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水庫每年淹死3個人,今年死的是游泳冠軍|夜行警事S2-001

林野 大熊貓 游泳 涮羊肉 故事 魔宙 2018-12-12

原創: 林野

「夜行警事」是魔宙半虛構社會派懸疑係列

由警察林野講述當代城市的犯罪調查

大多基於真實罪案和社會事件改編而成

從而達到探索人性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徐浪。

今天是「夜行警事」第二季第一集,我又出來站臺了。

「夜行警事」系列,大多基於真實發生的案子和社會事件改編而成。

我的朋友林野,當過某市區分局刑警大隊長,也在市局特巡警支隊和派出所待過,一直活躍在一線。

他很喜歡兩件事,一是當警察,二是講故事。

當警察,他是祖傳的。他爸之前是省公安廳專案組組長,什麼案子都見過,也基本什麼案子都給林野講過。

講故事,林野在魔宙露過面,沒看過的,點擊魔宙菜單欄「看故事」,就能看到。

有個水庫每年淹死3個人,今年死的是游泳冠軍|夜行警事S2-001

今天的故事,跟吃火鍋有關。

警局旁邊的火鍋店,最近總來一箇中年男,沒朋友,沒女伴,獨自吃飯。

林野和他的小夥伴,每次都能撞見中年男,有一次,在吃了兩盤涮羊肉,一盤生菜,一盤寬粉後,吃出了一樁連環凶殺案。

我有個愛好,就是研究連環殺手,他們往往偏好對陌生人下手,在熟人面前,卻人畜無害。

相比較而言,更可怕的,是那些不分下手對象、不按常理出牌、又極度耐心的凶犯。

這次,林野他們面對的,就是這樣的人。

發佈第一季「夜行警事」時,我們連更6天,很多人都說單篇太短,還沒爽夠就完了。

這次林野怒了,故事分了3篇,每篇1.1萬字,一爽到底。

再嫌他短,下次給你整個長篇。好了,不多說了,趕緊看吧!

有個水庫每年淹死3個人,今年死的是游泳冠軍|夜行警事S2-001

城南分局不遠的步行街有一家火鍋店,石鋒經常拉我去打牙祭。但這傢伙死摳,總是吆喝,從不買單。

2016年5月,石鋒又“邀請”我去吃火鍋,我忍不下去了,決定教育教育他。

到了店裡,石鋒讓我點菜,我先摁住菜單,問他今天誰買單。石鋒一臉壞笑,又找理由搪塞。

我說你可別扯了,摳就是摳,這次找啥藉口都不行。

石鋒還想囔囔,我打斷他,說你就這麼摳下去吧,以後我也不跟你吃飯了,到時你就只能像他那樣。說著我衝石鋒斜後桌揚揚下巴。

石鋒回頭,看到一箇中年男人,對面放著一個特大的熊貓。

這是火鍋店的特色服務——獨自來吃火鍋的人,服務員會提供毛絨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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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覺得這服務貼心周到,避免一個人涮火鍋尷尬,但在旁人看來,總覺得像在開某種玩笑。

“那人又來了。”石鋒說。這幾次吃火鍋他都在,確切的說,是他對面那個特大號熊貓都在。

石鋒問我:“他的熊怎麼那麼大?”周圍還有幾桌也擺著玩具,各式各樣,但都比中年男人的熊貓小很多。

我笑著說,可能他比別人更孤單。

我目測中年男人身高大概一米七,40歲左右,頭髮打理得整整齊齊,瘦削的臉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穿著白襯衣,灰色西裝褲,和棕色皮鞋。

石鋒說:“這人有點怪,上次看他左手還戴著婚戒呢。”

石鋒出於職業敏感,覺得這男人不對勁。這幾次見他吃火鍋,既不帶媳婦,也不帶朋友,就跟熊貓對坐著,大眼瞪大眼。

我說:“你管那麼多幹啥,人家好歹是自己付錢。”

石鋒哈哈大笑,說下次下次吧。

一週後,石鋒終於良心發現,要請我吃火鍋,還再三聲明他來結賬。

這簡直讓我受寵若驚,下班後,我火速趕到火鍋店。

石鋒點餐時,我下意識用目光找熊貓,卻沒看到,突然覺得自己這舉動有點好笑。

“甭看了,沒來,都快成咱倆的習慣了”石鋒笑著說。

我倆邊吃邊聊,客人逐漸多了起來,大堂裡熙熙攘攘,服務員跑前跑後的迎賓接客,傳菜清掃,忙得不得了。

突然,聽到附近有人吵架。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去勸一下,又傳來一聲巨響,混合著尖叫聲和一個男人的咆哮聲。

“壞了,感覺掀桌子了。”我倆趕緊起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拐了兩道彎,才找到位置。

