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商執照法定代表人需要變更，楊春靖被折騰了六年多，但這個問題至今仍沒解決。
楊春靖是石家莊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股東，雖然該公司法定代表人早就被判刑，但其身份至今存續。
六年多來，圍繞著這本執照的法定代表人變更，當地政府行政部門開始“掐架”，他們圍繞同一個事實，先後作出截然不同決定。
就這樣，在工商行政管理體制改革背景下，楊春靖不僅沒享受到簡化程序帶來的方便，反而由於這個問題，導致公司幾個在建項目長期停工損失慘重。
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 焦新波/攝
01
一家公司，三套執照
楊春靖佔股的公司名為河北燕春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簡稱燕春地產），註冊地在石家莊市。目前，該公司在石家莊趙縣、井陘以及保定白溝均有項目，市值達數十億。
燕春地產最早成立於2007年，彼時，全部股權持有者為王某。2012年1月16日，王某先將自己持有的35%股權轉讓給董某霞；5月10日，又將25%股權轉讓給楊春靖。
至此，王某隻佔股40%，法定代表人身份沒變，董某霞是監事，楊春靖為經理。依照這個股權結構，該公司營業執照一直懸掛在辦公室，印章由楊春靖管理。
2012年12月5日，王某還寫了一份授權書，意思是，如果因他個人或客觀原因不能出席股東會參與公司緊急事務表決時，楊春靖可代為行使權利，包括變更工商執照登記。
權威信源顯示，2013年1月7日，王某瞞著董某霞和楊春靖，利用虛假資料在石家莊市工商局，辦理出第二套“燕春地產”工商營業執照。
這個期間，王某因涉嫌刑事犯罪被警方拘留。2013年7月18日，石家莊市工商局給燕春地產下發《責令改正通知書》時也提到這個問題。
通知書有三項內容，首先提到王某被刑拘；其次稱王某提供虛假資料補發營業執照涉嫌違法，並責令燕春地產在30日內變更法定代表人；最後要求繳回2013年1月7日補發的執照正副本。
2013年8月18日，王某被檢方批捕，後被判刑二年六個月。根據國家規定，王某已不具備法定代表人資格。
奇怪的是，2013年9月25日，石家莊市工商局在未宣佈當年1月7日王某虛假執照作廢的情況下，又為燕春地產辦出第三套執照，由楊春靖保管。
02
折騰數年，又回到原點
值得注意的是，2013年7月，在接到《責令改正通知書》後，楊春靖就根據公司章程，以及王某當初委託權限，到石家莊市工商局遞交變更法定代表人的申請，“但他們總是以各種理由不予受理”。楊春靖說，一直持續了幾年。
其間，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副院長趙旭東和中國人民大學商法研究所所長劉俊海等法學專家，還針對燕春地產法定代表人變更登記的事宜進行專家論證，並指出石家莊市工商部門多次拒絕辦理燕春地產的法定代表人變更登記缺乏法律依據和法理依據，該公司申請法定代表人變更登記合法、合情、合理。
石家莊市原工商部門明知王某2013年1月7日所申領的營業執照為虛假時，為什麼在沒有宣佈作廢的情況下，又主動為楊春靖辦理了2013年9月25日版的營業執照？石家莊市工商局《責令改正通知書》提出“繳回2013年1月7日‘補發’的營業執照正、副本”，為什麼數年來，一直沒有繳回？對此，記者於近日分別聯繫上了原石家莊市工商部門多名分管或經辦人員，但均婉拒了記者的採訪。
2017年4月，河北省工商行政管理體制開始改革，由過去工商局審批登記監管一體，改為審監分離。工商登記、法定代表人變更等職能，由石家莊市工商局轉移到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工商局原來的登記部門職能，劃轉到石家莊市市場監管局。
在這個背景下，石家莊市工商局圍繞自己曾下達給燕春地產的《責令改正通知書》，分別於2017年11月17日和2018年1月23日，向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發函，讓該局繼續落實包括“法人更改、繳回2013年1月7日虛假執照”。
但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認為，《責令改正通知書》屬歷史遺留問題，應由工商局繼續執行完畢並作出結論後，再向審批局移交。
