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愛好者的創作平臺
散文 / 詩詞 / 小說 / 情感
我不是孝子
作者：屈緒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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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孝子
作者：屈緒科
母親去世十年了，作為長子，我沒有盡到孝心。遺憾和愧疚並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漠。
相反隨著自己進入老年卻越來越重地啃齧和折磨著我的心，使我時常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難以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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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孝子
作者：屈緒科
母親去世十年了，作為長子，我沒有盡到孝心。遺憾和愧疚並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漠。
相反隨著自己進入老年卻越來越重地啃齧和折磨著我的心，使我時常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難以解脫。
母親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從未離開過土地。她性格波辣，行事幹練，吃苦愛勞。大集體時代，她如魚得水，勁頭十足，歡樂無限，勞動永遠是她的快樂。
上學時遇有節假，我們會隨社員一起勞動，母親和她的姐妹們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休息時她們還會開心地摔跤打鬧
在那艱難的歲月，除了生產隊的勞作，母親還拉扯了我們兄妹六人。紡線織布，縫衣做鞋，吃喝穿戴，全靠母親一手自給自足。我們從小便深感母親的能幹。因為我們清楚記得，下雪了不少小夥伴穿著露跂的單鞋，看我們新窩窩〈棉鞋〉的羨慕眼神；大熱天，打著赤腳或穿著破窩窩看我們紅纓麻鞋〈手工涼鞋>的貪戀目光；還有小夥伴穿著不合時宜的衣裳看我們時令衣著的複雜表情。我們內心早就注入了對母親的感恩和敬佩。
村裡的嬸孃們織布，裁衣，做鞋，常尋母親幫難，母親總是以此為樂，以此為榮。
冬天的漫漫長夜，我們幾次起來撒尿，還見母親在油燈下紡線織布，納鞋底，做針錢。我們住校後每週回家，母親都會熬夜很長時間，幫我們捉蝨子。這一切都讓我們深感母親養育我們的艱辛和不易。
有句話母親常對我們講，“一個老子能養活十個小子，十個小子養不活一個老子。”
每聽此話，我都能感到母親內心的豁達和悽惋，豁達是母親把養育兒女當本能和義務，無怨無悔；悽碗是母親對自己老來的擔心，對我們的提睲和警告。母親每說一次，都在我心中強化著一個信念，一定要孝敬母親，不能讓母親失望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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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孝子
作者：屈緒科
母親去世十年了，作為長子，我沒有盡到孝心。遺憾和愧疚並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漠。
相反隨著自己進入老年卻越來越重地啃齧和折磨著我的心，使我時常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難以解脫。
母親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從未離開過土地。她性格波辣，行事幹練，吃苦愛勞。大集體時代，她如魚得水，勁頭十足，歡樂無限，勞動永遠是她的快樂。
上學時遇有節假，我們會隨社員一起勞動，母親和她的姐妹們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休息時她們還會開心地摔跤打鬧
在那艱難的歲月，除了生產隊的勞作，母親還拉扯了我們兄妹六人。紡線織布，縫衣做鞋，吃喝穿戴，全靠母親一手自給自足。我們從小便深感母親的能幹。因為我們清楚記得，下雪了不少小夥伴穿著露跂的單鞋，看我們新窩窩〈棉鞋〉的羨慕眼神；大熱天，打著赤腳或穿著破窩窩看我們紅纓麻鞋〈手工涼鞋>的貪戀目光；還有小夥伴穿著不合時宜的衣裳看我們時令衣著的複雜表情。我們內心早就注入了對母親的感恩和敬佩。
村裡的嬸孃們織布，裁衣，做鞋，常尋母親幫難，母親總是以此為樂，以此為榮。
冬天的漫漫長夜，我們幾次起來撒尿，還見母親在油燈下紡線織布，納鞋底，做針錢。我們住校後每週回家，母親都會熬夜很長時間，幫我們捉蝨子。這一切都讓我們深感母親養育我們的艱辛和不易。
有句話母親常對我們講，“一個老子能養活十個小子，十個小子養不活一個老子。”
每聽此話，我都能感到母親內心的豁達和悽惋，豁達是母親把養育兒女當本能和義務，無怨無悔；悽碗是母親對自己老來的擔心，對我們的提睲和警告。母親每說一次，都在我心中強化著一個信念，一定要孝敬母親，不能讓母親失望和悲傷。
我們在不知不覺中長大，母親在忙忙碌碌中衰老。大集體解散後，母親雖感失落，但她還有大地，有農村，有她一生喜愛的農村生活。我們也相繼結婚生子，過上了自己的生活。有的在城裡工作，有的在城裡做生意。只有母親獨自在家留守，她喜歡留守。
也許這是母親老來最輕鬆快樂的一段時光，她徹底卸掉了兒女們的重負，身體也還健康硬郎。趕集上會看熱鬧，串門打牌拉家常。為兒女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應該好好的歇息了。
有一天，突然村裡人打來電話，母親在人窩裡正說笑突然間倒下去了。我們正準備回家電話又來了，母親打來的，說她已經好了，不用回去。這種事以前也有，一會就過去了，不要緊的。
母親八十多了，每年都作體檢。醫生每看完檢查結果都讚不絕口：“好身體”。
其實是母親隱情不報，她是怕到城裡來。母親說，城裡空氣和農村不同，有怪味，聞了就頭暈、噁心；不論坐大車小車，肚內東西都往出湧；坐電梯，上樓心往下沉，下樓心往上湧；一進城裡的房，氣是憋的，心是悶的；在高層，看外邊是空的，看底下是昏的。她每次進城，辦完事再晚都要回家，她說回到農村的屋，睡覺是踏實的，磕睡是香的。要在城裡呆上二，三天，對母親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母親這次怕是難留在農村了，儘管檢查沒大問題，但一陣性暈倒是不能獨自呆在農村了。兩個弟弟商意，將母親接到城裡住。這可是母親的大忌呀。我雖想放棄生意，回家照顧母親，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也不能輕易表態呀？
當時我在做舊貨生意，雖說照顧母親已經不是自己的責任了，但做為兒子，做為老大兒子，對母親的難處視而不管，實在於心不忍。經過反覆考慮，我打定主意要說服老伴，我們一塊回去照顧母親。
我深知她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好琢的料，尤其在家務上，斤斤計較，生怕吃虧，在養父母上更談不上多作付出。所以多日愁眉不展。
一天她沒好氣地說“難受啥呢？成天吊著個臉”。
”難受咱媽呢，她不愛在城裡住，我還是求你了，我們回去把母親管上，在農村也能掙錢呀？”
“你就甭想，我們把父親侍侯過世了，母親咋說也該他倆《指兩個弟弟》管了。”
“人家沒條件，不方便，總不能把工作辭了吧”
“男人有工作，婆娘沒工作吧！人家屋裡都有房，有啥不方便”
“孝敬父母不是攤苛捐雜稅，多孝敬父母有什麼不好呢？
“人家吃皇糧，拿工資，我們在農村誰給一分錢。到現在房沒蓋，三個娃正上學，不掙錢日子咋過。”
“過曰子可以慢慢耒，但孝敬父母不能等呀”
她一下子暴躁起來。“你咋聽不明白，弟兄三個，兩個老人，我們管了一個，他倆合著還管不了一個嗎”？
我很生氣地說：“那母親要生我一個難道還扔溝裡不行。”
“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隨著她的惡吼，只聽嘩地一聲巨響，鐵鍋連同放在裡面的盤碗摔得粉碎。
我忽然靈醒，怎麼一時性急，咋忘記她的惡習了？
“得是你一個”。說著她又提起蜂窩煤爐上的鋸壺，帶水摔了出去。鋁壺變型，水流滿地。聽到響動，左鄰右舍連同市場顧客都圍了上來，我已經後悔莫及，怎麼又惹下這惡鬼了？不是早打定萬事則忍的注意了嗎？我裝著生氣的樣子，忍氣吞聲地坐在門口。心裡卻謝天謝地到此為至吧！
誰知她趁人不備忽地又提起剛買幾天的蜂窩煤爐，使勁摔了出去。一聲悶響，滿屋熱氣升騰，爐瓦、爐灰、燒紅的蜂窩煤滾了一地，幸虧滿地是水沒釀成火災。嘴裡還說著“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她雖然精疲力竭氣喘噓噓，但凶惡絲毫未減。
我至今都不明白，隔壁多嘴的胖老婆是出於生氣還是懷有惡意，竟在此時還對她火上澆油“把電視也給摔了”。聽了胖老婆的話她又忽地站起“我真想把這都給摔了”。圍覌者一邊按她坐下，一邊指責胖老婆。市場人大多愕然，唯聽到顧客中兩人輕嘆“烈性”、“洪水猛獸”。
這次暴發，使她的人品在市場大降，惡習昭然若揭；我也從經濟到人格損失不輕。
隨後幾天，我一真走不出那天的陰影。老婆的惡行；自己的窩囊，還有母親的處境，但想得最多的是做人難，而做得自由自在，理直氣壯更難。幾次到最後都想到了獨身。母親養我小，我養母親老。現在明知母親受難，做兒的愛莫能助，無能為力。內心是何等難受悲嘆！
回家照顧母親是不可能了，但母親在城裡卻時時讓我牽掛。她是怎樣地忍受著一天天的孤獨、寂莫，很小的斗室；暗淡的光線；唯一的小床。母親曾對我說，她從明到黑從黑到明，睡也是這床，醒也是這床。
媽，你白天可以到客廳看電視。
自電視興上來，我就不愛看，咯吵，謀亂。
那你白天到樓下去轉轉。
坐電梯太難受，我不想下去，下去也沒處去，也沒人說話。
那他們都回來了，你可以出來在客庭坐坐，說說閒話。
誰跟我說閒話呢？吃飯也是我一個在小房吃。
