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丐仙(全)'

八哥 鳳凰 古文新編 2019-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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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丐仙(全)

南京城廣裡的高玉成,家裡世代為官,極為擅長針灸醫療,頗具盛名是當地有名的名醫。高玉成品行端正醫德高尚,行醫時從不分富貴貧賤,都會給予精心的治療,在民間廣受好評。

這天,廣裡來了一名沿街乞討的乞丐。乞丐臥躺在馬路邊,大腿根部生著已經潰爛發臭的膿瘡,裡面的膿血流了滿地。乞丐身上散發出一股股臭氣洶天的濃烈氣味,讓路人無法靠近紛紛掩鼻繞道而行。周圍有善心的居民怕他餓死,每天都會施捨給他一碗粗飯。

高玉成一次路過時,看到乞丐奄奄一息非常可憐,就讓下人攙扶進了府裡醫治,並安置在了靠門的耳房裡居住。家裡人嫌棄乞丐散發的惡臭氣味,路過耳房時都捏著鼻子快步前行。高玉成並不在意,每天都會親自為乞丐鍼灸治療,安排下人按照餐點按時拿粗糧招待。

過了幾天,乞丐討要吃熱湯麵條,遭到僕人的大聲辱罵。高玉成聽到吵鬧後,詢問緣由馬上讓僕人去給乞丐做熱湯麵條。又過了幾天,乞丐又來討要酒肉,僕人聽聞後怒不可恕,憤怒的前去主人那裡告狀,說道:“這乞丐太可笑了!前些日子,他躺在大街上奄奄一息,一天討一頓飯都不可能。現在白吃白住,一天三頓飽飯還嫌棄不好。前幾日要吃湯麵條,今天竟然跑來討要酒肉!這種像饕鬄一樣貪婪的人,只適合繼續在大街乞討!”高玉成微笑不語。

高玉成詢問僕人乞丐腿傷勢恢復的程度。僕人回道:“他腿上的膿包早就結疤脫落了,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只是每天故意咿咿呀呀裝作很痛苦的樣子!”高玉成聽後,搖頭笑道:“他全部能花費多少,以後每天就供給他酒肉吃吧,等到他完全康復了也不會記恨我們的。”僕人假裝點頭答應,但是私底下依舊是粗糧淡飯。每當僕人們空閒時聚到一起聊天,都紛紛嘲笑主人愚笨痴呆。

第二天一早,高玉成特意前去探望乞丐。乞丐忙下床用瘸腿站起來,躬身答謝道:“承蒙你品德高尚醫術超群,使我這將死之人死而復生,又治好好的爛腿的,你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乞丐停頓了一下,唉聲嘆氣的說道:“只不過在下大病剛愈,腿也沒有好利索,只是偶爾妄想吃點好的東西補一補,請你不要聽信那些讒言!”聽完這話,高玉成才明白過來,僕人陽奉陰違把他的吩咐當作了耳旁風,立刻下令僕人趕快給乞丐上酒上肉,並親自給乞丐溫酒賠罪。

僕人受到主人一通責罵,不禁怒火中燒,暗道一定要給乞丐點顏色瞧瞧。到了三更半夜的時候,僕人偷偷的在耳房周圍放火,火苗很快就點燃了耳房。看到火勢完全燒起,僕人這才高聲呼喊救火。高玉成慌忙起身查看時,耳房已經陷入了火海,不禁哀嘆道:“這乞丐看來是沒命了!”督促眾人趕緊上前打水救火,免得火勢蔓延。眾人齊心合力,很快大火就被撲滅。

只見乞丐酣睡在火海中,打雷一般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僕人趕忙上前喚醒乞丐,乞丐伸個懶腰,四處一看大聲驚呼道:“我的房子呢?”大家對眼相望都感覺非常的詫異。這件事情過後,高玉成對乞丐尊敬有加,認為他是個深藏不露有大神通的人物。更是把乞丐請到自己的客房,給他清洗整理換上新衣,兩人每天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高詢問乞丐的姓名,乞丐答道:“陳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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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丐仙(全)

