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兒子在車禍中失蹤,歸來後行為異常,不久我在他體內發現芯片

15歲兒子在車禍中失蹤,歸來後行為異常,不久我在他體內發現芯片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念子玄 | 禁止轉載

楔子

“封睿,接好球!”

夏子鳴大喊一聲,將手上的籃球傳給我。

我趕忙提起精神,警惕試圖來奪球的敵對方,然後運著球兩三步衝到籃球架下。

我一躍而起,籃球脫離掌心,在空中劃過月牙形的弧度,下一秒正中籃筐。但由於用力過猛,我的身體失衡,跌倒在水泥地上。

一陣異物感襲來,不知是哪些人在學校的籃球場上偷喝啤酒,滿地的玻璃碴子正好扎破了我的小腿。

傷口不算淺,但我感覺不到疼痛也沒有流血。

“封睿,你沒事吧?”夏子鳴慌忙跑了過來。

“沒事。”我搖搖頭,匆匆用護腿蓋住傷口。

夏子鳴以為我沒有受傷,他鬆了口氣扶我起來,忿忿道:“又有人大晚上在這兒胡鬧亂扔瓶子,我一定要告訴教導主任,讓他們下次吃不了兜著走。”

我笑了笑,夏子鳴是我同班同學,熱血的他總會為了朋友出頭。

但如果有一天他發現我極力隱瞞的祕密,不知道還會不會替我打抱不平。

我那條受傷的腿,皮膚下面包裹著的並非肌肉與骨骼,而是銀白色的冰冷金屬。

1

我是誰?

老百姓把我的同類叫作機器人,儘管他們認為這類物種只存在於幻想故事中,而科學家則稱呼我為人工智能。

沒人知道我是人工智能,即使是我的媽媽也被矇在鼓裡。她一直以為真正的封睿還活在世上,還陪在她的身邊。

而這些問題不是我需要擔心的,自從被製造出的那刻起,我便被灌輸了無憂無慮的概念。因此我絲毫沒有負面情緒,只會笑口常開帶給別人愉悅。

我如往常一樣放學後回到家,我卸下沉甸甸的書包,卻沒有看到媽媽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喊開飯。

也沒有看到哥哥趿拉著拖鞋跑下樓,不洗手就抓起他最喜歡的可樂雞翅狂啃,然後被媽媽教訓的場面。

屋子冷冷清清,我這才注意到地板上散落著大把的藥粒,五顏六色的膠囊和瓶瓶罐罐一路滾到了沙發下。

我與人類不同,不會有預感,但我清楚家裡有糟糕的事發生了。

我鎮定地摸出口袋中的手機撥媽媽與哥哥的號碼。鎮定是我的程序,可不知怎麼回事,此時的我竟有些反感這種淡然的情緒設定。

他們兩人的手機鈴聲先後在屋子內響起,我只得翻看家裡座機的通話記錄,意料之中地看到了120三個數字。

我趕到最近的醫院,在前臺詢問今天是否急救過名為封博的病人。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我才知道我的哥哥患了惡性腫瘤。

我按照前臺提示找到重症監護室,媽媽有些頹廢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彎著腰,雙手捂臉,髮絲蓬亂地與地面垂直,彷彿整個世界都因為哥哥的病而傾塌。

我走上前緩緩蹲下身子抱了抱她,其實我並不理解擁抱會給予心靈怎樣的感覺。只是我的程序計算出,這樣的動作有利於安慰難過的人類。

我不敢與她靠得太近,輕輕抱了下我便退開身子,生怕她察覺到我沒有心跳。

我的胸口下只有馬達滾動的沙沙聲,身體依賴電力維持運作。若有一天我體內的零件發生了重大故障,若無法復原再也動彈不得。若媽媽發現了真相,發現了我只是一臺機器,不知她是否也會像對待生病的哥哥那般對待我?