母親的處境比我想象的還差，我知道母親性硬，不是那種會討好別人的人，尤其做為一個長輩。
我感到自己對於母親的責任和壓力更大更沉重。
收舊傢俱本來就極少有固定的目標和路線，走出門到處轉悠。自從母親住在二弟處，由於牽掛和思念，一出市場，不論朝那個方向走，我總是自覺不自覺地走到二弟所在的南梢門，等離的很近了，就縮性去看母親，陪母親坐一會，說城市；說農村；說以前，也說現在，有時還說某個親戚。給母親短暫的陪伴和安慰。但到走時，心裡總是酸溜溜的，好象在說“媽，兒對不起你呀”。
有次我在等駕坡看到賣神仙草涼粉，這是母親的喜愛，當即買下幾大塊，踦了很遠的路給母親送去。母親甚是高興，讓我和她一塊吃。但天色己晚，返回市場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何況我還想沿途收些二手貨應付屋裡婆娘。就急急忙忙往回趕。因為太晚，也沒有碰到二手貨。回市場她看我空車，很生氣地說“我以為你今收的多，竟然還是空車”。收舊貨空車而返是常事。我假裝沮喪“今黴氣著呢，路沒少跑，貨沒收下”。
“沒收下也不早回來，賣了個桌子也叫別人送走了，自己送還能掙個房錢”。
我自感理虧，忙幫著收攤。
“強蛋說碰見'你，很急地朝城裡蹬。”
“碰見強蛋了。有人打電話有貨，急急忙忙趕去，貨不好，價還大，沒弄成”。我用抱怨的口氣撒了個慌。
我知道母親來城這段，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月底她也發覺了，“以前每月都在四千以上，有時伍千多。這個月三千元都不到，能掙個啥”。
我心裡明白，由於自己心不在淹，常走熟道，很難收到一手貨，多是打別人二手貨應付女人，那能掙到錢呢？
即不能一心一意的掙錢；又不能心安理得的照顧母親。這樣的日子搞得我整日人心慌慌，心煩意亂------
最讓我揪心的是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先去時，只要聽到敲門聲，母親會用響亮喜悅的聲音迴應我，並立即開門。現在聲音沒了以前的響亮，顯得低沉而無奈。開門也遲滯了許多，連步態也顯蹣跚，沒了早先的輕盈。而我也終日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向母親說了自己的苦衷。
“媽，我知道你住在城裡很難受，想接你回家，但我的困難太大了”。說著就流出委屈而難過的淚水。母親很理解我，“媽知道你現在的苦處，房沒蓋，娃都在上學，要做生意還要操心我，看你每次來都心神不定的樣子。”
“你不能扔下掙錢回去管我，等你掙錢把房蓋了，我就回去也是放心的。”
母親的話讓我心情豁然開即，一下子有了勇氣，有了主意。
當晚我就和女人商量蓋房的事。我隱滿了接母親回去的直接目的，而是說了其它的理由。
我們在城裡承受著巨大的蓋房壓力，心急火燎的辛苦一年，抵不住材料和工費的上漲，不如向親戚朋友借錢蓋房。借錢沒利息，帳是死的越還越少。蓋房後我們少了一個負擔，心情也會大不一樣。
這次她沒有絲毫異意。說幹就幹，我們各自先向自己的兄妹試探，得到了慷慨的答覆。當即決定春節前撤離市場，年後動工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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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孝子
作者：屈緒科
母親去世十年了，作為長子，我沒有盡到孝心。遺憾和愧疚並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漠。
相反隨著自己進入老年卻越來越重地啃齧和折磨著我的心，使我時常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難以解脫。
母親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從未離開過土地。她性格波辣，行事幹練，吃苦愛勞。大集體時代，她如魚得水，勁頭十足，歡樂無限，勞動永遠是她的快樂。
上學時遇有節假，我們會隨社員一起勞動，母親和她的姐妹們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休息時她們還會開心地摔跤打鬧
在那艱難的歲月，除了生產隊的勞作，母親還拉扯了我們兄妹六人。紡線織布，縫衣做鞋，吃喝穿戴，全靠母親一手自給自足。我們從小便深感母親的能幹。因為我們清楚記得，下雪了不少小夥伴穿著露跂的單鞋，看我們新窩窩〈棉鞋〉的羨慕眼神；大熱天，打著赤腳或穿著破窩窩看我們紅纓麻鞋〈手工涼鞋>的貪戀目光；還有小夥伴穿著不合時宜的衣裳看我們時令衣著的複雜表情。我們內心早就注入了對母親的感恩和敬佩。
村裡的嬸孃們織布，裁衣，做鞋，常尋母親幫難，母親總是以此為樂，以此為榮。
冬天的漫漫長夜，我們幾次起來撒尿，還見母親在油燈下紡線織布，納鞋底，做針錢。我們住校後每週回家，母親都會熬夜很長時間，幫我們捉蝨子。這一切都讓我們深感母親養育我們的艱辛和不易。
有句話母親常對我們講，“一個老子能養活十個小子，十個小子養不活一個老子。”
每聽此話，我都能感到母親內心的豁達和悽惋，豁達是母親把養育兒女當本能和義務，無怨無悔；悽碗是母親對自己老來的擔心，對我們的提睲和警告。母親每說一次，都在我心中強化著一個信念，一定要孝敬母親，不能讓母親失望和悲傷。
我們在不知不覺中長大，母親在忙忙碌碌中衰老。大集體解散後，母親雖感失落，但她還有大地，有農村，有她一生喜愛的農村生活。我們也相繼結婚生子，過上了自己的生活。有的在城裡工作，有的在城裡做生意。只有母親獨自在家留守，她喜歡留守。
也許這是母親老來最輕鬆快樂的一段時光，她徹底卸掉了兒女們的重負，身體也還健康硬郎。趕集上會看熱鬧，串門打牌拉家常。為兒女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應該好好的歇息了。
有一天，突然村裡人打來電話，母親在人窩裡正說笑突然間倒下去了。我們正準備回家電話又來了，母親打來的，說她已經好了，不用回去。這種事以前也有，一會就過去了，不要緊的。
母親八十多了，每年都作體檢。醫生每看完檢查結果都讚不絕口：“好身體”。
其實是母親隱情不報，她是怕到城裡來。母親說，城裡空氣和農村不同，有怪味，聞了就頭暈、噁心；不論坐大車小車，肚內東西都往出湧；坐電梯，上樓心往下沉，下樓心往上湧；一進城裡的房，氣是憋的，心是悶的；在高層，看外邊是空的，看底下是昏的。她每次進城，辦完事再晚都要回家，她說回到農村的屋，睡覺是踏實的，磕睡是香的。要在城裡呆上二，三天，對母親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母親這次怕是難留在農村了，儘管檢查沒大問題，但一陣性暈倒是不能獨自呆在農村了。兩個弟弟商意，將母親接到城裡住。這可是母親的大忌呀。我雖想放棄生意，回家照顧母親，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也不能輕易表態呀？
當時我在做舊貨生意，雖說照顧母親已經不是自己的責任了，但做為兒子，做為老大兒子，對母親的難處視而不管，實在於心不忍。經過反覆考慮，我打定主意要說服老伴，我們一塊回去照顧母親。
我深知她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好琢的料，尤其在家務上，斤斤計較，生怕吃虧，在養父母上更談不上多作付出。所以多日愁眉不展。
一天她沒好氣地說“難受啥呢？成天吊著個臉”。
”難受咱媽呢，她不愛在城裡住，我還是求你了，我們回去把母親管上，在農村也能掙錢呀？”
“你就甭想，我們把父親侍侯過世了，母親咋說也該他倆《指兩個弟弟》管了。”
“人家沒條件，不方便，總不能把工作辭了吧”
“男人有工作，婆娘沒工作吧！人家屋裡都有房，有啥不方便”
“孝敬父母不是攤苛捐雜稅，多孝敬父母有什麼不好呢？
“人家吃皇糧，拿工資，我們在農村誰給一分錢。到現在房沒蓋，三個娃正上學，不掙錢日子咋過。”
“過曰子可以慢慢耒，但孝敬父母不能等呀”
她一下子暴躁起來。“你咋聽不明白，弟兄三個，兩個老人，我們管了一個，他倆合著還管不了一個嗎”？
我很生氣地說：“那母親要生我一個難道還扔溝裡不行。”
“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隨著她的惡吼，只聽嘩地一聲巨響，鐵鍋連同放在裡面的盤碗摔得粉碎。
我忽然靈醒，怎麼一時性急，咋忘記她的惡習了？
“得是你一個”。說著她又提起蜂窩煤爐上的鋸壺，帶水摔了出去。鋁壺變型，水流滿地。聽到響動，左鄰右舍連同市場顧客都圍了上來，我已經後悔莫及，怎麼又惹下這惡鬼了？不是早打定萬事則忍的注意了嗎？我裝著生氣的樣子，忍氣吞聲地坐在門口。心裡卻謝天謝地到此為至吧！
誰知她趁人不備忽地又提起剛買幾天的蜂窩煤爐，使勁摔了出去。一聲悶響，滿屋熱氣升騰，爐瓦、爐灰、燒紅的蜂窩煤滾了一地，幸虧滿地是水沒釀成火災。嘴裡還說著“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她雖然精疲力竭氣喘噓噓，但凶惡絲毫未減。
我至今都不明白，隔壁多嘴的胖老婆是出於生氣還是懷有惡意，竟在此時還對她火上澆油“把電視也給摔了”。聽了胖老婆的話她又忽地站起“我真想把這都給摔了”。圍覌者一邊按她坐下，一邊指責胖老婆。市場人大多愕然，唯聽到顧客中兩人輕嘆“烈性”、“洪水猛獸”。
這次暴發，使她的人品在市場大降，惡習昭然若揭；我也從經濟到人格損失不輕。
隨後幾天，我一真走不出那天的陰影。老婆的惡行；自己的窩囊，還有母親的處境，但想得最多的是做人難，而做得自由自在，理直氣壯更難。幾次到最後都想到了獨身。母親養我小，我養母親老。現在明知母親受難，做兒的愛莫能助，無能為力。內心是何等難受悲嘆！
回家照顧母親是不可能了，但母親在城裡卻時時讓我牽掛。她是怎樣地忍受著一天天的孤獨、寂莫，很小的斗室；暗淡的光線；唯一的小床。母親曾對我說，她從明到黑從黑到明，睡也是這床，醒也是這床。
媽，你白天可以到客廳看電視。
自電視興上來，我就不愛看，咯吵，謀亂。
那你白天到樓下去轉轉。
坐電梯太難受，我不想下去，下去也沒處去，也沒人說話。
那他們都回來了，你可以出來在客庭坐坐，說說閒話。
誰跟我說閒話呢？吃飯也是我一個在小房吃。
母親的處境比我想象的還差，我知道母親性硬，不是那種會討好別人的人，尤其做為一個長輩。
我感到自己對於母親的責任和壓力更大更沉重。
