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伊朗會有革命?伊朗國王不好當,國內七股政治力量還有美國人

伊朗是個文明古國,從波斯帝國開始,經歷了塞琉古王國、帕提亞王國(安息)、薩珊王朝等強大的地區帝國。7世紀先後伊朗先後被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征服,在18世紀後期則建立愷加王朝。愷加王朝倒黴的是撞上了英國和俄國的崛起,在英國和俄國南北夾擊下加上連續四任國王昏聵無能,愷加王朝喪權辱國,弊病叢生。1907年,英、俄簽訂《英俄條約》,以德黑蘭和馬什哈德為界,公然在伊朗領土上劃分俄國與英國控制範圍。也是在這樣的時期,愷加王朝發生了立憲革命,從絕對君主制變為君主立憲制。但是危機仍然沒有得到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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愷加王朝

禮薩·巴列維出生在大概是1876或1878年,14歲開始在沙俄訓練的哥薩克旅服役,鎮壓過起義、打擊過土匪,後任愷加王朝負責德黑蘭衛戍的哥薩克旅軍官。在一戰後,1919年英國與愷加王朝簽訂了《英伊協定》,將伊朗變為英國的保護國。由此卻爆發了伊朗國內廣泛的反英浪潮,使得英國不得不退讓,並謀求代理人。禮薩·巴列維被看中,最終在1921年2月21日發動政變推翻了政府。在經歷一系列對內軍事行動後,禮薩·巴列維徹底掌握實權,而伊朗議會最後於1925年10月31日罷黜愷加王朝,12月13日建立巴列維王朝,禮薩·巴列維於1926年4月25日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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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薩汗

禮薩·巴列維受到土耳其凱末爾改革的影響,對世俗化極為推崇。但是本質上巴列維王朝只有軍隊,因此他需要依靠波斯傳統的社會力量來維持對鄉村和基層社會的控制。在外地主一般指的就是遠居城市的土地擁有者,他們委託管家(mubashir)監督生產,這一階層擁有當時伊朗90%的耕地,因此禮薩·汗與伊朗的在外地主階層實現了政治聯合以獲取對基層,特別是占人口70%的鄉村的控制。而伊朗傳統社會的另一端則是宗教界,也就是烏拉瑪。傳統上,伊朗宗教界是國王的意識形態支持者,然而禮薩·巴列維卻是個崇尚凱末爾改革的世俗派,因此壓制在基層社會仍有強大影響的宗教勢力就是個必然會採取的措施。禮薩·汗於1925年恢復實行伊朗傳統曆法,1935 年頒佈法令禁止婦女披帶面紗等,都是在壓制宗教在伊朗社會中的地位,而宗教人士擔任議員的情況也在1940年消失了。當然,面對大量反對者,禮薩·汗的君主制基本上不可能民主化,伊朗的政治相對於1906-1907年的憲政革命是有所倒退的。整體來說,傳統社會力量因禮薩王實行君主主義 、民族主義和反共主義而容忍了他對憲政的踐踏 。現代資產階級和中產階級一方面支持禮薩王的民族主義和現代化改革 ,另一方面希望維護憲政,但無力挑戰專制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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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列維王朝

但是正是基於君主與傳統力量的結合,禮薩·汗的改革不可能徹底,伊朗的現代化雖有起色但進展緩慢。而禮薩·汗在國際事務上與德國合作很多,在1935年,禮薩·汗將國名由“波斯”變為“伊朗”,這有“雅利安人的家園”之意,這與納粹德國宣揚的意識形態頗為類似。但是,其親德立場在二戰期間給伊朗和他自己帶來了慘重後果,由於在1941年拒絕驅逐在伊朗的德國人,並拒絕成為英國蘇聯的戰略通道,因此1941年8月英軍和蘇軍對二戰開始時就宣佈中立的伊朗發動了突然襲擊,伊朗脆弱的軍隊不堪一擊,英軍和蘇軍在不到1個月的時間裡就會師併發出最後通牒。英國人在其佔領的南方,支持部落勢力對抗中央政府;蘇聯則在其佔領的北方,扶植了“人民黨”,兩國都試圖架空伊朗中央政府。禮薩·汗選擇了流亡,並傳位給兒子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1942年初,伊朗接受了《三國同盟條約》,1943年9月,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對德宣戰,正式加入同盟國,而德黑蘭會議也在此後召開。伊朗成為了英國和美國援助蘇聯的戰略通道,在二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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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朗會師的蘇軍和英軍

