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梁山話好漢15：林沖與魯智深的關係

《水滸傳》是一本講兄弟“義氣”的書，全書中無數次提到了“義氣相投”之類的話。在“義氣”的光環籠罩之下，所有的一切罪惡也都是可以包容和原諒的。比如魯智深和武松等人都差點被孫二孃給剝了皮做了人肉包子，但只要對方給自己一些小恩小惠，說幾句軟話，這樣的深仇大恨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魯智深和武松也不會追究孫二孃的殺人害命而且要以屍體牟利的禽獸行徑，反而會認為她“義氣深重”。這即是梁山好漢關於“義氣”的邏輯。

魯智深和林沖

有這樣一對“兄弟”，他們的結拜讓許多讀者很是羨慕，認為這是關於友誼的典範。那就是林沖和魯智深。許多人用“義結金蘭”來形容他們，認為他們的義氣足可以做為結拜兄弟的榜樣。然而細究下來，卻遠非那麼一回事。

魯智深是個胸懷坦蕩之人，林沖與魯智深相識，正值魯飛舞禪杖，林沖喝彩道：“端的使得好。”魯智深知道對方是禁軍教頭時，根本不自卑，對林沖說：“灑家是關西魯達的便是，只為殺得人多，情願為僧，年幼時也曾到東京，認得令尊林提轄。”——不卑不亢，且坦蕩赤誠。林沖在京城裡見多了那些戴著面具的官員，對這位西北漢子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那些見了宋江就跪拜的人，怎麼可能成為宋江的朋友?宋江也沒有朋友。兩人剛結為朋友，就碰見了高衙內調戲林沖妻子。魯智深立馬要出拳相助，被能忍的林沖勸住。魯達一見林沖妻子，立刻如林沖多年的兄弟一樣，叫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話。阿哥明日再得相會。”如此唐突，方顯出魯智深坦蕩真誠的性格，一見定交便如此。

然而，魯智深把林沖當知心朋友，可林沖卻不是這樣想的。就在他的妻子被高衙內調戲之後，林沖一肚子火無處發作，便找到了陸虞侯一起喝酒。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和魯智深透露半句。試問，這是將對方當做知己的態度嗎？

很顯然，林沖並沒有把魯智深當回事，但魯智深卻對林沖那是關懷備至。林沖誤入白虎堂之後，被高俅以莫須有的罪名發配到滄州。

得知這一情況後，魯智深十分著急，坐立不安。作為曾經的提轄，魯智深其實知道官場的黑暗，也深知此次林沖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高俅命令陸謙買通了押送林沖的兩個差役薛霸和董超，要求他們在路上就結果了林沖。一路上，他們不斷地折磨林沖，先是用開水給林沖泡腳，在身體上摧殘林沖，同時也不斷辱罵林沖，在精神上摧毀他。

來到了野豬林之後，他們把林沖綁在了樹上，想要結果了林沖。此時的林沖已經萬念俱灰，只有閉目等死的份。

就在他們舉起手中的刀揮向林沖時，魯智深斜裡殺出，如天神降臨一般，三下五除就搞定了兩人。原來，魯智深生怕林沖此行出問題，所以就一直暗中跟蹤保護林沖。接下來的一句話，就體現出了魯智深對林沖的關懷：“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灑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滄州。”

然而，林沖又是怎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魯智深的呢？董超和薛霸二人見魯智深攪了他們的財路，心中惱火又不好發作。於是就想到了套他的話，“不敢拜問師父在那個寺裡住持？”

魯智深自然不會上當：“你兩個撮鳥問俺住處做什麼？莫不去教高俅做什麼奈何灑家？別人怕他，俺不怕他。灑家若撞著那廝，教他吃三百禪杖。”

然而魯智深一走，林沖便把“兄弟”給賣了：“這個直得甚麼？——相國寺一株柳樹，連根也拔將出來。”

魯智深倒拔垂楊柳

兩位公人只是懷疑魯智深是相國寺的僧人，但也只是懷疑而已，以魯智深的江湖閱歷也很容易矇混過關。但而林沖這句話便是坐實了，這裡的潛臺詞即是“他就是相國寺的人，你們要找人算帳，那就去相國寺找吧。”這樣一來，魯智深也就再沒有了安息之處，只能是亡命江湖了。

不得不說，林沖這一“無意”之中的話，對魯智深的打擊著實不小。亡命江湖倒是無所謂，反正魯智深早就習慣了。但他內心的創傷估計是難以平息了。他恐怕怎麼也想不通，為何自己對兄弟掏心掏肺，而這個兄弟卻要出賣他呢？

筆者認為，自始至終林沖都恐怕沒有把魯智深當作自己的兄弟，否則他也不會連一句心裡話也不跟魯智深講了。林沖一直掛念的是自己那個“八十萬禁軍教頭”的位置，即便是在給妻子的休書上，他仍以這樣的頭銜自居。對自己這樣的一個身份如此看中，又怎麼會看得上落魄江湖、不得已做了和尚的魯智深呢？

至於他出賣魯智深，不過是為了給董超和薛霸二人吃個定心丸，讓他們有理由可以交差。這樣一來，他們有了退路，就不會再為難他。在魯智深走後，他們依然有無數次機會殺害林沖，但他們都沒有下手。這其中固然有畏懼魯智深還在暗中跟蹤的緣故，更多的也是因為有了退路，所以也沒必要繼續再做惡人了。林沖這樣的做法，是精緻的利己主義，他對魯智深的出賣，表面看似無意，其實則是精緻的算計。

魯智深雖然是個粗人，卻不是一個蠢人。時間久了，他自然會覺察到這一切。日後二人在梁山在再次相遇，魯智深對林沖的態度就完全變了，在書中第五十八回中是這樣寫的：

坐間林沖說起相謝魯智深相救一事。魯智深動問道：“灑家自與教頭別後，無日不念阿嫂，近來有信息否？”

注意這裡的稱呼，在野豬林的時候，魯智深稱呼林沖為“兄弟”，可在這裡稱的卻是“教頭”，這已經明確表達出了絕交的意味，而且魯智深只是問林沖的妻子的消息，別的什麼也沒問。這其實是很不禮貌的一種行為。魯智深自然是對女人是沒什麼興趣的，他這樣問的目的只是想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我對“教頭”你實在沒什麼興趣，我們兩人的“兄弟”關係自此結束。而在《水滸傳》中，兩人以後再無交集之處，這樣一對“兄弟”的交情就此終結。

魯智深在野豬林救了林沖，兩人卻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