收舊傢俱本來就極少有固定的目標和路線，走出門到處轉悠。自從母親住在二弟處，由於牽掛和思念，一出市場，不論朝那個方向走，我總是自覺不自覺地走到二弟所在的南梢門，等離的很近了，就縮性去看母親，陪母親坐一會，說城市；說農村；說以前，也說現在，有時還說某個親戚。給母親短暫的陪伴和安慰。但到走時，心裡總是酸溜溜的，好象在說“媽，兒對不起你呀”。
有次我在等駕坡看到賣神仙草涼粉，這是母親的喜愛，當即買下幾大塊，踦了很遠的路給母親送去。母親甚是高興，讓我和她一塊吃。但天色己晚，返回市場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何況我還想沿途收些二手貨應付屋裡婆娘。就急急忙忙往回趕。因為太晚，也沒有碰到二手貨。回市場她看我空車，很生氣地說“我以為你今收的多，竟然還是空車”。收舊貨空車而返是常事。我假裝沮喪“今黴氣著呢，路沒少跑，貨沒收下”。
“沒收下也不早回來，賣了個桌子也叫別人送走了，自己送還能掙個房錢”。
我自感理虧，忙幫著收攤。
“強蛋說碰見'你，很急地朝城裡蹬。”
“碰見強蛋了。有人打電話有貨，急急忙忙趕去，貨不好，價還大，沒弄成”。我用抱怨的口氣撒了個慌。
我知道母親來城這段，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月底她也發覺了，“以前每月都在四千以上，有時伍千多。這個月三千元都不到，能掙個啥”。
我心裡明白，由於自己心不在淹，常走熟道，很難收到一手貨，多是打別人二手貨應付女人，那能掙到錢呢？
即不能一心一意的掙錢；又不能心安理得的照顧母親。這樣的日子搞得我整日人心慌慌，心煩意亂------
最讓我揪心的是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先去時，只要聽到敲門聲，母親會用響亮喜悅的聲音迴應我，並立即開門。現在聲音沒了以前的響亮，顯得低沉而無奈。開門也遲滯了許多，連步態也顯蹣跚，沒了早先的輕盈。而我也終日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向母親說了自己的苦衷。
“媽，我知道你住在城裡很難受，想接你回家，但我的困難太大了”。說著就流出委屈而難過的淚水。母親很理解我，“媽知道你現在的苦處，房沒蓋，娃都在上學，要做生意還要操心我，看你每次來都心神不定的樣子。”
“你不能扔下掙錢回去管我，等你掙錢把房蓋了，我就回去也是放心的。”
母親的話讓我心情豁然開即，一下子有了勇氣，有了主意。
當晚我就和女人商量蓋房的事。我隱滿了接母親回去的直接目的，而是說了其它的理由。
我們在城裡承受著巨大的蓋房壓力，心急火燎的辛苦一年，抵不住材料和工費的上漲，不如向親戚朋友借錢蓋房。借錢沒利息，帳是死的越還越少。蓋房後我們少了一個負擔，心情也會大不一樣。
這次她沒有絲毫異意。說幹就幹，我們各自先向自己的兄妹試探，得到了慷慨的答覆。當即決定春節前撤離市場，年後動工蓋房。
回到老家，自然想到年邁的岳母。她獨居在家已有多年了。便提醒女人，多做好飯，包餃子蒸包子給媽送去，別再讓她長年一樣飯，鹽調機器壓的面。
其實這那用我來提醒？只是她做女兒的，不知道是想不到這麼多還是不願做這麼多，只有二里地，以前在家時就很少照顧母親。在我的再三催逼下，她去了幾次後便對我說，每次回來時，媽總不讓走，要陪她一晚。我責怪，那你為啥回來呢？陪伴也是很重要的孝敬啊？
記得幾年前，岳母去城裡參加某外孫婚禮。同車返回時，我把岳母留了下來準備讓岳母在城裡浪幾天。“咱媽暈車”她說。
“三輪不暈吧，”她愕然。
“晚上住那兒呢？”她又問？
“市場隔壁有旅社，你陪媽住”。她的眼神有些異樣。
坐著三輪車，岳母憑生第一次轉了鼓樓；上了鐘樓；遊了幾個景區。記得我當時內心還蠻感卑維和酸楚，要是能開著私家車該有多體面。
有天出發前，岳母坐在店門口稍等，隔壁強蛋開玩笑地說，“嬸，你看現在社會好不好”？問者無意，聽者有心，誰也沒想到岳母竟脾氣暴踹地嚷道：“好啥呢好，年青人都走了，把老年人放在家裡，啥時侯死了都不知道？”
正是這次岳母的抱怨，深深刺痛了我的心，讓我知道陪伴的重要。
“我不在那睡，被褥一股味，幾十年的土炕也坑坑凹凹，實在沒法睡。”
我很生氣地說“得是從過會到現在都沒洗”。我真是深惡痛絕了。
還是在前年，當時岳母村裡過會，我們有事回來順便去看岳母。黑暗的老屋，很小的窗戶，上面糊著多年未動已變黑黃的報紙，象一隻渾濁的貓眼；坑上黑呼呼的，看不清被褥的顏色，用手摸下去竹蓆很黏手。拉開電燈，本來燈泡瓦數很小又被灰'塵包裹的燈泡，只有手掌大一片濁光。
渾濁灰暗的燈光下，粗布被褥和竹蓆混為一色，渲染著斑駁歲月。難以想象岳母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沉默良久，我心情沉重地說，天氣很好，我們給媽把坑上東西全洗了吧？
她有些不以為然。我知其身賴，便帶有命令地說，你先拆被褥我洗涼蓆，天黑前必需縫好。
說幹就幹，我找來大盆、長凳、刷子、洗衣粉，提一桶水，挽起袖管，在後院著急地洗了起來。糊狀的濁質剛刷下又結停在席上，反覆用水沖刷，才顯出黃燦燦的竹蓆本色，摸出竹子的質感。勞作能改變事物，帶來喜悅。一張如新般竹蓆搭上鐵絲，我急忙回屋看她進展如何。
進了門不見人影，被褥還是我拉席時壓在櫃蓋上的原樣，一時令我無可奈何。
稍傾，我再鼓勇氣，還得逼她一塊幹完這些活。不然，晚上岳母晚上鋪啥蓋啥，我尋找到戲場，不出所料她正和幾個人站一塊看戲。我只能忍著，心平氣和底聲說，不抓緊洗天黑就縫不了咧。
“今不洗”。語氣堅定而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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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來，她常回家，有時還呆幾天，竟沒有給母親洗被褥。我此時想起了手機上的一句話，沒心沒肺，長命百歲，沒心沒肺確是有點，長命百歲難說，她過份關注自己身體，無病常看，小病大看，常年藥不斷。
一天她從母親那回來較晚，我正收拾蓋房的場子，她一到跟前就有些奇怪地說，走時媽拉著手硬是不讓走，
“你甭回去，跟媽睡一黑”。
“那你回來幹什麼，我不知道你咋能走得離，咋能忍心走。現在就去，我們一塊去。”
我不去，被褥一股味，土炕坑坑凹凹我都能睡，關鍵她一黑胡說“快，快，你達《岳父，己去世多年了。》回來了，聲音、眼神特別嚇人。
“你知道她為啥留你嗎？她怕萬一……
“今晚一定得去。說著我就準備電動三輪車。”
“你去不方便，也沒處睡。”說著就給她弟打電話，“今晚留神咱媽，勤看著。”
小舅子倒是一個孝子，其它方面都好，就是不敢陪母親。她掛了電話說“拴柱《小舅子》不願陪著媽，就是怕她半夜胡說，把人頭髮都嚇的豎起來了。”
第二天天未亮，她的手機響，我悔恨至極，知道事情不好。我奏近手機聽到“快過來，咱媽不行了”。小舅子打來的。
我們極速趕去，昏暗的燈光下，岳母背靠在一堆被子上，體溫維熱，面容似有掙扎，早已氣絕人亡。
據小舅子說，凌晨兩點他還看了母親一次，說了話，喝了一口水，天快明再來看就這樣了。
他們所謂的怕和很避諱的正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刻，生離死別。我真不明白有什麼可怕的，難道不想今生再叫最後一聲媽；難道不想陪母親走完她生命的最後一程；難道不想再最後照顧一下母親的吃喝；難道不想再看母親最後一眼，也讓母親看兒女最後一眼，難道……
在生命的全部過程中我特別重視和珍借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時刻。
文學愛好者的創作平臺
散文 / 詩詞 / 小說 / 情感
我不是孝子
作者：屈緒科
母親去世十年了，作為長子，我沒有盡到孝心。遺憾和愧疚並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漠。
相反隨著自己進入老年卻越來越重地啃齧和折磨著我的心，使我時常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難以解脫。
母親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從未離開過土地。她性格波辣，行事幹練，吃苦愛勞。大集體時代，她如魚得水，勁頭十足，歡樂無限，勞動永遠是她的快樂。
上學時遇有節假，我們會隨社員一起勞動，母親和她的姐妹們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休息時她們還會開心地摔跤打鬧
在那艱難的歲月，除了生產隊的勞作，母親還拉扯了我們兄妹六人。紡線織布，縫衣做鞋，吃喝穿戴，全靠母親一手自給自足。我們從小便深感母親的能幹。因為我們清楚記得，下雪了不少小夥伴穿著露跂的單鞋，看我們新窩窩〈棉鞋〉的羨慕眼神；大熱天，打著赤腳或穿著破窩窩看我們紅纓麻鞋〈手工涼鞋>的貪戀目光；還有小夥伴穿著不合時宜的衣裳看我們時令衣著的複雜表情。我們內心早就注入了對母親的感恩和敬佩。
村裡的嬸孃們織布，裁衣，做鞋，常尋母親幫難，母親總是以此為樂，以此為榮。
冬天的漫漫長夜，我們幾次起來撒尿，還見母親在油燈下紡線織布，納鞋底，做針錢。我們住校後每週回家，母親都會熬夜很長時間，幫我們捉蝨子。這一切都讓我們深感母親養育我們的艱辛和不易。
有句話母親常對我們講，“一個老子能養活十個小子，十個小子養不活一個老子。”
每聽此話，我都能感到母親內心的豁達和悽惋，豁達是母親把養育兒女當本能和義務，無怨無悔；悽碗是母親對自己老來的擔心，對我們的提睲和警告。母親每說一次，都在我心中強化著一個信念，一定要孝敬母親，不能讓母親失望和悲傷。
我們在不知不覺中長大，母親在忙忙碌碌中衰老。大集體解散後，母親雖感失落，但她還有大地，有農村，有她一生喜愛的農村生活。我們也相繼結婚生子，過上了自己的生活。有的在城裡工作，有的在城裡做生意。只有母親獨自在家留守，她喜歡留守。
也許這是母親老來最輕鬆快樂的一段時光，她徹底卸掉了兒女們的重負，身體也還健康硬郎。趕集上會看熱鬧，串門打牌拉家常。為兒女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應該好好的歇息了。
有一天，突然村裡人打來電話，母親在人窩裡正說笑突然間倒下去了。我們正準備回家電話又來了，母親打來的，說她已經好了，不用回去。這種事以前也有，一會就過去了，不要緊的。
母親八十多了，每年都作體檢。醫生每看完檢查結果都讚不絕口：“好身體”。
