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夏日時光

“戲”荷

□王潤英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婆娑的樹影將夏天一點一點拖住,慵懶的陽光遲遲不肯退場,一塘荷香,滿架薔薇,幾點螢火,一片蛙鳴,一泓清泉,幾縷微風,還有那在一天星斗下搖著蒲扇、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人們……記憶中的一切,才是夏天的模樣。

鋼筋水泥的叢林,喧囂的城市,灼熱的陽光,不辨冷熱的空間,在一切擠壓之下,心底的那份記憶,卻悄悄凝結成了思念,被越拉越長,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人總是很奇怪,所有的記憶中,唯有味道的記憶是最深刻的,一粥一飯,在滿足口腹之慾的同時,卻也成為一個地方的符號。

家鄉里夏天的符號,應該是一碗西紅柿雞蛋麵吧。記憶中的家鄉是一個北國水鄉,四面環水,四個青石板橋就是與外界連通的道路,安靜、寧謐。因為灌溉很方便,物產也很豐饒,除了種植水稻、小麥、玉米,最重要的是每家每戶都有一塊菜地,應季的蔬菜瓜果都要種一點,除了方便自己家吃,大部分可以賣掉,作為經濟來源的補充。

菜種的多了,地裡的活兒就多。夏至後,各種蔬果集中上市,就到了一年中最繁忙的時候,早飯、中飯都是簡單應付,只有勞作一天,到了晚上才能吃上一頓可口的。

夕陽西下,我和一群小夥伴兒就飛奔到菜園裡,挑幾個圓滾滾、紅透了的西紅柿摘了,掰開來,裡邊的籽都紅了,瓤已經變得沙沙的,咬一口清甜微酸,拽上一把肥嘟嘟隨風飄搖的長豆角,挑幾個頂花帶刺的嫩黃瓜,滿載而歸。

夏天也總能在院子裡犄角旮旯的木樁上找到幾朵肥厚的木耳,揪下來,泡在冰涼清澈的井水裡。這時候,雞窩那邊,母雞下完蛋炫耀似的“咯咯噠、咯咯噠”叫個不停,響徹小院。當幾枚雞蛋躺在手心時,依然帶著溫熱。準備好一切,站在家門口張望,看見夕陽下三三兩兩的人影,由遠及近,又分散到各個小院,村莊上空縷縷炊煙開始嫋嫋升起。

此時的母親,已經將新麥磨的麵粉倒進面盆裡,加水,揉成麵糰,放在一旁,慢慢醒。爐火正旺,鍋裡熱油“吱吱”作響,倒入攪拌好的雞蛋液,瞬間鍋裡開出了黃燦燦的花朵來,鮮紅的西紅柿,嫩綠的豆角,黝黑的木耳,反覆的翻炒中,香氣四溢。加水熬煮,當湯汁慢慢變成紅色時,撒一把切得細碎的韭菜,起鍋。

那時候,院子裡總會種一兩盆叫十香的植物,跟薄荷和荊芥很相似,但葉子更小一些,香味不同於兩者,更濃郁一些。掐下幾片十香葉子,與蒜一起搗成蒜泥,加香油、醋等調成料汁,跟西紅柿雞蛋滷汁是絕配,清新濃烈的味道一直根植在我的味蕾中。

端上飯碗之後,似乎不約而同,鄰居們都走出家門。或坐在門口的青石板上,或蹲在牆根,或站在門口,從今年的收成到家長裡短,一條街上熱鬧非凡。

等到月上枝頭,村口大樹下、小溪邊,三五成群的人們搖著蒲扇,開啟了夏日裡最愜意的時光。看星星,撲流螢,把腳放到水裡,感受水從腳上緩緩流過,一天的辛勞也隨流水飄走。

後來,隨著家家都有了空調,晚飯時候也很難在街上看到什麼人了;人們的餐桌越來越豐盛,西紅柿雞蛋麵也不再是佳餚了,但卻再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

原來,流逝的不僅僅有那些人、那年夏日時光,還有那個回不去的故鄉。

(本版圖片均據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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