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我和聶衛平不得不說的往事

我真的不太願意回憶往事,好不容易從王剛的妹妹、聶衛平的前妻活回自己,我特別看重、珍視現在的生活。然而我很清楚,和老聶的那一段,是我生命中永遠也不能抹去的一頁,不管怎樣,正是因為這段婚姻,改變了我一生的軌跡……

和老聶的相識,是有一次在長沙做一個電視節目,說實話我當時對他真的沒注意,因為我對圍棋不感興趣。但在整個錄製節目的過程中,我能夠感覺到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眼鏡後面熾烈地注視著我……

在回北京的火車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老聶和我坐在了一起,我們聊得很開心,我還是沒有別的什麼想法,總覺得就當是交了一個朋友吧。沒想到回到北京的當天晚上,老聶就給我打了電話,自此,他開始了非常強烈的電話攻勢,幾乎每天都要打上無數個電話,向我表白他的愛慕,有時候甚至不打招呼就徑自到總政歌劇團的宿舍來找我,他的不顧一切的狂熱和不由分說的愛在團裡造成了很大的輿論,讓我在懵懂中已無路可退,這給了我很大的壓力,但是在壓力之下,我也有一種被一個男人強有力的愛情所震撼的甜蜜。

那時候我對愛情充滿了幻想,特別是在老聶向我傾訴他和妻子的關係怎麼不和、他是如何痛苦,根本無法靜下心來訓練和比賽之後,我的內心充溢著柔情,幻想著自己可以拯救一個痛苦的靈魂……就這樣,我接受了他的愛情。

不久,我就懷孕了。我陷入了茫然之中,我不想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當我向老聶提出我想打掉這個孩子時,他的反應很強烈,他說:“這是咱倆的孩子,我要他!我的婚姻已經死亡了,你還顧忌什麼呢?我很快就會離婚的!”我相信了他。可是等到我懷孕七個多月的時候,有一天老聶突然對我說:“我離不了婚,我們不能要這個孩子,對不起!”後來他又託許多朋友來勸我,讓我放棄這個孩子。可我怎麼能放棄?七個月的時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一個小生命在我腹中一點點的成長,我已經和他建立起了一種微妙而深厚的聯繫,我怎麼還能放棄?!那個時候我下定決心,即使頂著團裡降級的處分,即使做一個單身母親,我也要將他生下來!

最終,經歷種種波折,我和聶衛平還是結婚了,可以說我們的婚姻在一開始就埋下了陰影。婚後,我努力驅散了這片陰影,甚至放棄了自己如日中天的歌劇事業,決心要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過一種平靜的家庭生活。我用心、用點點滴滴的行動來經營這個家庭,每天忙著洗衣、買菜、做飯,將他打點得乾淨體面,甚至不允許他的皮鞋上有一粒灰塵。

孩子出生後沒多久,我就發現老聶的感情發生了變化,我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兒子,聽著他在一旁打那種言辭曖昧的電話,我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不是憤怒,也不是無奈,而是深深的惶恐,因為我突然發現:也許他並沒有我以為的那樣愛我——所有關於家庭的美好設想,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可是思前想後,我也只有忍耐——一方面是因為孩子實在太小,一方面是因為許多人都目睹了這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我怎麼可以讓它在一轉眼之間就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話?我一遍遍回憶他當初追我時的狂熱和他對我說過的話,讓自己相信:他是愛我的。我依然盡心盡力地帶好孩子、操持家務,每天晚上將他打點得乾乾淨淨地出去,又枯坐在燈下等著他深夜才歸來……

由於當時老聶知名度很高,於是各種應酬紛至沓來,這些應酬在很大程度上牽扯了他的精力,使得他的棋技直線下降,外界普遍認為“老聶不行了”,他自己心裡也很著急,越著急越是達不到目標,他的脾氣變得極其暴躁。每次他比賽以後,我都不敢問是贏了還是輸了,平時只要他在家,全家人就都大氣不敢出,甚至有時候我在廚房裡做飯弄出一點聲響,也會惹得他大發脾氣。我可以忍耐,可是兒子才一歲多,有時候難免會哭鬧,記得有一次在飯桌上,兒子不知為了什麼就是不肯好好呆著,老聶煩了,劈頭就是一記巴掌,打得兒子的鼻血都流出來了,那一次我真急了,和他大吵了一架,那是我記憶中惟一一次和他吵架。以後,只要他在家練棋,為了不打擾他,我就抱著兒子出去溜達,一溜達就是好幾個小時。許多個晚上,我抱著兒子茫然地走在街上,看著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都匆匆往家趕,看著別人家的窗戶裡透出的溫暖的燈光,難抑心中的酸楚: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這樣的境地,也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然而我還是告訴自己要忍耐,我的原本充滿愛和期待的心在這種忍耐中一天天變得絕望,我以沉默和冷漠來反抗老聶對這個家的冷落,可是每天出門,我還要以一付笑臉來面對周圍的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付出了這麼大代價收穫的竟然是這樣一種結果……對當時的生活狀態,我只能形容為:一種折磨。