我想她不會。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沿用了千百年的人類名言使我相信他們是排外的。因此我不敢說出真相,以免遭到狐疑與排斥。

“病人已經醒了。”戴著黑框眼鏡的主治醫師走出監護室,“他剛做完手術還很虛弱,每次只能進一個人。”

我攙扶起媽媽送她進了監護室,她的眼眶發紅,透明的液體聚集在眸中遲遲不肯溢出。那是一種被人類說爛的,他們習以為常的物質,但可能正是因為無法感同身受,無法體會流淚的我才覺得它無比珍貴。

我本以為媽媽會忍住傷感的情緒,極力安撫哥哥讓他堅持治療,或者直接欺騙他,他得的只是小病。畢竟根據我的數據庫資料顯示,人們總會對身患絕症的親人隱瞞病情。

但令我沒有料到的是,監護室內不久後傳出了大吵大鬧的爭執聲。

“我決不允許你去捐獻!是我生的你養的你,當媽的哪能看著你做這種事!”

“我已經成年了,我的心意自己來決定。你不用再騙我了,我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你就滿足我最後一個願望吧,我這也算造福他人了。”

“不要胡說八道,你的病能治好的!”

咆哮聲驚動了值班的護士,護士進了監護室薄怒道:“這是公共場合,你們嚷嚷什麼,別的病人還要休息呢,都小聲點。”

緊張的氣氛瞬間平靜了許多,我躬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病情告知書。

掃著一行行像判了死刑似的無情文字,我初次覺得人類的生命竟是那般脆弱。

那般短暫。

2

窗外陽光微涼,天際蒙了層稀薄的霧。窗臺上擺滿了飄散著淡香的鮮花,花束簇擁傳達著康復之意。

哥哥轉到了單人病房,而他的病情爆炸式地在微信圈裡蔓延開來。冷清的病房在這三四天宛如走馬觀花的旅遊勝地,數不清的老同學,與多年不見的親戚不斷地提著禮品前來探望。

我實在搞不懂,人們為什麼偏要在即將失去的時候才會來一場這樣集中式的“大團圓”,平時多見見不好嗎?

醫生悄悄告訴媽媽,哥哥的生命只剩不到一個月。媽媽想將這殘忍的時間瞞過去,可哥哥本身就是生物專業的,他的病沒有人比他自己更心知肚明。

他躺在病床上玩ipad,難得他心態好。我削好梨遞給他後,也取出手機上起了網。

哥哥的微博居然更新了,我趕忙集中起了精神。

“#生命的倒計時#早就發覺了身體的異樣,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可能這次真的一病不起了,希望走之前能夠捐出器官幫到有需要的人。希望老媽能諒解能同意,希望老弟好好照顧老媽。”

微博回覆數少得可憐,如一顆石子投入大海,哥哥又不是名人,自然沒多少關注。

我抬起頭,目光尋向他:“哥,你真的要捐獻遺體嗎?”

“如果老媽贊成的話,畢竟到了最後幾天,我的行為就由不得我控制了。”哥哥大方地咧開嘴角露出一口皓齒,彷彿談論的不過是天氣。

“她絕對不會同意的。”我搖搖腦袋。

“小傢伙,你未卜先知啊?”

“沒有哪個人願意讓家人的身體變得支離破碎,即使是我,也不會支持你。”你是我的哥哥,我只想看到完完整整的你。

後半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看到哥哥蒼白的臉上泛出了一絲無奈。他轉頭望向窗外的霧霾,眼神中有著藏不住的心灰意冷。

我迅速在數據庫中搜尋著體貼的話語,想關切地對他說些話,能讓他感覺舒服一些。但聒噪的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我接通電話,擴音器的那端傳來夏子鳴的大喊大叫:“封睿你回學校一趟,你的課桌被淹了。”

我看了眼哥哥,他輕聲說道:“去吧,老媽應該快帶飯過來了,不用擔心我。”

我抓起床頭櫃上的公交卡就往外面跑,因為照顧哥哥我已經好幾天沒去學校了。當我擠下人潮擁擠的公交回到學校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我的書真的如夏子鳴所說,都已經被水淹掉了。

