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詹騰宇 新週刊




輝煌漸遠,港樂已經變成小眾音樂了


陳奕迅可能是港樂最後一個歌神。

“為什麼我們會不厭其煩地多謝流行曲?因為它就好像一個好朋友那樣,無論哭還是笑都陪著我們,過了一段豐盛美好的青春。”


輝煌漸遠,港樂已經變成小眾音樂了



港樂在不同世代心中自有不同面目。

年近四十或更老的人,耳邊隨時會響起大碟裡林子祥、譚詠麟、Beyond、張學友、張國榮、梅豔芳、蘇芮醇厚動人的聲線,思緒代入,感慨萬千。

經歷數碼音樂時代輝煌後,封神無數的香港樂壇停在陳奕迅、謝安琪、王菀之、方大同、側田、衛蘭等中生代歌者身側,不再往前走。一代人的舊日經典,似乎在新青年眼中變成了“粵語長片”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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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德華、黎明、張學友、beyond、草蜢等人的珍貴合照。


在臺灣音樂席捲21世紀頭幾年、歐美音樂提升了一代人的聽覺品位、內地音樂也不甘示弱的近十年間,港樂確實地位尷尬。

年輕人早已不滿足於形態單一、抒情慢歌為主的“粵語歌”,市場被更多元的音樂形態切割。儘管人山人海、亞洲傳聲、維港唱片、89268等香港獨立音樂廠牌積極發聲、增添色彩,港樂整體頹勢依然難救。

香港有樂迷憤然寫下這樣的文字:“經常有樂迷不斷高呼樂壇已死,抱怨香港音樂過分單調,那麼獨立音樂理應有很大市場吧?不!我們香港樂迷精於懷緬過去,精於抱怨,口說想香港音樂更多元化,肯去留意及支持香港不同聲音的,只屬少數。”

大眾對“港樂”一詞的印象,也從“無法割捨的時代之聲”轉為“諸多日常選擇之一”。港樂依然有別樣顏色,但不再一枝獨秀。港樂到底是聽眾“胡士託”般的情感寄託、“大聲公”式的發聲工具還是閒暇時的調味品,不同世代有全然不同的回答。

這一切,從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原創歌曲變遷史中可以窺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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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樂隊Rubberband獲獎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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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無人不知的全民曲庫,

到彰顯品位的小眾私藏

2019年第38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禮,香港樂隊Rubberband以《逆流之歌》獲最佳原創歌曲獎(《逆流大叔》電影原聲同時獲得最佳原創音樂獎)。

《逆流大叔》位列金像獎最佳影片候選,吳鎮宇、潘燦良、黃德斌、鬍子彤塑造的四位大叔形象一如歌曲所述:“拼了所有,斷氣方休/靠我呼吸捲起整個宇宙/縱會失勢,碰上關口/聽到心中鼓聲穿過悲憂。”這種被世事和歲月不斷擠壓之後,仍能硬頸(粵語,指倔強)、樂觀、不屈不撓地去博的態度,正是我們熟悉的“香港精神”

受雷頌德賞識入行的Rubberband與My Little Airport、Killersoap齊名,代表了目前港樂清新、溫存、有態度的一個分支。這些形容詞放在近年香港一些不錯的小製作電影如《有一天我們會飛》《一念無明》《點五步》裡,也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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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楊千嬅與林海峰都有份客串電影《有一天我們會飛》。


Rubberband的風格容易讓人想起林一峰、林二汶、陳柏宇、吳雨霏和C Allstar,既有Try、《小涼伴》、《未來見》的甜暖鬆弛,也有與《逆流之歌》同樣熱血但不聒噪的《發現號》《誓要入刀山》,聽來很有舊港樂味道。

雲村樂迷在Rubberband的Simple Love Song下留言道:“這首歌我聽了6年,都2019年了還是沒火,真好。我喜歡的歌只想默默收藏,因為這是寶藏呀。”

這個評論很有意思。曾經輝煌的港樂在2010年前後逐漸式微,從無人不知的全民曲庫變成彰顯品位的小眾私藏,“知道並喜歡Rubberband”竟是一件不隨大流的事情——試試把樂隊名改成Beyond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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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yond發行的第二張日語專輯《This Is Love 1》封面


