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北京,很人藝”22年後北京人藝重排《古玩》

北京人藝是塊金字招牌,可是想讓這塊招牌永遠閃耀金光,就必然離不開傳承,或許也正是這個原因,北京人藝今年選擇了以青春陣容重排《古玩》。這是個平均年齡只有三十歲出頭的劇組,是近年來北京人藝年輕演員的又一次集結,對這些年輕演員來說,很多人之間也是新鮮而又陌生。

雖然僅憑一部戲並不能培養出藝術家,但是人藝舞臺上總有著一代代的祝福與希冀。正如新版《古玩》導演唐燁在“青睞”講座上所說,這部劇中的年輕演員遲早會站在舞臺中央,人藝的大旗遲早會交到他們手裡。

6月7日,北京人藝2019年首部新排大戲《古玩》將在首都劇場公演。6月2日上午,在忙碌的排練之餘,導演唐燁攜王雷、荊浩、傅迦、雷佳、苗馳做客《北京青年報》副刊版組和文化版組聯合舉辦的“青睞”講座,聊這部戲,聊他們的合作,聊他們對人藝的感情。主創們對於自己作為人藝人的那份驕傲與歸屬感溢於言表,紛紛表示排人藝的戲,“必須努力”,也因此,對即將演出的《古玩》信心滿滿,不約而同地表示“臺上見”。

接到劇院的電話,沒有一個拒絕的

1997年,北京人藝曾以空前陣容排演《古玩》,譚宗堯、濮存昕、馮遠征、何冰、樑冠華、吳剛、龔麗君、樑丹妮等當時人藝的中青年舞臺中堅悉數登臺,其中人藝男演員更是幾乎集體上陣,該劇也被戲稱為“北京人藝男演員花名冊”,創下連演75場、場場爆滿的佳話。在後臺,“五少”談及當年的火爆也頗為羨慕,邊感慨當年的盛景很難再現,邊反思自己這一輩在藝術積累上的欠缺。

《古玩》是一部年代戲,由鄭天瑋編劇,時代跨度從1902年至1938年,講述“至真堂”與“寶珍齋”兩家古董店的掌櫃隆桂臣與金鶴鑫,因一對古鼎明著暗著鬥了半輩子,亦敵亦友,惺惺相惜,共同經歷了京城三十餘年的興衰動盪。從清末民初的風雲際會,到戰爭年代的亂世浮沉,在動盪的大時代裡,這些小人物與他們手中附著著精氣神的古玩一起,歷經洗禮,被歲月裹挾著走過大半人生。他們笑過,哭過,沉淪過,掙扎過,和他們手中的古玩一樣,分合起落。古玩的真假伴隨著詭譎心機和世道變遷。然而,器物有靈,比古玩更經久的,還有人心……

時隔二十餘年,《古玩》成了北京人藝2019年首部新排大戲,作為北京人藝唯一的女導演,唐燁秉持“含蓄但不煽情”的風格,近幾年幾乎成了經典復排的專業戶。例如《李白》《蔡文姬》《天之驕子》《洋麻將》《關漢卿》等作品,如今又被委以《古玩》的重任。

《古玩》集結了王雷、荊浩、傅迦、雷佳、苗馳、李小萌、張萬昆、藍盈瑩等,人藝現今的大部分青年演員將挑起大梁。這些演員在接到排《古玩》的通知時,沒有一個人拒絕,唐燁導演感慨地說,這點其實並不容易做到:“因為人藝的劇目是每年的九十月份就會安排好,而《古玩》是在今年3月25日才決定上,演員們這個時候都已經安排了其他事情,能夠推掉其他邀約來排《古玩》並不容易,大家都知道演員們拍影視劇,比排話劇掙錢要多很多。”

這版《古玩》“很北京,很人藝”

1997年排《古玩》時,古玩行業尚未熱門,而現在,古玩收藏業大熱,與之相關的影視作品也很多,新版《古玩》與舊版相比,有哪些新意?