南京城廣裡的高玉成,家裡世代為官,極為擅長針灸醫療,頗具盛名是當地有名的名醫。高玉成品行端正醫德高尚,行醫時從不分富貴貧賤,都會給予精心的治療,在民間廣受好評。

這天,廣裡來了一名沿街乞討的乞丐。乞丐臥躺在馬路邊,大腿根部生著已經潰爛發臭的膿瘡,裡面的膿血流了滿地。乞丐身上散發出一股股臭氣洶天的濃烈氣味,讓路人無法靠近紛紛掩鼻繞道而行。周圍有善心的居民怕他餓死,每天都會施捨給他一碗粗飯。

高玉成一次路過時,看到乞丐奄奄一息非常可憐,就讓下人攙扶進了府裡醫治,並安置在了靠門的耳房裡居住。家裡人嫌棄乞丐散發的惡臭氣味,路過耳房時都捏著鼻子快步前行。高玉成並不在意,每天都會親自為乞丐鍼灸治療,安排下人按照餐點按時拿粗糧招待。

過了幾天,乞丐討要吃熱湯麵條,遭到僕人的大聲辱罵。高玉成聽到吵鬧後,詢問緣由馬上讓僕人去給乞丐做熱湯麵條。又過了幾天,乞丐又來討要酒肉,僕人聽聞後怒不可恕,憤怒的前去主人那裡告狀,說道:“這乞丐太可笑了!前些日子,他躺在大街上奄奄一息,一天討一頓飯都不可能。現在白吃白住,一天三頓飽飯還嫌棄不好。前幾日要吃湯麵條,今天竟然跑來討要酒肉!這種像饕鬄一樣貪婪的人,只適合繼續在大街乞討!”高玉成微笑不語。

高玉成詢問僕人乞丐腿傷勢恢復的程度。僕人回道:“他腿上的膿包早就結疤脫落了,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只是每天故意咿咿呀呀裝作很痛苦的樣子!”高玉成聽後,搖頭笑道:“他全部能花費多少,以後每天就供給他酒肉吃吧,等到他完全康復了也不會記恨我們的。”僕人假裝點頭答應,但是私底下依舊是粗糧淡飯。每當僕人們空閒時聚到一起聊天,都紛紛嘲笑主人愚笨痴呆。

第二天一早,高玉成特意前去探望乞丐。乞丐忙下床用瘸腿站起來,躬身答謝道:“承蒙你品德高尚醫術超群,使我這將死之人死而復生,又治好好的爛腿的,你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乞丐停頓了一下,唉聲嘆氣的說道:“只不過在下大病剛愈,腿也沒有好利索,只是偶爾妄想吃點好的東西補一補,請你不要聽信那些讒言!”聽完這話,高玉成才明白過來,僕人陽奉陰違把他的吩咐當作了耳旁風,立刻下令僕人趕快給乞丐上酒上肉,並親自給乞丐溫酒賠罪。

僕人受到主人一通責罵,不禁怒火中燒,暗道一定要給乞丐點顏色瞧瞧。到了三更半夜的時候,僕人偷偷的在耳房周圍放火,火苗很快就點燃了耳房。看到火勢完全燒起,僕人這才高聲呼喊救火。高玉成慌忙起身查看時,耳房已經陷入了火海,不禁哀嘆道:“這乞丐看來是沒命了!”督促眾人趕緊上前打水救火,免得火勢蔓延。眾人齊心合力,很快大火就被撲滅。

只見乞丐酣睡在火海中,打雷一般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僕人趕忙上前喚醒乞丐,乞丐伸個懶腰,四處一看大聲驚呼道:“我的房子呢?”大家對眼相望都感覺非常的詫異。這件事情過後,高玉成對乞丐尊敬有加,認為他是個深藏不露有大神通的人物。更是把乞丐請到自己的客房,給他清洗整理換上新衣,兩人每天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高詢問乞丐的姓名,乞丐答道:“陳九!”

聊齋志異—丐仙(全)

陳九錦衣玉食的滋養了幾日,漸漸的精神抖擻,容光煥發。談吐優雅風趣頗有一些學識,又兼極擅長下棋,高玉成每逢與他對局,都以落敗收場,一時間讓高大為折服欽佩。於是,兩人天天形影不離,乞丐常常講解圍棋之道,使他頗得其中的奧妙!