港樂的另一個重要分支說唱則硬核許多,主要表達香港多元文化交融下的特殊氣質,有不願香港陷入當下中庸境地的激進聲音,有都市廢青鬱結、不忿、放任的日常,盡是香港當下種種社會情緒的交織與折射。

在香港電影、音樂界人士大量北上發展的當下,本土說唱歌手如Dough-Boy(刀仔)、Youngqueenz、麗琪、The Low Mays等用頑劣不羈的嘻哈饒舌表態,他們渴望塑造新的、不循舊路的“香港價值”和音樂語言。

Dough-Boy甚至稱香港全盛時期的音樂是老舊的、套路化的“迪士尼聲”:“為什麼香港(的音樂)未曾跟全世界接軌?因為自視過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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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唱樂隊軟硬天師與陳奕迅。


曾經的港樂當然有自視甚高、自成一派的底氣。

早期(可以追溯到許冠傑時期)港樂類型豐富:中式小調民謠、精緻的日式流行、歐美新浪潮、流行搖滾甚至R&B百花齊放,從早期大量深得人心的翻唱、千禧之交的創作井噴再到類型趨同、市場低迷後的整體走低,幾代聽眾目睹了整個時代的興盛和衰落。

目前已經休團的C Allstar,2011年發佈的首支單曲iSing便是針對“香港的電臺越來越少音樂,越來越多說話”而唱,字字都是對港樂衰落的無奈:“無奈遍地情歌/慘情原來能成為名字/每一字如何類似/找不到新意/今日有點諷刺/唱片也不賣沒法子/要靠悲情曲詞歪曲心思/終會播一次……”

C Allstar四子的聲線很香港——王傑、陳奕迅、古巨基、李克勤都有著那種一開口就勾起萬千回憶的“港嗓”。他們在2014年8月於紅館舉行的“我們的胡士託演唱會”中獻唱的三支年代medley(歌曲串燒),成為港樂輝煌的最佳註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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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All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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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式流行曲的問題,

很多是近乎無解的終極問題


“胡士託”指美國伍德斯托克音樂節。1969年,在紐約伯特利的泥濘田野上,40萬人見證了流行音樂塑造文化的進程。“胡士託”成為了信仰、迷戀和美好回憶的代名詞。

“以上這些,不就是我們的胡士託嗎?”在“我們的胡士託演唱會”上,C Allstar唱罷一曲對全場觀眾如此發問。

每當一段熟悉的旋律響起,觀眾輕聲齊整唱和,滿是文化印記和情感交疊時的感動。正如C Allstar在《我們的胡士託》中所唱,“歌中看透/世事無常/用舞樂連結起信仰”“全場在唱時代曲/不分遠近/世代流行”

“胡士託”還有另一種理解:知名動畫形象史努比身邊的黃色小鳥名為“胡士託”,它是史努比最好的夥伴,說一種只有史努比才理解的語言。

C Allstar在演唱完Sad Medley時說了一段話:“為什麼我們會不厭其煩地多謝流行曲?因為它就好像一個好朋友那樣,無論哭還是笑都陪著我們,過了一段豐盛美好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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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友、郭富城、黎明、劉德華


“我們的胡士託演唱會”中,1997年至2008年的medley選擇的是《時代曲》《歡樂今宵》《再見我的初戀》《下一站天后》《木紋》《年度之歌》《夕陽無限好》(把這首歌放在最後,或許正是訴說港樂在2008年前後的“夕陽”之兆)等由陳奕迅、謝安琪、Twins唱的經典港式慢歌。

1990年至1996年,則是《信自己》《對你愛不完》《獨自去偷歡》《我愛Ichiban》《愛火花》《愛的根源》,由四大天王引領的落拓不羈舞曲風,每一首讓人忍不住舞動。

最最唱不完的,是1984年至1989年這個風華絕代、獨一無二的年代,那時有《風繼續吹》《零時十分》《蔓珠莎華》,還有《敢愛敢做》《冷雨夜》《依然》《溫柔的你》《心裡日記》《一生何求》《但願人長久》。

1989年,張國榮在告別演唱會上演唱《風繼續吹》。


C Allstar經歷過一次與港樂黃金時代諸位前輩的“非正式傳承”。他們在2010年創作並演唱的《天梯》名噪一時,張智霖、李克勤、泳兒、Twins在不同場合翻唱過。

