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製品已不再是身份和品位的象徵，而是殘忍和違法的符號
文 本刊記者 孫安清 本刊通訊員 張皙明 陳星華
近日，青島海關聯合山東省森林公安部門聯合開展打擊瀕危物種製品走私專項行動，破獲一起特大走私瀕危物種案件。案件偵辦過程中，辦案人員發現，瀕危物種走私行為和手法可謂步步驚心，青島海關等部門打頭挖根，破網除鏈，對瀕危物種製品走私零容忍。
一根象牙能賺170萬
今年年初，國內一媒體報道，在北京、福建、廣西等地，存在一個走私、批發、加工、銷售象牙的地下鏈條。地下鏈條負責批發的人叫“何文”，倉庫在福建，自己加工，也賣原料，象牙製品等都是從廣西東興口岸和浦寨拿貨。“何文”甚至吹噓，一根三米長的象牙，進貨不到30萬元，做成擺件後能賣200多萬元。
青島海關接到相關線索後，迅速組成專案組開展搜查抓捕工作，隸屬於青島海關的日照海關緝私分局偵查科科長劉明就是專案組主要成員之一。2月28日晚11點半左右，專案組摸排定位到“何文”租住的賓館，在當地派出所的配合下，挨個房間敲門確認，敲到最後一個房間時，發現了“何文”。
海關緝私警察很快發現，抓獲的這名犯罪嫌疑人，並不叫何文，也不在福建，沒有他在朋友圈裡吹噓的倉庫，更沒有加工、雕刻象牙的本事。辦案人員審訊發現，“何文”是山東省臨沂市沂水縣一個開網店賣餅乾的30歲青年，名叫王某亮。做過房產中介、送過快餐，在青島擺地攤賣過文玩。因為沂水有不少食品廠，為了給自己的網店採購餅乾，租住在縣城旁邊的一家小旅館裡。日照海關緝私分局民警在旅館房間，搜到72件象牙製品，有鐲子、手鍊、小珠子等，一共630克。
被公開報道後，王某亮為什麼還敢從事象牙走私的非法買賣，還敢持有象牙製品呢？王某亮供述，發現媒體報道他涉嫌非法走私象牙後，他十分害怕，輾轉多地躲藏，並一度刪除了手機裡所有上下家的電話和微信。可是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後，王某亮發現並沒有公安部門找他，也沒有海關部門抓捕他，於是，一個月後，王某亮決定重操舊業，繼續進行他的非法象牙交易。
那麼，王某亮既然沒有加工生產能力，他的象牙製品是從哪裡購買的？他的上線又是誰呢？
販子直播殺虎
很快，海關緝私警察從王某亮手機微信裡發現越南籍楊某的微信朋友圈，經常發佈象牙製品、犀牛角製品、虎骨、穿山甲鱗片、虎皮的照片，甚至有直播殺虎的鏡頭。“所以我們斷定這個團伙是一個很龐大的、涉及全國的走私販賣象牙等瀕危動植物製品的網絡。”專案組主要成員之一、日照海關緝私分局偵查科民警張顯龍表示。
經海關調查發現，給王某亮供貨的楊某，就活躍在中越邊境的越南一側。3月初，青島海關緝私局和山東省森林公安局聯合抵達中越邊境，決心打掉這個網絡。
越南人楊某，和王某亮這樣的國內買家買賣象牙製品，用微信、支付寶等方式收貨款，但發貨是怎麼進行的？按常理，在中越邊境的中國一側，會有一個接應入境象牙、再向國內買家投遞的“中轉倉庫”。專案組分析了大量的銀行流水，31歲的廣西籍高某浮出水面。
專案組成員日照市森林公安局民警徐海翔全程參與了對高某的抓捕。“一開始只知道他的身份、名下的車輛，但是沒有親眼見到過。”徐海翔說，“但一次在他經常出沒的一個地點，發現了與照片和他身份比較接近的人，緊接著發現了高某的車輛信息與此前掌握的一致，並最終確認了高某的具體信息。”