又過了半年有餘,陳九身體早已痊癒,但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高玉成對陳九極為依賴,樂得陳九一直陪伴。每逢有貴客前來拜訪的時候,也必定偕同陳九一起飲酒,時常拋骰子行酒令,陳九都代為效勞。陳九每次出手都能拋出好彩頭,雉盧的時候從來沒有不如意,讓高玉成大為驚奇。認定陳九一定會一些法術,私下虛心求教,但陳九都是假裝不知,推脫說只是運氣好罷了。

一天,陳九對高玉成說道:“我就要離開了,非常感謝你的熱情款待,我備了些薄酒宴邀請你同飲。不過你只需一人前往就可以了!”高問道:“敢問地點設在了哪裡?”陳九回答說:“就在後花園裡!”這時正值寒冬臘月,高玉成考慮到園中非常寒冷,正要拒絕。陳九堅定地說道:“並不妨事!”拉著高玉成走進了後花園裡。

進入花園高玉成感覺氣溫明顯升高,好像初春三月。又走到亭子裡面,感覺更是暖和舒適。周圍好多奇怪的鳥群,在院子裡清脆的鳴叫,好像立刻又到了暮春時節。亭子中的桌子上全都鑲嵌著瑪瑙寶石,後面擺著一個水晶屏風,晶瑩透亮,裡面的花草隨風搖擺,有的豔麗多姿,有的含苞待放。又有羽白如雪的飛禽,在上面飛來飛去不停鳴叫。高玉成輕輕地用手撫摸,感覺上面圓滑光潤,沒有任何東西,大為疑惑不解。

兩人謙讓著坐下,亭外架上停歇著一隻色彩斑斕的八哥。只聽八哥清脆的喊道:“茶來!”一隻豔麗的火色鳳凰,伸長脖頸揮動著翅膀從紅日中飛舞而來。鳳凰嘴裡銜著赤紅色的玉盤,玉盤上擺放著兩個裝滿香茶精靈絕美的琉璃盞。兩人舉杯對飲後,把琉璃盞放回玉盤,鳳凰銜起玉盤,振動著翅膀飛走了。

八哥見狀又呼喊道:“酒來!”便有青色羽毛的黃鶴,從紅陽餘暉中翩翩飛舞的趕來,把銜著的酒壺酒杯輕輕的放在桌上。不多時,便有很多的小鳥飛舞著進獻食物,來來往往沒有從不停歇。不過一會,山珍海味美酒佳餚擺滿桌臺。佳餚食材鮮嫩色香味俱全,一眼知出自大師佳作;美酒芬芳琥珀般透徹,絕不是人間凡品。

陳九看高玉成飲酒豪爽乾脆,不覺說道:“好酒量!這種酒量非得用大杯飲酒不可!”八哥聽聞又呼喊道:“取大杯來!”忽然看見紅日邊閃閃亮光,一隻巨大的蝴蝶執著斗大的鸚鵡杯扇動著翅膀款款飛來,棲息在了桌上。高玉成盯著桌上的彩蝶,雙翅晶瑩薄如蟬翼,體型寬大如同大雁。雙翅上花紋錯落有致圖案炫彩奪目,色彩即鮮明又暗淡;神態即精緻又典雅唯美。不禁大為讚歎不已。

陳九呼喚道:“蝴蝶過來敬酒!”彩蝶展翅一飛,落在地上幻化成一位婀娜多姿的絕色佳人。佳人擺動著薄紗裙襬,腳步輕盈飄逸的上前敬酒。陳九又說道:“不可沒有助興下酒!”佳人轉身一個魚躍跳入花園中,舞姿曼妙腳步靈動,動如人間的精靈,靜如天上的仙女臨凡。舞到高潮迭起時,佳人雙腳飛離地面,在空中仰頭下腰,慢慢地頭與腳平,在半空中翻了一個倒立跟頭,站立起身時衣衫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沾到。佳人邊舞邊唱歌道:“連翩笑語踏芳叢,低亞花枝拂面紅。曲折不知金鈿落,更隨 蝴蝶過籬東!”歌聲婉轉悠揚,餘音繞樑。

