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馬晉一
（《脫西遊的秀》系列，第23篇）
【一】
《西遊記》裡有一段頗為有趣的介紹，出自七十五回。“原來行者有七十二般變化，若是變飛禽、走獸、花木、器皿、昆蟲之類，卻就連身子滾去了；但變人物，卻只是頭臉變了，身子變不過來。果然一身黃毛，兩塊紅股，一條尾巴。”
這裡透露了一個信息，我們的悟空同志嘛，雖精通變化，但卻也有一處軟肋，即變作人形時，腦袋已經飛奔在變形的路上，身體卻很誠實，特頑固地保持原始形態。
而在原著第六回，也證實了這個說法。
當時孫悟空二郎神鬥法，上天入地PK，也各自使出渾身解數。
這個當口，悟空變作土地廟兒，“大張著口，似個廟門，牙齒變做門扇，舌頭變做菩薩，眼睛變做窗櫺。只有尾巴不好收拾，豎在後面，變做一根旗竿。”而正是這根突兀的尾巴，為二郎神所識破。只見二郎神提拳就要打將過來，嚇得悟空忙收了身形，滾身逃竄去了。
由此也可見，悟空的身體部分，尤其是屁股、尾巴，確實不善變化。
【二】
孫悟空為何變不了尾巴等部位呢？
我認為可有兩種解釋。
第一種解釋，菩提祖師留了一手。
這其實很好理解。
古時候師父傳授技藝者，往往私藏一手。一來，可以保持師輩的權威，讓徒弟心有忌憚。畢竟，為師終究技高一籌嘛。二來，擔心徒弟學有所成之後，又年富力強，回過頭來和自己搶飯碗。當然，這樣私心造成的結果，即是技藝一代不如一代，有些流承至今，幾乎就失傳了。
當然，這些在原著裡也有伏筆的。
菩提當時教授變法之時，就曾給了選擇題，“你要學那一般？有一般天罡數，該三十六般變化；有一般地煞數，該七十二般變化。”
當時悟空若不識相，厚臉道，這兩般變化，俺都要啦。恐怕，早被菩提一棍子攆出了。
而在後來悟空雉業回鄉之際，祖師也曾放出狠話，“你這去，定生不良。憑你怎麼惹禍行凶，卻不許說是我的徒弟，你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這猢猻剝皮銼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教你萬劫不得翻身！”
可見，之於徒弟，祖師斷沒有傾囊相授的。留了一手，甚至好幾手。因此，他才有把握放出這樣的狠話。
也正是神話時代“人人留一手”的慣制，導致了神仙集團一代不如一代。掌握實際話語權的，永遠都是處於金字塔頂端的元老級大咖（如玉帝、三清等）。當然，這也是他們想要的。
【三】
而第二種解釋，就頗為有趣了。
孫悟空善變的是臉，也就是臉面。臉面是做給別人看的嘛。而往往容易忽視的，卻是臉面後面的東西，比如屁股（尾巴）。
其實，吳承恩老爺子在字裡行間裡，揭露了國人一種早已固化的生活態度。即好面子，做表面功夫。
這就是臉是自己的，屁股是別人的。
譬如，平時見某人，人模狗樣的，出門摩絲得來回打三層。西裝穿著筆挺，衣領也有噴香水。每天車也洗得敞亮。但回到家裡呢，擠在小居室裡，榨菜配泡麵的，活得跟狗一樣。
【四】
在封建時代（似乎在清朝），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制，即允許犯罪的官吏穿著官服接受死刑的。據說這樣做，也是為了保全他們的面子，頭可斷，髮型不可亂。而死無全屍，則是對人生最歹毒的詛咒。
也就是生要一張臉，死也要一張臉。
想想，撐著要一張臉，其實也挺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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