成摞的教科書被夏子鳴幫忙擺在窗臺上晾晒,我的座位上坐著一個陌生的女生,而我原先的課桌則被扔在後排。

“你怎麼坐在我的位置?”我問她。

哪知人家壓根不搭理我,她冷冷地戴上耳機翻開詞典背英語去了。

夏子鳴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聲對我說:“你的課桌就是她擅自換的,她是新轉學過來的嚴思菱,據說家裡財大氣粗把她寵壞了,在原先的學校混不下去才轉來的。”

“那她怎麼不說話,啞巴嗎?”我故意提高了嗓門。

“你才是啞巴。”嚴思菱摘下耳機,斜視著我,“班主任讓我坐在後排的空位,但是那張桌子正對的天花板已經發黴了,你這個位置正好空著我就換了過來,只是沒想到天花板會漏水。”

“你做事都不經過別人同意嗎?”

嚴思菱理所應當地說:“我是女孩子,你們是男生,你們就應該讓著我遷就我。”

我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鬱悶。家中的變故,再加上眼前這個蠻不講理的女孩子,我突然有一種發脾氣的衝動。

等一等,發脾氣?我怔了怔。

我的程序設定不是不會產生負面情緒嗎?

3

“看你一臉不爽的表情,生氣了?”嚴思菱嘲笑道,“怎麼,你想打我?”

“無可救藥。”我吐出這個詞,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教室。

上課鈴聲使喧鬧的校園安靜下來,我大踏步地走在綠蔭叢生的校園小路,我的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封睿你等等。”夏子鳴喘著氣追了上來,“你不上課了嗎?你都已經好幾天沒來學校了,怎麼又不打一聲招呼就走?”

“我不上課家長自然會為我請假,我要走要留不用別人瞎操心。”

夏子鳴急了:“這怎麼能叫瞎操心,我們是兄弟不對嗎?可你從來不提你自己的事。”

我快速離開教室是因為我察覺到了自己情緒的異樣,一株火苗彷彿憋在體內越燃越旺。我本想離開後靜一靜,卻偏偏被夏子鳴擋了去路。

“誰跟你是兄弟,我的兄弟只有我哥一個,閃開。”我不由自主地提高嗓門,一把推開他。

他不死心地繼續擋在前面:“你到底碰到了什麼事?你想走可以,但必須解釋清楚。”

“滾!”我忍無可忍地吼道,許久以來體內壓抑的火山終於隨著這一個字爆發宣洩而出。

我大口大口地喘氣,震驚於這被稱之為憤怒的情緒。顯然夏子鳴也被我驚到了,也對,曾經的我一直是周圍人眼中的乖孩子,總是笑臉迎人或者神色淡然,從未做過出格的事。

現在的我不同了,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我能違反程序的設定,瞬間怒火中燒。但這種情況卻出奇地令我暢快,身上好像卸下了無數沉甸甸的擔子,我甚至後悔沒有早點學會發脾氣。

“你想讓我解釋?那你看了別後悔。”我伸出左臂擼開袖子。

我的左臂袒露在空氣之中,片刻後,光滑的皮膚如同汽車的後蓋被我打開,銀白色的金屬失去了皮膚的掩蓋,顯現在夏子鳴的眼前。

他死死盯住那個地方,眸中閃過驚異的光澤。

我哼了聲,重新闔上皮膚:“怕了嗎?呵,都說了讓你別擋路。”

說完,我繞過他走了,他沒有再追上來。我鬆了口氣,剛剛他所看到的即使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甚至可能被人當作瘋子。