其實是母親隱情不報，她是怕到城裡來。母親說，城裡空氣和農村不同，有怪味，聞了就頭暈、噁心；不論坐大車小車，肚內東西都往出湧；坐電梯，上樓心往下沉，下樓心往上湧；一進城裡的房，氣是憋的，心是悶的；在高層，看外邊是空的，看底下是昏的。她每次進城，辦完事再晚都要回家，她說回到農村的屋，睡覺是踏實的，磕睡是香的。要在城裡呆上二，三天，對母親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母親這次怕是難留在農村了，儘管檢查沒大問題，但一陣性暈倒是不能獨自呆在農村了。兩個弟弟商意，將母親接到城裡住。這可是母親的大忌呀。我雖想放棄生意，回家照顧母親，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也不能輕易表態呀？
當時我在做舊貨生意，雖說照顧母親已經不是自己的責任了，但做為兒子，做為老大兒子，對母親的難處視而不管，實在於心不忍。經過反覆考慮，我打定主意要說服老伴，我們一塊回去照顧母親。
我深知她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好琢的料，尤其在家務上，斤斤計較，生怕吃虧，在養父母上更談不上多作付出。所以多日愁眉不展。
一天她沒好氣地說“難受啥呢？成天吊著個臉”。
”難受咱媽呢，她不愛在城裡住，我還是求你了，我們回去把母親管上，在農村也能掙錢呀？”
“你就甭想，我們把父親侍侯過世了，母親咋說也該他倆《指兩個弟弟》管了。”
“人家沒條件，不方便，總不能把工作辭了吧”
“男人有工作，婆娘沒工作吧！人家屋裡都有房，有啥不方便”
“孝敬父母不是攤苛捐雜稅，多孝敬父母有什麼不好呢？
“人家吃皇糧，拿工資，我們在農村誰給一分錢。到現在房沒蓋，三個娃正上學，不掙錢日子咋過。”
“過曰子可以慢慢耒，但孝敬父母不能等呀”
她一下子暴躁起來。“你咋聽不明白，弟兄三個，兩個老人，我們管了一個，他倆合著還管不了一個嗎”？
我很生氣地說：“那母親要生我一個難道還扔溝裡不行。”
“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隨著她的惡吼，只聽嘩地一聲巨響，鐵鍋連同放在裡面的盤碗摔得粉碎。
我忽然靈醒，怎麼一時性急，咋忘記她的惡習了？
“得是你一個”。說著她又提起蜂窩煤爐上的鋸壺，帶水摔了出去。鋁壺變型，水流滿地。聽到響動，左鄰右舍連同市場顧客都圍了上來，我已經後悔莫及，怎麼又惹下這惡鬼了？不是早打定萬事則忍的注意了嗎？我裝著生氣的樣子，忍氣吞聲地坐在門口。心裡卻謝天謝地到此為至吧！
誰知她趁人不備忽地又提起剛買幾天的蜂窩煤爐，使勁摔了出去。一聲悶響，滿屋熱氣升騰，爐瓦、爐灰、燒紅的蜂窩煤滾了一地，幸虧滿地是水沒釀成火災。嘴裡還說著“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她雖然精疲力竭氣喘噓噓，但凶惡絲毫未減。
我至今都不明白，隔壁多嘴的胖老婆是出於生氣還是懷有惡意，竟在此時還對她火上澆油“把電視也給摔了”。聽了胖老婆的話她又忽地站起“我真想把這都給摔了”。圍覌者一邊按她坐下，一邊指責胖老婆。市場人大多愕然，唯聽到顧客中兩人輕嘆“烈性”、“洪水猛獸”。
這次暴發，使她的人品在市場大降，惡習昭然若揭；我也從經濟到人格損失不輕。
隨後幾天，我一真走不出那天的陰影。老婆的惡行；自己的窩囊，還有母親的處境，但想得最多的是做人難，而做得自由自在，理直氣壯更難。幾次到最後都想到了獨身。母親養我小，我養母親老。現在明知母親受難，做兒的愛莫能助，無能為力。內心是何等難受悲嘆！
回家照顧母親是不可能了，但母親在城裡卻時時讓我牽掛。她是怎樣地忍受著一天天的孤獨、寂莫，很小的斗室；暗淡的光線；唯一的小床。母親曾對我說，她從明到黑從黑到明，睡也是這床，醒也是這床。
媽，你白天可以到客廳看電視。
自電視興上來，我就不愛看，咯吵，謀亂。
那你白天到樓下去轉轉。
坐電梯太難受，我不想下去，下去也沒處去，也沒人說話。
那他們都回來了，你可以出來在客庭坐坐，說說閒話。
誰跟我說閒話呢？吃飯也是我一個在小房吃。
母親的處境比我想象的還差，我知道母親性硬，不是那種會討好別人的人，尤其做為一個長輩。
我感到自己對於母親的責任和壓力更大更沉重。
收舊傢俱本來就極少有固定的目標和路線，走出門到處轉悠。自從母親住在二弟處，由於牽掛和思念，一出市場，不論朝那個方向走，我總是自覺不自覺地走到二弟所在的南梢門，等離的很近了，就縮性去看母親，陪母親坐一會，說城市；說農村；說以前，也說現在，有時還說某個親戚。給母親短暫的陪伴和安慰。但到走時，心裡總是酸溜溜的，好象在說“媽，兒對不起你呀”。
有次我在等駕坡看到賣神仙草涼粉，這是母親的喜愛，當即買下幾大塊，踦了很遠的路給母親送去。母親甚是高興，讓我和她一塊吃。但天色己晚，返回市場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何況我還想沿途收些二手貨應付屋裡婆娘。就急急忙忙往回趕。因為太晚，也沒有碰到二手貨。回市場她看我空車，很生氣地說“我以為你今收的多，竟然還是空車”。收舊貨空車而返是常事。我假裝沮喪“今黴氣著呢，路沒少跑，貨沒收下”。
“沒收下也不早回來，賣了個桌子也叫別人送走了，自己送還能掙個房錢”。
我自感理虧，忙幫著收攤。
“強蛋說碰見'你，很急地朝城裡蹬。”
“碰見強蛋了。有人打電話有貨，急急忙忙趕去，貨不好，價還大，沒弄成”。我用抱怨的口氣撒了個慌。
我知道母親來城這段，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月底她也發覺了，“以前每月都在四千以上，有時伍千多。這個月三千元都不到，能掙個啥”。
我心裡明白，由於自己心不在淹，常走熟道，很難收到一手貨，多是打別人二手貨應付女人，那能掙到錢呢？
即不能一心一意的掙錢；又不能心安理得的照顧母親。這樣的日子搞得我整日人心慌慌，心煩意亂------
最讓我揪心的是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先去時，只要聽到敲門聲，母親會用響亮喜悅的聲音迴應我，並立即開門。現在聲音沒了以前的響亮，顯得低沉而無奈。開門也遲滯了許多，連步態也顯蹣跚，沒了早先的輕盈。而我也終日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向母親說了自己的苦衷。
“媽，我知道你住在城裡很難受，想接你回家，但我的困難太大了”。說著就流出委屈而難過的淚水。母親很理解我，“媽知道你現在的苦處，房沒蓋，娃都在上學，要做生意還要操心我，看你每次來都心神不定的樣子。”
“你不能扔下掙錢回去管我，等你掙錢把房蓋了，我就回去也是放心的。”
母親的話讓我心情豁然開即，一下子有了勇氣，有了主意。
當晚我就和女人商量蓋房的事。我隱滿了接母親回去的直接目的，而是說了其它的理由。
我們在城裡承受著巨大的蓋房壓力，心急火燎的辛苦一年，抵不住材料和工費的上漲，不如向親戚朋友借錢蓋房。借錢沒利息，帳是死的越還越少。蓋房後我們少了一個負擔，心情也會大不一樣。
這次她沒有絲毫異意。說幹就幹，我們各自先向自己的兄妹試探，得到了慷慨的答覆。當即決定春節前撤離市場，年後動工蓋房。
回到老家，自然想到年邁的岳母。她獨居在家已有多年了。便提醒女人，多做好飯，包餃子蒸包子給媽送去，別再讓她長年一樣飯，鹽調機器壓的面。
其實這那用我來提醒？只是她做女兒的，不知道是想不到這麼多還是不願做這麼多，只有二里地，以前在家時就很少照顧母親。在我的再三催逼下，她去了幾次後便對我說，每次回來時，媽總不讓走，要陪她一晚。我責怪，那你為啥回來呢？陪伴也是很重要的孝敬啊？
記得幾年前，岳母去城裡參加某外孫婚禮。同車返回時，我把岳母留了下來準備讓岳母在城裡浪幾天。“咱媽暈車”她說。
“三輪不暈吧，”她愕然。
“晚上住那兒呢？”她又問？
“市場隔壁有旅社，你陪媽住”。她的眼神有些異樣。
坐著三輪車，岳母憑生第一次轉了鼓樓；上了鐘樓；遊了幾個景區。記得我當時內心還蠻感卑維和酸楚，要是能開著私家車該有多體面。
有天出發前，岳母坐在店門口稍等，隔壁強蛋開玩笑地說，“嬸，你看現在社會好不好”？問者無意，聽者有心，誰也沒想到岳母竟脾氣暴踹地嚷道：“好啥呢好，年青人都走了，把老年人放在家裡，啥時侯死了都不知道？”
正是這次岳母的抱怨，深深刺痛了我的心，讓我知道陪伴的重要。
“我不在那睡，被褥一股味，幾十年的土炕也坑坑凹凹，實在沒法睡。”
我很生氣地說“得是從過會到現在都沒洗”。我真是深惡痛絕了。
還是在前年，當時岳母村裡過會，我們有事回來順便去看岳母。黑暗的老屋，很小的窗戶，上面糊著多年未動已變黑黃的報紙，象一隻渾濁的貓眼；坑上黑呼呼的，看不清被褥的顏色，用手摸下去竹蓆很黏手。拉開電燈，本來燈泡瓦數很小又被灰'塵包裹的燈泡，只有手掌大一片濁光。
渾濁灰暗的燈光下，粗布被褥和竹蓆混為一色，渲染著斑駁歲月。難以想象岳母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沉默良久，我心情沉重地說，天氣很好，我們給媽把坑上東西全洗了吧？
她有些不以為然。我知其身賴，便帶有命令地說，你先拆被褥我洗涼蓆，天黑前必需縫好。
說幹就幹，我找來大盆、長凳、刷子、洗衣粉，提一桶水，挽起袖管，在後院著急地洗了起來。糊狀的濁質剛刷下又結停在席上，反覆用水沖刷，才顯出黃燦燦的竹蓆本色，摸出竹子的質感。勞作能改變事物，帶來喜悅。一張如新般竹蓆搭上鐵絲，我急忙回屋看她進展如何。
進了門不見人影，被褥還是我拉席時壓在櫃蓋上的原樣，一時令我無可奈何。
稍傾，我再鼓勇氣，還得逼她一塊幹完這些活。不然，晚上岳母晚上鋪啥蓋啥，我尋找到戲場，不出所料她正和幾個人站一塊看戲。我只能忍著，心平氣和底聲說，不抓緊洗天黑就縫不了咧。
“今不洗”。語氣堅定而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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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來，她常回家，有時還呆幾天，竟沒有給母親洗被褥。我此時想起了手機上的一句話，沒心沒肺，長命百歲，沒心沒肺確是有點，長命百歲難說，她過份關注自己身體，無病常看，小病大看，常年藥不斷。
一天她從母親那回來較晚，我正收拾蓋房的場子，她一到跟前就有些奇怪地說，走時媽拉著手硬是不讓走，
“你甭回去，跟媽睡一黑”。
“那你回來幹什麼，我不知道你咋能走得離，咋能忍心走。現在就去，我們一塊去。”
我不去，被褥一股味，土炕坑坑凹凹我都能睡，關鍵她一黑胡說“快，快，你達《岳父，己去世多年了。》回來了，聲音、眼神特別嚇人。
“你知道她為啥留你嗎？她怕萬一……
“今晚一定得去。說著我就準備電動三輪車。”
“你去不方便，也沒處睡。”說著就給她弟打電話，“今晚留神咱媽，勤看著。”