吵架的不是別人,正是帶著熊貓玩偶的中年男人。

他面紅耳赤,正吼著服務員,雙手還在空中比劃,像是要打人,一點沒有先前文雅的樣子。

中年男子面前的桌子翻倒在地,鍋底和食物四處灑落,一個服務員坐在地上,像是燙傷了腳。

熊貓倒掛著,歪著頭,挺著大肚子,半邊屁股還貼椅子上,正盯著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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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擋在中年大哥面前,說自己是警察,讓他住手。

大哥見我沒穿制服,張口就說:“一邊待著去,我還警察他爸呢。”

“你再說一句試試看。”石鋒一點就著,衝上去一把抓住他,我趕緊攔住石鋒,同時亮出警官證。

大哥這才消停,瞪著眼睛看了警官證半天:“啊,對不起警官,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沒搭理他,讓石鋒打電話叫人出警,然後看女服務員的情況。底料大部分潑到她鞋上,只有很少一點燙到了小腿。

我問她要不要去醫院,她說沒關係,簡單處理一下就行。

發生爭吵,是因為男服務員端鍋底時腳滑,鍋裡的油湯潑出一半,大部分潑到了熊貓玩偶上。

中年大哥很生氣,男服務員反覆道歉,另一名女服務員也來道歉,想拿起熊貓擦乾淨,結果不知咋回事,把熊貓屁股扯開一道口子。

大哥立馬就怒了,猛地起身推倒了女服務員。然後雙方就吵開了,他越吵越氣,後來直接掀了桌子。

“多大點事,還掀桌子!”我吼了他一句,“熊貓本來就是店裡的,弄髒了也不要你洗,至於動手嗎?”

現場一片凌亂,桌子上的玻璃碎了,餐具也到處散落。大哥不回話,臉憋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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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會,民警趕到火鍋店,石鋒給帶隊的張警長說了事情經過,張警長要帶女服務員和中年大哥回派出所處理。

大哥抱著熊貓就要走,我問,你咋把玩偶抱走了?

他反問,我的玩偶,為啥不能抱走?

我心想你快點閃吧,今天好不容易石鋒請回客。

他抱著熊貓往外走,走得很小心,但地上油湯實在太多,沒走兩步,腳下就開始打滑。

眼瞅著他要摔倒,石鋒反應快,伸手去抓,但人沒抓著,倒是一把抓住他懷中的熊貓。

只聽一聲響,熊貓屁股的開口更大了。

“艹……”男子臉色瞬間變了,瞪著石鋒,滿眼憤怒。

石鋒也愣了一下,剛要道歉,開口處卻掉了一個東西出來。

那東西外面裹著一層紅綢布,大哥彎腰去撿,但他一手抱熊一手提包,姿勢很彆扭,夠不著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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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鋒順勢幫他撿了起來,東西一到手,我看石鋒有點不對勁,這會兒,中年大哥也在看石鋒,眼中似有恐懼。

他伸手過來接,但石鋒沒鬆手。

裡面裝的什麼?

大哥說沒什麼,想把東西拽走。

“不著急,打開看看。”說著石鋒就要撥開紅布。

大哥情緒激動,另一隻手也來抓,叫道:“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沒權力打開!”

沒等他兩手抓穩,石鋒先打開了紅布,裡面裹著一個大號塑料封口袋,裝著滿滿一整包白色粉狀物。

現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盯著大哥問,這什麼東西?

多年的從警經驗告訴我,包裝隱祕,又是封口袋,裡面全是白色粉狀物,很可能是毒品。

石鋒也反應過來,立馬扣住大哥手腕,他還想抵抗,撲上來要搶這包白色粉末,但很快就被放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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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23日晚8點20,中年大哥被帶到城南公安分局。

訊問室裡,他坐在訊問椅上一言不發,滿臉怒火。

他的隨身物品擺放在椅子前,除了那個熊貓玩偶和公文包,還有一個黑色錢包,一串鑰匙,一部iPhone 5,一包黃鶴樓和一張工卡。

工卡上有他的姓名,叫陳輝,是省建工學院的一名化學教師,檔案很乾淨,警綜平臺上查到他無前科,不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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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包白色粉末,已經送去化驗,結果還沒出來。

我有很多疑問:“袋子裡裝的是什麼?為什麼裝在玩偶裡?你總抱著玩偶去火鍋店做什麼?”