若不是我自己就是人工智能的話,我也不會信。

兩年前那位瘋狂的博士將我製造出來,是為了讓我代替他那在旅途中因車禍喪命的小兒子。

剛開始的我就像一張白紙,只能掌握最基本的語言與動作。我被他從外地帶回來,第一次見到了現在的媽媽與哥哥。

我漸漸學會了其他情緒與生活技巧,我偽裝成像模像樣的人類,瞞過了媽媽與哥哥,帶給他們愉快,卻無法將這種情感帶給我的製造者——那位我應該叫爸爸的博士。

博士始終走不出失去骨肉的痛苦,兒子是在和他一起旅遊時出的車禍,他一邊自責一邊又要假裝沒事。

於是他沉迷於菸酒,無節制地吸菸使他的生命迅速走到了盡頭,也了結了他的痛楚。

而我則繼續在迷茫中徘徊,非人非獸。明明是一堆破銅爛鐵的組合,卻擁有獨立的思想。

我的世界彷彿瀰漫著捉摸不透的灰霧,不知何時才能出現一束火光點亮黑暗。

4

我變得一天比一天不耐煩,一旦切身體會到了暴躁這種感覺,我便無法再使自己平靜下來。

我開始反感這世上的許多事物,看到地上成堆的垃圾被人隨意丟棄,我便想抓住那丟垃圾的人踹兩腳。看到空氣中的霧霾越來越嚴重,我便想去炸了化工廠。

我知道這些想法都是偏激並且不可能實現的,但我這具冷冰冰的軀體似乎也產生了青春期的叛逆。

“哥哥進急救室了?!”

在醫院馬路對面買飯的我急忙掛了電話,拎起飯盒就往回跑,絲毫不管賣飯的師傅在我背後大喊,“你的找零。”

飯盒在手中劇烈晃盪,湯菜從其中溢出,跑一路灑了一路。我等不及電梯,直接由安全通道衝了上去。

急救室門前的燈還沒滅,媽媽焦急無助地站在手術室門外等待。

我扔掉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的圓桶飯盒,任它在地上滾動。

沒有在意滿身的油漬,我頹廢地癱坐在休息椅上問:“他的病情為什麼突然惡化了,不是還剩一個月嗎?”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和他吵架,不該讓他情緒激動。我摔門出去,忘了按時讓他吃藥!”她捂住臉。

我忽然哭笑不得起來。眼前這個我叫她“媽媽”卻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她的丈夫和小兒子都已經不在了,現在她的大兒子也快離她而去,如果用這俗話來講,這就是“剋夫克子”的命。

我沒有資格更沒有力氣去指責她,等手術室門前的燈光暗下,醫護人員推著脫離危險的哥哥出來,我聽到耳邊傳來她斷斷續續的囁嚅聲。

她扒著推車,幾滴液體落了下來:“媽不和你吵了,你想捐獻就捐獻,只要你開心,媽就聽你的。”

“為什麼你要同意,醫院給了你什麼好處嗎?”我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哥哥把器官捐給他們,他們再以高價賣給其他病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到處充斥著黑暗,所以我反對捐獻。”

也許是我的聲音有點大,引來了走廊上病人與家屬的側目。

我心煩意亂地朝周圍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別人家吵架嗎?!”

我自顧自地跑到醫院外面,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我仍然無法撫平體內的暴躁感。我恍然覺得憤怒無法將壓抑排解,只會讓怨念越積越深。

恍然覺得我的思考與行為越來越像人類了。

5

哥哥從昏迷中轉醒,而媽媽答應了他的心願。

他們在我強烈的反對下,在器官捐獻志願書上籤了字。

“非常感謝,不少人會因為您重獲新生的。”醫護人員接過志願書,朝躺在病床上的哥哥深深鞠了一躬,“最先動移植手術的是3號房的病人,我先替他謝謝您。”

我暗暗哼了聲,惺惺作態的白大褂,私下裡又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扣。

我藉著出去買飯的名義,悄悄來到了3號房。我倒要看看裡面的病人是多有錢,才買通了醫院,率先得到了移植手術的機會。

我毫不客氣地敲開門,眼前的景象令我為之一振。

雜亂的六人間,面積並不算大,卻每個床位都住著病人。相比之下,哥哥的單人間不能更清靜。

“奶奶,過些天我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你了,你不要騙人哦。”

奶裡奶氣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循聲望去,四五歲大的小男孩正摟著頭髮花白的奶奶。

孩子的瞳孔暗淡無光,似乎身處於黑暗,看不到整個世界。

他的奶奶慈愛地摸了摸孫子的頭髮:“奶奶不會騙人的,已經有好心人說要幫助你。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好多好多東西。”

