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 戲劇,到底是怎樣一種表演?

4 月 20 日至 21 日期間,由賽博格強盜策劃出品的 VR 戲劇《見見朱麗葉 | 見見羅密歐》在北京歌德學院的“灰盒子”上演。每個觀眾都有 20 分鐘的時間進行觀看體驗。

“灰盒子”是一個完全密閉的房間,房間裡有一個顯示屏,一套 VR 設備,一個工作人員。在工作人員指導觀眾帶好 VR 設備後這齣戲就開始了,這個作品的主要內容是引導觀眾走進博物館裡,通過觸發博物館裡的雕像而重回《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幾個關鍵情景,觀眾能進入羅密歐與朱麗葉墜入愛河時的星空,也能走進他們雙雙躺在棺材裡的那間教堂。

賽博格強盜(Cyber Räuber)是來自德國的 VR 技術團隊,他們和不同的導演及劇院合作,主要負責劇場作品裡的 VR 技術設計。團隊的主要創始人為比約恩·倫格斯(Björn Lengers)和馬塞爾·卡納撲克(Marcel Karnapke)。

“ VR 技術和戲劇相結合的過程還涉及科技知識的普及和宣傳,我們想讓人們瞭解到這已經不再是個奇思異想了,VR 不僅是一個娛樂性的消費媒介,更是一種可用來進行創作的工具”。

賽博格強盜在演出結束後的一場對談中解釋說,他們把《見見朱麗葉 | 見見羅密歐》中的雕像當作是誘發記憶的碎片來進行處理,“我們打破了線性敘事的規則,給了觀眾多一點自由,讓他們自己來進行解讀”。

《見見朱麗葉 | 見見羅密歐》視頻資料

比約恩·倫格斯曾在柏林一家廢品回收公司做數字編程工作,直到他認識了自己在柏林德意志劇院擔任編劇的妻子 Birgit Lengers ,倫格斯把這形容為自己的職業轉折點,此後他就發現了自己對於戲劇興趣所在,並希望能把自己擅長的專業和戲劇結合起來。

馬塞爾·卡納撲克畢業於魏瑪包豪斯大學的媒體設計與計算機科學專業,在此之前他曾學習研究日語語言文學。除了技術,他也很關注藝術文化領域的變化。

有時他們也把自己看作是探索外星的宇航員,“偶爾會和其他星球的生物打個照面”,然後就認出了他們看待自己時的那種“數字外星人”的目光。

一方面,卡納撲克認為編程的過程和導演導戲的過程其實是相似的,導演安排好規則和程序接著交由演員來實現。不同的是,戲劇表演有更多的想象空間,很多表演實際上還要藉助觀眾自己的想象來完成,而這樣的互動過程其實有更大的創作空間。另一方面,他把劇場作為一個研究場所來分析 VR 的未來可以是什麼樣的,“因為 VR 在戲劇領域還是一個新媒體,現在還沒有固定的規則可循,所以我們想知道虛擬現實在這個場所裡什麼行動是可行的”。

“賽博格強盜”這個名字源於他們在 2016 年時用 VR 技術和戲劇結合創作的首部作品《強盜》。

《強盜》視頻資料

這部作品改編自德國劇作家席勒創作於 1780 年的同名劇本,在這部作品裡,席勒塑造了一個具有“狂飆突進”特點的青年形象卡爾。卡爾不滿專制的社會卻無力改變現狀,後與一群青年人遁入波希米亞森林為盜,企圖以俠義的名義報復不公正的社會,卻最終以悲劇收場。

觀眾帶上 VR 設備後所看到的卡爾是一張距離極近的面孔,他在翻滾著的紅色背景中以控訴和不滿的表情說著臺詞。在賽博格強盜提供的演出現場視頻中,不少帶著 VR 設備的觀眾都會因為突然的驚嚇而縮緊脖子。

這也是賽博格強盜最初想把 VR 技術應用到劇場的原因之一,他們想把原本劇場觀眾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的一些層面層級提煉出來,為戲劇增加一個觀眾從未體驗過的維度。

賽博格強盜參與制作的《迷失森林》是另一部強調體驗的作品。《迷失森林》改編自德國最為出名的童話故事,兩個兄妹因為被父母拋棄而不得不進入陰森寒冷的森林中,在森林中他們走進了一所女巫的房間,只有當孩子們殺死女巫裝滿寶石他們才有可能重回父母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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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創團隊說在自己參與設計創作這部作品時,首先問自己的問題是“有沒有可能讓觀眾真正走進孩子的內心?有沒有可能讓他們真的體驗到孩子們在穿過森林時的內心變化?”因此他們進入到了真正的森林之中,捕捉屬於《迷失森林》的獨特景象和氛圍。除了 VR 技術,這部作品也用到了很多 AR 技術。賽博格強盜認為,這樣的體驗能增強 VR 的敘述功能,讓觀眾真正走進故事情節的方方面面。

多元的交互體驗之外, VR 技術本身所具有的多重敘事功能是賽博格強盜另一個想要探索的地方,《見見朱麗葉 | 見見羅密歐》之外,《邊界記憶》則是多線敘事的代表作品。

《邊界記憶》視頻資料

在這個作品中,賽博格強盜把一個近三千平方米的劇場以數字化的形式呈現了出來,用非線性的敘事方式來記錄這個劇場。

在近三個小時的演出時間中,劇場裡各個房間同時發生著不同的故事,觀眾可以自主選擇走進哪一個房間,並根據房間裡獨特的紋理痕跡和背景音樂等元素來尋找和觸發曾發生在這個房間裡的記憶。賽博格強盜在《邊界記憶》的項目介紹中寫道,“觀眾成為了他們自己的敘述者”。

