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顧敬堂
長白山腳下有個叫趙大千的人，母親得了癌症，動手術、做化療，老太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當兒子的心急如焚。有人出了個主意：要是能弄到一棵野山參，興許能救老太太的命。
趙大千上網一查，還真有這回事，野山參破壞癌細胞的有效率為99%，抑制率45%。可到哪裡去弄野山參呢？趙大千到長白山特產城轉悠了一圈，裡面賣的都是養殖的人蔘，最好的也不過是林下種植的，和野生的比起來功效差多了。
趙大千一琢磨：乾脆自己去山裡碰碰運氣。他上網查了一些關於放山的知識，又在手機上下載了一個電子地圖防止迷路，還買了一個野營的帳篷。民間傳說，只要在人身上淋上老虎尿，所有野獸都會聞風而逃。
他想起堂兄在省城野生動物園工作，那就有老虎，就打電話說明了情況。堂兄滿口答應，和老虎鬥智鬥勇耗了好幾天工夫，終於成功接到了一泡虎尿，裝在礦泉水瓶裡，給他捎了過來。
趙大千先在身上淋了幾滴老虎尿，然後去朋友老周家裡轉了轉。老周養了十幾條德國牧羊犬，一見外人，這些畜生跟要吃人似的，在籠子裡上躥下跳，嗷嗷直叫。
這次趙大千一進院，所有的狗都像見了鬼一般，拼命往籠子後面躲，尾巴夾得緊緊的，一聲都不敢吭。趙大千心裡有底了，坐火車到了山腳下，向原始森林走去。
現在是農曆八月前後，正是“紅榔頭市”，人蔘籽火紅火紅的，在綠草中比較顯眼。可是趙大千翻山越嶺，轉了一天愣是毫無所獲。他心裡也清楚，就憑自己這雙幾百度的近視眼，找到山參的概率和中五百萬大獎差不多。
天快黑了，趙大千在林中找了個空地紮好帳篷，在帳篷四周淋上一點老虎尿，吃了點東西就睡下了。
天亮之後，趙大千鑽出帳篷，一低頭嚇了一跳，只見一片潮溼的土地上，留著幾個巨大的腳印。腳印裡有個被踩碎的蘑菇，顏色還挺新鮮，從這點判斷，這隻大傢伙不久之前剛剛來過這兒。
趙大千趕緊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他心裡猜測，這麼大的野獸來到自己露營的地方卻沒傷人，估計是老虎尿起到了作用。
在山裡轉悠了三天，他連個人蔘毛都沒看到。傍晚時，他在水邊紮好帳篷，用木棍搭了個架子，吊起小鍋，點燃酒精爐煮了兩袋麻辣粉絲，打開一瓶酒喝了起來。他想起母親的病，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忽然，小河的上游傳來一陣聲響，趙大千頭皮一緊，順手抄起腳邊的木棍，大喊一聲：“誰？”
朦朧中，一個大漢從樹叢中走了出來，老遠就喊道：“怎麼樣夥計，快當嗎？”意思就是“順利嗎”。趙大千好幾天沒見到人影了，見有同類，急忙迴應道：“快當啥呀，三天沒開眼！”
說話間大漢已經走到跟前坐下，他穿著一身迷彩服，身高將近兩米，說話聲音跟打雷似的。這人一坐下就盯著趙大千手裡的酒瓶子看：“我說夥計，喝酒呢？”
趙大千微微一笑，從揹包裡又翻出一瓶白酒遞過去：“這深山老林的，咱哥倆能遇到，說啥也得好好喝一頓！”大漢非常高興，他看了一眼趙大千鍋裡的東西，搖搖頭道：“這清湯寡水的怎麼吃呀，大哥你生堆火，我去弄點野物來烤著下酒！”
說完大漢起身走到河邊，一個箭步跳到對岸，消失在黑暗中。趙大千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找了些乾柴生了火，等火正旺的時候，河邊又傳來了動靜，大漢興沖沖地從河對面跳了回來，手裡拎著一隻挺大的兔子，約有七八斤。
