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和白先勇有什麼不同?又有什麼相同?

相信很多人都讀過張愛玲和白先勇,筆者系統地總結了其異同:

異:

一、敘事風格不同:張愛玲是個敏感而細膩的作家,在她的小說中大量地運用了細節化的敘事和意象化敘事。她曾說過:“只有在物質的細節上,它得到歡悅———因此《金瓶梅》、《紅樓夢》仔仔細細開出整桌的菜單,毫無倦意,不為什麼,就因為喜歡———細節往往是和美暢快,引人入勝的,而主題永遠悲觀。一切對於人生的籠統觀察都指向虛無。”她用那種不厭其煩,物質而感官的細節描寫,拼貼著華麗而森冷的過去:“那烏木長臺,那影沉沉的書架子,那略帶一些冷香的書卷氣,那些大臣的奏章,那象牙籤,錦套子裡裝著的清代禮服五色圖版。”另一方面,在她的小說中她也經常將各種感官印象相通,創造出許多新奇的意象。而這些新奇的意象往往都具有雙重含義,隱喻著人物的處境和命運。“她是繡在屏風上的鳥———悒鬱的紫色緞子屏風上,織金雲朵裡的一隻白鳥。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黴了,給蟲蛀了,死也還死在屏風上。”屏風上的鳥暗指著傳慶母子兩代人無法掙脫的生存困境。

與張愛玲的敏感纖細不同,白先勇是一個歷史傷痕感受者,對昔日繁華的懷念,使白先勇在小說人物的創作上灌注了深厚的歷史蘊涵,更多地是在歷史和命運交相融合中顯示出人生存的蒼白和無奈,在歷史流變中幻化出個人命運的種種軌跡和形態。因而在他的小說中歷史成為命運的載體,而命運又表現為一種歷史的宿命。白先勇正是從人的生命輝煌的失落以及對這種輝煌難以忘懷的角度對人性的悲劇性進行了展示。人的悲劇命運不是偶然的、個別的、具體的,而是存在於歷史之中的

二、寫作中心不同:白先勇的作品突破了以男權為中心的傳統,以《永遠的尹雪豔》為例,表面上尹雪豔是個舞女,地位低下,男人們把尹雪豔看成玩物,似乎依舊是男權視角,但其實男人們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才是情場中真正的主導者。而張愛玲作品中更多是男權社會下的女性悲劇,他無奈揭示了女性無法突破的生存困境:她們被現實壓迫最終只能成為“女結婚員”。

三、今昔對比的寫作方式不同:張愛玲的小說中,時間又往往是大起大落的。如她自己所說,蒼涼之所以有更漫長的回味,就因為它像蔥綠配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正是在這種時間的參差對照中張愛玲充分體味到了人生的蒼涼和虛無。《傾城之戀》中白公館裡的十點鐘永遠是人家的十一點,生命在白公館是靜止的,裡面的人似乎永遠活在過去。張愛玲正是在對過去的不斷回憶中反覆咀嚼著“荒涼”的意味。而白先勇的上海小說中“今”與“昔”是平行的。他小說中的主要角色都有著一段難忘的過去而這“過去”之重負,直接影響到他們目前的現實生活。在他們身上,今即是昔,是過去的再現,也是過去的重演。《永遠的尹雪豔》中今日的尹公館儼然就是昔日尹雪豔上海舊寓所的翻版,“尹雪豔從來不肯把它降低於上海霞飛路的排場”,“今日尹公館的廚子依然是上海的名廚”無論在上海還是在臺灣尹雪豔身上穿的依舊是那一身蟬翼紗的素白旗袍;和在上海上流社會壓倒群芳的姿態一樣,在臺北尹雪豔依然是眾人追逐的對象,尹雪豔就是上海百樂門時代的永恆象徵。不僅人物所處的環境是過去的再現,連人物的命運也是過去的重複。

四、描寫女性時:張愛玲以冰冷犀利的筆觸來審視女性;而白先勇以欣賞崇拜的眼光來仰視女性。

五、悲劇創作:雖然同為悲劇小說家,白先勇和張愛玲卻表達出了兩種截然相反的人生態度。前者揭示了那些失去了青春、榮耀、愛人和家國的失落者內心的悲痛,或表現了因特殊情感特徵(同性戀)而導致的無言創痛,表達了作者對人物命運的深切同情,濃郁的文化鄉愁情結和感傷的悲憫情懷。後者多采寫那些不是身體病了,就是心理病了,或者身體心理都病了的遺老遺少們的悲劇故事,反諷之餘近乎冷酷地解剖人性的卑陋和扭曲,充滿了孤獨漂浮感和虛無幻滅感。

六、創作態度:民族風格與文化超然:白先勇客居他鄉,心繫故國文化,懷揣著一種悲涼的宿命思想。白先勇是感性的,正如他自己所說,“寫小說不見得是寫自己,我要寫的是一種人類感受(humanfeeling)……一個小說家要懂的是人性的孤獨。”他的身上有難以割捨的悲憫情懷和對中華文化獨特神韻的鐘愛,更多是民族風格,張愛玲則是知性的,她總是向我們展現人類面臨的精神困境:人類永遠的慾望和對慾望的永遠不滿足,不管我們如何心心念念、廢寢忘食,我們得到的永遠不是我們想要的。人與人追逐的夢擦肩而過,似乎咫尺天涯,愈逐愈遠,比起白先勇的愛,張愛玲則不如說是“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張愛玲和白先勇有什麼不同?又有什麼相同?

同:

一、人生的瑣碎和命運的無常:他們都把目光投向了日常生活中平凡瑣碎卻又令人心驚的故事,在瑣碎中表現普遍的人性,在平凡中展示人生悲劇宿命。愛情的明爭暗鬥,金錢的算計,人生的生老病死成為他們書寫中一再出現的畫面。人在命運面前不能自持是他們小說中潛在的主題。《永遠的尹雪豔》中的尹雪豔冷眼地看著圍繞在她周圍的各色各樣的人,為了各自不同的慾望而相互鬥爭,相互廝殺,相互宰割,她不動聲色,彷彿是命運之神在人間的使者般,靜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在命運的撥弄下反抗、掙扎,卻最終湮沒在命運的巨掌之下,走向死亡。《傾城之戀》男女主角都是被各自家族所排擠、遺棄的漂泊者。流蘇為了保障自己的生存不得不以婚姻作為籌碼,柳原以“物質”為誘餌只為了滿足自己空虛的情慾。流蘇與柳原棋逢對手,各自算盡機關,他們之間的互鬥心計其實分別代表著生存欲與情慾之間的此消彼長。然而成全她的不是他們之間的愛情,而是那不可捉摸的命運———一座城市的陷落。“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裡,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誰知道呢?”

二、都擅長人物描寫,並通過景物、衣飾、生活用具來設置時代背景,表現人物身份、地位以及個性特點,都繼承了中國傳統小說藝術,受《紅樓夢》影響很大。張愛玲和白先勇有什麼不同?又有什麼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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