“真的嗎?”孩子的想法很單純,他再三追問,生怕這個消息是假的。

“真的。”我搶先回答道,“我的哥哥會幫助你,過些日子你就可以手術了。”

小男孩尋著聲音的來源,扭頭對著我說:“大哥哥,你是好心人的家人嗎?我聽護士阿姨說,他快要去天堂了,所以他把眼睛裡的光明送給了我。”

“對,他就要去天堂了。”我走到床頭坐了下來,沒想到聽到動靜的小男孩竟站起來抱住了我。

“大哥哥不哭,哭了會變醜。”稚嫩的聲音,“大哥哥的哥哥離開了,那麼大哥哥就把我當弟弟好不好?”

我忽然笑了起來,體內最堅硬冰冷的機械彷彿融為了汪洋。我用力地抱住他,前所未有的溫暖襲來。

“好。”我輕聲道。

這世上總會令你失望的同時又給予你希望。進入3號病房以前,我以為那些能夠做器官移植手術的人都是用錢砸出來的。而當我離開之後,我才知道這個房間裡都是家境清貧,受到社會愛心捐助的病人。

我體內的暴躁在不知不覺間逐漸消散,我跑了兩條街,去為哥哥買他喜歡的蓮子粥。

我將飯菜一併買好,提著食物往回走,路邊是片塵土飛揚的建築工地,我在工地門口睹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嚴思菱,你怎麼在這兒?”

她瞥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不用你管。”

聽她這般不客氣,我也懶得同她廢話。但我還未邁開步子,就看到一輛拖拉機叮叮咣咣地從工地裡駛了出來。

拖拉機上綁著許多條用來建材的鋼筋,鋼筋晃晃悠悠一點點往外傾斜,眼看就要傾塌在嚴思菱身上。

我慌忙扔掉手中的大袋小袋,衝過去把她拽了過來。

“你幹什麼——啊!”鋼筋墜地發出了巨大的轟隆聲,嚴思菱尖叫起來。

一根鋼筋擦過我的肩膀,我緊急躲開來。拖拉機司機大驚失色地跳下車子,喊來工地裡的人幫忙。

疼!肩膀處如火灼燒,一陣痛感襲來,但我怎麼會感覺到疼痛?

“你沒事吧。”嚴思菱手足無措地焦急問道。

“沒事,估計只擦掉了一點皮。”我仍然震驚於身為人工智能的我怎麼會產生疼痛感,我本想撿起被我扔在地上的袋子,卻發現裝著食物的袋子已經被塵土所覆蓋了。

“重新買吧,錢都算在我頭上。”嚴思菱說,“謝……謝謝你。”

“你怎麼在這種地方,你家那麼有錢不是有專車接送你嗎?”

她哭喪著臉:“車在路上拋錨了,司機打電話說要晚些才能來接我,我一氣之下就說要自己走回去。”

肩膀已經沒有那麼疼了,我放下手對她說:“你該好好改改你的脾氣,剛開始別人還能忍忍你,等時間長了你就嚐到苦頭了。”

嚴思菱出奇地沒有反駁我,她咬著嘴脣跟在我身後陪我重新去買吃的,安靜得像只磨去爪子的貓。

瞧,每個人的本性並不壞,可能只是缺少適當的引導。

6

叫來的士送走嚴思菱,我提著購物袋回到醫院。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索那突生的疼痛,我掀開衣領往裡面看了看,肩膀上確實磨掉了一點皮。

可關鍵我的本質是人造金屬,我想不通為什麼會感覺到痛,正如想不通自己最近多變的情緒一樣。

我推開病房的門,沒料到裡面擠滿了人。

我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到班主任與十來個同學站在病房裡。原本白得單調的房間此時被掛上了彩條與五顏六色的氣球,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開派對。

我們班的幾個女孩子在和哥哥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媽媽舉著盛滿果汁的杯子愉悅地與同學們對飲。

