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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這是i豬訊的第14期欄目——我是養豬人：非瘟後的251個日日夜夜
序言：
中國的飲食以及文化裡，處處是豬。
比如國人最重視的“家”，這個字就是一個房頂+一隻豬。而豪門的“豪”，是“高”+“豬”，因此也有觀點認為，嫁入豪門，就是嫁給有大房子且家裡有很多豬的人家。
除此之外，古往今來，豬更是一種重要的戰略物資。古時候豬肉有安邦定天下的功能，已成了普遍的共識。而直至今日，豬肉的威力依然不減當年。
比如，豬肉在CPI中佔比這幾年一直在2-3%之間浮動，由於食品類項目比非食品類項目更能影響CPI，因此人們甚至將CPI稱為“中國豬肉指數”，造成“人民當家豬做主”的局面。
從2018年8月3日第一例至今，已經整整251天了。對養豬人而言，這是刻骨銘心的8個月，更是不眠不休心力交瘁的251個日日夜夜。
根據實際訪談內容，綜合整理文稿如下：
01
我姓王，自繁自養戶。養豬14年了，今年36歲，標準的80後養豬人，現在周圍和我一樣80後的養豬人屈指可數，90後養豬的更是鳳毛麟角。我原先存欄母豬300多頭，非瘟後淘汰剩下了百十頭。
農民養豬到底為了什麼？促進中國農業經濟發展之類的大話說了也不真實。養豬無非就是想多掙點一點錢，能夠應付日常生活開支，讓一家老少們生活過得好一些！
從2018年8月到現在的這8個月，是我養豬生涯中最動盪不安的時期，高度緊張，白頭髮這幾個月層出不窮，以前總說養豬是勞力，現在才知道是勞心又勞力。“身在養豬業，方知養豬苦。”都說養豬門檻低，我聽了只是黯然一笑。養豬，不是隨便“擇一方地，建一個豬舍，進幾頭豬”就可以安心把豬養大等著收錢了，每一個環節都有許多的彎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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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殖十幾年，我每天早上6：00起床，晚上10：00左右休息。碰上母豬產仔前後，半夜我經常守在豬圈裡幹活，一年365天天天都呆在豬圈裡。自從非洲豬瘟橫行後，穩定的休息時間基本不能保障，早上5：00起床，晚上12：00休息是家常便飯。一天5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裡也是各種心驚膽戰，睡眠質量極差，要不業內有個玩笑說：“早起的是養豬的和收破爛的；晚睡的是養豬的和按摩院的；不能按時吃飯的是養豬的和要飯的；擔驚受怕的是養豬的和販毒的。”雖然誇張，卻很貼近我們的日常生活。
02
自古以來，有“家有萬貫，帶毛不算”的說法，足以說明養殖行業的風險之大，一個不小心就損失慘重！常見的豬病如感冒，腹瀉，經常讓我們養豬人焦頭爛額，烈性傳染病比如藍耳、豬瘟更是防不勝防，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偷襲豬群，一夜之間就會全軍覆沒！2006年的一場高熱病，奪去了成千上萬養豬人的家庭財富。每年，各地都會有豬場因豬病爆發而整場死光的事也不少見。養豬人最怕疫病，一旦出現，就是傾家蕩產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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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間的精神緊張和疲憊，風聲鶴唳，豬隻要又一丁點的不適，整個人就處於崩潰的邊緣，睡不好吃不好是家常便飯。不養豬都覺得和動物打交道會比較簡單，它們可沒那麼多彎彎繞，餓了就叫，餵它就吃，吃了就睡，睡起來又餓了......
養了豬以後才知道沒那麼簡單，養豬人是個全能超人，什麼都得會，會根據豬的反應看健康狀況，母豬產仔時候徹底守護。養豬人都是兼職獸醫的，我兒子生病不舒服啥反應我是真不知道，但是豬拉稀了我立馬進入一級備戰狀態。兒子經常說我最愛的是豬場的那窩剛出生的小豬仔，不是他。
我確實不是個合格的爸爸，但我是個敬業的養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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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瘟下養豬，最重要的是嚴重影響情緒，以前節假日還會帶老人孩子周邊度假遊玩，現在基本不外出。媳婦抱怨說我養豬養得都不知道什麼是生活了。誰不想陽光明媚的日子裡一家老小其樂融融戶外轉轉？我是真的是沒遊山玩水的心情，就是去了也心神不寧，心裡也惦記著豬養的幾百頭豬，再說了疫病肆虐，我是真怕外出感染疫病。
03
讓人感到痛苦的是，操著賣白粉的心，掙的是賣白菜的錢。行業裡有句話叫：“養4年，虧3年”。養豬不僅沒有掙到什麼錢，倒是越養養窮了。一般仔豬飼養到出欄是需要6個月的時候去飼養和管理，除去期間飼料、疾病、疫苗和定期監測以及豬圈衛生等等所產生的費用，居高的飼養成本讓很多養豬人承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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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豬人愁的最多的便是飼料錢，6成以上的資金花在買飼料上面。尤其是那些賒銷買飼料的豬農，每年養豬差不多都是為飼料打工了。飼料價格每漲1分，對養豬人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
非瘟後，養豬的成本直線上升。我們小散處於安全防疫考慮，豬飼料方面從預混料轉成全價料，大量購進消毒和防疫產品，飼料也不允許賒欠了都是現金交易，銀行提前收貸，資金壓力大過天，關鍵是豬價也沒怎麼漲。很多不養豬的朋友都說年後豬價不是漲了嗎？豬價上漲只是個相對概念，年前豬價跌破白菜價，遠遠低於成本線，現在的上漲幅度對養豬人來說只是剛剛止損而已，而且是在不感染疫情平安出欄的前提下，死一頭豬的損失需要賣幾頭豬才能彌補回來，心臟天天跟做過山車似的。
今年大家都看好接下來的豬價，覺得今年的養豬人是躺在金豬上賺錢，連豬股票都跟著水漲船高，可是隻有身在養豬業，才知道養豬最痛苦的是“豬猛漲錢，但是豬大規模有病，還不夠賣的斤數”，“行情不好，憂；行情好，豬卻病倒一大片，愁!”
