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中情局祕密從五千米深的海底,打撈出一艘蘇聯潛艇

1968年3月,蘇聯海軍一艘載有三枚核導彈的潛艇K-129沉沒在北太平洋。因為不知道確切位置,蘇聯海軍嘗試搜救失敗,並就此放棄。但是美國人動起了腦筋,CIA想盡一切辦法,要從5000米深的海底把這艘潛艇打撈上來。這就是冷戰史上的奇蹟工程:Azorian。

之前篇章:

中情局認定的“冷戰中的工程奇蹟”,K-129的故事

中情局的“冷戰中的工程奇蹟”,K-129的故事【二】

中情局深海打撈蘇聯潛艇,冷戰中的奇蹟工程【連載3】


1974年,中情局祕密從五千米深的海底,打撈出一艘蘇聯潛艇

Azorian堪稱“工程奇蹟”,但它要考慮的不只有技術的部分,起碼,CIA還要考慮法理風險。

實際上在項目啟動之前,CIA就仔細論證過:這種打撈會不會有法律風險?

按照國際法,在公海上沉沒的軍艦,所有權歸原國家所有,其它國家不得打撈。但是有個前提,必須是公開宣佈“沉沒”的軍艦才有這種待遇。既然蘇聯人還沒有宣佈,也就意味著這艘潛艇從法理上說還沒有“沉沒”,如果打撈動作足夠快,應當沒有問題。

在海上搞這種事情,萬一被人知道了,會不會遭到全世界唾罵?當時正好興起海洋資源開發,許多技術不夠先進的發展中國家紛紛到聯合國發表聲明,主張海洋不能變成戰場,不能變成殖民地。經過漫長的談判,後來才有《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不過《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是1982年才達成共識,1994年正式生效。在1968年,這麼做充其量只是“不道德”而已。如果能祕密進行,估計風險是不大的。

退一步說,蘇聯人的歷史也不乾淨。英國皇家海軍的L55號潛艇於1917年9月21日下水,1918年12月19日服役,1919年參與對俄國內戰的干涉,被紅軍擊沉在波羅的海。1928年,蘇聯人將其打撈出水,修復之後加入紅海軍序列,一直服役到20世紀50年代。CIA認為,蘇聯人自己也有前科,如果真的要找麻煩,他們也沒辦法那麼理直氣壯。


1974年,中情局祕密從五千米深的海底,打撈出一艘蘇聯潛艇

打撈上來的L-55潛艇 來源:shipspotting.com

在確認法理上的風險可控之後,按照CIA的傳統,項目代號被定為Azorian,這個名字不需要有任何實際意義。如果實在要聯想,它也只會讓人想起遠在十萬八千里之外的北大西洋“亞速爾群島”(Azore),聲東擊西,絕不會讓人想到太平洋上的蘇聯潛艇。

此外,保密工作也由CIA負責。這麼龐大的工程,又極為敏感,CIA在保密工作上花了大量的精力,甚至專門為Azorian項目的保密工作設立了一個項目,代號為Jennifer。不過因為Azorian和Jennifer的關係太密切,有時大家也認為,Jennifer就是Azorian的代名詞。

不要小看了單獨的保密項目代號,它說明保密工作的極端重要性——常見的項目裡,保密工作是項目的一部分。然而Azorian項目與眾不同,它的保密工作極端重要。

在以往,隱形飛機之類的“黑科技”雖然也需要保密,但保密只是為了延後敵方獲得情報的時間而已。比如SR-71高空高速偵察機,它設計時就定好了性能指標,保密時間越長,能威脅對方的時間也就越長。但是打撈K-129不一樣,哪怕所有工作都已經就位,馬上就可以開始打撈,一旦蘇聯人知道此事就絕無可能繼續。換句話說,保密必須滴水不漏,否則就前功盡棄。

正因為保密工作極端重要,Parangosky把保密工作交給他的老部下,Walt Lloyd。

CIA選人的時候有一條標準:不要履歷“絕對乾淨”的人,因為他們不相信有履歷“絕對乾淨”的人。恰好,Walt Lloyd的成長經歷完全符合這一條。在Lloyd小的時候,父親告訴他:“你不需要成為一個完美的人,但如果某件事讓你不好意思告訴我,那麼絕對不要去做”。後來這成為了Lloyd的生活信條,即便他加入CIA之後,也用這條標準來要求部下:必須保持絕對誠實,可以犯錯,但必須承認,絕對不要犯不敢承認的錯誤。