夏子鳴抓著雞翅跑到我面前,笑著對我說:“來,張嘴。”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我無意識地張開嘴,任夏子鳴一點點將散著醬香的肉喂到我嘴裡。反正我的身體裡沒有用來消化的胃,吃下去的東西最終都會從金屬打造的肚子裡取出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邊啃雞肉邊含糊不清地問。

夏子鳴說:“你媽媽親自找到老班,告訴老班你家的事。現在整個班都知道了,大家都是自發過來幫忙的。”

“這是病房,你們把它打扮得太像派對了吧。”我說。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總比死氣沉沉的好太多,你看你哥哥現在和別人聊得多高興。”

媽媽放下手中的杯子,笑著走到我面前,“當媽的總想讓自己的孩子開心快樂,可是成天看著你憂鬱的一張臉,媽媽很難過,很抱歉精力沒有放在你的身上。”

“我不需要開心。”我搖了搖頭,“你不會理解的,你永遠都不會懂我內心的壓抑,我每天都要生活在偽裝中,你不會懂!”

“我當然瞭解你的想法——你是機器做的,你每天都要偽裝你是人類,毫無感情可言地生活。”她捧住我的臉,“但事實並不是那樣。”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顫抖著聲音問道。

本以為自己隱藏最深的祕密,卻早已被人發現。我像一隻被人拔光刺的刺蝟,袒露出最脆弱的嫩肉,毫無防備地展現在他人面前。

“媽媽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患有妄想症。”她的淚滴在了我的臉上,順著我震驚的臉龐滑落。

“妄想症?”我喃喃道。

“上次打籃球的時候,你明明受了傷,卻非要說自己沒有受傷。如果不是阿姨把真相告訴了我們,我也不會明白你究竟怎麼了。”

站在一旁的夏子鳴扯掉我的外套,掀開了我的袖子:“你仔細看看自己的胳膊,用眼睛去看,不要用你已經被矇蔽的心。”

我低頭凝視著自己的胳膊,上面根本沒有金屬的紋理,有的只是不忍直視的曾被燙傷的大片疤痕。

記憶如洪水般破閘。兩年前,我與爸爸去外地遊玩,中途發生了車禍,爸爸不幸在車禍中遇難,我僥倖活下,卻身上留下多處不滅的傷疤。

我從此走不出記憶的陰霾,患了妄想症。精神科的藥物能使我正常生活,卻無法抑制住我的幻想,我扼殺掉曾經的過往,把自己想象成一臺冷冰冰的機器。

我甚至編造了一段坎坷的身世,只是為了讓自己內心平靜,不再回想失去爸爸的痛楚。

一行透明的液體從我的眼角溢出,那是我好久沒有體會過的流淚的感覺。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真實的我時隔了兩年終於回到了這個世界。

我望著愛我的媽媽,望著剩餘時間不多卻照樣樂觀向上的哥哥,望著不求回報來醫院探望的老師同學,忽然想起一直埋在我心底的一句話。

我們的每一項善行,也許並不能決定我們的未來,但它可以決定我們將會成為怎樣的人。

一個真實而懂得愛的人。

尾聲

哥哥的微博並沒有因為關注少而人氣落寞,越來越多的轉發如多米諾骨牌一般,將他的樂觀與奉獻,傳遞為正能量。

他的日子不多了,生命彷彿一本沒剩幾頁的日曆,撕一天少一天。但我們班的同學每天都來探望他,陪他度過為數不多卻無憂快樂的日子。

我開始積極接受精神醫生的治療,為了我愛的家人,為了我愛的朋友。而那個雙目失明的孩子真的把我當成了哥哥,我的身邊從此多了個小跟班。

清爽的深秋逐步向冬天邁去,聽氣象臺說,這個冬天將會是一個暖冬,少了絲嚴寒,多了份溫情。

“哥哥,我是不是換了眼角膜以後就能看到你了?”

“嗯,沒錯。”

我抱著小傢伙,抬頭望向窗外漸漸升起的太陽,清晨的城市一眼望去是那麼迷人。

點亮黑暗吧。(原題:《這個冬天,點亮黑暗》,作者:念子玄。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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