“每一個觀眾都是不同的,即便你以一種非常明確的信號強調自己做了一個常規敘事作品,你也不能保證每個觀眾看到的都是一樣的東西,然後產生一樣的理解和感覺。所以不如多給觀眾一些自由,讓他們自己來進行解讀和探討,我們有時確實會制定一些規則,但我們更希望觀眾能打破它”。

除了讓觀眾自己佩戴 VR 設備體驗戲劇作品,賽博格強盜也創作過觀眾觀看演員使用 VR 設備進行創作的作品。

《腦海裡的蜜蜂》視頻資料

《腦海裡的蜜蜂》則讓演員的現場表演和 VR 技術相結合,演員帶上 VR 設備後會結合現場的投影和設備中的景象進行表演。《腦海裡的蜜蜂》的導演把表演情景設置在了一個幻想層面的空間,演員會為了捕捉到頭腦裡閃過的蜜蜂而做出各種各樣的努力,這部作品想借一種遊戲的形式來呈現日常生活中必經的各種挫敗感。

賽博格強盜則認為像這樣的表演方式,能讓觀眾直觀感受到演員在虛擬現實和現實中進行創作的差別。更重要的是,當演員也能體會到自己用 VR 技術進行創作的各種可能時,戲劇創作的過程會變得更加主動,也能產生出一種更加複雜的藝術創造。

所以賽博格強盜樂於和各種導演合作,不同的創作者對於 VR 技術的理解和運用方式都是不一樣的。賽博格強盜強調說他們不是簡單把導演腦海中的場景給搬到舞臺上就好了,他們更把這個過程看作是探索用 VR 技術呈現不同世界的全新可能。賽博格強盜能更瞭解導演腦海裡的世界,而不同的戲劇導演也會因此更瞭解 VR 技術,“他們會知道 VR 技術不但沒有限制戲劇發生的可能,反而為戲劇提供了更多創造潛力”。

這是賽博格強盜現在正在做的事,但他們也關注未來。除了和不同的導演合作,他們也在嘗試創造出“賽博格劇場”,還想要設計出數字化的演員。對賽博格強盜而言,一個比較理想的情況是,未來世界各地的任何人都能通過 VR 設備走進同一個劇場。“劇場只是一個概念,這個概念可以從物理空間中被拿走,再通過其他的媒介重新定義這個空間,我們認為這樣的想法在現在已經成為了一種現實。”

翻看賽博格強盜過往的視頻記錄不難發現,技術是 VR 最值得被期待地方,但也會成為一個暴露短板的關鍵。虛擬現實究竟要多現實才能算是現實?畢竟從這樣的呈現形式來看, VR 技術和真正的現實似乎還有一定距離。

賽博格強盜在個人主頁介紹演員數字化技術時強調,“這樣的技術具有挑戰性,輸出效果也不完美,但它或許是有效的……”。卡納撲克也會在活動對談中解釋說,這樣的通過視頻解說的呈現形式看起來也有一些侷限性,但當觀眾戴上 VR 設備觀看時則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VR 能做到的是把你的身體傳送到另一個世界裡去,這是很多體驗裡一個最不同的地方。通過 VR 技術你能和自己喜歡的演員直接對話,你能通過周身世界的比例把自己變大或是變小,你也能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同處於一個空間之中。從這個角度來說,VR 為這個世界帶來了無限的可能性”。

除了尚未被定義的各種可能性, VR 技術本身的革新也讓賽博格強盜對這此持樂觀態度。

卡納撲克談起了自己所經歷的 VR 技術的變革,他和 VR 技術的接觸經歷已經超過十年了。他最早接觸到 VR 的設備是在魏瑪包豪斯大學的研究所裡,在十幾年前研發一臺這樣的 VR 設備需要近 3 億美元的成本,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一個劇院能使用這樣的技術。隨著越來越多的公司投錢去研發這樣的設備,到後來只要 5000 美元就能擁有一臺,但也並不算便宜,且那樣的技術那是還會限制使用者的活動自由。但現在只要不到 1000 美元就能擁有一個 VR 設備,而且可以以便攜的方式就這樣帶在身邊,功能卻比此前任何時期都更加強大,甚至能實現虛擬空間和物理空間的同步。卡納撲克認為,當有更多的公司開始關注到這個技術時,VR 的發展速度只會比此前更快。

VR 戲劇,到底是怎樣一種表演?

賽博格強盜的 logo 是一個狐狸。他們之所以把自己稱之為“強盜”,除了和自己參與創作的第一部作品相關,實際上也是因為“強盜”這個詞在德語裡意思更偏向“高明的小偷”一詞。而狐狸在西方神話裡也會指向“高明的小偷”這樣的形象。在賽博格強盜看來,這樣的高明主要體現在“不知不覺”拿走。

“我們只是把戲劇裡原本就有的東西拿走後進行一些數字化的處理而已,這能算偷嗎?”

“我們要做的事情不是為戲劇革命或者摧毀戲劇。幾千年來戲劇一直在進行自我革新,今天的戲劇和古希臘時期的戲劇所用到的技術已經徹底不一樣了,我們只是想成為戲劇自我革新過程的一部分,把屬於這個時代的最新技術帶進去”。

題圖為《見見朱麗葉 | 見見羅密歐》視頻資料截圖 文中視頻和圖片來自 賽博格強盜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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