高玉成大喜過望,上前一把拉住佳人,非要與她一同開懷暢飲。陳九點頭默許,佳人便走來斟酒。高玉成酒醉意亂色心鬥起,伸手拉過佳人抱入了懷中猥褻,酒眼朦朧的看著懷中的絕色佳人。突然間佳人變換了面目成了夜叉模樣,眼睛突出暴起,牙齒暴露在鳥嘴外面,臉上的黑肉凹凸不平,醜陋古怪的樣子不可言狀。高玉成驚嚇之餘趕忙放手把夜叉推出懷中,緊緊抱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陳九用筷子敲打夜叉的鳥嘴,怒斥道:“還不速速離去!”在筷子的敲擊中,夜叉化為一隻大蝶,飄揚離去。高玉成驚魂未定,趕忙起身告辭離開。走出亭子月光皎潔如白,高玉成極為浪漫的對陳九說道:“你今天的美酒佳餚都來自空中,我想你的家肯定也在天上,何不帶著老朋友去你家遊玩一番,也不白費了此生的美好時光!”陳九回道:“當然可以!”說完拉著高玉成的手,往上一躍飛了起來。高玉成漸漸的感覺自己翱翔在天空中,與天上的雲朵越來越近。

遠遠看見空中有一扇大門懸空敞開,門內像深井一樣進口圓滑裡面漆黑深邃,但走進門內光亮刺眼就像白天一樣。裡面都是用蒼石長條切成的一層層的臺階,表面光滑一塵不染。旁邊豎立著一顆十幾米高的大樹,樹上開滿了紅色的花朵,每朵都大如河蓮。樹下站著一個豔麗絕美的女子,正依靠著大樹雙手拿著棒槌一下一下的,在搗衣石上搗洗著赤紅色的衣物。高玉成被這那女子慵懶的神色曼妙的身姿所吸引,戀戀不捨地停下了腳步,痴痴地呆望。女子抬頭看到了高玉成猥瑣的神態,秀眉一擰怒斥道:“那裡來的輕浮子弟,趕來這裡搗亂!”說完就將手裡的棒槌扔了出去,高玉成躲閃不及,被砸中了後背。

陳九急忙把高玉成拉至沒人的地方,責備他輕浮不知好歹。高玉成被突如其來的擊打嚇醒了醉意,對剛才自己輕薄舉動羞愧不已。默不作聲地跟隨陳九走出了大門,他前腳剛剛踏出門檻,周圍的白雲便聚集飄墊到了腳下。陳九拱手說道:“你我就此別過,有句話要你千萬謹記:你的陽壽已到,明天需要躲避到西山山中,就可躲避這次災禍!”高玉成還想挽留,陳九拂袖踏著雲朵轉身離開了。

高玉成感覺腳下的雲朵越飛越低,慢慢地落在了後花園。園內的景象跟之前大為不同,簡直是天壤之別的變化。高玉成把所見所聞與妻兒相告,大家驚詫著不敢相信。高玉成後背衣服上的棒槌印記,這會已經異常紅潤透出紫色,上面還散發出奇特的香味。

第二天一早,高玉成早早收拾好乾糧行李,匆匆告別家人,進入了大山裡。大山中大霧瀰漫,伸手不見五指。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也看不見腳下的山路。高玉成踏著荒草心慌意亂的在山間亂闖,不曾防備腳下一滑,跌落進了一個雲窟當中。洞中的山風直灌雙耳,身子不住地往下直落,不知道墜落了多久,終於全身落地。還好洞底泥土鬆軟,落在上面竟然並無大礙。高玉成坐起身來,良久才緩過神來,望著頭頂的滿是濃霧的洞口,哀嘆道:“仙人算出來我有災難,讓我進山前來躲避,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還是逃脫不了命運的捉弄!”