唐燁坦承如何做出新意,也是自己的壓力所在,與1997年排演的版本相比,新排的《古玩》對劇本進行了更符合現代觀眾審美的調整,上一版的景寫意,這一版的景寫實,用藝委會的話形容,就是“很北京,很人藝”。

另外,唐燁表示,“如果說上一版更多揭示的是民族性的體現,那我們現在就要賦予這部戲更深的思考,比如通過古玩去展現中國人的處世原則和哲學,展現附著在這些器物上的人物靈魂。例如,劇中的臺詞不說這古玩是假的,而是說’看不準’,這句話其實就很有意味,中國人不像西方那樣只有真假,而是有’看不準’,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意思。所以,我們有很多明仿宋、清仿宋、清仿明的東西,你也不能說這些仿的就都是假的,這裡很有些意味耐人琢磨。”

對於同一個文本,不同導演、不同演員的理解肯定都有所不同,而這顯然也是新版《古玩》主創的興趣所在。他們表示,希望在向前輩致敬的基礎上,也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特色。

有趣的是,幾位主創在交流時還有意迴避“劇透”,因為不想讓觀眾帶著先入為主的想法去看劇。苗馳和傅迦都認為演員從自己的切入點去塑造角色,但是需要給觀眾以想象空間,需要給角色留白,這樣觀眾會有思考,可以展開自己的想象力去解讀角色,所以在他們看來,“留有想象的表演,是更高級的表演”。

當然,在變的基礎上也有不變,那就是故事的脈絡不變,那個時代的國恨家仇不會變。也因此,有讀者提及北京人藝的另一部與古玩有關的《玩家》,唐燁表示,兩部劇雖都與古玩有關,但《玩家》是借古玩的真與假,講述人性的真與假,《古玩》則是借古玩講述人的命運。

去琉璃廠解決了很多細節問題

體驗生活是北京人藝的傳統,《古玩》自然不例外,除了邀請故宮、首博的專家為劇組專門開設講座答疑解惑外,劇組還去了琉璃廠取經。而說起這趟琉璃廠之行,幾人都表示解決了很多細節問題,否則很多行為會被專家笑話,“露怯”。

例如平常應該怎麼拿畫,畫放在身體的什麼位置才對?例如怎麼卷畫?一幅畫應該從下往上卷,學問很大。而看一件古玩時,也不可能是這件古玩在幾個人手上傳來傳去,一定是一個人看完了,放在桌上,另外一個人再從桌上拿起。此外,還有些古玩也根本不用找放大鏡,或什麼工具,行家一打眼,就知道這東西有沒有問題等等。

這些都是大家去了琉璃廠的收穫, 傅迦說這趟學習讓自己震動很大 ,之前影視劇裡演得太假,“去琉璃廠體驗生活,讓我們迅速抓住扮演角色所需要的內容,我作為行家,舉手投足,該怎麼去做去想,東西怎麼拿,真假如何辨別……學到了很多。”

其他人也笑說,這趟琉璃廠之行,光忙著解決問題,詢問細節了,根本沒有時間欣賞古玩。問他們生活中與古玩接觸多嗎,幾人均表示對古玩了解不多,頂多能算是接觸過“文玩”,盤過核桃。

而在演了這部話劇後,唐燁笑說以前不懂古玩,以後更不敢接觸了,因為發現這裡面的門道太多了,想入門都要花費極大的工夫。

有化學反應,默契不只在舞臺上,也體現在生活中

排《古玩》前,這些年輕的演員是同事,是朋友,可是卻很少有機會同臺,就算出演同一個劇目,也幾乎沒有對手戲,是《古玩》讓他們聚合到一起,幾人表示這種新鮮感,讓他們產生了強烈的化學反應。幾人在現場也是雷雷、佳佳的叫著親熱,導演也是他們口中的“唐燁姐姐”,融洽愉快,不是互相吐槽,而是彼此補充,非常默契。

