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度的AI大會上，李彥宏被一位走上臺的男子潑水。
無論如何，朝一個正在演講的人潑水，都是不禮貌的行為。但是李彥宏被潑水，卻有一點溫馨的感覺。畫面顯示，他低著頭，非常配合。還說了一句英文：“What’s your problem？”
在翻譯軟件上，這句英文被翻譯成“你有什麼問題？”其實，在這樣的語境中，意思並不是這麼簡單。李彥宏的意思，更接近“你丫什麼毛病？”有節制，也有一點壓抑的憤怒。
李彥宏的反應，多少讓人感到意外。如果你在街上朝一個人倒水，他本能的反應一定是跳起來躲開，並罵你是神經病。李彥宏缺乏這種“下意識的反應”，他的表現體現出高度的文明化。
網友造了一個詞“宏顏獲水”來形容。人們注意到李彥宏的“顏”，他確實帥氣。但是，這個生造詞最精彩的還是一個“獲”字，李彥宏多少有點主動的意思。難怪有不少人認為，這很有可能是安排好的一幕，“老闆想上熱搜，但是預算只有兩元錢”——那就找人去買瓶礦泉水吧。
不少人把這次潑水行為和社會上對百度的批評聯繫起來。百度的競價排名機制一直有著巨大的爭議，前兩年還鬧出了一個“魏則西事件”。一個青年因為在百度上搜索病情，被引導到“莆田系醫院”，最終耽誤了治療。從那時起，在互聯網上就有一種反對百度的聲音。
這名網名叫“直男上樹”的男子，是否真的是在通過潑水來表達對百度的抗議？我們也很難得出個結論。在潑水事件之前，這名男子發了6條微博，他還專門@了一個百度的微博賬號，表達潑水的意思。但是，他事先張揚的行為，並沒有引起什麼重視，畢竟在此之前，他只是網上一個小人物而已。
非常奇怪的是，翻看他以前的微博，並沒有看到一條對百度的批評，他也沒有轉發過有關魏則西的報道，我們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知道這個“魏則西事件”。在潑水的時候，他沒有說什麼話，因此，我們也無從得知他的具體主張。
李彥宏的表現非常鎮定，他繼續演講，表示“AI的發展，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非常巧妙地化解了這次“危機”。現場人們給予掌聲鼓勵，這次大會也成功地登上了微博熱搜。潑水的人被一些人贊為英雄，李彥宏則被另一些人稱讚“風度絕佳”，整個潑水事件，百度、李彥宏和“直男上樹”，竟然都是贏家。
那麼，李彥宏真的有“風度”嗎？
“風度”這個詞，指人的言談舉止和儀態，能夠查證的較早出處是《後漢書·竇融傳論》：“嘗獨詳味此子之風度，雖經國之術無足多談，而進退之禮良可言矣。”從東漢末年一直到魏晉時期，“風度”這個詞開始流行起來，它不但指“進退之禮”，更指一個人的品格。
“魏晉風度”在當代的流行，和魯迅的一篇演講有關。1927年，魯迅在廣州做了一場講座，題目叫《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道出了魏晉名士風度背後苦悶的一面。比如孔融，他不但小時候把梨讓給別人吃，長大了文章也寫得很好，成為名士，“建安七子”之一。孔融這個人寫文章就不像小時候那麼謙讓，他經常諷刺當權者曹操。
曹操父子打敗了袁氏兄弟，曹丕把袁熙的老婆佔為己有。孔融就寫信給曹操說，當初武王伐紂，沒有搶妲己，而是給了周公。曹操還很有風度的樣子，問孔融這個典故出自哪裡。有一次曹操推行禁酒令，認為酒會壞事，最嚴重可以亡國，孔融反對他說：“女人也可以亡國，你怎麼不禁止婚姻呢？”
孔融讓梨
最終曹操把孔融殺了。儘管曹操曾經公然宣稱，一個人只要有才就提拔，哪怕他並不孝順父母都無所謂，但是卻找了個不孝的藉口，殺了孔融。曹操派人捉捕孔融全家時，孔融還希望能夠保全兩個幼子，一位使者說了一句名言：“豈見覆巢之下，復有完卵乎？”最後孔融全家被殺。
像孔融、阮籍、嵇康這些人，並不是表面上的“風度”那麼簡單，他們都還有內在的道德追求。他們喝酒、吃藥、清談，但是在關鍵的時候，卻不會退卻。嵇康教自己的兒子要寬厚，學會變通，但是他自己卻很頑固不化地堅持理想——這才是風度。
相比之下，李彥宏的“風度”或者“紳士”，就比較表面了。如果他真有風度，更應該在魏則西事件時表現出來。
撰文 張豐
美術 Zozo
編輯 I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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