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開東：沒有夢想的老師，是可憐的口力勞動者'
在蘇州參加答辯，有評委老師突然問我：王開東，在你的視野中，你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誰？
一時之間，我竟沒有反應過來。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對，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誰呢？其實，我崇敬的語文老師有很多，單單授業恩師就有不少。但，加一個“最”字就不一樣了。
我脫口而出，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吳非，也就是南師附中的王棟生老師。沒想到有一個評委正好來自南師附中，他立馬追問我：我和王棟生老師很熟的，你為什麼選擇王棟生老師？
我的心裡一瞬間湧現了無數的畫面，我忘記了自己在答辯，我的聲調變了，我喃喃地說：
因為王老師不跪著教書，因為他能夠高擎著自己的靈魂活著，因為這些年他為教育持之以恆的奔走呼告，還因為他是一個悲觀的理想主義者……
是的，在我眼裡，吳非老師就是這樣的人。
上一屆高考前夕，我帶著學生朗誦王老師的《像太陽一樣升起的白旗》，整整兩節課，所有的同學和我都泣不成聲，我多次停下來，轉悠到教室後面，擦拭眼淚。
潛意識裡，我是想要告訴我的學生們，什麼才是真正的教育。或者也是祈求我的孩子們能夠原諒我，為了應試，我們也做了一些不得不做的訓練。但在這個世上，還是會有一些理想主義的教育，頑強的存活著。我希望他們將來，在走出應試的泥淖之後，能夠做這樣有個性的學生。
唯有大寫的老師，才會有大寫的學生！往事一剎那間氤氳，認識王老師已經很久了。
2005年，幹國祥、鐵皮鼓、郭初陽、徐中華和我在成都做課，當時請的專家是商友敬老師和王棟生老師，可惜商老師在2008年就仙逝了。
後來，清華附小的竇桂梅校長告訴我，商友敬老師一直希望在北師大出版自己的一本書，可是，最終他還是沒有等到出版社的《眷念講臺》一書。這是商老師很大的遺憾，也讓北師大的編輯掬一把淚水。
在蘇州參加答辯，有評委老師突然問我：王開東，在你的視野中，你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誰？
一時之間，我竟沒有反應過來。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對，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誰呢？其實，我崇敬的語文老師有很多，單單授業恩師就有不少。但，加一個“最”字就不一樣了。
我脫口而出，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吳非，也就是南師附中的王棟生老師。沒想到有一個評委正好來自南師附中，他立馬追問我：我和王棟生老師很熟的，你為什麼選擇王棟生老師？
我的心裡一瞬間湧現了無數的畫面，我忘記了自己在答辯，我的聲調變了，我喃喃地說：
因為王老師不跪著教書，因為他能夠高擎著自己的靈魂活著，因為這些年他為教育持之以恆的奔走呼告，還因為他是一個悲觀的理想主義者……
是的，在我眼裡，吳非老師就是這樣的人。
上一屆高考前夕，我帶著學生朗誦王老師的《像太陽一樣升起的白旗》，整整兩節課，所有的同學和我都泣不成聲，我多次停下來，轉悠到教室後面，擦拭眼淚。
潛意識裡，我是想要告訴我的學生們，什麼才是真正的教育。或者也是祈求我的孩子們能夠原諒我，為了應試，我們也做了一些不得不做的訓練。但在這個世上，還是會有一些理想主義的教育，頑強的存活著。我希望他們將來，在走出應試的泥淖之後，能夠做這樣有個性的學生。
唯有大寫的老師，才會有大寫的學生！往事一剎那間氤氳，認識王老師已經很久了。
2005年，幹國祥、鐵皮鼓、郭初陽、徐中華和我在成都做課，當時請的專家是商友敬老師和王棟生老師，可惜商老師在2008年就仙逝了。
後來，清華附小的竇桂梅校長告訴我，商友敬老師一直希望在北師大出版自己的一本書，可是，最終他還是沒有等到出版社的《眷念講臺》一書。這是商老師很大的遺憾，也讓北師大的編輯掬一把淚水。
2008年3月21日，我參加上海師範大學的“親近母語活動”，此時的商老師已經癌症晚期，但卻依然抱病前來，並做了5分鐘演講——《我有一個夢想》。