接下來的一個月，在中越邊境的中國一側，專案組對高某進行跟蹤和調查。高某的團伙有3個人，還包括他的妻子樑某和他的同學餘某。三人承包了一個快遞點，以此作掩護，接受走私貨物，轉而投遞。
“這個庫裡常備一些比較好賣的象牙製品，比如象牙手鐲、手鍊等。”劉明說，但是比較特殊的物品，如犀牛角、虎骨這些價值比較高的、體積比較大的，每次國內有客戶需求，他們會臨時從越南帶到中國境內。
負責境內投遞的團伙被鎖定，意味著走私、買賣、運輸象牙的網絡循浮出了水面。時間進入4月份，專案組循著高某的線索，一點一點摸索走私象牙入境內的路線。但是，一個意外打斷了專案組的部署。
今年以來，全國都在開展打擊象牙走私的行動，高某的妻子樑某也被其他部門傳喚過，而且他周圍的好多從事象牙非法貿易的朋友有些也被抓獲，高某起了戒心，他考慮把庫存的、越南人楊某給他在中越邊境庫存的象牙製品，再運回越南。
高某團伙準備逃跑，開始轉移倉庫裡的貨物。事不宜遲，專案組果斷部署出擊，現場查抄象牙17公斤，包含大量用於雕刻的基礎工藝料件，如已加工成圓柱形或方形的象牙塊或柱。
五道販子家發現4整張虎皮
在中越邊境抓獲高某團伙後，專案組立刻奔赴全國8個省市，很快在青海西寧抓獲王某亮下線楊某。楊某在一個古玩城租賃了門市，象牙製品就擺放在古玩店的櫃檯裡。而到案的販售象牙製品下線的15名犯罪嫌疑人，沒有例外，要麼是文玩愛好者，要麼是朋友圈“盜圖賣圖”的文玩販子。
“這些人平時喜歡文玩，就經常從網上找一些相關信息，這樣就找到了越南人楊某。楊某根據他的需求，把貨通過高某，發到境內一些玩家的手裡。”劉明介紹，還有一些人，是類似王某一樣的販子，把越南人楊某發佈的象牙之類的信息圖片，在微信朋友圈發佈，以圖售賣營利。
除了象牙，海關緝私警察還和森林公安在多個落網的嫌疑人處查獲到了犀牛角、穿山甲鱗片、疑似虎骨、玳瑁等門類多樣的瀕危珍稀動物製品。在50歲的山東青島人葉某家查獲的，還有4張虎皮，其中3張黃色的，1張白色的，均為帶頭帶尾的整張虎皮，長約3.5米左右，寬度0.9米左右。每一張虎皮的黑市價格在越南只有幾萬元，在國內非法買賣會上漲到十幾萬元。
“在犯罪嫌疑人家裡起獲的玳瑁標本，從形體上看，應該是一個幼體。”日照海關緝私分局偵查科民警紀波表示，這說明玳瑁還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殘忍地殺害製作成標本。
該案中，青島海關和森林公安部門共抓獲高某等犯罪嫌疑人15名，現場查獲象牙製品21．6千克、虎皮4張、犀牛角1．83千克、虎骨10．9千克、熊膽9個、虎牙8枚、穿山甲鱗片24．73千克、玳瑁標本1只。
走私“步步驚心”海關“步步零忍”
區別於傳統走私犯罪團伙“邊境走私、國內寄遞”的形式，文玩店老闆王某隨身攜帶入境，構成象牙走私的另一類典型案件。
青島流亭機場，在繁忙的進出境大廳，《紀念品有可能成為罪證》的宣傳畫張貼在顯要的位置。3月15日，海關入境大廳X光機顯示，一位來自大阪的旅客行李發現異常。海關最終在一名中國籍旅客王某的行李箱裡發現象牙印章、梳子、菸嘴、珠子。“在這個旅客行李物品裡查獲了疑似象牙製品80餘件，總重754克。”青島流亭機場海關旅檢二科副科長李先明說。海關緝私警察隨後對犯罪嫌疑人展開調查，青島流亭機場海關緝私分局查私科副科長白雲龍介紹，經調查，王某開了一家文玩店，這次走私象牙製品入境，用於在國內販賣牟利。
