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者的遊戲”變“有錢人的遊戲”？珠峰“堵車”得堵出個明白
“我親眼看到一個印度的妹子在登完山之後完全沒有體力，已經失去理智、說著胡話，發生滑墜，後來不幸去世。”在網上流傳的一段視頻中，剛剛在尼泊爾珠峰南坡親歷大擁堵、成功登頂後安全撤回的安徽旅行家汝志剛如是說。
或許從來沒有哪一場“堵車”能像這次一樣連續幾日掛在頭條，牽動著全世界“朝聖者”的心臟。
打開網頁，在搜索框裡鍵入“珠峰，遇難”兩個關鍵詞，出現的一份“死亡名單”觸目驚心：
️ 當地時間5月25日，一位44歲的英國籍登山者成功登頂珠峰後在下山過程中卻不慎滑墜最終遇難。他此前曾征服過歐洲最高峰勃朗峰、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峰。
️ 5月24日，一位56歲的愛爾蘭登山者在即將登頂珠峰時滑倒身亡。
️ 5月23日，1名美國籍和2名印度籍登山者在登頂後的下山途中身亡。
根據《紐約時報》報道，截至5月25日，已有10人因登頂路上的“堵車”而喪生，使得今年珠穆朗瑪峰的死亡人數達到幾十年來的新高。
在珠穆朗瑪峰，死亡並不是一件稀奇事。一直以來，攀登珠峰都被視作“勇敢者的遊戲”，即便是在技術發達的今天對於登山者的體力和耐力仍是巨大的挑戰。然而今年登山季接二連三的“滑墜事件”卻引起了人們對“堵車”的思考。
根據《衛報》，今年是自2012年以來珠峰最為“擁堵”的一年。相比去年，今年天氣適宜的“窗口期”大約只有5天，全世界的隊伍都會集中在這幾天登頂。據悉，22號當天南坡衝頂人數就有270人左右。此次擁堵事件正是發生在海拔8800米的希拉里臺階附近，而珠峰8000米以上的地區被稱作“死亡地帶”，人們在極寒缺氧和高原反應的情況下無法存活超過48小時。根據汝志剛在視頻中的描述，當時很多已登頂的登山者聚集在頂峰拍照，因為他們只有把照片發給尼泊爾旅遊部才能獲得證書。下山的人與衝頂者在無人疏導的情況下導致大規模擁堵，許多人排隊時間超過5小時。高海拔極度嚴寒下長時間的排隊、缺氧及熱量流失導致很多人體力不支，最終釀成悲劇。
一直以來，攀登珠峰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近年來卻有大熱之勢，這一曾經“勇敢者的遊戲”正逐步成為“有錢人的遊戲”。記者瞭解到，國內旅行社出於風險考量，目前並沒有推出珠峰相關產品與線路，民間愛好者想要攀登可通過國外登山服務公司從尼泊爾境內南坡出發，或通過西藏聖山登山探險服務有限公司從中國境內的北坡出發。聖山探險公司今年珠峰登山季報名人數限定為16人，收費每人約46萬，另需預交13.7654萬元活動費。而尼泊爾境內的南坡路線仍然是最受歡迎的路線，在技術上難度較低並且在高海拔地區花費的時間更少。根據《印度時報》，近年來，尼泊爾許多登山機構大打“價格戰”引發了價格驟降，加之登頂珠峰帶來的榮譽感的誘惑，使得越來越多準備“並不充分”的人加入到攀登珠峰的隊伍中來，也使得挑戰珠峰似乎成為了一樁“只要給錢就能登”的買賣。簽過“生死合同”的登山者即便中途退出也不會退錢。
圖源：《每日郵報》視頻截圖
登山者的激增同樣帶來了雪山環境的汙染與破壞，廢棄的氧氣罐和垃圾散落在山間。從法律層面講，獲得登山許可證並不在經驗上設限，儘管新的法律規定外國登山者必須由當地導遊陪同。但當“無需登山經驗便可登珠峰”成為一種宣傳，未免讓人心生擔憂。