陳輝也不回答,只強調他有隱私權,埋怨警察沒權力拿他的東西。

石鋒聽不下去,在旁嗆了他一句:“少他媽跟我兜圈子,不交待有你好受的。”

陳輝斜眼瞧了石鋒一下,再度陷入沉默,好像這是他無聲的抗議。

石鋒很生氣,但那包物品還在檢測,我們只能等。我找來了出警民警,讓他先處理火鍋店的糾紛。

張警長帶人進了訊問室,我和石鋒就出去了,在外面等禁毒大隊來反饋檢測信息。

我扔給石鋒一根玉溪,自己也點著。

石鋒問我那包東西多大可能是毒品?我說我也只是懷疑。

那東西看著確實像毒品,但又沒見過這麼大包“帶貨”的。

同時陳輝很可疑,如果不是毒品,他為啥給藏進玩偶身體,被發現時還特緊張。

石鋒很困惑,一個不吸毒的大學老師,怎麼會販毒?

我反問他,看過《絕命毒師》嗎?

石鋒點點頭,剛要說話,卻被拿著白色粉末走進分局的同事打斷。

我問:“怎麼樣,結果出來沒?”

同事笑了笑:“林隊,這東西你是從哪兒弄的?”

我說:“你甭管那麼多,趕緊說結果,時間不早了,人還在訊問室關著呢,是毒品就辦手續,不是我就馬上放人。”

同事卻說,那包東西不是毒品,但最好也別放人。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東西有問題。

我有點急:“別兜圈子了,不是毒品,那是違禁化學藥品?工業原料?”

“都不是,開始我也沒想到,哦,是沒往那方面想。”

“那是?”

“骨灰,一大包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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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輝把骨灰放進塑料封口袋裡,外面裹上紅布,再塞進熊貓玩偶,還帶著熊貓去吃火鍋。

我和石鋒都傻了,從沒見過誰有這樣的癖好。

同事說,測出是骨灰,但不清楚是人骨灰還是動物骨灰,而且這包骨灰有些年頭了,都開始變質了。

我們拿著骨灰,找到張警長。

張警長聽說這是一包骨灰,也有點懵:“這年頭怪人真多。”

我問他火鍋店那事怎麼處理,他說那包東西把店員嚇壞了,以為陳輝是毒販子,火鍋店副總一來,就說這事不追究了,他們不想摻和。

處理完火鍋店的事,我和石鋒又走進訊問室,把骨灰擱陳輝面前。

“陳老師,這到底怎麼回事?”

陳輝抬頭看了我一眼,該說的都跟那位警官說了,不知道還要說什麼。

我說剛才聊的是火鍋店,現在聊聊你這骨灰。

陳輝臉一下變了。

“誰的骨灰?”我直截了當地問他。

“我愛人的。”陳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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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輝說,這包骨灰是他亡妻王佳葉的。

但陳輝的個人信息裡,婚姻狀況是未婚。

他說,我和王佳葉沒領證,但擺了酒席,後來準備領證時,她意外身亡了。

骨灰從哪來的?

陳輝說,當年她父母給我的,讓我留個念想。

我挺感慨陳輝的痴情,但程序還得走,準備向王佳葉家人求證。

陳輝說,王佳葉是獨生女,她父母也在她身亡後,相繼去世。

我在警綜平臺上找王佳葉父母,全部顯示查無此人。

我又嘗試用其他方法找王佳葉的親屬,只要有人證實陳輝和王佳葉的關係就行,忙活了半天,一個人也沒找到。

畢竟,本省的警綜平臺2010年才開始使用。按陳輝的說法,王佳葉一家人在1997年左右去世,查不到信息也能理解。

我問陳輝,為什麼要把骨灰放在熊貓玩偶裡,還帶去火鍋店?

陳輝說,這些年,我一直把骨灰帶在身邊,最初用檀木盒裝,後來盒子壞了,改用綢布包著,她生前最喜歡吃火鍋,所以我就老帶著骨灰去火鍋店。

陳輝發現火鍋店會提供玩偶給單獨用餐的客人,他就學著買了個熊貓玩偶,把骨灰放進玩偶裡。

我問陳輝時,石鋒在一邊翻看陳輝的隨身物品。

他在陳輝的錢包裡看到一張小照片,遞給了我,我一看,覺得很奇怪。

照片並不是一整張,而是撕開的,大概只有普通五寸照片的四分之一。

這是一張裁下來的照片,上面有一個年輕女孩,照片背面寫著四個字:“吾愛秋梅”。

漢字下面還有兩個數字,10和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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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照片問他,這是誰?

陳輝深吸一口氣,十分不滿:“該說的我都說了,又沒犯罪,你們怎麼能隨便翻我包?”

這話問得我莫名其妙,但我還是跟他解釋,進入公安機關辦案區的人,物品檢查是必要環節。

陳輝極不情願的看了我一眼說,這是我女兒陳秋梅。

我問,你不是沒結婚嗎,哪來的女兒?

陳輝脾氣上來:“我沒領證就不能有女兒,陳秋梅就是我和王佳葉生的。”

我又問,那兩個數字什麼意思?