先生滿頭白髮，瘦骨嶙峋；但他的告誡和眷念，一字一頓，字字如重錘敲打，我從禮堂底下仰望著他，從商老師第一句開始，我就靜靜地流淚，這是我迄今聽過最動人心絃的演講：
“我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所有的老師都愛他的學生，他的每一個學生；
我夢想所有的學生都愛他的老師，不是害怕，不是崇拜，不是感恩，也不是迎合和奉承，而只是愛，單純的愛。
我夢想所有的語文老師，都能給孩子打開一片語言的空間，我說的主要是漢語，我們的母語，我們朝夕與共、血肉相連的母語。這個空間，無限廣闊，無比深厚，有無窮的精神財富。
我們的孩子，在這個母語的空間裡，精神得到自由的飛翔，情感得到健康的成長，智慧發出閃耀的光芒。他們能用母語營建自己的精神家園，在這裡唱歌、跳舞、吟誦、思考、對話和交流。
我夢想古今中外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和優美的詩歌，能大量地進入小學的教材和課堂。讓我們的老師和孩子一起沉浸在這優美、生動、形象而有韻律的，更充滿了情感和想象力的語言世界裡。正如梅子涵先生所說的：“要點亮他們心上的燈。”只要點亮就能照徹人的一生。
孩子長大了，到了中年，老年，他會想起那個點亮自己心上的燈的——小學語文教師。這就是我們最高的榮譽和最大的收穫。
沒有夢想的人生是灰色的人生，沒有夢想的教育是黑色的教育，沒有夢想的教師是可憐的“口力勞動者”。
我是幸福的，因為我曾經帶著夢想，走上講臺，如今，又將夢想留在講臺。你們，還幸福的站在講臺上，面對著你們的孩子，年輕的老師們，請珍惜你們的夢想，一步一步實現你們的夢想。
這個世界沒有救世主，全靠我們自己救自己。謝謝。”
聽著演講，我的眼前，不斷浮現2005年商老師親自做導遊，帶著我和徐中華解說杜甫草堂的情景。整整大半天，先生那種“上下五千年，縱橫數萬裡”的吞吐，字字珠玉，句句學問，讓我們如坐春風，如飲醇酒。
每一個建築，甚至一個照壁，都是文化，都是典故，杜甫的每一首詩歌來歷，或者背後的什麼掌故，先生都是信手拈來。
先生從未去過杜甫草堂，但每看一處，總會說下一個應該是什麼，然後一看，果然如此。偶有不同，先生也會解釋，然後比較兩種異同。嘆息今天的人研究不深，不透，貽笑大方。
何謂讀書人？何謂舊時讀書人的學問？在商老師身上可以窺見一斑。
在《可親可敬的孩子和老人》中商老寫道：“人生在世，只有兩頭是真的：一是兒童時代的天真，一是老年之後的真誠。”但商老卻是一輩子天真，一輩子真誠。
商老最大的愛好是讀書。門對千棵竹，家藏萬冊書，據說先生搬家時足足裝了兩大卡車。商老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他常常對弟子說：“要成為一個讀書人，在讀書中生存，要處在真正的‘讀書狀態’之中。只有在自己的修養提高了以後，行有餘力，才能去提高、充實、滿足和愉悅別人，才能己立立人，己達達人。”
他也常常鼓勵其他老師，教書的人，要多讀書，時刻不停地讀書，這既是一種本分，也是常識性的真理。可惜的是，有相當一部分教師，除了教材和教輔材料之外，其他的書基本不讀，這是反常的現象，這怎麼可以呢？一個民族怎麼能靠不讀書的人來建設和支撐？
據商老弟子說，他的電話內容常常是“某某書店又有了新書，推薦你看看……”。有時遇見非常好的書，先生忍不住多買幾本，像寶貝一樣贈送給自己的親朋學生。愛讀書，喜歡推薦書和贈送書，這就是先生。
錢理群先生這樣評價商老師：“以讀書史作為自己的生命史，這是地地道道的讀書人。讀書人是商友敬先生的人生特色，更是他的價值所在。”
先生另一大特點是愛美食。愛美食其實就是愛生活。先生告訴我，他到成都，流沙河老先生請吃飯。先做攻略。某家的鴨頭好吃。去了，只點兩隻鴨頭，吃過就走。再去另一家吃羊肚，再去下一家吃回鍋肉……一餐飯竟然吃了六七家之多。我聽了大笑。腦補了兩位白髮老先生，在成都的大街小巷中竄來竄去的場景。難怪先生喜歡汪曾祺的文字，汪曾祺也是美食家，同樣的乾淨文字。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我和先生只見過兩面，但我讀先生的眷念講臺，一次次深入肺腑。商老說：“教師只有說自己心裡的話，才能引導學生與書本上的作者對話，學生的思維和語言才能活起來，學生才能從書中感受快樂，才能成為一個快樂的讀書人。”這些年我受先生影響，真話雖不至於全說，但假話全不說是做到了。
