說要定好自己的定位,你是居民的榜樣,你可以說:“今天我幫你拆了,幫你分了,明天你來自己分好不好?

很多居民不會聽你講環保,也不管為了什麼子孫後代。但如果你跟他說,垃圾分類了,小區乾淨了,房價就會漲,他就同意了。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現在政府大力推進垃圾分類,很明顯對我們的工作幫助很大。雖說很多人不支持處罰的制度,但獎勵制度我們也早就做過了,比如“綠色賬戶”推了十幾年,就是你分得好,就獎勵一隻牙膏,等等這類的方法都嘗試過。

這是一個需要全民努力的事情,各種方法都試過了,最後只好用法律來規範。只靠我們幾個工作人員、幾個志願者,是做不了所有的工作的。它要改變的是人的習慣和惰性。雖然道阻且長,但這一年多來的成效也讓我充滿信心,每一個國家推進垃圾分類都不是一帆風順的,我們又何嘗做不到呢?中國的垃圾分類,道阻且長但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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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前不久,一條發佈了“垃圾分類”的調查問卷,想聽聽普通民眾的聲音,在我們獲得的200多條回覆中,52%的讀者所在的城市已經開始實行垃圾分類政策,且97%的人認為垃圾分類很有必要。

@牛八

垃圾分類很有必要,環境已經很差了,不能繼續差下去了,人類必須自救。

@夏沫

垃圾只是放錯地方的資源。

@小欣

出去騎車,看周邊的村莊快要被垃圾淹沒了。放眼世界,垃圾也是無處不在,保護環境已經刻不容緩了。

@阿張

我覺得沒有必要,可以通過技術解決的問題沒必要給居民添加負擔。中國禁止進口垃圾,以後日本所謂的垃圾分類處理也將原形畢現。

《條例》中表示,垃圾不僅要分類,還要定時定點。上海很多小區樓道內的垃圾桶被撤除,統一要到小區門口丟垃圾,丟垃圾的時間也有明確規定。75%的人表示堅決支持並會嚴格執行,也有17%的人認為這是一件好事,但不需要強制。

@小喵

定時定點丟垃圾太不方便了。為什麼要規定丟的時間?這個時間段對上班族來說也很不友好。

@琳琳

撤銷普通垃圾桶的行為完全不能理解,考慮過996員工的感受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妍妍

我沒有生活在上海,不過在7月我會去上海打暑期工,到時候一定會遵守,真的很希望中國人民全部都可以慢慢的養成這一習慣。

@瑞恩

因為覺得溼垃圾處理起來很麻煩,所以現在儘量不點外賣了,菜也是吃多少買多少,少產生廚餘垃圾,從源頭解決,這件事就會輕鬆很多。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目前分類標準按照溼垃圾、幹垃圾、有害垃圾和可回收垃圾四大類區分,而在問卷調查中,只有38%的讀者表示自己非常清楚該如何分類。

@Phil

我覺得個體上應該儘量簡化分類,例如就分乾溼就好,分類越細對執行個體理解要求越高,容易產生混亂。

@塔子

聽說一隻小龍蝦要分成好幾種垃圾去扔,什麼整隻小龍蝦是溼垃圾,龍蝦殼是幹垃圾,網上這些分類信息是否正確我覺得都還有待考證,這讓我們怎麼分?

@chen

教育在這塊的缺失是很大的責任吧。學生時代從來沒學過怎麼垃圾分類啊,突然要我分,平時大家都忙,也不會想再集中具體地學習了。

我們也詢問了讀者,是否有在嚴格垃圾分類的國家生活過的經歷,他們又有哪些值得學習的地方,多數人都提到了鄰國日本。

@香菇

在東京生活過,他們的垃圾站簡直乾淨到可以在裡面喝咖啡。

@倩倩

看到東南亞國家很多是用樹葉包裹食物,覺得很環保,中國以前買菜也是拎個菜籃子或者用稻草一捆,現在塑料袋太方便了反而不是好事。

@Ayaka

之前研究生在英國讀的。每個宿舍廚房都會有4個垃圾桶,而且公告板上其實都有很明確的圖示,操作起來非常簡單。垃圾都會有專人來收。其實各個國家的學生很容易就接受這件事,而且會變成一種習慣,就跟吃飯喝水一樣,並沒有特殊之處。

@豔豔

有看到日本小學的教育,從小就養成習慣,牛奶盒都是拆開洗乾淨然後放到一起回收,讓人感覺很感動。

@Celine

臺灣地區的垃圾分類很嚴格,也有好一段時間了。而且從學校開始,觀念得從小抓起。一開始推廣也是採取有罰則的制度。

@陽光

我在30年前讀中學時,就從課本上知道了日本的垃圾分類,從那時起我就在盼望著中國什麼時候能進行垃圾分類。前幾年從電視上看到在臺灣鄉村的人們都會給垃圾分類時,就希望我們的這個時間不會到來得太晚。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在上海試行的這段期間內,網絡上有很多個版本的分類標準,有些正確,有些卻是譁眾取寵。大家可以按照以下的記憶口訣來區分:

泔腳豬能吃,溼垃圾收起;

化學易燃爆,輕放有害裡;

紙塑玻金紡,都是可回收;

不知放哪裡,投進幹垃圾。


哈佛女碩士回國做垃圾分類3年,僅用一句話勸服上海人


1. 一個垃圾桶也可以用夾子分別固定兩個垃圾袋,來區分乾溼。

2. 湊不上丟垃圾時間,又有溼垃圾產生的,可以買一個堆肥桶把溼垃圾堆肥種花。

3. 衛生間產生的幾乎是幹垃圾,廚房幾乎是溼垃圾,這兩個地方分別放一個垃圾桶,幾乎乾溼就能分離了。

4. 儘量節省空間就能減少丟垃圾的次數,比如鋁罐壓扁後再放進自家垃圾桶。

鳴謝:上海虹葉居委會、上海虹口區嘉興路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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