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6日這一天，銅川市耀州區瑤曲鎮衣食村村民宋新喜家農田裡異常的熱鬧。在這塊不足1畝地的地方，開進來了2臺挖掘機，田地周圍圍上了警戒帶，警戒帶之外則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了數百名群眾。
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農田，一個偏僻的小村落，怎麼就引起了這麼多人的關注？
【檢說三秦要案】第2期推出
《礦坑裡的白骨》
敬請關注
《檢說三秦要案》第2期來自陝西檢察
關注陝西要案，講述檢察故事。大家好，這裡是“檢說三秦要案”，我是主持人杜康。今天講述的這起案件，發生在關中地區銅川市耀州區。
剛才大家聽到的那一幕，是銅川市耀州區公安分局民警帶李曉栓、李曉峰在瑤曲鎮衣食村村民宋同喜家農田裡的一處坑洞進行開挖勘查的現場。在開挖勘查過程中，警方依法提取到衣物、骨塊、牙齒等。經DNA檢測，鑑定意見為：在排除同卵雙胞胎或近親的情況下，勘查提取並送檢的牙齒所屬個體，是何彥平——何麗的生物學父親的相對機會大於99.99%。村民宋新喜家農田裡怎麼會出現何彥平的屍骨和衣物。這事還要從2016年說起。
2016年春節，內蒙古烏拉特後旗的李有良和往年一樣，和幾個朋友在一起在一個小酒館內喝酒，酒過三巡，大家的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哥們這幾年在外面，錢還確實比較好賺，工資高，見識廣，你看，哥們現在手機用的是蘋果的。
你吶算啥，這幾年我在上海送外賣，那才叫高，送一單就是6塊錢，有時一天能送近100單，明年看乾的好了，也把我家的房子給重新蓋了。
哎，小泉，你這幾年應該不錯吧，有文化，又是在浙江發展，肯定賺了不少錢了吧？
哎，還行吧，前兩年就是在浙江那邊買了套房。
所有人：可以啊，厲害！來咋們走一個
哎，有良，這幾年你一直在村子裡，你那怎麼樣啊？怎麼感覺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一點變化都沒有啊，日子過的還是緊巴巴的。
李有良：“你們那算什麼，老子以前可殺過人
殺過人，這對於桌子上的其他人來講，那可是讓所有人震驚的事，這讓李有良賺足了面子，之後李有良是滔滔不絕的將殺人的過程講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就是這一頓飯，把一起十七年前的殺人案重新翻了出來。
酒後，與李有良同桌一起吃飯的朋友，將李有良殺人的過程報告給了烏拉特後旗巴音鎮派出所，內蒙古烏拉特後旗巴音鎮派出所立即與陝西省銅川市公安局耀州分局刑警大隊取得聯繫，告知李有良在原籍地有重大犯罪嫌疑，具體不詳。經耀州區民警調查及分析研判，耀州區民警認為，現居住在內蒙古的李友良與銅川市耀州區瑤曲鎮背陰村背陰組李小拴為同一人，且與1999年何志耀失蹤案有關係。隨後耀州區公安分局在內蒙古烏拉特後旗警方的大力協助下，在烏拉特後旗巴音鎮分別抓獲有重大作案嫌疑的李曉峰（又名李小峰）、李曉拴（又名李有良）。
案件至此，便水落石出。1991年，李曉峰在瑤曲鎮下石節煤礦開了家診所並請來何志耀大夫到診所坐診給人看病，但因經營不善，不到一年時間，診所就關了門，關門後，李曉峰則到瑤曲鎮衣食村礦上去上班，何志耀則在李曉峰原診所隔壁的地方又開了診所。
時間到了1997年，何志耀把診所搬到了李曉峰上班的瑤曲鎮衣食村，就這樣兩人的生活又發生了交集，悲劇也就從這裡開始。
何志耀這個人嘴上有點厲害，見到李曉峰總是用開玩笑的口氣說什麼“搗蛋鬼，沒本事”等話，剛開始李曉峰也沒當回事，但是時間一長，這心態就發生了變化。
“這也太沒面子了，這老慫，自己把診所弄好了，還挖苦我這麼多年，我非要收拾這老東西”。
1999年6月中旬，李曉峰去衣食村六一礦找他弟弟李曉栓，二人商量由李曉栓謊稱礦上有人要輸液在黑夜把何志耀從診所騙出，將何志耀打一頓。
兩人相約三天後的凌晨1點，李曉栓去診所叫何志耀，李曉峰則在衣食村村東邊的路口等待，半個小時後，三人一同往礦上方向走，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遠，李曉栓首先用隨身攜帶的道夾板打向何志耀，緊接著李曉峰從前面折回來和李曉栓一起，對何志耀進行毆打，何志耀情急之下往礦上方向跑，李曉峰猛追何志耀兩步，順勢用道夾板向何志耀的頭上擊打，何志耀當場暈倒在地，緊接著李曉峰又繼續在何志耀頭上猛擊幾下，看到何志耀頭上出血，沒有呼吸後。兩人便一起將何志耀扔進附近的一個礦坑內，並將現場處理乾淨。而後兩人便各自返回礦上繼續上班。兩天後，二人回到背陰村家裡商議決定逃往內蒙古。同時，李曉峰將自己名字改為李龍，李曉栓將自己名字改為李有良，並定居於內蒙古烏拉特後旗。
2016年8月初，銅川市公安局耀州區分局以犯罪嫌疑人李曉峰、李曉栓涉嫌故意殺人罪向耀州區人民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耀州區人民檢察院根據案件管轄的規定於2016年8月11日將該案報送銅川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
很快案卷便出現在銅川市人民檢察院公訴處檢察官白露豔的辦公桌上。
白露豔：