正如先生所說，既然站在講臺，而不是舞臺，我就不能戴上面具，不能唱別人編的唱詞，我要面對自己的學生，說真話，說心裡話，說經過自己思考的話，當然也應該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任。
商老學生稱商老是一個點燈人，他淵博的學識，斬金截鐵的聲音，豁達樂觀的態度，山高水長的人格魅力，的確點亮了很多人的心燈。先生從《堅守講臺》到最後《眷念講臺》，讓人高山仰止，又唏噓不已。
先生曾經有20年被逼離開講臺，但那之後仍然不忘初心，在講臺上一直堅守到古稀之年，直至最後癌症加重才不得不離開鍾愛的講臺。
延誤20年，再續30年，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老師？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懷？我一次次被先生感染，迷茫的時候，就聽《我有一個夢想》。
在蘇州參加答辯，有評委老師突然問我：王開東，在你的視野中，你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誰？
一時之間，我竟沒有反應過來。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對，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誰呢？其實，我崇敬的語文老師有很多，單單授業恩師就有不少。但，加一個“最”字就不一樣了。
我脫口而出，我最崇敬的語文老師是吳非，也就是南師附中的王棟生老師。沒想到有一個評委正好來自南師附中，他立馬追問我：我和王棟生老師很熟的，你為什麼選擇王棟生老師？
我的心裡一瞬間湧現了無數的畫面，我忘記了自己在答辯，我的聲調變了，我喃喃地說：
因為王老師不跪著教書，因為他能夠高擎著自己的靈魂活著，因為這些年他為教育持之以恆的奔走呼告，還因為他是一個悲觀的理想主義者……
是的，在我眼裡，吳非老師就是這樣的人。
上一屆高考前夕，我帶著學生朗誦王老師的《像太陽一樣升起的白旗》，整整兩節課，所有的同學和我都泣不成聲，我多次停下來，轉悠到教室後面，擦拭眼淚。
潛意識裡，我是想要告訴我的學生們，什麼才是真正的教育。或者也是祈求我的孩子們能夠原諒我，為了應試，我們也做了一些不得不做的訓練。但在這個世上，還是會有一些理想主義的教育，頑強的存活著。我希望他們將來，在走出應試的泥淖之後，能夠做這樣有個性的學生。
唯有大寫的老師，才會有大寫的學生！往事一剎那間氤氳，認識王老師已經很久了。
2005年，幹國祥、鐵皮鼓、郭初陽、徐中華和我在成都做課，當時請的專家是商友敬老師和王棟生老師，可惜商老師在2008年就仙逝了。
後來，清華附小的竇桂梅校長告訴我，商友敬老師一直希望在北師大出版自己的一本書，可是，最終他還是沒有等到出版社的《眷念講臺》一書。這是商老師很大的遺憾，也讓北師大的編輯掬一把淚水。
2008年3月21日，我參加上海師範大學的“親近母語活動”，此時的商老師已經癌症晚期，但卻依然抱病前來，並做了5分鐘演講——《我有一個夢想》。
先生滿頭白髮，瘦骨嶙峋；但他的告誡和眷念，一字一頓，字字如重錘敲打，我從禮堂底下仰望著他，從商老師第一句開始，我就靜靜地流淚，這是我迄今聽過最動人心絃的演講：
“我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所有的老師都愛他的學生，他的每一個學生；
我夢想所有的學生都愛他的老師，不是害怕，不是崇拜，不是感恩，也不是迎合和奉承，而只是愛，單純的愛。
我夢想所有的語文老師，都能給孩子打開一片語言的空間，我說的主要是漢語，我們的母語，我們朝夕與共、血肉相連的母語。這個空間，無限廣闊，無比深厚，有無窮的精神財富。
我們的孩子，在這個母語的空間裡，精神得到自由的飛翔，情感得到健康的成長，智慧發出閃耀的光芒。他們能用母語營建自己的精神家園，在這裡唱歌、跳舞、吟誦、思考、對話和交流。
我夢想古今中外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和優美的詩歌，能大量地進入小學的教材和課堂。讓我們的老師和孩子一起沉浸在這優美、生動、形象而有韻律的，更充滿了情感和想象力的語言世界裡。正如梅子涵先生所說的：“要點亮他們心上的燈。”只要點亮就能照徹人的一生。