小舅子倒是一個孝子，其它方面都好，就是不敢陪母親。她掛了電話說“拴柱《小舅子》不願陪著媽，就是怕她半夜胡說，把人頭髮都嚇的豎起來了。”
第二天天未亮，她的手機響，我悔恨至極，知道事情不好。我奏近手機聽到“快過來，咱媽不行了”。小舅子打來的。
我們極速趕去，昏暗的燈光下，岳母背靠在一堆被子上，體溫維熱，面容似有掙扎，早已氣絕人亡。
據小舅子說，凌晨兩點他還看了母親一次，說了話，喝了一口水，天快明再來看就這樣了。
他們所謂的怕和很避諱的正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刻，生離死別。我真不明白有什麼可怕的，難道不想今生再叫最後一聲媽；難道不想陪母親走完她生命的最後一程；難道不想再最後照顧一下母親的吃喝；難道不想再看母親最後一眼，也讓母親看兒女最後一眼，難道……
在生命的全部過程中我特別重視和珍借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時刻。
岳母走後，更加重了我照顧母親的緊迫。
隨著新房工程臨近完工，我尋思著如何向她攤牌，以便提早做通她的工作。
一天飯後小憩，說到蓋房後幹什麼，她意欲重操舊業。我隨機表明不去城裡了，要在家照顧母親。她這次沒以前那麼凶，但態度依然頑固。
這你就別想，蓋了一年房，借人幾萬塊，別說弟兄三個，弟兄一個也得出去掙錢，除非不過日子了。她舉例村上一家，弟兄一個，母親八十多了，患有腿疾行動不便，但因剛蓋過房，又有孩子上學，兩口不得不外出打工，留母親在家自理生活。常從窗戶喚外人求助。並指責我：“你這也是自找多事，人家管母親，好壞與我們無關，在那管也是人家的事，母親愛住農村昨不自己提出。”再說，你接回母親自己照管，日子過窮了誰盯你呢？。
我也想起弟弟曾埋怒我，進城做啥生意呢？在農村還不活了。他有他的想法，但我並沒有告訴女人，要是她知道了，無疑會加大我在家裡照顧母親的難度。
我還是極力想取得她的同意，便進一步說到，房蓋好後，我在家乾土工，你不想在家可出去打工，說不定比做爛生意還掙錢多。
“不管怎麼說，母親我是不管了，這是能說過去的事情。”
蓋房其間，我抽閒去城裡看了兩次母親，每次都見母親有明鮮的消瘦和衰老，我暗自祈禱，心情愈加沉重。
新房移火後，我正苦於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把母親接回來，突然得知妹妹給女兒結婚，到時候母親一定會隨弟弟從城裡回來，這是一個絕好機會。她雖然刻薄強勢，處事極端，但在眾人面前有時候也顧大理愛面子。
先天晚上，我用低沉但飽含堅定力量的語氣逼迫似地對她說，明天咱媽從城裡回來，我就接回家，給你招呼一下。她當時沒有任何表態。這是一個好的預示。
因為她這人，無奈放棄自己的主張後，即使在內心同意或被迫同意對方，但口頭上絕不會有認同的表示。
第二天我很早起耒，收拾一樓小房間，把那些剛從老屋搬來不久的舊桌破櫃統統扔到後院，把冬天不用的風扇涼椅搬上二樓。
她清楚我幹什麼，不幫忙也不干預。要在平常她準會指手畫腳，以顯她當家的身份。我心裡怯喜，許是她默認了。正在納悶，忽聽她一聲帶氣的話，“我走了。”
我有些心虛，難道她要出走？這是她的老毛病，又一想，走了也好，我正好理直氣壯地接回母親。
在她出門時我撇了一眼，一身新妝，分明是到妹妹家做客。心懸許久的石頭終於落地了。不出意外，她一定還會首先向母親表明她的主動、熱情、和孝心。
我打開衣櫃，把備用被褥床單等全部涼晒，枕頭，毛巾，便盆一應俱全，便也向妹妹家走去。路上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喜悅。
來到妹妹家，老遠就看見場院裡人來人往，我努力尋覓著母親的身影，女人卻突然閃現在我眼前，臉色是少見的陰沉和愁苦，很自悔地說“咱媽病了”。我心吃一驚，凝神片刻，眼痠難奈，隨之流出了滿滿的淚水。《寫到此，我仍如當年，眼痠難奈，淚水泉湧》。我沒有直接去妹妹家，而是到了一個偏避的角落，久久地發呆。
“前天人不好，就去醫院檢查，現在還未確診”。說著，淚水也從她的臉頰流了下耒。
天黑我們趕到了醫院，她沒有想到一年多時間，母親竟不是原來的母親了，這一點深深觸動了她的悔恨和良知。她突然明白，房子、日子、掙錢，只有孝敬母親是第一位的，是錯過了再也補不上的。結婚三十多年來她第一次對我說她錯了，希望母親能給她一個改錯和孝敬的機會，但是一切都晚了。
母親患肝癌，己經浮水了。
是她最先到母親身旁，俯下身真誠而悔恨的說，媽，等你好了後，我們就回屋去，我們在屋侍侯你。
母親稍有些吃力地說好，房蓋好了沒？我們幾乎同時回答母親，“好了。”
好了我就放心了，我看出母親微露的喜悅。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實然，這樣絕情。
此後的日子，無論我哭多少次，流多少淚，都不能洗刷留在心底的悔恨。
我不是孝子-----
2019/07/10
作者簡介
文學愛好者的創作平臺
散文 / 詩詞 / 小說 / 情感
我不是孝子
作者：屈緒科
母親去世十年了，作為長子，我沒有盡到孝心。遺憾和愧疚並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漠。
相反隨著自己進入老年卻越來越重地啃齧和折磨著我的心，使我時常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難以解脫。
母親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從未離開過土地。她性格波辣，行事幹練，吃苦愛勞。大集體時代，她如魚得水，勁頭十足，歡樂無限，勞動永遠是她的快樂。
上學時遇有節假，我們會隨社員一起勞動，母親和她的姐妹們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休息時她們還會開心地摔跤打鬧
在那艱難的歲月，除了生產隊的勞作，母親還拉扯了我們兄妹六人。紡線織布，縫衣做鞋，吃喝穿戴，全靠母親一手自給自足。我們從小便深感母親的能幹。因為我們清楚記得，下雪了不少小夥伴穿著露跂的單鞋，看我們新窩窩〈棉鞋〉的羨慕眼神；大熱天，打著赤腳或穿著破窩窩看我們紅纓麻鞋〈手工涼鞋>的貪戀目光；還有小夥伴穿著不合時宜的衣裳看我們時令衣著的複雜表情。我們內心早就注入了對母親的感恩和敬佩。
村裡的嬸孃們織布，裁衣，做鞋，常尋母親幫難，母親總是以此為樂，以此為榮。
冬天的漫漫長夜，我們幾次起來撒尿，還見母親在油燈下紡線織布，納鞋底，做針錢。我們住校後每週回家，母親都會熬夜很長時間，幫我們捉蝨子。這一切都讓我們深感母親養育我們的艱辛和不易。
有句話母親常對我們講，“一個老子能養活十個小子，十個小子養不活一個老子。”
每聽此話，我都能感到母親內心的豁達和悽惋，豁達是母親把養育兒女當本能和義務，無怨無悔；悽碗是母親對自己老來的擔心，對我們的提睲和警告。母親每說一次，都在我心中強化著一個信念，一定要孝敬母親，不能讓母親失望和悲傷。
我們在不知不覺中長大，母親在忙忙碌碌中衰老。大集體解散後，母親雖感失落，但她還有大地，有農村，有她一生喜愛的農村生活。我們也相繼結婚生子，過上了自己的生活。有的在城裡工作，有的在城裡做生意。只有母親獨自在家留守，她喜歡留守。
也許這是母親老來最輕鬆快樂的一段時光，她徹底卸掉了兒女們的重負，身體也還健康硬郎。趕集上會看熱鬧，串門打牌拉家常。為兒女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應該好好的歇息了。
有一天，突然村裡人打來電話，母親在人窩裡正說笑突然間倒下去了。我們正準備回家電話又來了，母親打來的，說她已經好了，不用回去。這種事以前也有，一會就過去了，不要緊的。
母親八十多了，每年都作體檢。醫生每看完檢查結果都讚不絕口：“好身體”。
其實是母親隱情不報，她是怕到城裡來。母親說，城裡空氣和農村不同，有怪味，聞了就頭暈、噁心；不論坐大車小車，肚內東西都往出湧；坐電梯，上樓心往下沉，下樓心往上湧；一進城裡的房，氣是憋的，心是悶的；在高層，看外邊是空的，看底下是昏的。她每次進城，辦完事再晚都要回家，她說回到農村的屋，睡覺是踏實的，磕睡是香的。要在城裡呆上二，三天，對母親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母親這次怕是難留在農村了，儘管檢查沒大問題，但一陣性暈倒是不能獨自呆在農村了。兩個弟弟商意，將母親接到城裡住。這可是母親的大忌呀。我雖想放棄生意，回家照顧母親，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也不能輕易表態呀？
當時我在做舊貨生意，雖說照顧母親已經不是自己的責任了，但做為兒子，做為老大兒子，對母親的難處視而不管，實在於心不忍。經過反覆考慮，我打定主意要說服老伴，我們一塊回去照顧母親。
我深知她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好琢的料，尤其在家務上，斤斤計較，生怕吃虧，在養父母上更談不上多作付出。所以多日愁眉不展。
一天她沒好氣地說“難受啥呢？成天吊著個臉”。
”難受咱媽呢，她不愛在城裡住，我還是求你了，我們回去把母親管上，在農村也能掙錢呀？”
“你就甭想，我們把父親侍侯過世了，母親咋說也該他倆《指兩個弟弟》管了。”
“人家沒條件，不方便，總不能把工作辭了吧”
“男人有工作，婆娘沒工作吧！人家屋裡都有房，有啥不方便”
“孝敬父母不是攤苛捐雜稅，多孝敬父母有什麼不好呢？
“人家吃皇糧，拿工資，我們在農村誰給一分錢。到現在房沒蓋，三個娃正上學，不掙錢日子咋過。”
“過曰子可以慢慢耒，但孝敬父母不能等呀”
她一下子暴躁起來。“你咋聽不明白，弟兄三個，兩個老人，我們管了一個，他倆合著還管不了一個嗎”？
我很生氣地說：“那母親要生我一個難道還扔溝裡不行。”
“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隨著她的惡吼，只聽嘩地一聲巨響，鐵鍋連同放在裡面的盤碗摔得粉碎。
我忽然靈醒，怎麼一時性急，咋忘記她的惡習了？
“得是你一個”。說著她又提起蜂窩煤爐上的鋸壺，帶水摔了出去。鋁壺變型，水流滿地。聽到響動，左鄰右舍連同市場顧客都圍了上來，我已經後悔莫及，怎麼又惹下這惡鬼了？不是早打定萬事則忍的注意了嗎？我裝著生氣的樣子，忍氣吞聲地坐在門口。心裡卻謝天謝地到此為至吧！
誰知她趁人不備忽地又提起剛買幾天的蜂窩煤爐，使勁摔了出去。一聲悶響，滿屋熱氣升騰，爐瓦、爐灰、燒紅的蜂窩煤滾了一地，幸虧滿地是水沒釀成火災。嘴裡還說著“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她雖然精疲力竭氣喘噓噓，但凶惡絲毫未減。