傅迦說自己已經8年沒在北京人藝演過新戲,之前的《鳥人》《窩頭會館》也都是老戲新演,所以,當通知他來演《古玩》時,內心十分忐忑,而且上一版扮演他這個角色的是樑冠華老師,讓他頗有壓力,可是再問了導演是誰,演員有誰後,傅迦還是痛快地答應了,因為這樣的合作機會太難得,“趕緊把我自己的這塊拼圖補上。”

讓“古玩五少”驕傲的是,雖然彼此沒有合作過,每人的表演方式方法也不一樣,但他們都是“北京人藝人”,都受著這份滋養,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所以很快就能磨合在一起。

有化學反應是幾個人的共識,王雷說:“以前我多是和吳剛、馮遠征這些前輩演對手戲,像《知己》《譁變》,這次《古玩》是最實在最痛快的一次,以真心換真心地演,藝委會審查那天,我和荊浩、雷佳演的對手戲中有很多細膩情感,倆男的站一塊兒熱淚盈眶,少見!我很久沒有這種過筋過脈的感覺了,這種情感不光是角色之間,也有生活中的自己,我們排戲在舞臺上從陌生到熟悉,人藝老一輩演員在舞臺上的默契不光是在排練廳,也有戲外,他們的生活也在一起。我們這次也有了這種感覺。”

王雷認為,如果兩個人生活中不熟悉,在舞臺上想特別默契也不太容易,就算是技術非常成熟,也不是特別容易做到默契,“而生活中的熟悉默契,讓我們彼此之間越來越信任,願意把自己交給對手,演起來就覺得特別真實,感覺很幸福。”

而能夠出演這部《古玩》,大家都說這是他們的幸運,因為能有一部年代大戲,有一部這麼有人藝味道的戲可以演,何其難得。王雷說:“我們要演出一個人的30年,很有看頭,遇到這麼豐滿的角色,哪個演員不覺得幸福呢?這是幸運,當然也是最大的難點。”

而對於這些年輕演員,唐燁也是不吝讚賞,“他們雖然年輕,但在人藝的舞臺和影視劇都有經驗,他們是非常成熟的演員,可以有非常個性化的展示。和剛畢業的年輕演員還是不一樣,不像新來的孩子,光有熱情,沒有技術,他們有熱情還有技術,有想法,像荊浩、傅迦想法特多,今天想這樣試,明天想那樣試,天天在變,有自己的想法。還有王雷有一段獨白,他甚至自己去寫,當然,我們會跟編劇老師商量,他們對角色有深刻的理解和認識,塑造上更有方法。”

馮遠征微信鼓勵“必須努力”

有位讀者問王雷,他演《古玩》,馮遠征演《玩家》,因為同屬古玩題材,王雷是否有壓力,如何化解?王雷說自己有過很多壓力,但從來沒想過這個角度的壓力,既然沒有壓力,又何從化解?

不過由這個話題,卻引出了北京人藝的傳承這個大話題。話題雖龐大,具體做起來卻都是細節,唐燁和王雷說這兩天一直在和馮遠征微信探討《古玩》,講座的前一天晚上,馮遠征還和王雷說到夜裡12點多。王雷說:“在遠征哥這代演員中,我和他是最熟的,因為合作次數最多,他是我的良師益友,也是我的領導,所以我們排練《古玩》,他特別上心 ,我在最後有一段獨白,具體有一句臺詞,他還在說,‘你這樣,或者那樣試試?’他非常在意和關心我們這次的呈現,所以我沒有和他比較的壓力,他就像老師、教練而我們就是球員,要把這場比賽踢好,作為球員,我在臺上要為他爭氣。我們倆在微信上結束時要有好幾個回合,他說‘加油努力’,我回‘一定努力’,他又回‘必須努力’,我再回‘必須努力’,收尾且收不了呢,發表情是最後一步,最後他會不發語音了,用文字寫‘必須努力’,我們不努力,就對不起人藝的前輩,對不起喜歡人藝的觀眾,所以真的必須努力啊。”