1974年,中情局祕密從五千米深的海底,打撈出一艘蘇聯潛艇

SR-71高空高速偵察機

在CIA,Lloyd先後出色地完成了U-2高空偵察機、SR-71偵察機等絕密項目的安全工作,讓他來負責Azorian項目的保密,Parangosky感到很放心。

這裡先簡單介紹下保密工作。

CIA把所有參與人員分為兩類,一類是“信得過的”(cleared),一類是“信不過的”(uncleared)。不過分類並不是基於對人品的考察,而是根據處理流程不同決定的。“信得過”意味著瞭解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工作的目的,並且要簽署保密協議。“信不過”的人則只是單純參與幹活,不會接觸到任何機密消息,也不需要簽署任何協議。

不過,即使是“信得過”的人,也必須遵守嚴格的保密條例。比如船隻和打撈設備的設計師們,每天都必須呆在CIA專門指定的房間裡幹活,這些房間在辦公到樓裡專門劃分出來,外人看不出異樣,其實在內部都有CIA的人守衛,工作資料也由他們看管:每天早上有專人發放資料,晚上再全部收走。

在船隻建造的現場,人員也明顯分為兩部分,只有“信得過”的人員才可以進入少數核心區域。同時,現場總有一些神祕人物,他們穿深色制服,戴墨鏡,一言不發,除了制止有可能洩密的行為,平時儘量降低存在感——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可想而知,這種安排會引起技術人員的不滿,尤其是HGE的總設計師Graham,特別討厭這些安全顧問。所以他特意擾亂自己的工作安排,錯開預定的時間表,開會不是提早就是推遲。這種做法讓安全顧問非常惱火,他們直接質問他:

Graham,你這是幹什麼?把我們當間諜一樣防範嗎?先生,您難道不是間諜嗎

無論是Azorian還是Jennifer,都不能只包含幹活相關的那部分,還有一個部分也不可或缺,這就是掩護計劃。如果特種部隊行動還可以祕密進行的話,製造數萬噸的船隻,派去海上作業,這是無論如何瞞不過大家眼睛的。而且,Azorine的掩護計劃特別麻煩。

同時,Azorian又需要密切的溝通。項目涉及的機構和人員太多,又極其分散。出於掩護工作需要,又不能像航天工程一樣把所有人集中到一起辦公,只能分散進行。要知道,那還是在20世紀70年代,即便如今遠程協作中廣為詬病的視頻會議系統,那時候都沒有出現。

Global Marine找到的母船製造商也增加了CIA的保密負擔,Global Marine、洛克希德、Western Gear、Honeywell都在美國西海岸,但西海岸找不到合適的船廠,只有東海岸費城的Sun Ship符合要求。這就意味著東西海岸之間必須有頻繁的交流,為此CIA專門搭建了加密的通訊線路,這樣才放心。


1974年,中情局祕密從五千米深的海底,打撈出一艘蘇聯潛艇

Sunship 公司的宣傳畫

有遠程協作經驗的人都知道,最有效的協作方式還是見面,所以出差是免不了的。對於經常需要出差的人員,哪怕是“信得過的”工程師,CIA也專門為他們製作了多個身份,並且要求選擇不同的航空公司,不同的航班,以免引起蘇聯情報機構的注意。

要記得那會兒還是20世紀70年代,乘噴氣機旅行剛剛興起,航空公司的數量也不像今天這樣多。所以,如果每週總是幾個固定的客人乘坐固定航班,一定會被人認出來,沒準蘇聯人就會起疑心。所以CIA動了很多腦筋,給所有例行往返的工程師都配備了多個假身份,並且必須錯開航空公司,錯開航班。

即便是這樣,也難免被人認出來。在一趟航班上,有一名工程師被空乘認出來了,問他為什麼每週都乘飛機,這傢伙只能給出事先想好的答案,說自己是色情片演員,每週必須都要幹活…… 這個回答當然引起了關注,而且會持續引起關注,不過也確實斷絕了其它猜想。

CIA也考慮了租車的情況。所有Azorian項目的參與者,在執行公務時如果要在洛杉磯、西雅圖、舊金山租車或者住汽車旅館,都可以報名James M.O.。事先已經有人跟提供服務的公司打過招呼,櫃員不會多問,直接給辦手續。

有一次,不巧有五名工程師同時來到一個租車點。第一個James M.O.順利拿到了鑰匙,第二個讓櫃員起了點疑心了。第三個人報出James M.O.的名字時,櫃員直接問:下面還有多少個James M.O.?看著隊伍裡舉手的另外兩個人,他的表情很困惑:你們怎麼都叫James M.O.?

還好有名工程師靈機一動回答說:我們都是同一個雜技團的,叫the Flying James Boys,你聽說過嗎?