兩人在河邊把兔子剝了皮，串在木棍上，邊喝酒邊烤兔子。趙大千詢問道：“老弟，你是哪裡人呀？也是來放山的嗎？”大漢搖搖頭甕聲甕氣地回答：“我家就在這兒住，靠打獵為生！”趙大千道：“現在動物都保護起來了，你這不犯法嗎？”大漢嘿嘿一笑：“犯啥法？俺祖輩都幹這個，不讓俺打獵怎麼活？”
趙大千搖搖頭，看兔子熟了，拿出鹽來撒到上面，和大漢撕扯著吃了起來。大漢半瓶酒下肚，問道：“大哥，你在這林子裡轉悠三天了，我看你這架勢不像老放山的，你這麼弄，就算人蔘在你鼻子底下你也看不見！”
趙大千嘆了口氣，把母親的事說了一遍。大漢把胸脯拍得山響：“我就敬重孝子，今天喝了大哥的酒，這事兒明天我替你辦了！”趙大千認為他是酒後吹牛許願，也沒當回事，嘴裡應著：“那敢情好，先謝謝老弟了，咱走一個！”
不一會兒，兩人的酒都見底了，大漢有些不勝酒力，他晃晃蕩蕩地站起來，硬著舌頭說道：“大哥，今晚你安心睡，明天一早我領你去挖人蔘。”說完鑽進林中，很快沒了聲響。
第二天早上，趙大千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想起昨晚的事情，覺得跟做夢一樣。他打開手機地圖，卻發現沒信號，根本無法定位。趙大千慌了，又打開手機指南針，幸好這個還能用，他揹著帳篷朝南面走去。
原始森林的樹木看上去都差不多，趙大千走上一會兒就慌了，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對不對，也搞不清前面到底有多遠，腦門上開始冒出汗來。就在這時，一個大嗓門聲音從身後傳過來：“大哥，你咋不等我？讓我一通追！”回頭一看，正是昨晚那個大漢。
他幾步追上來，責怪地看著趙大千，右手遞過來一個用樺樹皮做成的包裹說：“我幹不了細活，挖斷了不少根鬚，但不耽誤你用。”
趙大千疑惑地接過樺樹包，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大塊苔蘚，上面躺著一棵人蔘，散發著濃郁的藥香。
趙大千頓時扭捏起來：“老弟，你看我出來也沒帶多少錢，要不你跟我到市裡去，這顆人蔘多少錢我給你多少錢。”大漢一瞪眼睛：“我要錢幹嗎？說好了給你的就是給你的！別囉嗦了，我領你下山，你都走錯道了。”
大漢在前面開路，兩個小時之後，林子裡的樹木變得矮了起來。大漢停下腳步說：“從這往前走五六裡地就有人家了，我就不往前送了。”
趙大千一聽，緊緊握著大漢的手說道：“兄弟，不認不識的，你送了我這麼貴重的禮物，讓我如何報答你呢？”
大漢微微一笑，紅著臉說道：“大哥，下回你再來多帶兩瓶酒，別再拿老弟尋開心就好了。”
趙大千不解地問道：“我啥時候拿你開心了？”大漢更靦腆了，支吾了半天才說道：“這深山老林的，我難得遇到一個伴，那天我聞到味兒，還以為來美女了呢，結果大老遠跑去也沒看到美女，觀察了好幾晚上，才發現，原來是大哥逗我玩呢……”
趙大千更不解了：“老弟你說的是啥呀，我怎麼聽不明白？”大漢的臉紅得更厲害了，忽然一跺腳說道：“不說了，太丟人了！”轉身向森林裡跑去。只聽到一聲咆哮，哪裡還有大漢的影子，只見一隻色彩斑斕的猛虎在樹叢中閃了幾下，瞬間就沒影了。
趙大千揉了揉眼睛，張著嘴愣了半天，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回到家後，趙大千給堂兄打了電話，說起了這段經歷。堂兄笑著說：“在森林時間長了，很多人都會出現幻覺，要不人蔘姑娘人蔘娃娃的傳說是咋來的……”堂兄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不過，我給你接的那瓶尿確實是母老虎的……”
選自民間文學2017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