而除了馮遠征,還有任鳴、濮存昕等等,任鳴院長是老版的導演,所以對於這次的新版自然關心,唐燁說他雖然沒有掛顧問的名字,但是又顧又問,從一開始就跟著操心,從舞美的設計,到第一天去排練廳,演員還沒去呢,他已經到了。“濮存昕見到我也問,說特別想知道排得怎麼樣了,還有藝委會的王剛,關心結尾,問我改了沒有,怎麼改?他們都是老版的經歷者,對於這部年輕人擔綱的新版,都特別關心。”

年輕演員們的“積極進取”也讓唐燁感觸頗深,“他們特別上進,以前的戲排練完了特別累,大家就散了,這次練完了不走,說再說會兒,再聊兩毛錢的,特別像我當年剛來人藝時的那種氛圍。”

說及此,王雷也表示:“人藝的人聚會,話題永遠是戲,是北京人藝的戲,我們現在也是,在休息室,都是聊戲,聊不出別的,這也算傳承,我們特別在意劇院,在意自己承擔什麼責任和使命。”

傅迦也說自己這麼多年沒演話劇,可是對話劇依然是“愛”,正是對話劇、對人藝的愛,讓他重返舞臺。對於他的鬍子造型,有讀者誇他帥,他聽了笑說其實留鬍子只有一個目的:“我在這部劇裡臺詞很多,而且很密集、說得快,我怕粘的鬍子會掉,我有心理障礙,有心理障礙就會擔心自己忘詞,所以索性留了鬍子。”

北京人藝一代代傳承下來,有讀者好奇是否有不傳祕笈,唐燁笑說所謂祕笈,其實都是在學校裡學的,比如“說人話”;比如,真聽真看真交流真判斷。“在學校裡都學過,可是能在臺上做到,就需要悟,有的人可能演了10年也沒有悟到,所以北京人藝有青年演員培訓班,做劇本朗讀,都是希望幫助青年演員能更上一層樓。”

幾位主創對於《古玩》很有自信,傅迦說,這是北京人藝年輕演員最強的一撥兒人組成的班底,“是人藝這一代目前最棒的一部戲,沒有之一。”王雷則說,劇院不會希望一部戲就能將他們這些年輕演員提升多高的藝術高度,“也不能指望一部戲就能成為藝術家,但是通過排練,我們已經有了收穫,這對我們來說就是成功了,這個排練的過程很幸福。我內心希望我們這些人可以一起演一輩子,可能五年十年後,觀眾還會看到我們一起演《古玩》,那時肯定會覺得我們比現在好,好的劇目需要時間,好的演員也需要時間的磨礪。”

唐燁也表示,這些年輕演員就是北京人藝的未來,他們總會有站在舞臺中央的那天,人藝的這塊金字招牌也總會最終交到他們手裡。

古玩五少簡歷

王雷

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員。2000年考入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後進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工作。主要作品有話劇《有一種毒藥》《知己》《理髮館》《譁變》,電視劇《大浴女》《金婚》《金太狼的幸福生活》《永不磨滅的番號》《平凡的世界》,電影《立春》等。

荊浩

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員。1998年考入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後進入總政話劇團工作,2007年進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工作。主要作品有話劇《窩頭會館》《白鹿原》《魚眼》,電視劇《爸爸快長大》《大秦帝國2》等。

苗馳

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員。2002年考入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畢業後進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工作。主要作品有話劇《家》《推銷員之死》《阮玲玉》,電視劇《花千骨》《漕運碼頭》《擁抱陽光》,電影《精武風雲》《四大名捕》《啤酒花》《糖豆八部》等。

雷佳

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員。畢業於中國傳媒大學表演系,2005年進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工作。主要作品有話劇《茶館》《甲子園》《窩頭會館》《有一種毒藥》《我愛桃花》,電視劇《金太郎的幸福生活》,電影《十二公民》等。

傅迦

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員,國家一級演員。1992年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戲劇表演系,2006年進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工作。主要作品有話劇《白鹿原》《哈姆雷特》《鳥人》,電視劇《夫妻那些事》《抹布女也有春天》《咱們結婚吧》等。

來源:千龍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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