孩子長大了，到了中年，老年，他會想起那個點亮自己心上的燈的——小學語文教師。這就是我們最高的榮譽和最大的收穫。
沒有夢想的人生是灰色的人生，沒有夢想的教育是黑色的教育，沒有夢想的教師是可憐的“口力勞動者”。
我是幸福的，因為我曾經帶著夢想，走上講臺，如今，又將夢想留在講臺。你們，還幸福的站在講臺上，面對著你們的孩子，年輕的老師們，請珍惜你們的夢想，一步一步實現你們的夢想。
這個世界沒有救世主，全靠我們自己救自己。謝謝。”
聽著演講，我的眼前，不斷浮現2005年商老師親自做導遊，帶著我和徐中華解說杜甫草堂的情景。整整大半天，先生那種“上下五千年，縱橫數萬裡”的吞吐，字字珠玉，句句學問，讓我們如坐春風，如飲醇酒。
每一個建築，甚至一個照壁，都是文化，都是典故，杜甫的每一首詩歌來歷，或者背後的什麼掌故，先生都是信手拈來。
先生從未去過杜甫草堂，但每看一處，總會說下一個應該是什麼，然後一看，果然如此。偶有不同，先生也會解釋，然後比較兩種異同。嘆息今天的人研究不深，不透，貽笑大方。
何謂讀書人？何謂舊時讀書人的學問？在商老師身上可以窺見一斑。
在《可親可敬的孩子和老人》中商老寫道：“人生在世，只有兩頭是真的：一是兒童時代的天真，一是老年之後的真誠。”但商老卻是一輩子天真，一輩子真誠。
商老最大的愛好是讀書。門對千棵竹，家藏萬冊書，據說先生搬家時足足裝了兩大卡車。商老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他常常對弟子說：“要成為一個讀書人，在讀書中生存，要處在真正的‘讀書狀態’之中。只有在自己的修養提高了以後，行有餘力，才能去提高、充實、滿足和愉悅別人，才能己立立人，己達達人。”
他也常常鼓勵其他老師，教書的人，要多讀書，時刻不停地讀書，這既是一種本分，也是常識性的真理。可惜的是，有相當一部分教師，除了教材和教輔材料之外，其他的書基本不讀，這是反常的現象，這怎麼可以呢？一個民族怎麼能靠不讀書的人來建設和支撐？
據商老弟子說，他的電話內容常常是“某某書店又有了新書，推薦你看看……”。有時遇見非常好的書，先生忍不住多買幾本，像寶貝一樣贈送給自己的親朋學生。愛讀書，喜歡推薦書和贈送書，這就是先生。
錢理群先生這樣評價商老師：“以讀書史作為自己的生命史，這是地地道道的讀書人。讀書人是商友敬先生的人生特色，更是他的價值所在。”
先生另一大特點是愛美食。愛美食其實就是愛生活。先生告訴我，他到成都，流沙河老先生請吃飯。先做攻略。某家的鴨頭好吃。去了，只點兩隻鴨頭，吃過就走。再去另一家吃羊肚，再去下一家吃回鍋肉……一餐飯竟然吃了六七家之多。我聽了大笑。腦補了兩位白髮老先生，在成都的大街小巷中竄來竄去的場景。難怪先生喜歡汪曾祺的文字，汪曾祺也是美食家，同樣的乾淨文字。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我和先生只見過兩面，但我讀先生的眷念講臺，一次次深入肺腑。商老說：“教師只有說自己心裡的話，才能引導學生與書本上的作者對話，學生的思維和語言才能活起來，學生才能從書中感受快樂，才能成為一個快樂的讀書人。”這些年我受先生影響，真話雖不至於全說，但假話全不說是做到了。
正如先生所說，既然站在講臺，而不是舞臺，我就不能戴上面具，不能唱別人編的唱詞，我要面對自己的學生，說真話，說心裡話，說經過自己思考的話，當然也應該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任。
商老學生稱商老是一個點燈人，他淵博的學識，斬金截鐵的聲音，豁達樂觀的態度，山高水長的人格魅力，的確點亮了很多人的心燈。先生從《堅守講臺》到最後《眷念講臺》，讓人高山仰止，又唏噓不已。
先生曾經有20年被逼離開講臺，但那之後仍然不忘初心，在講臺上一直堅守到古稀之年，直至最後癌症加重才不得不離開鍾愛的講臺。
延誤20年，再續30年，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老師？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懷？我一次次被先生感染，迷茫的時候，就聽《我有一個夢想》。
但願我這一生，始終不忘記自己的來處，始終紮根在土壤裡，我是農民的兒子，我相信泥土，相信汗水，相信永恆不變的歲月……
來源：王開東，版權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