就這樣,在嚴格的保密和緊張的施工同時進行了差不多三年之後,1972年11月4日,在費城Sun Ship的船塢裡,排水量高達五萬多噸的母船HGE(Hughes Glomar Explorer)終於舉行了下水儀式。按照掩護計劃的設計,儀式相當盛大,相當正式,當天有很多媒體前來報道,HGE的下水標誌著Hughes公司的海底採礦大業終於邁開了第一步。

在儀式上,Hughes方面的代表是公司的CEO James Lesch,1972年Hughes集團調整了組織結構,新成立的公司叫Summa,作為合作方代表,Global Marine的Crooke也來到了現場,他打趣說:

休斯老先生一貫深居簡出,誰知道他今天來了沒有,說不定就在現場的某個角落看著我們呢。

然而外人不知道的是,Azorian項目剛剛頂過去一波壓力。

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之後,肯尼迪總統設立了一個影子機構ExCom,也就是Executive Committee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國家安全委員會執行委員會),負責決策與國家安全有關的事宜。1972年,ExCom收到好幾份備忘錄,對Azorian項目的前途表示悲觀,要求取消計劃,它們來自海軍行動負責人Elmo Zumwalt,助理國防部長Albert Hall,甚至之前持支持態度的海軍上將Thomas Moorer也轉變了態度。

不過另一方面,項目的目標價值並沒有變化,如果中途取消,意味著與承包商們的關係將受到沉重打擊,後續的合作都會受影響。尤其是臭鼬工廠的Kelly Johnson這樣的技術天才,政府負責科技項目的不少高層人士都知道,觸怒Kelly可不是什麼好主意,誰都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

最終,在經過了6個月的激烈辯論之後,基辛格給負責監督此項目的40委員會傳達了尼克松總統的態度:

如此複雜的任務中體現出來的創新辦法讓人印象深刻,總統希望表彰各情報和防務機構為維護國家安全的配合……

換句話說,在誕生四年之後,Azorian還可以繼續下去。

1973年7月24日,身軀龐大的HGE終於開啟了前往西海岸的航程,全程12700英里。本來預計一路順利,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誰也預料不到,在HGE經過智利時恰逢政變,9月11日,皮諾切特帶領軍人佔領了政府,智利總統阿連德自殺。


1974年,中情局祕密從五千米深的海底,打撈出一艘蘇聯潛艇

智利總統阿連德

9月12日,HGE按計劃停靠在智利港口Valparaíso進行補給,然而城裡一片混亂,到處是槍聲,通訊中斷,所有外國人不得離開酒店。Global Marine在當地的代表Tom Williams使盡渾身解數,終於安排好了出路和補給。

9月13日下午3點,HGE鳴笛起航,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刻,在9月30日順利抵達長灘(加州的第二大港口,不是菲律賓那個)的E碼頭(Pier E)——在智利的兩天裡CIA到底有沒有在幕後支持,誰也不知道。即便有,他們也一定希望保密。如果外人知道一艘民用船隻竟然得到了CIA的特別關照,整個計劃就泡湯了。

抵達長灘的HGE還只是一艘只能行駛的“裸”船,要執行打撈任務,下一步就是儘快安裝各種設備。洛克希德、Honeywell、Western Gear的設備一車車地發運過來,進行總裝。之前,大家都只是按照設計的規格來製造,最終到底能不能湊在一塊協調工作,誰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不過這屬於工程中常見的任務,一般不會有差錯。實際結果也是,所有設備都能順利安裝。

另外,HGE還必須在長灘找到足夠的船員。之前把船從東海岸送到西海岸只是尋常任務,並不需要特別的人員。但是在長灘,必須找到足夠多、足夠靠譜而且有經驗的船員,才能執行真正的任務。CIA把這個活兒交給了Wayne Collier,大家都叫他Cotton。當時從事石油鑽探和海上石油開採的許多工人都來自南部和中西部,而Cotton曾在南方的司法部門工作過,非常熟悉這些群體。

在堆積成山的簡歷中,Cotton發現一些簡歷很特別,名字一看就是偽造的,工作經驗也多有重複,但素質和技能又挑不出問題。他連忙把情況彙報給負責Azorian項目人力資源的Paul Ito,Ito卻直接告訴他放心,而且要求這些人的簡歷必須隔離保存。聽到這個回答,Cotton幾乎可以斷定,這些都是退役的海豹突擊隊員。

就這樣,一面進行設備安裝,一面招募人員。總的看起來,HGE的設備安裝毫無差錯,人員招募也在順利進行。不過天總有不測風雲,CIA沒有想到的地方,麻煩出現了。

HGE是一艘大船,逃不掉公眾的關注。而且按照Parangosky的部署,它對公眾的一舉一動都要有足夠的新聞伴隨,讓人相信它真的要在海底採礦大幹一番,許多人都對它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可是等到它真的來了長灘,船員的招聘又那麼神祕,要求那麼嚴格,提供的工作條件也相當苛刻,這觸怒了MEBA(Marine Engineers Beneficial Association,海洋工程師利益協會)。他們聲稱HGE侵犯了勞工權益,所以組織了罷工,每天MEBA的人都把通往碼頭的路堵得死死的,運送裝備和人員的汽車根本無從通過。