我至今都不明白，隔壁多嘴的胖老婆是出於生氣還是懷有惡意，竟在此時還對她火上澆油“把電視也給摔了”。聽了胖老婆的話她又忽地站起“我真想把這都給摔了”。圍覌者一邊按她坐下，一邊指責胖老婆。市場人大多愕然，唯聽到顧客中兩人輕嘆“烈性”、“洪水猛獸”。
這次暴發，使她的人品在市場大降，惡習昭然若揭；我也從經濟到人格損失不輕。
隨後幾天，我一真走不出那天的陰影。老婆的惡行；自己的窩囊，還有母親的處境，但想得最多的是做人難，而做得自由自在，理直氣壯更難。幾次到最後都想到了獨身。母親養我小，我養母親老。現在明知母親受難，做兒的愛莫能助，無能為力。內心是何等難受悲嘆！
回家照顧母親是不可能了，但母親在城裡卻時時讓我牽掛。她是怎樣地忍受著一天天的孤獨、寂莫，很小的斗室；暗淡的光線；唯一的小床。母親曾對我說，她從明到黑從黑到明，睡也是這床，醒也是這床。
媽，你白天可以到客廳看電視。
自電視興上來，我就不愛看，咯吵，謀亂。
那你白天到樓下去轉轉。
坐電梯太難受，我不想下去，下去也沒處去，也沒人說話。
那他們都回來了，你可以出來在客庭坐坐，說說閒話。
誰跟我說閒話呢？吃飯也是我一個在小房吃。
母親的處境比我想象的還差，我知道母親性硬，不是那種會討好別人的人，尤其做為一個長輩。
我感到自己對於母親的責任和壓力更大更沉重。
收舊傢俱本來就極少有固定的目標和路線，走出門到處轉悠。自從母親住在二弟處，由於牽掛和思念，一出市場，不論朝那個方向走，我總是自覺不自覺地走到二弟所在的南梢門，等離的很近了，就縮性去看母親，陪母親坐一會，說城市；說農村；說以前，也說現在，有時還說某個親戚。給母親短暫的陪伴和安慰。但到走時，心裡總是酸溜溜的，好象在說“媽，兒對不起你呀”。
有次我在等駕坡看到賣神仙草涼粉，這是母親的喜愛，當即買下幾大塊，踦了很遠的路給母親送去。母親甚是高興，讓我和她一塊吃。但天色己晚，返回市場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何況我還想沿途收些二手貨應付屋裡婆娘。就急急忙忙往回趕。因為太晚，也沒有碰到二手貨。回市場她看我空車，很生氣地說“我以為你今收的多，竟然還是空車”。收舊貨空車而返是常事。我假裝沮喪“今黴氣著呢，路沒少跑，貨沒收下”。
“沒收下也不早回來，賣了個桌子也叫別人送走了，自己送還能掙個房錢”。
我自感理虧，忙幫著收攤。
“強蛋說碰見'你，很急地朝城裡蹬。”
“碰見強蛋了。有人打電話有貨，急急忙忙趕去，貨不好，價還大，沒弄成”。我用抱怨的口氣撒了個慌。
我知道母親來城這段，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月底她也發覺了，“以前每月都在四千以上，有時伍千多。這個月三千元都不到，能掙個啥”。
我心裡明白，由於自己心不在淹，常走熟道，很難收到一手貨，多是打別人二手貨應付女人，那能掙到錢呢？
即不能一心一意的掙錢；又不能心安理得的照顧母親。這樣的日子搞得我整日人心慌慌，心煩意亂------
最讓我揪心的是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先去時，只要聽到敲門聲，母親會用響亮喜悅的聲音迴應我，並立即開門。現在聲音沒了以前的響亮，顯得低沉而無奈。開門也遲滯了許多，連步態也顯蹣跚，沒了早先的輕盈。而我也終日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向母親說了自己的苦衷。
“媽，我知道你住在城裡很難受，想接你回家，但我的困難太大了”。說著就流出委屈而難過的淚水。母親很理解我，“媽知道你現在的苦處，房沒蓋，娃都在上學，要做生意還要操心我，看你每次來都心神不定的樣子。”
“你不能扔下掙錢回去管我，等你掙錢把房蓋了，我就回去也是放心的。”
母親的話讓我心情豁然開即，一下子有了勇氣，有了主意。
當晚我就和女人商量蓋房的事。我隱滿了接母親回去的直接目的，而是說了其它的理由。
我們在城裡承受著巨大的蓋房壓力，心急火燎的辛苦一年，抵不住材料和工費的上漲，不如向親戚朋友借錢蓋房。借錢沒利息，帳是死的越還越少。蓋房後我們少了一個負擔，心情也會大不一樣。
這次她沒有絲毫異意。說幹就幹，我們各自先向自己的兄妹試探，得到了慷慨的答覆。當即決定春節前撤離市場，年後動工蓋房。
回到老家，自然想到年邁的岳母。她獨居在家已有多年了。便提醒女人，多做好飯，包餃子蒸包子給媽送去，別再讓她長年一樣飯，鹽調機器壓的面。
其實這那用我來提醒？只是她做女兒的，不知道是想不到這麼多還是不願做這麼多，只有二里地，以前在家時就很少照顧母親。在我的再三催逼下，她去了幾次後便對我說，每次回來時，媽總不讓走，要陪她一晚。我責怪，那你為啥回來呢？陪伴也是很重要的孝敬啊？
記得幾年前，岳母去城裡參加某外孫婚禮。同車返回時，我把岳母留了下來準備讓岳母在城裡浪幾天。“咱媽暈車”她說。
“三輪不暈吧，”她愕然。
“晚上住那兒呢？”她又問？
“市場隔壁有旅社，你陪媽住”。她的眼神有些異樣。
坐著三輪車，岳母憑生第一次轉了鼓樓；上了鐘樓；遊了幾個景區。記得我當時內心還蠻感卑維和酸楚，要是能開著私家車該有多體面。
有天出發前，岳母坐在店門口稍等，隔壁強蛋開玩笑地說，“嬸，你看現在社會好不好”？問者無意，聽者有心，誰也沒想到岳母竟脾氣暴踹地嚷道：“好啥呢好，年青人都走了，把老年人放在家裡，啥時侯死了都不知道？”
正是這次岳母的抱怨，深深刺痛了我的心，讓我知道陪伴的重要。
“我不在那睡，被褥一股味，幾十年的土炕也坑坑凹凹，實在沒法睡。”
我很生氣地說“得是從過會到現在都沒洗”。我真是深惡痛絕了。
還是在前年，當時岳母村裡過會，我們有事回來順便去看岳母。黑暗的老屋，很小的窗戶，上面糊著多年未動已變黑黃的報紙，象一隻渾濁的貓眼；坑上黑呼呼的，看不清被褥的顏色，用手摸下去竹蓆很黏手。拉開電燈，本來燈泡瓦數很小又被灰'塵包裹的燈泡，只有手掌大一片濁光。
渾濁灰暗的燈光下，粗布被褥和竹蓆混為一色，渲染著斑駁歲月。難以想象岳母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沉默良久，我心情沉重地說，天氣很好，我們給媽把坑上東西全洗了吧？
她有些不以為然。我知其身賴，便帶有命令地說，你先拆被褥我洗涼蓆，天黑前必需縫好。
說幹就幹，我找來大盆、長凳、刷子、洗衣粉，提一桶水，挽起袖管，在後院著急地洗了起來。糊狀的濁質剛刷下又結停在席上，反覆用水沖刷，才顯出黃燦燦的竹蓆本色，摸出竹子的質感。勞作能改變事物，帶來喜悅。一張如新般竹蓆搭上鐵絲，我急忙回屋看她進展如何。
進了門不見人影，被褥還是我拉席時壓在櫃蓋上的原樣，一時令我無可奈何。
稍傾，我再鼓勇氣，還得逼她一塊幹完這些活。不然，晚上岳母晚上鋪啥蓋啥，我尋找到戲場，不出所料她正和幾個人站一塊看戲。我只能忍著，心平氣和底聲說，不抓緊洗天黑就縫不了咧。
“今不洗”。語氣堅定而乾脆。
------
一年多來，她常回家，有時還呆幾天，竟沒有給母親洗被褥。我此時想起了手機上的一句話，沒心沒肺，長命百歲，沒心沒肺確是有點，長命百歲難說，她過份關注自己身體，無病常看，小病大看，常年藥不斷。
一天她從母親那回來較晚，我正收拾蓋房的場子，她一到跟前就有些奇怪地說，走時媽拉著手硬是不讓走，
“你甭回去，跟媽睡一黑”。
“那你回來幹什麼，我不知道你咋能走得離，咋能忍心走。現在就去，我們一塊去。”
我不去，被褥一股味，土炕坑坑凹凹我都能睡，關鍵她一黑胡說“快，快，你達《岳父，己去世多年了。》回來了，聲音、眼神特別嚇人。
“你知道她為啥留你嗎？她怕萬一……
“今晚一定得去。說著我就準備電動三輪車。”
“你去不方便，也沒處睡。”說著就給她弟打電話，“今晚留神咱媽，勤看著。”
小舅子倒是一個孝子，其它方面都好，就是不敢陪母親。她掛了電話說“拴柱《小舅子》不願陪著媽，就是怕她半夜胡說，把人頭髮都嚇的豎起來了。”
第二天天未亮，她的手機響，我悔恨至極，知道事情不好。我奏近手機聽到“快過來，咱媽不行了”。小舅子打來的。
我們極速趕去，昏暗的燈光下，岳母背靠在一堆被子上，體溫維熱，面容似有掙扎，早已氣絕人亡。
據小舅子說，凌晨兩點他還看了母親一次，說了話，喝了一口水，天快明再來看就這樣了。
他們所謂的怕和很避諱的正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刻，生離死別。我真不明白有什麼可怕的，難道不想今生再叫最後一聲媽；難道不想陪母親走完她生命的最後一程；難道不想再最後照顧一下母親的吃喝；難道不想再看母親最後一眼，也讓母親看兒女最後一眼，難道……
在生命的全部過程中我特別重視和珍借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時刻。
岳母走後，更加重了我照顧母親的緊迫。
隨著新房工程臨近完工，我尋思著如何向她攤牌，以便提早做通她的工作。
一天飯後小憩，說到蓋房後幹什麼，她意欲重操舊業。我隨機表明不去城裡了，要在家照顧母親。她這次沒以前那麼凶，但態度依然頑固。
這你就別想，蓋了一年房，借人幾萬塊，別說弟兄三個，弟兄一個也得出去掙錢，除非不過日子了。她舉例村上一家，弟兄一個，母親八十多了，患有腿疾行動不便，但因剛蓋過房，又有孩子上學，兩口不得不外出打工，留母親在家自理生活。常從窗戶喚外人求助。並指責我：“你這也是自找多事，人家管母親，好壞與我們無關，在那管也是人家的事，母親愛住農村昨不自己提出。”再說，你接回母親自己照管，日子過窮了誰盯你呢？。
我也想起弟弟曾埋怒我，進城做啥生意呢？在農村還不活了。他有他的想法，但我並沒有告訴女人，要是她知道了，無疑會加大我在家裡照顧母親的難度。
我還是極力想取得她的同意，便進一步說到，房蓋好後，我在家乾土工，你不想在家可出去打工，說不定比做爛生意還掙錢多。
“不管怎麼說，母親我是不管了，這是能說過去的事情。”
蓋房其間，我抽閒去城裡看了兩次母親，每次都見母親有明鮮的消瘦和衰老，我暗自祈禱，心情愈加沉重。
新房移火後，我正苦於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把母親接回來，突然得知妹妹給女兒結婚，到時候母親一定會隨弟弟從城裡回來，這是一個絕好機會。她雖然刻薄強勢，處事極端，但在眾人面前有時候也顧大理愛面子。
先天晚上，我用低沉但飽含堅定力量的語氣逼迫似地對她說，明天咱媽從城裡回來，我就接回家，給你招呼一下。她當時沒有任何表態。這是一個好的預示。
因為她這人，無奈放棄自己的主張後，即使在內心同意或被迫同意對方，但口頭上絕不會有認同的表示。
第二天我很早起耒，收拾一樓小房間，把那些剛從老屋搬來不久的舊桌破櫃統統扔到後院，把冬天不用的風扇涼椅搬上二樓。