上小學的兒子都抱怨說現在零花錢都減少了，我這當爹的實在是太窩囊了！我們村有很多的養豬戶們哭著說：“15年碰上疫情，16年掙了一把，並擴產，17年環保投入很多，18年行情不太好，19年有疫病風險，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再也不想養豬了！”以前大家說選擇養豬會讓你苦上一陣子，等你適應以後，讓你苦一輩子，當時還不以為然，現在才知道，精闢啊！
04
天底下最讓養豬人深感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看著豬病到，死去，而我們卻一籌莫展。看著一堆死豬，每個養豬人心裡都是善惡交織：“不該賣死豬肉吧？壞良心的；可是你管它，誰來管你？銀行貸款要還，飼料賒欠款要付，一家老小要過日子，但不管雜說，死豬總是不要賣到市場上去吧？吃不死人的，現在誰吃生豬肉？肉煮熟了就不要緊........”我無數次拷問我的靈魂，我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壞人？死個豬都能讓你把人性思考個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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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養豬借了一屁股外債，家裡經常有人上門催債，當著家人和鄰居的面，我真恨不得自己是豬圈裡那頭無憂無慮的小豬。前幾天看到兒子在寫作文，題目是《我長大後最想做的工作》，我問他長大後想做什麼，兒子倔強地說“什麼都可以，就是打死都不養豬。”聽了這句話，我的心都碎了：“我是80後，牧專畢業後帶著對農村的熱愛一頭扎進豬場裡，在滿是豬糞和灰塵的豬圈裡貢獻了所有青春，所有的激情卻在非瘟後被摧毀的一塌糊塗。以後的00後、10後又會有幾個人願意養豬呢？其實養豬人就一個夢想，老老實實的養豬，娶得媳婦，建的了房，育得子女，盡得了孝……”
說完這個，王大哥狠命抽了一口香菸，他在吐出來的煙霧裡深深垂下了頭，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編者後記：
每個養豬人都在堅守，但是堅守的結果不一定會得償所願，非瘟下市場的不確定性讓養豬變成了一個高風險的行業。採訪王大哥的時候，不到40歲已經白髮叢生的他說：“即使日子再苦再難，我從沒後悔過養豬。不養豬，我現在又該做什麼呢？”他比非洲豬瘟前蒼老了許多，額頭皺紋裡滿是養豬起起伏伏的滄桑。
這就是養豬人，韌性十足百折不饒，遇到困難咬緊牙關，穿過泥濘小路走向清冷的豬場，這是一條孤寂的道路，註定養豬人要浴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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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洲豬瘟這場行業災難面前，沒有贏家，行業中每一個鏈條的朋友都應該思考如何保存這個行業的有生力量？養豬是根基，“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各自為政一味謀利只能讓這個行業未來更加艱難。生豬行業需要進步，但絕不是以這樣血淋淋慘重的疫病去化做為手段的。
我們必須得承認，人是傳播非洲豬瘟最危險的因素，非洲豬瘟就像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它行動不便，是產業鏈條上的人在幫它“周遊全國”，非洲豬瘟是天災我們不否認，但是人禍的成分是不是更大值得我們深思。
哈獸所的仇華吉老師在寧波講課時這段話送給所有行業內的朋友：傳播非瘟的四股力量：無知、無為、無法、無恥！請尊重你所在的行業，愛護它保護它，不管任何時候，人是應該有所敬畏的。
你一定要相信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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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有什麼感興趣的話題或生豬行業的小故事，請聯繫我們，一經採納，將免費開通老徐聊豬市會員一年權限。（養殖、飼料、屠宰均可)。
最後，再次感謝參加I豬訊欄目訪談的養殖戶王大哥：養豬路漫漫，加油，中國養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