不同時代的歌者,在《天梯》中有了氣脈相通、互相賞識的感覺。張智霖和李克勤在獻唱前都表達了“這些優秀的香港年輕歌者值得被關注”,被輿論贊為“心繫香港樂壇發展、樂於提攜後輩”——言猶在耳,時間猛然一晃,連“新港樂”代表之一的C Allstar都已解散,更年輕的新生力量,便沒那麼懷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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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

C AllStar - 生於C AllStar Live 演唱會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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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式流行曲存在的問題眾所周知:旋律“傾向於大眾商品多過藝術品”,要麼過於遵循高難度設計以挑戰唱功(如三連音式),要麼過於遷就KTV級別唱功而成為流水作業;近年的粵語歌詞總是填得過多過密、氣韻不足,詞評人黃志華認為是“旋律碎片化”帶來的後果;編曲要麼過於公式化缺乏實驗性,要麼強調實驗性導致“玩聲”感太強,偏離主流;“唱”的問題則與內地相仿,偶像派唱功不濟、觀眾不再把唱功當作衡量歌手水準的最重要標準——當然,這是一個娛樂時代近乎無解的終極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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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金像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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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港樂歌曲漸漸變成《沒聽過的歌》

不管願不願意,港樂的舊時光走了,新世代來了。

黃霑在其2003年完成的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中將港樂劃為四個時代:《夜來香》時代(1949—1959);《不了情》與《綠島小夜曲》時代(1960—1973);《我係我》時代(1974—1983);《滔滔兩岸潮》時代(1984—1997)。

《滔滔兩岸潮》時代恰好是港樂漸成主流的時期,這一時期的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原創歌曲,繁花似錦:第6屆《最愛》中林子祥演唱的《最愛是誰》、第10屆《笑傲江湖》中許冠傑的《滄海一聲笑》、第11屆《雙鐲》中梅豔芳的《似是故人來》、第14屆《金枝玉葉》中張國榮的《追》,都是傳世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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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霑


循此分類方法,下一個時代則可稱為《無間道》時代(2000—2006)。

這一時期我們見證了香港影音同步的鼎盛期:唱《星語心願》的張柏芝,嗓音暗啞但形象分外明豔照人;李玟扭動腰肢唱著《月光愛人》;一邊瘦身一邊戀愛,高唱《終身美麗》的鄭秀文,那時候的她還沒有遭遇婚姻危機;梁朝偉和劉德華在天台和舞臺攜手奉獻了香港影音的巔峰之作《無間道》;那時候,我們還有《麥兜菠蘿油王子》和《滿城盡帶黃金甲》裡的傑王子(周董);張學友的《如果·愛》沉穩大氣,依舊有巔峰期的天王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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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秀文演唱《終身美麗》


再往後,應是《歲月輕狂》時代(2007—2019),歲月在歌曲中急速溜走,香港影音開始不同程度下滑。

金像獎在2014年被批“年年王墨鏡,次次許鞍華,稍帶著銀河、陳可辛,再認點裝腔作勢偽文藝,金像過大年”,過於重複的套路和千篇一律的審美風格開始討嫌。

這段時期影音傑作欠奉,佳作也不多:第28屆張靚穎的《畫心》(《畫皮》)、第29屆李治廷的《歲月輕狂》(《歲月神偷》)、第32屆張學友的《定風波》(《大上海》)是其中品質和知名度較高者,很多金像獎獲獎歌曲在大眾層面都淪為第37屆獲獎歌曲的名字——《沒聽過的歌》(鄭中基)。

這放在港樂黃金時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金像獎獲獎歌曲,不應該是滿大街都在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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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電影《歲月神偷》,但你很可能不記得它的主題曲。


詞曲組合戴偉、陳心遙拿下三屆金像獎最佳原創歌曲(第33屆《狂舞吧》、第35屆《差一點我們會飛》、第36屆《沙燕之歌》),成為比肩黃金時代黃霑、羅大佑、金培達、盧冠廷、林敏怡和恭碩良等人的存在。

其中,《狂舞吧》演唱者之一Dough-Boy是金像獎音樂史上最年輕得主(時年24歲),他藉此從幕後走到臺前,成為知名唱作人以及新時代香港音樂的代表人物之一。但他本身並不特別在意這個獎:“我當然很幸運能遇到這個小機會,但這個獎不能代表我的音樂。”