她清楚我幹什麼，不幫忙也不干預。要在平常她準會指手畫腳，以顯她當家的身份。我心裡怯喜，許是她默認了。正在納悶，忽聽她一聲帶氣的話，“我走了。”
我有些心虛，難道她要出走？這是她的老毛病，又一想，走了也好，我正好理直氣壯地接回母親。
在她出門時我撇了一眼，一身新妝，分明是到妹妹家做客。心懸許久的石頭終於落地了。不出意外，她一定還會首先向母親表明她的主動、熱情、和孝心。
我打開衣櫃，把備用被褥床單等全部涼晒，枕頭，毛巾，便盆一應俱全，便也向妹妹家走去。路上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喜悅。
來到妹妹家，老遠就看見場院裡人來人往，我努力尋覓著母親的身影，女人卻突然閃現在我眼前，臉色是少見的陰沉和愁苦，很自悔地說“咱媽病了”。我心吃一驚，凝神片刻，眼痠難奈，隨之流出了滿滿的淚水。《寫到此，我仍如當年，眼痠難奈，淚水泉湧》。我沒有直接去妹妹家，而是到了一個偏避的角落，久久地發呆。
“前天人不好，就去醫院檢查，現在還未確診”。說著，淚水也從她的臉頰流了下耒。
天黑我們趕到了醫院，她沒有想到一年多時間，母親竟不是原來的母親了，這一點深深觸動了她的悔恨和良知。她突然明白，房子、日子、掙錢，只有孝敬母親是第一位的，是錯過了再也補不上的。結婚三十多年來她第一次對我說她錯了，希望母親能給她一個改錯和孝敬的機會，但是一切都晚了。
母親患肝癌，己經浮水了。
是她最先到母親身旁，俯下身真誠而悔恨的說，媽，等你好了後，我們就回屋去，我們在屋侍侯你。
母親稍有些吃力地說好，房蓋好了沒？我們幾乎同時回答母親，“好了。”
好了我就放心了，我看出母親微露的喜悅。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實然，這樣絕情。
此後的日子，無論我哭多少次，流多少淚，都不能洗刷留在心底的悔恨。
我不是孝子-----
2019/07/10
作者簡介
作者：屈緒科
鄉土藍田平臺特邀作者：屈緒科，生於一九五二年，當過幾年兵，黨員。一九七七年退伍後，一直在農村折騰。年青時喜愛讀寫，後迫於生計，於文字無緣。現進入老年，重拾舊好，自誤自樂，也算老有所依，不甚寂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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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詩詞 / 小說 / 情感
我不是孝子
作者：屈緒科
母親去世十年了，作為長子，我沒有盡到孝心。遺憾和愧疚並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漠。
相反隨著自己進入老年卻越來越重地啃齧和折磨著我的心，使我時常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難以解脫。
母親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從未離開過土地。她性格波辣，行事幹練，吃苦愛勞。大集體時代，她如魚得水，勁頭十足，歡樂無限，勞動永遠是她的快樂。
上學時遇有節假，我們會隨社員一起勞動，母親和她的姐妹們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休息時她們還會開心地摔跤打鬧
在那艱難的歲月，除了生產隊的勞作，母親還拉扯了我們兄妹六人。紡線織布，縫衣做鞋，吃喝穿戴，全靠母親一手自給自足。我們從小便深感母親的能幹。因為我們清楚記得，下雪了不少小夥伴穿著露跂的單鞋，看我們新窩窩〈棉鞋〉的羨慕眼神；大熱天，打著赤腳或穿著破窩窩看我們紅纓麻鞋〈手工涼鞋>的貪戀目光；還有小夥伴穿著不合時宜的衣裳看我們時令衣著的複雜表情。我們內心早就注入了對母親的感恩和敬佩。
村裡的嬸孃們織布，裁衣，做鞋，常尋母親幫難，母親總是以此為樂，以此為榮。
冬天的漫漫長夜，我們幾次起來撒尿，還見母親在油燈下紡線織布，納鞋底，做針錢。我們住校後每週回家，母親都會熬夜很長時間，幫我們捉蝨子。這一切都讓我們深感母親養育我們的艱辛和不易。
有句話母親常對我們講，“一個老子能養活十個小子，十個小子養不活一個老子。”
每聽此話，我都能感到母親內心的豁達和悽惋，豁達是母親把養育兒女當本能和義務，無怨無悔；悽碗是母親對自己老來的擔心，對我們的提睲和警告。母親每說一次，都在我心中強化著一個信念，一定要孝敬母親，不能讓母親失望和悲傷。
我們在不知不覺中長大，母親在忙忙碌碌中衰老。大集體解散後，母親雖感失落，但她還有大地，有農村，有她一生喜愛的農村生活。我們也相繼結婚生子，過上了自己的生活。有的在城裡工作，有的在城裡做生意。只有母親獨自在家留守，她喜歡留守。
也許這是母親老來最輕鬆快樂的一段時光，她徹底卸掉了兒女們的重負，身體也還健康硬郎。趕集上會看熱鬧，串門打牌拉家常。為兒女操勞了一輩子的母親，應該好好的歇息了。
有一天，突然村裡人打來電話，母親在人窩裡正說笑突然間倒下去了。我們正準備回家電話又來了，母親打來的，說她已經好了，不用回去。這種事以前也有，一會就過去了，不要緊的。
母親八十多了，每年都作體檢。醫生每看完檢查結果都讚不絕口：“好身體”。
其實是母親隱情不報，她是怕到城裡來。母親說，城裡空氣和農村不同，有怪味，聞了就頭暈、噁心；不論坐大車小車，肚內東西都往出湧；坐電梯，上樓心往下沉，下樓心往上湧；一進城裡的房，氣是憋的，心是悶的；在高層，看外邊是空的，看底下是昏的。她每次進城，辦完事再晚都要回家，她說回到農村的屋，睡覺是踏實的，磕睡是香的。要在城裡呆上二，三天，對母親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母親這次怕是難留在農村了，儘管檢查沒大問題，但一陣性暈倒是不能獨自呆在農村了。兩個弟弟商意，將母親接到城裡住。這可是母親的大忌呀。我雖想放棄生意，回家照顧母親，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也不能輕易表態呀？
當時我在做舊貨生意，雖說照顧母親已經不是自己的責任了，但做為兒子，做為老大兒子，對母親的難處視而不管，實在於心不忍。經過反覆考慮，我打定主意要說服老伴，我們一塊回去照顧母親。
我深知她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好琢的料，尤其在家務上，斤斤計較，生怕吃虧，在養父母上更談不上多作付出。所以多日愁眉不展。
一天她沒好氣地說“難受啥呢？成天吊著個臉”。
”難受咱媽呢，她不愛在城裡住，我還是求你了，我們回去把母親管上，在農村也能掙錢呀？”
“你就甭想，我們把父親侍侯過世了，母親咋說也該他倆《指兩個弟弟》管了。”
“人家沒條件，不方便，總不能把工作辭了吧”
“男人有工作，婆娘沒工作吧！人家屋裡都有房，有啥不方便”
“孝敬父母不是攤苛捐雜稅，多孝敬父母有什麼不好呢？
“人家吃皇糧，拿工資，我們在農村誰給一分錢。到現在房沒蓋，三個娃正上學，不掙錢日子咋過。”
“過曰子可以慢慢耒，但孝敬父母不能等呀”
她一下子暴躁起來。“你咋聽不明白，弟兄三個，兩個老人，我們管了一個，他倆合著還管不了一個嗎”？
我很生氣地說：“那母親要生我一個難道還扔溝裡不行。”
“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隨著她的惡吼，只聽嘩地一聲巨響，鐵鍋連同放在裡面的盤碗摔得粉碎。
我忽然靈醒，怎麼一時性急，咋忘記她的惡習了？
“得是你一個”。說著她又提起蜂窩煤爐上的鋸壺，帶水摔了出去。鋁壺變型，水流滿地。聽到響動，左鄰右舍連同市場顧客都圍了上來，我已經後悔莫及，怎麼又惹下這惡鬼了？不是早打定萬事則忍的注意了嗎？我裝著生氣的樣子，忍氣吞聲地坐在門口。心裡卻謝天謝地到此為至吧！
誰知她趁人不備忽地又提起剛買幾天的蜂窩煤爐，使勁摔了出去。一聲悶響，滿屋熱氣升騰，爐瓦、爐灰、燒紅的蜂窩煤滾了一地，幸虧滿地是水沒釀成火災。嘴裡還說著“得是你一個，得是你一個“。她雖然精疲力竭氣喘噓噓，但凶惡絲毫未減。
我至今都不明白，隔壁多嘴的胖老婆是出於生氣還是懷有惡意，竟在此時還對她火上澆油“把電視也給摔了”。聽了胖老婆的話她又忽地站起“我真想把這都給摔了”。圍覌者一邊按她坐下，一邊指責胖老婆。市場人大多愕然，唯聽到顧客中兩人輕嘆“烈性”、“洪水猛獸”。
這次暴發，使她的人品在市場大降，惡習昭然若揭；我也從經濟到人格損失不輕。
隨後幾天，我一真走不出那天的陰影。老婆的惡行；自己的窩囊，還有母親的處境，但想得最多的是做人難，而做得自由自在，理直氣壯更難。幾次到最後都想到了獨身。母親養我小，我養母親老。現在明知母親受難，做兒的愛莫能助，無能為力。內心是何等難受悲嘆！
回家照顧母親是不可能了，但母親在城裡卻時時讓我牽掛。她是怎樣地忍受著一天天的孤獨、寂莫，很小的斗室；暗淡的光線；唯一的小床。母親曾對我說，她從明到黑從黑到明，睡也是這床，醒也是這床。
媽，你白天可以到客廳看電視。
自電視興上來，我就不愛看，咯吵，謀亂。
那你白天到樓下去轉轉。
坐電梯太難受，我不想下去，下去也沒處去，也沒人說話。
那他們都回來了，你可以出來在客庭坐坐，說說閒話。
誰跟我說閒話呢？吃飯也是我一個在小房吃。
母親的處境比我想象的還差，我知道母親性硬，不是那種會討好別人的人，尤其做為一個長輩。
我感到自己對於母親的責任和壓力更大更沉重。
收舊傢俱本來就極少有固定的目標和路線，走出門到處轉悠。自從母親住在二弟處，由於牽掛和思念，一出市場，不論朝那個方向走，我總是自覺不自覺地走到二弟所在的南梢門，等離的很近了，就縮性去看母親，陪母親坐一會，說城市；說農村；說以前，也說現在，有時還說某個親戚。給母親短暫的陪伴和安慰。但到走時，心裡總是酸溜溜的，好象在說“媽，兒對不起你呀”。
有次我在等駕坡看到賣神仙草涼粉，這是母親的喜愛，當即買下幾大塊，踦了很遠的路給母親送去。母親甚是高興，讓我和她一塊吃。但天色己晚，返回市場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何況我還想沿途收些二手貨應付屋裡婆娘。就急急忙忙往回趕。因為太晚，也沒有碰到二手貨。回市場她看我空車，很生氣地說“我以為你今收的多，竟然還是空車”。收舊貨空車而返是常事。我假裝沮喪“今黴氣著呢，路沒少跑，貨沒收下”。
“沒收下也不早回來，賣了個桌子也叫別人送走了，自己送還能掙個房錢”。
我自感理虧，忙幫著收攤。
“強蛋說碰見'你，很急地朝城裡蹬。”
“碰見強蛋了。有人打電話有貨，急急忙忙趕去，貨不好，價還大，沒弄成”。我用抱怨的口氣撒了個慌。