又坐了許久,突然看見被白霧籠罩的洞裡,前方隱隱約約有光亮閃動。起身慢慢地追隨光亮前行,經過一條黝黑的裂縫,眼前一片光明,視野豁然開朗別有一番天地。

前方有三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那裡下棋,抬頭看了一眼高玉成,低頭不語繼續下棋。高玉成蹲坐在高處,靜悄悄的觀望著棋局。不知過了多久,棋局終於下完,其中一個老者把慢悠悠地把棋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棋盒裡。抬頭問道:“客觀為何到此?”高玉成回答:“迷路墜落到這裡了!”老者道:“這裡不是人間,凡人不可以久留在這裡。我送你回去吧!”

老者引導他來到洞口下面,高玉成只覺得雙腳下雲氣不斷上升,不一會兒就到了路面上。一眼望去山中一片蕭條,樹葉滿是金黃飄落在土地上,草木也都枯萎謝落,分明是深秋時節。高玉成大驚道:“我記得我來的時候是寒冬臘月,怎麼現在這裡是一片深秋的樣貌!”趕忙奔跑回到家中,妻兒見他先是一愣,隨後夫妻兩人相擁妻子大哭不止。

高玉成問其緣故,妻子回道:“你離家三年有餘,大家都以為見到了怪物!”高玉成道:“真是奇怪,我明明才離開沒多久啊!”於是從腰中掏出攜帶的乾糧,只見乾糧都已經變質變成了粉末。兩人對眼相望,都大為詫異。妻子道:“你走後不久,我就夢到兩個人穿著青衣帶著閃亮腰帶,似乎是衙門的衙役。氣勢洶洶地闖進了我的屋子,問道‘你的丈夫去了哪裡?’我呵斥他們:‘他出門去了!你們既然是公門官差,為何私闖閨房!’兩人便匆匆離去,離開時嘴裡還直說道,怪事!怪事!真是怪事!”高玉成這才醒悟,自己之前遇到的人物,其實都是神仙!而妻子夢中夢到的,其實是勾魂的鬼差!

自從以後,高玉成每逢招待賓客,總要把那件棒槌印記的衣服穿在裡面,滿屋子的客人都能聞到奇香,這種香味不同於麝香獨特的香氣,也不是蘭花的那種花香,如果身體出了汗,那種香味就更加濃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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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丐仙(全)

南京城廣裡的高玉成,家裡世代為官,極為擅長針灸醫療,頗具盛名是當地有名的名醫。高玉成品行端正醫德高尚,行醫時從不分富貴貧賤,都會給予精心的治療,在民間廣受好評。

這天,廣裡來了一名沿街乞討的乞丐。乞丐臥躺在馬路邊,大腿根部生著已經潰爛發臭的膿瘡,裡面的膿血流了滿地。乞丐身上散發出一股股臭氣洶天的濃烈氣味,讓路人無法靠近紛紛掩鼻繞道而行。周圍有善心的居民怕他餓死,每天都會施捨給他一碗粗飯。

高玉成一次路過時,看到乞丐奄奄一息非常可憐,就讓下人攙扶進了府裡醫治,並安置在了靠門的耳房裡居住。家裡人嫌棄乞丐散發的惡臭氣味,路過耳房時都捏著鼻子快步前行。高玉成並不在意,每天都會親自為乞丐鍼灸治療,安排下人按照餐點按時拿粗糧招待。

過了幾天,乞丐討要吃熱湯麵條,遭到僕人的大聲辱罵。高玉成聽到吵鬧後,詢問緣由馬上讓僕人去給乞丐做熱湯麵條。又過了幾天,乞丐又來討要酒肉,僕人聽聞後怒不可恕,憤怒的前去主人那裡告狀,說道:“這乞丐太可笑了!前些日子,他躺在大街上奄奄一息,一天討一頓飯都不可能。現在白吃白住,一天三頓飽飯還嫌棄不好。前幾日要吃湯麵條,今天竟然跑來討要酒肉!這種像饕鬄一樣貪婪的人,只適合繼續在大街乞討!”高玉成微笑不語。

高玉成詢問僕人乞丐腿傷勢恢復的程度。僕人回道:“他腿上的膿包早就結疤脫落了,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只是每天故意咿咿呀呀裝作很痛苦的樣子!”高玉成聽後,搖頭笑道:“他全部能花費多少,以後每天就供給他酒肉吃吧,等到他完全康復了也不會記恨我們的。”僕人假裝點頭答應,但是私底下依舊是粗糧淡飯。每當僕人們空閒時聚到一起聊天,都紛紛嘲笑主人愚笨痴呆。