Dough-Boy原是香港知名說唱歌手MC仁的製作人,大學時便開始為歐陽靖做專輯。生於加拿大、在新加坡唸書,近年勤練普通話的Dough-Boy習慣於在各種文化語境之間自如穿梭,各地歌手如Tommy Grooves、熱狗、張震嶽、頑童、Higher Brothers、萬妮達、TT、KZ、講者、陳奐仁、側田、鄭秀文、王嘉爾等都與Dough-Boy合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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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gh-Boy 圖/LKF.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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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時代終會有一代人的“胡士託”


在新一代眼中,“新”是第一訴求,“有何不可”是口頭禪,“盡情玩樂”是主旋律,不走舊路自然是說唱歌手的本色。這一代音樂人沒什麼救世主情結,做自己覺得對和好的東西就是了。

一句話,“香港音樂已死?最緊要做返自己”。

此前因為吳亦凡而被公眾譏諷的Auto-Tune,在Dough-Boy眼裡只是一個尋常不過的聲音加工方式,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黑Auto-Tune,於是為香港當下唱功“幾乎可以說最好”的側田創作了Heads Up Phones Down,用Auto-Tune處理了側田的聲音——這只是一個工具,任何人都可以用,為什麼不行?

這種戲謔混合嚴肅的創作態度,是香港精神或者說粵語方言區的典型性格:你覺得有所謂?無所謂?覺得我是認真還是在玩?儘管去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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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側田


Dough-Boy在You Think I'm Playing的副歌重複的“You think I'm playing huh/You think I'm playing with you”,粵語翻譯很信達雅:“我唔係玩嘢,係玩緊你吖。”《香港說唱興衰史》一文如此評價Dough-Boy:“向上流動、與外融入、對未來樂觀,哪怕自己是一個瘦弱的四不像小孩。”

Dough-Boy代表著文化交融、時代更迭後的樂觀,Youngqueenz則代表了在“絕望的香港”找希望和新意的青年,後者認為互聯網時代就是一切:“過去是從上到下傳播信息,現在是從下至上去找你想要的東西”,威權和舊物不該存在,我要玩我喜歡的東西,肆意展示新發現和新想法。Youngqueenz找到的是“東方式 Trap”和“御宅”概念,他的專輯名叫《龍寨》(指被拆掉的九龍城寨和逝去的舊日香港),力圖在其中表現自己認可的現代東方美學。

說唱曾為大眾奉獻過諸如LMF、MC仁、廿四味、農夫等歌者。粵語比普通話多五個調,天生適合組合成靈活多樣的flow。說唱從2007年開始慢慢從地下(LMF時代)躋身主流,經歷了空前繁榮的時期;2011年唱片行業整體低迷,歐陽靖憑《回香靖》專輯享受了香港說唱最後的輝煌,農夫則轉戰主持和演藝界;2017年至今,互聯網打通了所謂地下與主流,《中國有嘻哈》迅速點燃了華語圈說唱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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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靖是從美國迴流香港發展的歌手


Youngqueenz無論嗓音和風格都是不精緻、充滿臆想甚至粗俗的,他尋找的是一種vibing(氛圍),一種能夠擊中自己的、類似《銀翼殺手》和Floyd Cheung製作的伴奏的感覺,一種真實、混沌的無力感。

無論是Dough-Boy代表的樂觀派還是以Youngqueenz為首的頹喪風格,作品內核都少不了香港全盛時期的輝煌和獨有氣質,生活、時事、流行文化都可入歌,呈現的都是香港這座城市和港樂當下最真實的狀態

黃霑博士論文的結尾,引用了羅文1978年那首《強人》的最末一句——“莫記此中得失/不記恨愛相纏/只記共你當年/曾經相識過”。在歷史的每一個節點,文藝作品都會留給當時的人“曾相識、曾相伴”的感覺。

每個時代終會有一代人的“胡士託”,或許當Dough-Boy和Youngqueenz們也老成“粵語長片”時,彼時的年輕人也會發出類似今天我們的感嘆吧——港樂,早不像從前啦

本文首發於《新週刊》第538期

✎作者 | 詹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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