剛接到案件時，當時壓力還是比較大的。整個案子的案卷就只有薄薄的兩本，對於當下一個殺人案動不動就是幾十本的案卷來說，這個案子的證據真的是太簡單了。有一次，有個同事從我身邊過，開玩笑的說：“白老師，怎麼你現在還辦這種簡單案子啊：”當我給她說是李曉峰的案子時，他當時驚訝的就說了一句，“姐，我看這個案子你只要能按普通的刑事案子訴出去，就謝天謝地了”
按普通刑事案子訴出去，這是白露豔所無法接受的，如果是這樣的結果，別說受害人家庭接受不了，就是連自己這一關，都沒法過。為了把證據做的更紮實，白露豔把案發地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十幾趟，連最細微的李曉峰作案當晚穿的是什麼衣服，她都前前後後找了很多人核實取證，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證據鏈還是不完整。
白露豔：
當時在證據上最主要的問題是，在村民宋同喜家農田中挖出的何志耀屍骨與李曉峰、李曉栓口中所提到的何志耀是不是同一個人。公安機關所提供的證據只能證明屍骨是何彥平、何麗的生物學父親，而不能證明李曉峰、李曉栓口中所提到的何志耀與屍骨是同一人。如果在之後的訴訟過程中，李曉峰、李曉栓對自己所犯罪刑矢口否認，那麼，案件就可能存在疑問，這對指控犯罪極為不利。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了17年，當時被害人何志耀在其家中的痕跡幾乎已經沒有，案件的取證也陷入了一個僵局。但在一次與被害人家屬聊天過程中，我無意中從被害人家屬口中得知，何志耀生前曾經有過一張生活照片，隨後我立即通知公安機關，引導其提取照片、組織嫌疑人辨認，並最終完善了這一關鍵證據。
緊接著，檢察官白露豔通過詳細閱卷，核實了案件來源，理順了公安機關鎖定嫌疑人的邏輯合理性，並引導公安機關尋找與作案工具相似的道夾板讓嫌疑人進行辨認、對挖掘出的屍骨進行拼接還原等。同時，還到案發現場實地察看嫌疑人作案路線和拋屍坑洞、對嫌疑人提訊核實作案過程並進行同步錄音錄像，反覆核查案件細節，充分利用二次退查補強證據、完善證據鏈條，排除了合理懷疑，加深了承辦人的內心確認，最終以故意殺人罪（間接）對二人提起公訴。
2017年1月12日，銅川市人民檢察院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向銅川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白露豔：
庭審那天，還是比較緊張的，但是之前在證據上下足了功夫，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都進行了事先的預演，法庭上，被告一直緊盯我當初只是想教訓一下他，沒想到最後失手打死了對方，所以，被告也一直強調自己是故意傷害，不是故意殺人，但我們堅持以客觀事實為依據，雖然兩被告人供述說是想教訓一下何志耀，但最後實施的行為卻是在深夜將何志耀從診所騙出，在田間小路上用道夾板將其打死後拋屍坑洞，從作案時間（深夜凌晨1點）、地點（通過礦區偏僻小路的拐彎處）的選擇上，以及其後續沒有積極施救的行為上綜合來判斷，二人對被害人的死亡持放任態度，其行為已非故意傷害而構成間接故意殺人，應構成故意殺人罪。在大量事實與證據面前，法官採納了檢察官的意見。
全體起立。被告人李曉峰、李曉栓犯故意殺人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第十四條、第二十五條之規定，判處李曉峰死刑緩期執行、判處李曉栓有期徒刑15年。
每一個刑事案子的背後都有太多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一審結束後，兩名被告人再沒有提出上訴。白露豔依照程序與李曉峰進行了一次談話。
白露豔
一審結束了，你咋想的？
李曉峰
沒撒，我把人家殺咧，沒有要我命，我已經很滿足了！
白露豔
你在內蒙那幾年過的咋樣？
李曉峰
不怎樣，過的太憋屈咧。
白露豔
為撒？
李曉峰
白檢察官，說實話，心裡真的是憋屈。
我在內蒙被逮的時候，口袋（方言：錨手）還有300塊錢，我那慫媳婦在我被逮的時候鎖話都謨說，就是把我身上那300塊錢拿咧。內蒙那個娃，直到現在也就只來看過我一次，還是為了銀行卡密碼來的。
白露豔
那不是還有你哥里嗎？
李曉峰
不要提咧，到死沒有看我一下，還希望人家能給我請個律師，其實人家連理都不想理我，只想躲的遠遠的。
白露豔
那你在內蒙是咋過來的？
李曉峰
不提咧，這麼多年，不管誰欺負我，都不敢啃聲，不管是我錯還是人家錯，總是我低三下四的給別人道歉，就是怕把其他人惹咧把我告到公安局去，要是當時不殺人，也不至於成現在這個式子。怔好咧，不怕咧。
白露豔
你現在最想誰？
李曉峰
我女子，不知道咋說，想見她又不敢見！
當初的一念之差，一時衝動，讓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走向了支離破碎，自己在逃往的過程中過的也不盡如人意，在這裡我還是想勸告一下大家，遇事莫衝動，衝動是魔鬼。
來源：陝西省人民檢察院政治部宣傳處 陝西檢察
銅川市人民檢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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