1974年,中情局祕密從五千米深的海底,打撈出一艘蘇聯潛艇

MEBA的宣傳畫,堅定維護海洋工程師的權益

如果是其它“涉及國家利益”的項目遇到這種情況,聯邦政府或許要直接出面了。但Azorian項目是例外,絕對絕對不要和政府扯上任何聯繫。Parangosky和項目組成員考慮過,是否通過地下渠道聯繫協會的主要任務,告知真實情況,要求協調,但還是認為風險太高而放棄了。

最終,CIA只能一面和協會不斷溝通,一面在碼頭提供特殊通道。這些通道平時大門緊閉,只有Azorian項目的車通過時開放。在通過時,車輛毫不減速直接“衝”過去,之後大門迅速關閉。結果每一次乘車上下班,大家都要屏住呼吸。

但是Azorian項目的最大障礙還不在這裡。更糟糕的消息是:HGE的總設計師John Graham,因為長期的精神重壓和吸菸喝酒,身體徹底垮掉了。他已經被查出癌症,預計壽命非常有限了。

在三年多的時間裡,John Graham一直在為HGE這艘大船殫精竭慮。不但每一個設計的細節都要過問,確保沒有問題,而且還必須不斷從西海岸飛赴東海岸,考察建造情況,確保符合設計要求。如今,他的精神明顯衰弱下去,再也不能頻繁來到現場了。項目裡的所有人都覺得非常可惜,Graham豐富的經驗和高度的責任心已經贏得了廣泛的尊重和信任。大家希望,John Graham至少能活到任務完成的那一天,親眼看到他設計的HGE勝利返航。

1974年1月11日,舾裝完畢的HGE終於要進行第一次海試了。不幸的是,第一次海試就出現了問題。

當天的海況比想象的要差,浪很大,這似乎是個不好的兆頭。按計劃,HGE先往月池裡注水,達到平衡之後再演練打開和關閉月池底部的密封門。誰都沒想到的是,因為風浪大,注水之後,接近20米深的月池裡掀起了七八米高的巨浪,幾千噸海水反覆拍打月池的四壁,反過來加劇了整艘船的晃動。更糟糕的是,因為月池裡海浪洶湧,密封門打開到一半就卡住了,既不能全部打開,也不能關閉。

在險情面前,從海豹突擊隊退役的潛水員Tony A.自告奮勇下水去摸清情況。結果他剛游到月池中間,就忽然沉下水面不見蹤影了,然後兩扇密封門忽然神奇地合攏了。正在大家驚奇不知所措的時候,半分鐘之後,兩扇門忽然又打開,Tony又出現了。大家趕忙把他拉上來,他的神志清醒,但臉色慘白,似乎剛從地獄回來。雖然Tony沒有受傷,但所有人都開始擔心,整艘船的命運會是怎樣。

接下來幾個小時裡,整艘船都在不停跟兩扇門搏鬥。按照原來的設計,兩扇門可以獨立活動,所以合攏不必侷限於某個具體的位置,只要它們能對接起來就足夠。到反覆嘗試了多次之後,兩扇門終於合攏了,大家七手八腳把密封門鎖定。等到月池裡的水終於抽乾,所有人才算鬆了一口氣。

事後分析表明,出狀況的主要原因是當天的海況超過了設計容許的情況,也就是說,如果風平浪靜,密封門的開閉是沒有問題的。這次海試雖然造成了船隻的局部損壞,只需要額外花時間修理,不需要重新設計。但是這給了反對Azorian項目的人以口實:初次海試就出現這麼大的問題,整個項目成功率無法保障。

正在積極準備下一次海試的過程中,又出現了問題。負責鋼杆起重系統調試和優化的工程師Geary Yost得到噩耗,他的兒子在弗吉尼亞州家裡附近的池塘玩耍時,從冰面跌落水下,窒息而亡。Yost的情緒大受打擊,其他人也被感染了——為了Azorian項目,大家都專注工作了很長時間,與家人距離遙遠。看到Yost,許多人都在暗地裡思考,如果不幸降臨到自己身上,將會是什麼待遇。

面對此情況,總體負責西海岸項目安全的Steve Craig告訴大家,無論項目多麼重要,價值多麼大,家庭永遠是第一位的。他立刻為Yost買了回家的機票,在動身之前整天陪著他,並一直把他送上飛機。

1974年1月19日,HGE駛出E碼頭,進行第二次海試。當天風平浪靜,船底密封門開閉毫無問題,同時船員還演練了起重鋼杆的放下和收起操作,同樣無比順利。看起來,項目可以繼續往下進行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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