事件發生後，記者聯繫到了當下國內帶領8000米級雪山攀登經驗最豐富的組織者、中國十四座俱樂部的創始人張偉，就近年來雪山攀登的市場及現狀進行了瞭解。張偉告訴記者，雪山攀登活動的價格主要由登山註冊費用、攀登協作工資、公共裝備費用、營地食宿服務等多個方面構成，而針對攀登協作技術、素質水平及食宿質量優劣會產生價格差異。“總體來講，同一座山峰的不同組織方針對相近水平服務的報價基本相同，根據雪山海拔差異，攀登雪山需要幾千到幾十萬不等的費用。”張偉表示。
圖源：美聯社
毋庸置疑，充足的資金是攀登珠峰的敲門磚，但“有錢”絕不意味著能夠成功登頂珠峰。在這場遊戲中，體能、技術、心理素質和攀登經驗無疑是最重要的。張偉告訴記者，在選擇參與這類活動的人群分佈上，並無明顯的性別或職業差異，但參與人員一般熱愛戶外活動，擁有較好的體能和穩健的心理素質，能夠與人友好相處且易於溝通。張偉在採訪中強調，登頂不是雪山攀登的最終目標，安全回家才是。“因此需要攀登人員進行下一階段的進階之前，必須具備攀登該海拔雪山所必要的技術水平、身體素質、危險應對能力等基礎要求。”
無論登山者自身的素質如何，風險的存在是無法避免的。對於登山風險的控制，則需要攀登者與活動組織方的共同努力。以十四座俱樂部為例，俱樂部在登山前會向每一個攀登參與人員提供雙方均認可的風險活動告知書、活動協議書，並要求攀登人員提供相應的體檢文件和技術水平證明文件。“而對於極高海拔雪山攀登，作為領隊，本人會帶領團隊親臨預報名者所在的城市進行面對面溝通，並現場進行體能、技術考察和培訓。”張偉表示。
鑑於戶外活動本身具有較高風險，活動過程中意外事件的責任劃分往往要基於雙方均認可後簽訂的風險告知書。張偉告訴記者，原則上來講，活動組織方免責的事件，多由於不可抗力（雪崩、地震、突發的惡劣天氣等）、攀登中的意外事件（滑墜、掉入冰裂縫等）、攀登人員隱瞞自身不良狀態或急發險情、攀登人員不遵從組織方制定的攀登計劃或不遵守在活動過程中根據自身實際能力和外部環境所設定的規則，以及其他超出組織方掌控或瞭解的情況所造成的。組織方有責任充分了解攀登人員自身是否適合攀登或繼續攀登，並告誡購買專項意外保險，而攀登人員則有義務充分且如實地告知自身狀態。
對於近日來“擁堵”造成的滑墜事件，有人稱真正的問題在於不合格的隊伍帶領著不合格的登山者。對於這種行業現象，張偉表示，一個攀登者是否合格往往會從攀登經驗、體能、技術水平、心理素質等方面進行定義，但是滑墜事件的發生與攀登者是否合格其實並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每一個攀登者都會面對滑墜風險，只是不合格的攀登者所面臨的機率可能會更大。“滑墜事件或其他山峰之上的意外事件，一般是由於攀登人員在高海拔氧氣不足的狀況下精神及注意力渙散，並因為前期高強度的體力消耗而造成的，或由於潛在的身體原因、路線特徵（陡峭、溼雪等）、突發的天氣狀況等一系列因素，偶發或無意識地脫離防護且不能夠進行有效制動而造成的。對於活動組織方來講，通過制定完善的攀登計劃以儘可能使整個攀登過程的時間節點可控，嚴格控制每一個攀登路線節點的關門時間，準確掌握每一個攀登人員的體能、技術特點，準備充分且有冗餘的物資保障，聘用經驗豐富、素質水平高的攀登協作等措施，能夠有效地避免滑墜或其他意外事件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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