有一天,記得是一個週末的上午,老聶的腳氣病犯了,他讓我去藥店幫他買一盒治腳氣的藥膏。我買完藥膏回來,打開家門,隱隱約約聽見他在臥室裡和人講電話,或許是出於一種女人的直覺吧,我覺得他的聲音連同家裡的氣氛都顯得有些異樣,我拿起了在客廳裡的分機,那是老聶和一個女孩子的電話,這個電話我聽了半個小時,在放下電話的時候,我已明白了一件事情:這段婚姻,無論如何,都已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我和老聶很快就辦妥了離婚手續。

王靜:我和聶衛平不得不說的往事

我帶著兒子住回了我在總政歌劇團的宿舍,首先要面對的問題是怎樣養活自己和兒子,其次是在告別了這麼長時間的歌劇舞臺之後,已沒有人相信我還能唱,而且新人湧現出這麼多,我將面臨殘酷的競爭。

與此同時,媒體開始鋪天蓋地地報道我和聶衛平之間的恩恩怨怨,在那些報道里,我成了一個愛慕虛榮、紅顏禍水的壞女人:是我勾引聶衛平,導致他和孔祥明的婚姻破裂;是我熱衷於唱卡拉OK、跳舞與各種應酬,導致聶衛平沒有時間練棋;是我個性太強,總是和聶衛平吵架,導致他情緒不好、比賽失利……我收到無數棋迷的來信,在信裡他們將我罵得狗血噴頭。我揹負了所有的罵名。

直到今天,我也不願意相信這些報道出自老聶的本意,因為不管怎樣,畢竟我們曾經真的相愛過,我寧願相信,是這個社會是老百姓和無數的棋迷無力去面對他們眼中的“英雄”也有瑕疵也會失敗,他們需要有一個藉口來宣洩自己的情緒,很不幸,我成了這個藉口。媒體不分青紅皁白的報道和棋迷的謾罵我還能忍受,最讓我難受的是身邊的人對你的那種鄙視和嘲諷:哼,當初不是挺神氣的嘛,原來也會有今天!

我想躲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痛哭,可是我咬緊牙關告訴自己不許哭!哭有什麼用?眼淚不能解決我和兒子的生存,眼淚只會讓自己在別人眼中更像一個笑話!可以說,在離婚後的那段白手起家的艱難日子裡,我從未為自己流過一滴眼淚,但是經常,我會在出演一個悲劇角色或者是看一部悲情電影時,哭得不能自制,我是在藉機發洩一下自己的痛苦——我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眼淚。

沒有人知道,為了生存,我曾經去國際飯店做了兩年的餐廳歌手。記得我去找人家的時候,人家面露難色:“王老師,您怎麼能來幹這個,這都是音樂學院的學生乾的,您是歌唱家啊!”我說:“沒關係,你給那些學生多少錢就給我多少,我需要!”有誰能夠理解當我站在臺上聲情並茂地演唱歌劇選段,而臺下是客人們的交杯換盞、笑語喧譁,根本沒有人在聽時,我是什麼樣的心情?我還去懇求圈內的朋友,請他們去外地“走穴”時帶上我,朋友不瞭解情況,問我:“你是聶太太啊,還在乎‘走穴’這點兒辛苦錢?”我都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每次從外地演出回來,我風塵僕僕地走出機場,看見身邊的人都有家人來接,只有我,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就會有一種茫然:兒子在寄宿學校裡,家裡沒有人惦念我,沒有人在等我,我回到這個地方幹嘛來了?回到家裡,開燈的一瞬間,是我最不堪承受的時刻,一屋子的冷清撲面而來,我靠在門框上,很久很久,無力將旅行包從肩上取下……

幸好,我還有自己的事業。在結婚以前,我在歌劇領域已取得了不少的成績,曾經獲得首屆全國聶耳、洗星海聲樂作品比賽美聲唱法銀獎以及全軍中青年聲樂比賽的第一名,可以說起點是很高的。可是離婚以後,我又站到了地面上,要重新從地面上再往上爬,這其中的艱難和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這麼些年來,我每天都堅持練聲、鍛鍊形體,一點兒都不敢懈怠,因為我知道,只要我一鬆勁兒,很可能這個舞臺上就再也沒有我的位置了。離婚以後我出演的每一個角色,幾乎都有十幾位女高音競爭,這絕對是硬碰硬的競爭,只能靠實力說話——你各方面的指數排在第一,你就獲得了這個角色。直到今天,我依然活躍在歌劇的舞臺上,擔任著多部大型歌劇的女主角,每次,當我站在舞臺上領受著觀眾的掌聲和喝采時,我感到由衷的快樂和幸福。