第二天一早,高玉成特意前去探望乞丐。乞丐忙下床用瘸腿站起來,躬身答謝道:“承蒙你品德高尚醫術超群,使我這將死之人死而復生,又治好好的爛腿的,你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乞丐停頓了一下,唉聲嘆氣的說道:“只不過在下大病剛愈,腿也沒有好利索,只是偶爾妄想吃點好的東西補一補,請你不要聽信那些讒言!”聽完這話,高玉成才明白過來,僕人陽奉陰違把他的吩咐當作了耳旁風,立刻下令僕人趕快給乞丐上酒上肉,並親自給乞丐溫酒賠罪。

僕人受到主人一通責罵,不禁怒火中燒,暗道一定要給乞丐點顏色瞧瞧。到了三更半夜的時候,僕人偷偷的在耳房周圍放火,火苗很快就點燃了耳房。看到火勢完全燒起,僕人這才高聲呼喊救火。高玉成慌忙起身查看時,耳房已經陷入了火海,不禁哀嘆道:“這乞丐看來是沒命了!”督促眾人趕緊上前打水救火,免得火勢蔓延。眾人齊心合力,很快大火就被撲滅。

只見乞丐酣睡在火海中,打雷一般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僕人趕忙上前喚醒乞丐,乞丐伸個懶腰,四處一看大聲驚呼道:“我的房子呢?”大家對眼相望都感覺非常的詫異。這件事情過後,高玉成對乞丐尊敬有加,認為他是個深藏不露有大神通的人物。更是把乞丐請到自己的客房,給他清洗整理換上新衣,兩人每天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高詢問乞丐的姓名,乞丐答道:“陳九!”

聊齋志異—丐仙(全)

陳九錦衣玉食的滋養了幾日,漸漸的精神抖擻,容光煥發。談吐優雅風趣頗有一些學識,又兼極擅長下棋,高玉成每逢與他對局,都以落敗收場,一時間讓高大為折服欽佩。於是,兩人天天形影不離,乞丐常常講解圍棋之道,使他頗得其中的奧妙!

又過了半年有餘,陳九身體早已痊癒,但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高玉成對陳九極為依賴,樂得陳九一直陪伴。每逢有貴客前來拜訪的時候,也必定偕同陳九一起飲酒,時常拋骰子行酒令,陳九都代為效勞。陳九每次出手都能拋出好彩頭,雉盧的時候從來沒有不如意,讓高玉成大為驚奇。認定陳九一定會一些法術,私下虛心求教,但陳九都是假裝不知,推脫說只是運氣好罷了。

一天,陳九對高玉成說道:“我就要離開了,非常感謝你的熱情款待,我備了些薄酒宴邀請你同飲。不過你只需一人前往就可以了!”高問道:“敢問地點設在了哪裡?”陳九回答說:“就在後花園裡!”這時正值寒冬臘月,高玉成考慮到園中非常寒冷,正要拒絕。陳九堅定地說道:“並不妨事!”拉著高玉成走進了後花園裡。

進入花園高玉成感覺氣溫明顯升高,好像初春三月。又走到亭子裡面,感覺更是暖和舒適。周圍好多奇怪的鳥群,在院子裡清脆的鳴叫,好像立刻又到了暮春時節。亭子中的桌子上全都鑲嵌著瑪瑙寶石,後面擺著一個水晶屏風,晶瑩透亮,裡面的花草隨風搖擺,有的豔麗多姿,有的含苞待放。又有羽白如雪的飛禽,在上面飛來飛去不停鳴叫。高玉成輕輕地用手撫摸,感覺上面圓滑光潤,沒有任何東西,大為疑惑不解。

兩人謙讓著坐下,亭外架上停歇著一隻色彩斑斕的八哥。只聽八哥清脆的喊道:“茶來!”一隻豔麗的火色鳳凰,伸長脖頸揮動著翅膀從紅日中飛舞而來。鳳凰嘴裡銜著赤紅色的玉盤,玉盤上擺放著兩個裝滿香茶精靈絕美的琉璃盞。兩人舉杯對飲後,把琉璃盞放回玉盤,鳳凰銜起玉盤,振動著翅膀飛走了。