我知道母親來城這段，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月底她也發覺了，“以前每月都在四千以上，有時伍千多。這個月三千元都不到，能掙個啥”。
我心裡明白，由於自己心不在淹，常走熟道，很難收到一手貨，多是打別人二手貨應付女人，那能掙到錢呢？
即不能一心一意的掙錢；又不能心安理得的照顧母親。這樣的日子搞得我整日人心慌慌，心煩意亂------
最讓我揪心的是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先去時，只要聽到敲門聲，母親會用響亮喜悅的聲音迴應我，並立即開門。現在聲音沒了以前的響亮，顯得低沉而無奈。開門也遲滯了許多，連步態也顯蹣跚，沒了早先的輕盈。而我也終日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向母親說了自己的苦衷。
“媽，我知道你住在城裡很難受，想接你回家，但我的困難太大了”。說著就流出委屈而難過的淚水。母親很理解我，“媽知道你現在的苦處，房沒蓋，娃都在上學，要做生意還要操心我，看你每次來都心神不定的樣子。”
“你不能扔下掙錢回去管我，等你掙錢把房蓋了，我就回去也是放心的。”
母親的話讓我心情豁然開即，一下子有了勇氣，有了主意。
當晚我就和女人商量蓋房的事。我隱滿了接母親回去的直接目的，而是說了其它的理由。
我們在城裡承受著巨大的蓋房壓力，心急火燎的辛苦一年，抵不住材料和工費的上漲，不如向親戚朋友借錢蓋房。借錢沒利息，帳是死的越還越少。蓋房後我們少了一個負擔，心情也會大不一樣。
這次她沒有絲毫異意。說幹就幹，我們各自先向自己的兄妹試探，得到了慷慨的答覆。當即決定春節前撤離市場，年後動工蓋房。
回到老家，自然想到年邁的岳母。她獨居在家已有多年了。便提醒女人，多做好飯，包餃子蒸包子給媽送去，別再讓她長年一樣飯，鹽調機器壓的面。
其實這那用我來提醒？只是她做女兒的，不知道是想不到這麼多還是不願做這麼多，只有二里地，以前在家時就很少照顧母親。在我的再三催逼下，她去了幾次後便對我說，每次回來時，媽總不讓走，要陪她一晚。我責怪，那你為啥回來呢？陪伴也是很重要的孝敬啊？
記得幾年前，岳母去城裡參加某外孫婚禮。同車返回時，我把岳母留了下來準備讓岳母在城裡浪幾天。“咱媽暈車”她說。
“三輪不暈吧，”她愕然。
“晚上住那兒呢？”她又問？
“市場隔壁有旅社，你陪媽住”。她的眼神有些異樣。
坐著三輪車，岳母憑生第一次轉了鼓樓；上了鐘樓；遊了幾個景區。記得我當時內心還蠻感卑維和酸楚，要是能開著私家車該有多體面。
有天出發前，岳母坐在店門口稍等，隔壁強蛋開玩笑地說，“嬸，你看現在社會好不好”？問者無意，聽者有心，誰也沒想到岳母竟脾氣暴踹地嚷道：“好啥呢好，年青人都走了，把老年人放在家裡，啥時侯死了都不知道？”
正是這次岳母的抱怨，深深刺痛了我的心，讓我知道陪伴的重要。
“我不在那睡，被褥一股味，幾十年的土炕也坑坑凹凹，實在沒法睡。”
我很生氣地說“得是從過會到現在都沒洗”。我真是深惡痛絕了。
還是在前年，當時岳母村裡過會，我們有事回來順便去看岳母。黑暗的老屋，很小的窗戶，上面糊著多年未動已變黑黃的報紙，象一隻渾濁的貓眼；坑上黑呼呼的，看不清被褥的顏色，用手摸下去竹蓆很黏手。拉開電燈，本來燈泡瓦數很小又被灰'塵包裹的燈泡，只有手掌大一片濁光。
渾濁灰暗的燈光下，粗布被褥和竹蓆混為一色，渲染著斑駁歲月。難以想象岳母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沉默良久，我心情沉重地說，天氣很好，我們給媽把坑上東西全洗了吧？
她有些不以為然。我知其身賴，便帶有命令地說，你先拆被褥我洗涼蓆，天黑前必需縫好。
說幹就幹，我找來大盆、長凳、刷子、洗衣粉，提一桶水，挽起袖管，在後院著急地洗了起來。糊狀的濁質剛刷下又結停在席上，反覆用水沖刷，才顯出黃燦燦的竹蓆本色，摸出竹子的質感。勞作能改變事物，帶來喜悅。一張如新般竹蓆搭上鐵絲，我急忙回屋看她進展如何。
進了門不見人影，被褥還是我拉席時壓在櫃蓋上的原樣，一時令我無可奈何。
稍傾，我再鼓勇氣，還得逼她一塊幹完這些活。不然，晚上岳母晚上鋪啥蓋啥，我尋找到戲場，不出所料她正和幾個人站一塊看戲。我只能忍著，心平氣和底聲說，不抓緊洗天黑就縫不了咧。
“今不洗”。語氣堅定而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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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來，她常回家，有時還呆幾天，竟沒有給母親洗被褥。我此時想起了手機上的一句話，沒心沒肺，長命百歲，沒心沒肺確是有點，長命百歲難說，她過份關注自己身體，無病常看，小病大看，常年藥不斷。
一天她從母親那回來較晚，我正收拾蓋房的場子，她一到跟前就有些奇怪地說，走時媽拉著手硬是不讓走，
“你甭回去，跟媽睡一黑”。
“那你回來幹什麼，我不知道你咋能走得離，咋能忍心走。現在就去，我們一塊去。”
我不去，被褥一股味，土炕坑坑凹凹我都能睡，關鍵她一黑胡說“快，快，你達《岳父，己去世多年了。》回來了，聲音、眼神特別嚇人。
“你知道她為啥留你嗎？她怕萬一……
“今晚一定得去。說著我就準備電動三輪車。”
“你去不方便，也沒處睡。”說著就給她弟打電話，“今晚留神咱媽，勤看著。”
小舅子倒是一個孝子，其它方面都好，就是不敢陪母親。她掛了電話說“拴柱《小舅子》不願陪著媽，就是怕她半夜胡說，把人頭髮都嚇的豎起來了。”
第二天天未亮，她的手機響，我悔恨至極，知道事情不好。我奏近手機聽到“快過來，咱媽不行了”。小舅子打來的。
我們極速趕去，昏暗的燈光下，岳母背靠在一堆被子上，體溫維熱，面容似有掙扎，早已氣絕人亡。
據小舅子說，凌晨兩點他還看了母親一次，說了話，喝了一口水，天快明再來看就這樣了。
他們所謂的怕和很避諱的正是人生最重要的時刻，生離死別。我真不明白有什麼可怕的，難道不想今生再叫最後一聲媽；難道不想陪母親走完她生命的最後一程；難道不想再最後照顧一下母親的吃喝；難道不想再看母親最後一眼，也讓母親看兒女最後一眼，難道……
在生命的全部過程中我特別重視和珍借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時刻。
岳母走後，更加重了我照顧母親的緊迫。
隨著新房工程臨近完工，我尋思著如何向她攤牌，以便提早做通她的工作。
一天飯後小憩，說到蓋房後幹什麼，她意欲重操舊業。我隨機表明不去城裡了，要在家照顧母親。她這次沒以前那麼凶，但態度依然頑固。
這你就別想，蓋了一年房，借人幾萬塊，別說弟兄三個，弟兄一個也得出去掙錢，除非不過日子了。她舉例村上一家，弟兄一個，母親八十多了，患有腿疾行動不便，但因剛蓋過房，又有孩子上學，兩口不得不外出打工，留母親在家自理生活。常從窗戶喚外人求助。並指責我：“你這也是自找多事，人家管母親，好壞與我們無關，在那管也是人家的事，母親愛住農村昨不自己提出。”再說，你接回母親自己照管，日子過窮了誰盯你呢？。
我也想起弟弟曾埋怒我，進城做啥生意呢？在農村還不活了。他有他的想法，但我並沒有告訴女人，要是她知道了，無疑會加大我在家裡照顧母親的難度。
我還是極力想取得她的同意，便進一步說到，房蓋好後，我在家乾土工，你不想在家可出去打工，說不定比做爛生意還掙錢多。
“不管怎麼說，母親我是不管了，這是能說過去的事情。”
蓋房其間，我抽閒去城裡看了兩次母親，每次都見母親有明鮮的消瘦和衰老，我暗自祈禱，心情愈加沉重。
新房移火後，我正苦於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把母親接回來，突然得知妹妹給女兒結婚，到時候母親一定會隨弟弟從城裡回來，這是一個絕好機會。她雖然刻薄強勢，處事極端，但在眾人面前有時候也顧大理愛面子。
先天晚上，我用低沉但飽含堅定力量的語氣逼迫似地對她說，明天咱媽從城裡回來，我就接回家，給你招呼一下。她當時沒有任何表態。這是一個好的預示。
因為她這人，無奈放棄自己的主張後，即使在內心同意或被迫同意對方，但口頭上絕不會有認同的表示。
第二天我很早起耒，收拾一樓小房間，把那些剛從老屋搬來不久的舊桌破櫃統統扔到後院，把冬天不用的風扇涼椅搬上二樓。
她清楚我幹什麼，不幫忙也不干預。要在平常她準會指手畫腳，以顯她當家的身份。我心裡怯喜，許是她默認了。正在納悶，忽聽她一聲帶氣的話，“我走了。”
我有些心虛，難道她要出走？這是她的老毛病，又一想，走了也好，我正好理直氣壯地接回母親。
在她出門時我撇了一眼，一身新妝，分明是到妹妹家做客。心懸許久的石頭終於落地了。不出意外，她一定還會首先向母親表明她的主動、熱情、和孝心。
我打開衣櫃，把備用被褥床單等全部涼晒，枕頭，毛巾，便盆一應俱全，便也向妹妹家走去。路上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喜悅。
來到妹妹家，老遠就看見場院裡人來人往，我努力尋覓著母親的身影，女人卻突然閃現在我眼前，臉色是少見的陰沉和愁苦，很自悔地說“咱媽病了”。我心吃一驚，凝神片刻，眼痠難奈，隨之流出了滿滿的淚水。《寫到此，我仍如當年，眼痠難奈，淚水泉湧》。我沒有直接去妹妹家，而是到了一個偏避的角落，久久地發呆。
“前天人不好，就去醫院檢查，現在還未確診”。說著，淚水也從她的臉頰流了下耒。
天黑我們趕到了醫院，她沒有想到一年多時間，母親竟不是原來的母親了，這一點深深觸動了她的悔恨和良知。她突然明白，房子、日子、掙錢，只有孝敬母親是第一位的，是錯過了再也補不上的。結婚三十多年來她第一次對我說她錯了，希望母親能給她一個改錯和孝敬的機會，但是一切都晚了。
母親患肝癌，己經浮水了。
是她最先到母親身旁，俯下身真誠而悔恨的說，媽，等你好了後，我們就回屋去，我們在屋侍侯你。
母親稍有些吃力地說好，房蓋好了沒？我們幾乎同時回答母親，“好了。”
好了我就放心了，我看出母親微露的喜悅。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實然，這樣絕情。
此後的日子，無論我哭多少次，流多少淚，都不能洗刷留在心底的悔恨。
我不是孝子-----
2019/07/10
作者簡介
作者：屈緒科
鄉土藍田平臺特邀作者：屈緒科，生於一九五二年，當過幾年兵，黨員。一九七七年退伍後，一直在農村折騰。年青時喜愛讀寫，後迫於生計，於文字無緣。現進入老年，重拾舊好，自誤自樂，也算老有所依，不甚寂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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