通過郵政渠道走私也是他們慣用的伎倆。近日，青島郵局海關使用CT機對出入境郵件進行查驗時，發現內含字畫的郵件的機檢圖片可疑。關員隨即對嫌疑郵件進行拆箱查驗，發現象牙製品。海關這次查獲的象牙製品均為字畫卷軸裝飾品，共13件277克，收件人通過偽報郵件品名、模糊收件人地址、加厚包裝等方式企圖逃避海關監管。
從近期青島海關各個現場情況看，仍不時查獲攜帶、郵寄象牙等瀕危物種製品。5月22日，青島郵局海關查獲藏匿在運動鞋郵包中的象牙手鐲2件；5月29日，青島流亭機場海關查獲旅客隨身攜帶的象牙念珠1件；5月29日，青島流亭機場海關查獲旅客攜帶的檀香紫檀製品25件。
為了提高大家的法律意識，近期，青島海關在進出境旅檢、郵遞等渠道加大了打擊象牙走私的宣傳力度。“我們要告訴群眾涉及瀕危物種及其製品，是不能隨便買賣的。”青島海關緝私局偵查二處處長李強表示，海關將利用海關監管條件，對進出境旅客加強宣傳教育，同時對打擊違法犯罪的效果也要進行宣傳，起到警示作用。
“嚴格禁止，一以貫之。今年以來，青島海關緝私局共查獲涉案走私入境象牙42千克。”青島海關緝私局局長陳建新介紹，為嚴厲打擊瀕危物種製品走私，青島海關在成立打擊象牙等瀕危物種及其製品走私領導小組和工作專班基礎上，全面梳理總結近年來查發的瀕危物種及其製品走私特點、手法、規律，利用大數據和專業分析手段對相關線索開展集中研判和專項經營，實施精準監管打擊。並且，針對旅客從國外攜帶或郵遞象牙等瀕危物種及其製品的行為，海關強化科技應用，在進出境旅檢、快件和郵件監管現場配備智能CT機檢查設備，對嫌疑物品全部開箱查驗，提高正面監管威力。此外，海關緝私警察會同省森林公安部門組織召開打擊象牙等瀕危物種及其製品走私聯席會議，針對涉瀕危物種犯罪活動開展同步經營、同步偵查、同步取證、聯合辦案，充分發揮各自優勢，對走私及非法買賣瀕危物種及其製品犯罪活動實施全鏈條打擊。
評論：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青島海關查獲走私象牙、寧波海關查獲走私象牙……當珍稀尊貴的象牙製品與獵殺者的屠刀、瀕危動物的減少、走私者的猙獰聯繫在一起後，噓唏之餘，讓人悚然。
要獲取象牙，必須把大象的半邊臉砍掉。每一個瀕危動物製品背後，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都意味著物種更加稀缺。大象是國際社會共同關注的瀕危野生動物，瘋狂的盜獵讓非洲大象面臨瀕危境地。屠殺和走私讓生態多樣性再受損害，損失無法簡單用金錢來衡量。
海關總署不折不扣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指示批示精神，要求全國海關以零容忍、最堅決的態度，持續高壓嚴打，切實強化監管，斬斷走私鏈條。我國作為《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的締約國，從2017年12月31日起，全面停止商業性加工銷售象牙及其製品，個人非法買賣攜帶象牙製品入境，將承擔嚴重的法律後果甚至面臨無期徒刑。
打擊象牙走私和宣傳象牙禁貿的迫切和必要已箭在弦上，必須讓每一個人知曉，象牙製品已不再是身份和品位的象徵，而是殘忍和違法的符號。對走私象牙說“不”，海關緝私部門要嚴打高壓，每一個公民更要扭轉觀念，主動拒絕使用象牙等瀕危動物製品。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