八哥見狀又呼喊道:“酒來!”便有青色羽毛的黃鶴,從紅陽餘暉中翩翩飛舞的趕來,把銜著的酒壺酒杯輕輕的放在桌上。不多時,便有很多的小鳥飛舞著進獻食物,來來往往沒有從不停歇。不過一會,山珍海味美酒佳餚擺滿桌臺。佳餚食材鮮嫩色香味俱全,一眼知出自大師佳作;美酒芬芳琥珀般透徹,絕不是人間凡品。

陳九看高玉成飲酒豪爽乾脆,不覺說道:“好酒量!這種酒量非得用大杯飲酒不可!”八哥聽聞又呼喊道:“取大杯來!”忽然看見紅日邊閃閃亮光,一隻巨大的蝴蝶執著斗大的鸚鵡杯扇動著翅膀款款飛來,棲息在了桌上。高玉成盯著桌上的彩蝶,雙翅晶瑩薄如蟬翼,體型寬大如同大雁。雙翅上花紋錯落有致圖案炫彩奪目,色彩即鮮明又暗淡;神態即精緻又典雅唯美。不禁大為讚歎不已。

陳九呼喚道:“蝴蝶過來敬酒!”彩蝶展翅一飛,落在地上幻化成一位婀娜多姿的絕色佳人。佳人擺動著薄紗裙襬,腳步輕盈飄逸的上前敬酒。陳九又說道:“不可沒有助興下酒!”佳人轉身一個魚躍跳入花園中,舞姿曼妙腳步靈動,動如人間的精靈,靜如天上的仙女臨凡。舞到高潮迭起時,佳人雙腳飛離地面,在空中仰頭下腰,慢慢地頭與腳平,在半空中翻了一個倒立跟頭,站立起身時衣衫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沾到。佳人邊舞邊唱歌道:“連翩笑語踏芳叢,低亞花枝拂面紅。曲折不知金鈿落,更隨 蝴蝶過籬東!”歌聲婉轉悠揚,餘音繞樑。

高玉成大喜過望,上前一把拉住佳人,非要與她一同開懷暢飲。陳九點頭默許,佳人便走來斟酒。高玉成酒醉意亂色心鬥起,伸手拉過佳人抱入了懷中猥褻,酒眼朦朧的看著懷中的絕色佳人。突然間佳人變換了面目成了夜叉模樣,眼睛突出暴起,牙齒暴露在鳥嘴外面,臉上的黑肉凹凸不平,醜陋古怪的樣子不可言狀。高玉成驚嚇之餘趕忙放手把夜叉推出懷中,緊緊抱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陳九用筷子敲打夜叉的鳥嘴,怒斥道:“還不速速離去!”在筷子的敲擊中,夜叉化為一隻大蝶,飄揚離去。高玉成驚魂未定,趕忙起身告辭離開。走出亭子月光皎潔如白,高玉成極為浪漫的對陳九說道:“你今天的美酒佳餚都來自空中,我想你的家肯定也在天上,何不帶著老朋友去你家遊玩一番,也不白費了此生的美好時光!”陳九回道:“當然可以!”說完拉著高玉成的手,往上一躍飛了起來。高玉成漸漸的感覺自己翱翔在天空中,與天上的雲朵越來越近。

遠遠看見空中有一扇大門懸空敞開,門內像深井一樣進口圓滑裡面漆黑深邃,但走進門內光亮刺眼就像白天一樣。裡面都是用蒼石長條切成的一層層的臺階,表面光滑一塵不染。旁邊豎立著一顆十幾米高的大樹,樹上開滿了紅色的花朵,每朵都大如河蓮。樹下站著一個豔麗絕美的女子,正依靠著大樹雙手拿著棒槌一下一下的,在搗衣石上搗洗著赤紅色的衣物。高玉成被這那女子慵懶的神色曼妙的身姿所吸引,戀戀不捨地停下了腳步,痴痴地呆望。女子抬頭看到了高玉成猥瑣的神態,秀眉一擰怒斥道:“那裡來的輕浮子弟,趕來這裡搗亂!”說完就將手裡的棒槌扔了出去,高玉成躲閃不及,被砸中了後背。

