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老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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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老殤

文︱裴蓮存

圖︱network

姥爺是人世間第一位給予我祖輩無私寵溺疼愛的老人!那種寵溺的溫暖感雖然很短暫,僅隨姥爺去世而永遠停留在了我的童年,但起碼寬泛了我當年幼小敏感的心靈。

不是我不討人喜歡,而是缺少一些無法施捨給我疼愛的長輩們而已,於是這種感動溫暖鮮活於心這麼多年!

家裡至今家裡還保留著一張陳年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姥爺當年去二舅讀大學的城市——開封看病時,兩個人在開封鐵塔前拍下的合影。

當時鎮上的人生病了,看病一般去的最遠的城市也就是縣城。但因為二舅是大學生,還在開封讀大學,姥爺就有了超出當時村人看病範圍的機會,在二舅的規勸和安排下,去了開封的醫院看病。

診斷結果出來是癌,在那裡烤了電!儘管生病事件,本是一件不該被津津說道的不幸事件,但卻在當時的村人中間引起一片對姥爺的稱羨聲!

羨慕姥爺有個中用兒子,彷彿生病也不可怕了,可以到大城市用人家先進的醫療方式治療嘛!可能這些當時也給了姥爺一線生機、希望和安慰!

做完烤電的治療環節,拿回了一包包的中藥草,姥爺回來吃藥繼續治療。

家裡的姥姥信佛,十分虔誠,虔誠到生病了要禱告求神布藥,就是不能去看醫生。

別說去醫院看病,中西藥都不能吃,還規勸度化我姥爺也要一心向佛,求神保佑才好。要求姥爺不要吃藥,看姥爺並不為所動,雖放棄感化,但也不會去給姥爺煎藥了。

於是,姥爺只能在院子下的石壟那裡用三塊石頭支起來一口破鍋,折了細一點的林子棍塞到鍋下熬藥。

那時候我還很小,只是覺得好玩,感覺這就像逼真的過家家或地裡野炊一樣,全然不懂姥爺的心情和病痛,

自己跑來跑去撿拾柴火堆旁邊甌糟的細林子棍,回來一股腦塞到三塊石頭臨時搭起來的小鍋灶下,把姥爺好不容易點起來的火苗壓滅了,一股股黑煙,嗆的姥爺直咳嗽。

我知道自己犯錯了,心虛的看看姥爺,姥爺卻不忍責備我頑皮,把柴抽出來,重新點著,用一把“濟公”破蒲扇扇著,一邊還招呼我過去,把我抱在膝蓋上,細心教我添柴燒火。

姥爺︱老殤

那時我的父母尚還年輕,奔波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從不把與姥爺的相聚別離放在心上。在父母為生計,決定離鄉去大城市打工。

離開那天早上,姥爺坐在我家的灶門前,拿火鉗捯飭著鍋灶內的炭火,不忍熄滅,紅著眼圈,低著頭不敢看我母親,孩子一般囁嚅著說:‘你走了,要我以後去哪兒走姑娘家!’的景象歷歷在目,

母親每每回憶至此,內心都無比追悔遺憾!說:“要早知道姥爺病那麼重,沒有多少日子了,說什麼也不會離開姥爺去打工,就好好伺候他,起碼要他心情好,在我們家多住一段,可能就會活得時間久一點!”,

深深自責自己對外公情緒病情的忽略,把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說自己的離開可能就是壓倒姥爺情緒和病情上的一根稻草,人生有多大遺憾是子欲孝而親不在的?我想母親是有深深體會的了!

姥爺有四個兒子和三個姑娘,如果硬要說老人都有偏愛的話,我想姥爺可能偏愛母親多一點,可能因為母親和他有著一樣善良卻不善言談的性格,父親雖大大咧咧,對姥爺卻也很有孝心。

於是,每年農閒,姥爺總會不是牽來一隻羊,就會是用一條木棍兒挑著布袋裡裝著撿好的桃子,來我家小住一段時日。

那時候,只要姥爺來家裡,我家裡不管是房前屋後,還是門前扔垃圾的坑院和園後亂草雜生的菜地都會被姥爺整理的乾乾淨淨、平平整整。

每天放學,我也不用再去放羊,姥爺已經幫我把小羊喂得飽飽的了。每天早上,我還可以在姥爺的掩護下,把母親衝給姥爺的豆腦喝進肚裡,只要有姥爺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小時候以為是姥爺勤懇習慣了,到哪裡都閒不住,後來我長大離開家後,母親每次來我這裡,好像從來不知疲倦,放下大包小包的東西,就要把我屋裡陽臺仔細打掃一遍,甚至把我衣櫃都要整理一遍。

當時很不解母親的不辭辛勞,旺盛精力到底哪裡來的?

直到我有次去了妹妹所在的城市,也複製下了姥爺和我母親來姑娘家小住時的勞作景象,才深知不是不累,但覺不累,我只想在這和妹妹有限的相聚時間裡,替她做完一切她要做的活兒,只要看她生活的安逸一點,自己就是滿足開心的!