正是這份事業,幫助我從婚姻失敗的陰影當中解脫出來,重新樹立起了那曾被消磨殆盡的自信,也是我和兒子最靠得住的生活保障。現在,每每看到身邊有許多女孩子將當“全職太太”作為自己的理想,我總是會舉自己的例子勸她們:“當初,我就是一個‘全職太太’,但我活得並不快樂,因為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了——在別人眼裡我只是‘聶太太’。所以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即使先生再愛你再疼你,即使再苦再累,也要堅持做下去,因為只有這份事業,是讓你在人生的任何時候都可以活得主動的一個最根本的東西,根本的東西是一定不能放棄的。”

王靜:我和聶衛平不得不說的往事


最後,我想說說我的兒子。我覺得有兒子真好啊,可以說我對我過去的許多選擇都感到後悔,但惟一不後悔的是我堅持要了這個兒子。

我離婚的時候,兒子才七歲,我只對他說:“爸爸愛你,媽媽也愛你,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你一點兒都不用害怕。”

做一個單身母親,種種酸楚不足與外人道,別的不說,就說有時候參加什麼活動,人家都是父母兩個人帶著孩子,而我是一個人帶著孩子,別人看你的眼光就會不一樣。還有就是每每兒子不聽話的時候,我都感到特別無助,因為有兩個人教育孩子比一個人教育孩子真是要輕鬆得多。記得有一段時間兒子沉迷於電腦遊戲,我真有點兒管不住他了,我說他,他還頂嘴,氣得我渾身發抖,真想對他說:“我一個人要奔事業,要供房子,還要養著你,多不容易啊!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可是每每話到嘴邊又生生被我咽回去了——離婚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我這樣說,對兒子太不公平。

我也從未對兒子說過一句他爸爸的不是。他的房間裡一直放著關於他爸爸的書籍和錄像帶,我想在他內心深處,一定也是以他的父親為驕傲吧,而我作為母親,有責任和義務去維護這種驕傲——男孩子在某一個階段是需要榜樣的。

我也儘量減少兒子在父愛方面的缺憾。比如有時候老聶忘了打電話過來問候他,兒子挺失落,我就安慰他:“爸爸一定是特別忙,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幹什麼?”包括老聶現在再婚,又有一個女兒了,我也只對兒子說:“你有一個小妹妹了,多好!”

到目前為止,兒子還算是一個身心健康的孩子,也挺懂事的。一起出去買菜,他會搶著幫我提東西:“太重了,我來拿吧!”我從外地演出回來,他會問我:“你累嗎?”然後幫我捏捏肩膀。有時候我實在太累了,會對他說:“媽媽太累了,兒子,過來讓我靠一靠。”我將頭靠在兒子胖乎乎的、已經很寬闊的肩膀上,看著他像個小大人似的輕拍著我的後背,那一瞬間我的感覺啊,真是美滋滋的!

現在兒子只有週末才能回家,所以只要週末沒有演出,我一定會陪著兒子。我們通常會買兩張半價電影票,去電影院看電影,看完電影再去逛街,兒子會幫我參考穿哪件衣服漂亮,替我提著大包小包像個小跟班似的,回家的路上順便去菜市場買菜,做一頓像模像樣的晚餐,和兒子共享,做這一切的時候,我的心裡真是又滿足又平靜。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沒有兒子和我相依為命,我就是一個沒有家的女人——一個人、一顆沒有惦念和牽掛的心,即使住在最豪華的房子裡也不是一個家。而現在雖然兒子不經常在我身邊,但我要竭盡全力為他營造一個溫暖的家,讓他在每個週末有一個可以奔赴的地方。

經常,我會在某一個不期然的時刻,發現兒子無意間流露出的那種很男人的感覺和神情,甜蜜和悵惘會交替著流過心頭,我知道,兒子終究會長大,會離開我,在他長大以後,他會怎樣看待我這個當媽的呢?我不希望他的感激和報答,我只希望他能理解我,理解我作為一個女人,為了擁有屬於自己的美麗人生,所付出的種種代價,所作出的不懈努力。

我想,他也會以我為驕傲!

王靜:我和聶衛平不得不說的往事


作者簡介:卡瑪,專欄作家,婚姻家庭諮詢師。諮詢範圍:婚戀情感、兩性關係,案例經驗累計10000小時。出版有《和你一起慢慢變好》、《兩個人的修行——給婚姻的50個提醒》、《心理諮詢師手記》等作品。微信公眾號:親愛的卡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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