陳九急忙把高玉成拉至沒人的地方,責備他輕浮不知好歹。高玉成被突如其來的擊打嚇醒了醉意,對剛才自己輕薄舉動羞愧不已。默不作聲地跟隨陳九走出了大門,他前腳剛剛踏出門檻,周圍的白雲便聚集飄墊到了腳下。陳九拱手說道:“你我就此別過,有句話要你千萬謹記:你的陽壽已到,明天需要躲避到西山山中,就可躲避這次災禍!”高玉成還想挽留,陳九拂袖踏著雲朵轉身離開了。

高玉成感覺腳下的雲朵越飛越低,慢慢地落在了後花園。園內的景象跟之前大為不同,簡直是天壤之別的變化。高玉成把所見所聞與妻兒相告,大家驚詫著不敢相信。高玉成後背衣服上的棒槌印記,這會已經異常紅潤透出紫色,上面還散發出奇特的香味。

第二天一早,高玉成早早收拾好乾糧行李,匆匆告別家人,進入了大山裡。大山中大霧瀰漫,伸手不見五指。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也看不見腳下的山路。高玉成踏著荒草心慌意亂的在山間亂闖,不曾防備腳下一滑,跌落進了一個雲窟當中。洞中的山風直灌雙耳,身子不住地往下直落,不知道墜落了多久,終於全身落地。還好洞底泥土鬆軟,落在上面竟然並無大礙。高玉成坐起身來,良久才緩過神來,望著頭頂的滿是濃霧的洞口,哀嘆道:“仙人算出來我有災難,讓我進山前來躲避,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還是逃脫不了命運的捉弄!”

又坐了許久,突然看見被白霧籠罩的洞裡,前方隱隱約約有光亮閃動。起身慢慢地追隨光亮前行,經過一條黝黑的裂縫,眼前一片光明,視野豁然開朗別有一番天地。

前方有三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那裡下棋,抬頭看了一眼高玉成,低頭不語繼續下棋。高玉成蹲坐在高處,靜悄悄的觀望著棋局。不知過了多久,棋局終於下完,其中一個老者把慢悠悠地把棋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棋盒裡。抬頭問道:“客觀為何到此?”高玉成回答:“迷路墜落到這裡了!”老者道:“這裡不是人間,凡人不可以久留在這裡。我送你回去吧!”

老者引導他來到洞口下面,高玉成只覺得雙腳下雲氣不斷上升,不一會兒就到了路面上。一眼望去山中一片蕭條,樹葉滿是金黃飄落在土地上,草木也都枯萎謝落,分明是深秋時節。高玉成大驚道:“我記得我來的時候是寒冬臘月,怎麼現在這裡是一片深秋的樣貌!”趕忙奔跑回到家中,妻兒見他先是一愣,隨後夫妻兩人相擁妻子大哭不止。

高玉成問其緣故,妻子回道:“你離家三年有餘,大家都以為見到了怪物!”高玉成道:“真是奇怪,我明明才離開沒多久啊!”於是從腰中掏出攜帶的乾糧,只見乾糧都已經變質變成了粉末。兩人對眼相望,都大為詫異。妻子道:“你走後不久,我就夢到兩個人穿著青衣帶著閃亮腰帶,似乎是衙門的衙役。氣勢洶洶地闖進了我的屋子,問道‘你的丈夫去了哪裡?’我呵斥他們:‘他出門去了!你們既然是公門官差,為何私闖閨房!’兩人便匆匆離去,離開時嘴裡還直說道,怪事!怪事!真是怪事!”高玉成這才醒悟,自己之前遇到的人物,其實都是神仙!而妻子夢中夢到的,其實是勾魂的鬼差!

自從以後,高玉成每逢招待賓客,總要把那件棒槌印記的衣服穿在裡面,滿屋子的客人都能聞到奇香,這種香味不同於麝香獨特的香氣,也不是蘭花的那種花香,如果身體出了汗,那種香味就更加濃烈了!

聊齋志異—丐仙(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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