姥爺︱老殤

姥爺在,我就享受得到這種有愛的日子,卻戛然而止在仲夏裡一個大雨滂沱的早上。

後來聽三舅說那天大雨,姥爺一早冒雨攆著牛羊上山,回來還在院落下的溪澗裡洗了一把臉。

到家後,就感覺頭疼不舒服,想去躺一下,還沒有走到床邊時候就倒在了圈在床前的糧圈邊,跟著進來的姥姥嚇傻了,來不及呼喊舅舅,姥爺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他勞累奮鬥不止60多年的人世間,

帶著一腔對生命不止奮鬥不休的不甘,帶著一心對未婚兒女們的牽掛和對已婚兒女們過的還不是很好的惦念,帶著這個他活過60多年世間裡結下緣的親人們不捨的眷戀,帶著他今生使命未完的遺憾,永遠離開了!

再多孩子,終,一個也不在跟前!

最近的三舅在東頭小屋裡呼呼貪睡,院畔下的大舅一家渾然不知,還有就是幾裡地外的小姨和大姨家,再者就是二十幾裡地外的我們家,而我父母遠在千里之外的城市打工,再有就是縣裡讀書的小舅和市區上班的二舅。

小舅和二舅得到消息趕回來時,姥爺的靈柩已經抬出村口,小舅跪地不起,二舅卻要強忍悲痛執掌大事兒,我的父母趕回來時候已經是我姥爺的“五七”祭日,母親、二舅和小舅最後都未能見到姥爺最後一面。

農村經常流行的一句“養兒防老”,對於姥爺又有多大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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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去世已經二十多年了。每每想起,心裡泛酸,還是很想念!

小時候記得老人們說過:想要夢見誰了,睡前默唸他/她幾遍就好。於是,我每晚睡覺前都悄悄默唸“姥爺”,希望姥爺入夢,想要在夢裡見見姥爺的音容笑貌,可這二十幾年過去了,從未夢見過姥爺。

去年爺爺去世,回去奔喪,事情辦完。一家人坐一起憶及長輩。

母親說:前一陣還夢見我姥爺了,夢裡母親已知姥爺去世多年,因為母親生性膽小,就很懼怕,質問姥爺,你不是不在了嗎?

姥爺一看母親驚恐的樣子,忙說:“你別怕,我就在門口看看你們,不進家去。”,此後,母親就很少夢見姥爺了。

父親聽完,頗有感慨,說姥爺去世多年,夢裡依然惦念親人,還說,每次姥爺週年祭日,母親回去再回來時,姥爺總會跟她一起回來,因為總是睡著做夢就見到姥爺。

不知道是思念所致還是什麼?我聽了心裡就小失望,為什麼最希望夢見姥爺的我,卻從未夢見過姥爺,心裡忿忿。

後,不久,我就真的夢見了姥爺,夢境是我童年生活過的老家瓦屋,姥爺一如活著時候,青中泛黃的臉色,還是那樣瘦削,夢裡我已經知道他離開多年,但我卻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也不敢表現的太驚喜,唯恐像母親那次唐突姥爺,姥爺再不入夢來。

我忙說,走那麼遠,累了吧,快進屋歇歇,吃飯沒有?我這就給你做飯。

說完,忙去淘米洗菜,姥爺就徘徊在門外,趁我不注意,一把端起鍋灶上放冷的剩飯就吃,我一把奪回來,說不清楚什麼感覺,委屈驚喜心酸心疼,一時間,難以控制的情緒激發,涕淚齊下,

忍不住質問他:你不知道你怎麼得病,怎麼去世的嘛?還吃剩飯冷飯!姥爺看我哭的傷心,忙說:我不吃了,不吃了!你別哭!我卻一直哭,哭著哭著就哭醒了!

後給母親說,母親悵然道:“你姥爺在世時候,從沒有享過一天福,後來又得了這個病,整天遭受病痛折磨,去了,估計也就免遭折磨了!但這毛病估計是落下了。”

姥爺︱老殤

老殤,每個人都要面對的一個人生時段!

年輪裡不變的是四季變幻,滄海桑田裡行人們卻漸顯容顏的滄桑,不得不要人感嘆:人,總有老去的一天!逝者如斯,不捨晝夜!心中突然升騰起一股對生命敬意的肅穆、沉重感。

轉身,我們還要繼續接替,輪還在人世,面對一些未知的人事。

品味著人間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或許,只有繼續著我們的婆娑世界,這相對空間裡,才能獲取片刻的心裡安寧!

當有人還在質問生命是為何時?只要想一想人類繁衍和生存的如此艱難,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珍惜生命和健康,在這些前提條件具備下,奮力拼搏,活好在當前!

*作者︱裴蓮存:河南省.方城縣小史店人、媒體人,「青眼有加qyyjtcq」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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