當然,戰後英國人和美國人很快都撤走了,但蘇聯人沒那麼容易撤走,巴列維求助於美國,這也打開了美伊關係的新篇章。隨著冷戰的開始,伊朗成為了堵住蘇聯南下波斯灣的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防線,美國因此對於伊朗的地位極為重視,全面扶持巴列維王朝。扶持不僅僅包括物質上的,比如大量的二戰剩餘物資,同時美國也堅定地支持巴列維國王,並容忍他逐步擴大君主專制,畢竟伊朗人民黨是蘇聯一手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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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空軍的P-47和F-84

1948年開始,巴列維國王干預了首相人選,引發了爭議。1949年2月,巴列維國王借訪問德黑蘭大學時遇刺受傷實施軍管,驅逐或軟禁了反對派。3月1日,國王下令召開立憲會議修改憲法,修憲後國王有權解散議會和參議院 ;如兩院在立法問題上不能達成一致,則國王可以批准議會通過的議案,也可以擱置該議案。6月,國王宣佈進行參議院的選舉,使1906-1907年憲法規定的立法機構兩院制首次得以實施,不過參議院議員一半由國王任命,顯然擴大了君主權力。反對派將這次遇刺事件形象地稱之為“保王主義政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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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穆罕默德·巴列維

但是好景不長,與巴列維獲取權力時的強勢相比,在英國伊朗石油爭端上,巴列維表現較為軟弱,這引發了伊朗社會的普遍不滿。1950年6月,巴列維提拔為總理的哈吉·阿里·拉茲馬拉(Haj Ali Razmara)因為遊說議員反對石油產業全盤國有化而被伊斯蘭敢死隊刺殺,隨後伊朗伊斯蘭議會及伊朗參議院分別在1951年3月15日和20日議決通過將英資運作的英伊石油公司收歸國有,接管伊朗的石油產業。1951年4月28日,對石油產業國有化持強硬立場的穆罕默德·摩薩臺當選總理,其上臺並發動的民族陣線運動得到了伊朗社會的廣泛支持。1952年7月16日,摩薩臺因其任命的戰爭部長及參謀長人選遭到巴列維地拒絕,摩薩臺宣佈辭職並與民族主義者、伊斯蘭主義和社會主義黨派及團體發動了遊行示威,迫使巴列維之後不久重新任命摩薩臺為總理,摩薩臺的權力事實上進一步擴大。摩薩臺任命阿亞圖拉阿布·卡西姆·卡沙尼(Abol-Ghasem Kashani)為議會發言人,這鞏固了其聯盟,為摩薩臺發動改革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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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摩薩臺

摩薩臺的改革還沒有完全開始,英國與摩薩臺政府的衝突就進一步加劇,英國因此建議美國除掉摩薩臺政府。美國中央情報局策劃了“阿賈克斯行動”,發動政變策動騷亂,加上國有化後對伊朗經濟的影響以及摩薩臺自己的策略失誤,摩薩臺在1953年8月下臺,並在不久後被軍事法庭裁定為叛國罪,服三年徒刑。之後摩薩臺被軟禁在離德黑蘭不遠的家中,直到1967年病逝。摩薩臺下臺後,國王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任命扎赫迪將軍為首相,實行軍事管制,取締一切政黨和工會。扎赫迪政府在1954年8月與英美達成協議,大量恢復伊朗石油輸出到全球市場。而美國進一步投桃報李,全力資助巴列維政府,並在軍事管制結束後的1957年組建了祕密警察“薩瓦克”組織。而巴列維王朝則進行了修憲,削弱議會權力鞏固了王權,還加入了《巴格達條約組織》搭上了美國的冷戰軍事同盟體系。摩薩臺的下臺是伊朗民族主義運動的一次失敗,而此次行動也導致巴列維王朝進一步依附於美國,也是伊朗反美主義的源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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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政變的伊朗裝甲部隊

擴張的君權、以摩薩臺為代表人物的民族主義者、要求現代化的工商業資產階級、要求現代化並有蘇聯背景的左翼力量、力圖維護土地壟斷的在外地主集團、擔心被現代世俗化削弱的教士集團、有離心傾向的少數族群,當然還有時刻盯著蘇聯和伊朗石油的美國和英國,這幾方勢力共同在伊朗社會裡上演一幕幕大戲,既合作又鬥爭。而作為所有矛盾的匯聚點,雖然在50年代巴列維國王鞏固了君權,但是這種趨勢背後是以君權的統治正當性進一步喪失為代價的,因此巴列維王朝在二戰後的發展事實上在很大程度上透支了巴列維王朝的韌性,社會矛盾開始朝著難以控制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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