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就是一悲慘世界。
田曉霞早死,田潤葉失戀,李向前殘廢,惠英守寡,孫少平破相……
但都沒她慘:賀秀蓮,這個大眼睛的山西姑娘。
1
這是個一頭扎進愛情裡的傻姑娘,儘管她連“愛情”兩個字可能都不會寫。
孫少安家貧窮破落,她還是上趕子嫁給他,一分錢彩禮都沒要。
雖然有人走了極端,但彩禮的初衷是美好而必要的。
同樣是一百塊錢,如果是撿來的,毫不猶豫就花出去了。
但要是搬磚掙來的,可能會掰成二百個五毛來花。
秀蓮就是孫少安白撿來的老婆。
他不愛她,娶她只是因為生活和生理的需要——
她身體好,人樣不錯,看來也還懂事;因為從小沒娘,磨練得門裡門外的活都能幹。尤其是她那豐滿的身材很可少安的心。
婚前去扯新衣服,她也只想著給他省幾個錢。
女售貨員把她當成戲裡的“先進”人物。她所見的姑娘一般是這樣:
一般在這種時刻,對於女方來說,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通常都要突然變卦,逼男方在原來說好的件數和布料上再加一碼;不加碼就賭氣不扯衣服——也就意味著不去領結婚證!
和現在有些女孩結婚當天突然要出門費、改口費、下車費何其相似!
不論哪個年代,像秀蓮這樣的姑娘,都是少有的。
得來太容易,孫少安也不怎麼珍惜。
只知一味地索取,而從沒有為她真正考慮和付出過什麼。
因為秀蓮心疼他,拿了奶奶的一個白饅頭給他吃——不是給自己——而搗了她一拳。
她跟他一起操持家庭和磚廠,兩雙手磨得像男人的手一樣堅硬。
他只會在遭受挫折時埋到她的懷裡痛哭。
如果是潤葉,他捨得打,捨得讓她這麼勞累嗎?
他之所以拒絕潤葉,就是不想讓潤葉跟著他吃苦。
當一個男人因為經濟條件不好主動與女友分手而選擇你時,在感情的起跑線上你就輸了。
在他心中,你是那個退而求其次的“次品”。
幻想在後面的相處中實現彎道超車,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愛情不是熬湯,小火慢燉燉不出熱烈的愛情,只能燉出習慣、依賴和親情。
只是很多人誤解成了愛情。
秀蓮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她最後超過潤葉了嗎?
孫少安婚後每次經過和潤葉走過的路,渡過的河,都會深情地想起她。
女人再怎麼愛一個男人,嫁給他之前都一定要確認好:
他到底愛不愛自己?
這一點確認過了,才真正是遇上對的人。
2
秀蓮和孫少安結婚的新房是大隊的飼養室,他們的鄰居是一頭牛。
其實秀蓮在孫家,就是一頭不吃草的奶牛。
她把“不在乎沒房沒車”做到了極致。
對公婆、奶奶、小姑小叔子也是無可挑剔的好。
但只因為蓋了新房後想分家單過:
少安頓時怒不可遏——秀蓮太不理解他的心情了!他立刻把妻子臭罵了一通……
百善孝為先,孫少安沒錯。
但他不理解的是:像秀蓮這樣勤勞善良的女人不願與公婆一起生活,並不是要在經濟和生活上拋棄他們。
而是一個婚後女人空間和情感上的需要。
每個女人都想有一個獨立空間的小家庭,自己是這個家唯一的女主人。
按自己的方式教育子女,用最直白的話語與丈夫交流。
幹自己想幹的事,做一家人愛吃的菜。
如果與公婆一起生活,永遠是做不了主的小媳婦。說什麼話也要先顧及到老人。
不孝的男人堅決不能要。
但像孫少安這樣的——
犧牲自己而全力支撐這個窮家,這是他多年來的一貫信念,已經成為他的生活哲學。
那女人就要認真地問自己:有沒有信心去長期承受這一點?
孫少安是個好孫子,好兒子,好大哥,唯獨不是一個好戀人,好丈夫。
3
秀蓮當初嫁給孫少安,是看中了他身上的悍性。
覺得跟上這種男人,討吃要飯都是放心的。
事實證明她的眼光很好。
孫少安在政策放開後,有了平臺,大展拳腳,成了遠近聞名的人物。
但就是他的能力和責任心,葬送了她年輕的生命。
剛開始燒磚時,他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只要一步一個腳印,日子一定會芝麻開花。
但孫少安覺得自己有帶著村裡人共同富裕的責任和義務。
於是買了制磚機,準備大幹一場。
本就很辛苦的秀蓮也陪著他嘔心瀝血地拼命。
結果燒出來的磚出了問題,他們一夜之間破了產。
當初求他們給口飯吃的人也冷言冷語、落井下石。
整整一年,孫少安萎靡不振,每天都需要秀蓮來安慰他,有了難題也是她去找孃家解決。
她自己,扮演了男人的角色,只能揹著人偷偷的哭泣。
那一年,她所受的煎熬比任何人都要多。
奪命的病魔在這個時候埋下了可怕的種子。
4
秀蓮的悲劇,歸根到底是孫少安造成的。
為了自己的家庭、事業和社會責任心,他耗幹了秀蓮的心血。
她是活活累死的。
女人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一旦把自己累死了,就會有人睡你的男人,花你的錢,打你的娃。
以孫少安剛拒絕潤葉就另娶來看,秀蓮死後,他不會為她獨守一輩子。
何況他那麼成功,那麼有錢。
秀蓮耗盡心血爬上高枝摘了一個蘋果,一口沒吃,就從樹上掉下來摔死了。
便宜了恰巧經過的路人甲。
她奮鬥來的小窩裡,以後住的是別的女人。
望夫成龍、助夫成龍是每個女人的心願。
卻很少有女人去想過自己能不能享受到最後的果實。
“悔教夫婿覓封侯”的獨守空閨還在其次。
像秀蓮這樣在黎明的第一絲曙光裡死去,那才是人生大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