後來，此事仍沒能解決。2018年9月，石家莊市法制辦就此問題，專門向石家莊市政府作專題報告，建議由行政審批局辦理，該市一名分管副市長還親自批示“依法辦理”。
2018年10月，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就此問題向市政府報告：“鑑於燕春地產法定代表人王某被執行強制措施，依據公司法的規定不具備擔任公司法定代表人職務的條件，燕春地產由現任股東重新選舉出新的法定代表人並持有效營業執照，再申請辦理相關登記業務。”
11月8日，燕春地產經理楊春靖收到石家莊行政審批局通知，要求其在收到通知15天內，向審批局提交換髮多證合一、帶有二維碼的新版營業執照申請。
等待了這麼幾年，楊春靖覺得終於迎來希望。他馬上按規定，提交各種材料。2018年11月27日，他滿懷希望地到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申領執照。
“結果工作人員告訴我，11月8日通知不算數了，新版營業執照已經被石家莊市橋西區人民法院執行走，法定代表人仍是王某。”楊春靖滿臉疑惑，“行政審批局為何明知王某在執行刑罰期間，卻仍在多證合一的新版營業執照上，將法定代表人的名字寫成王某？”
針對上述情況，今年4月4日，記者到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尋找答案。遺憾的是，截至發稿記者未收到回覆。
值得注意的是，王某第一次被以非法處置查封的財產罪判刑出獄後，又被以“盜竊罪”判刑。今年1月19日，再次被釋放當天，雄安新區警方在監獄門口又將其刑事拘留，涉嫌的罪名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
也就是說，燕春地產最新執照辦理時，王某仍處於被收監狀態，行政審批局沒有更改其法定代表人身份，一個連續兩次被判刑，而且又第三次被拘留的王某為何能夠連續六年違法違規擔任法定代表人，至今仍是個謎。
03
何時變更，仍然是個問號
對於第三套執照，由於王某提起撤銷之訴，2015年12月25日，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裁定，撤銷石家莊市工商局2013年9月25日給燕春地產補發的營業執照。然而，石家莊市工商局沒有履行這個義務。
王某申請強制執行，2018年11月27日,石家莊橋西區人民法院發出〔2018〕冀0104執132號《協助執行通知書》。該通知書顯示：“按照2013年9月25日前登記的燕春地產營業執照信息換髮新的營業執照，換髮後的營業執照交本院保管。”
2019年3月27日，橋西區人民法院作出執行裁定，撤銷該院〔2018〕冀0104執132號《協助執行通知書》中保管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給燕春公司新換髮的營業執照的執行行為。王某不服，向石家莊中級法院提起行政複議。
楊春靖說，2013年7月，石家莊市工商局《責令改正通知書》就明確提出“繳回2103年1月7日所補發的營業執照正、副本”，後來他兩次請求行政審批部門繼續“繳回”，但均遭拒絕。
楊春靖向記者哭訴，他原本可以拿著新換髮的營業執照去辦理法定代表人變更業務，但此前工商和行政審批部門的做法讓他感到很無奈、很失望。原本很簡單的一項變更業務，卻經歷了6年的曲折，仍然沒有辦成。
4月中旬，記者在石家莊市行政審批局見到了該局副局長李某，他表示不分管相關業務，無法接受記者的採訪。此前，李某系原石家莊市工商局負責企業註冊業務的負責人。
楊春靖稱，多年前，他和律師帶著相關的法律依據材料，曾多次找過工商機關負責企業註冊登記部門的負責人，但均未果。
據調查，燕春地產目前在河北省境內有三個大型工程項目，價值數十億元，保定白溝綠色食品城尤為典型。該項目建築總面積22萬平方米，是白溝新城重點項目、標誌性工程，位於繁華商業區黃金位置，從2013年停工至今。
已在白溝綠色食品城購買商鋪、住房的數百業主不斷通過各種方式維權。幾年來，白溝鎮政府多次到石家莊市相關部門瞭解燕春地產新營業執照進展狀況，但都無功而返。
“由於白溝商城毗鄰雄安新區，面臨千載難逢的新機遇，一些實力較強的投資商、大型央企等也看好我們的項目。”楊春靖說，“只要變更法定代表人的事情解決，證照合法齊全，投資合作馬上就能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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