陳輝說那是我女兒生日,10月21日。

又一次,我在警綜平臺上查不到陳秋梅的戶籍信息。

我覺得很奇怪,怎麼陳輝說的人,一個都查不到。

我問陳輝,這咋回事?

陳輝說,女兒五年前出國找我姐去了,已經辦了移民手續,國內早就銷戶了。

我問他要了個電話,打過去,是澳大利亞的號碼,但沒有接通。

那邊比本地早兩個時區,陳秋梅可能在休息,我就沒有再打。

那張照片讓我很疑惑,當爸爸的,在錢包裡要麼放家人合影,要麼放女兒單人照。

但陳秋梅這張照片,明顯是從一整張照片上剪下來的。

陳輝嘆了口氣,說他工作太忙了,沒怎麼照顧女兒,和女兒關係一直不好。

後來她出國留學,手頭連張像樣的照片都沒有,就找她以前在學校的合影,但合影太大錢包不好放,只好裁下她的部分。

這個說法很牽強,石鋒立馬質疑他,現在網絡這麼方便,跟你女兒接個視頻,或者找找她在網上發的自拍,怎麼會弄不到?

“我都說了關係不好,怎麼會跟我視頻,而且我也弄不懂網上的東西。”陳輝不滿地回了一句。

每個家庭都有各自的難處,也許陳輝真有難言之隱。

我找張警長商量,該怎麼處理這事。

張警長說:“暫時把骨灰留在分局,然後讓陳輝開個證明,再來領骨灰,我明天去戶籍中心查查過去的底單。”

我們想法一樣,雖然找不出漏洞,但總覺得蹊蹺——陳輝說的合情合理,但一涉及到證明,不是當事人死了就是聯繫不上,怎麼會那麼巧。

我又進訊問室,問陳輝最後一個問題:“你有沒有親戚,給個聯繫方式,我們打電話核實一下?”

陳輝搖搖頭:“我是獨生子,父母都過世了,一直也沒啥親戚。”

“你的意思是,你沒親戚,王佳葉一家也沒親戚,能幫你證明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聯繫不上,對不對?”我有些惱火,話中帶刺。

陳輝這會倒平靜下來了,淡淡回了句:“現實就這樣,要不你說怎麼辦呢,警官?”

我說今天先回去休息,但骨灰不能帶走,要在分局暫扣幾天。

陳輝問,具體幾天?

我們要核實你說的話,這幾天你也別出遠門,隨時可能讓你來一趟。

陳輝點點頭,起身收拾自己的東西。

我找內勤民警給他做了登記,陳輝離開前,一直在看那包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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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輝這事就移交給了小街派出所,我在內部平臺做了記錄,之後就沒管這事了。

一個月後,全局開始每半年度的涉案財物管理行動,內勤民警突然打電話給我,說分局有一包東西,簽了我的名字,但檔案室沒找到對應卷宗,讓我去看一下。

我去了才發現是那包骨灰,它竟然還在那放著。

我趕緊給石鋒打電話,問骨灰怎麼還在局裡放著?

結果石鋒怨氣比我還大,說陳輝那傢伙失聯了。

什麼情況?

石鋒說:“該找的都找了,結果找到他學校時,那邊說陳輝前不久離職了,不知道去哪了。”

我趕緊約上他,兩人一起來到建工學院,找到了組織人事科的王科長。

他說陳輝二十天前提出辭職,要去外地一家公司,但具體去哪就不清楚了。

王科長建議我們,去陳輝以前工作的化材學院問問。

我倆去了化材學院,一個副院長說:“我也不知道陳輝去哪了,但教師跳槽很正常,畢竟學校工資有限,而且他的專業在社會上很吃香。”

陳輝離職前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副院長想了一下,說陳輝當時很著急,按說整個手續辦下來,怎麼著也得倆月,但他一直催,最後只用了半個月就辦完了。

我問,陳輝急什麼?

副院長說,可能公司那邊催的急,但一般情況,老師都會先去公司兼職一段時間,不懂陳輝為啥這麼急。

等我們聊完,副院長才反應過來:“你們找陳輝什麼事,是不是他犯事了?”

我給他講了骨灰的事,副院長聽得連連搖頭。

他想了想,說陳輝的宿舍還留著,東西都沒收,你們要不要去看下。

副院長帶著我和石鋒,來到一棟單身宿舍,找管理員要了鑰匙,打開三樓一間宿舍。

我很詫異:“陳輝也老大不小了,沒買房嗎,怎麼住這兒?”

副院長很無奈,說陳輝是個怪人。

陳輝大學畢業後就到學校工作,當時分在單身樓住。

那會兒學校有個政策,未婚教師兩人一間單身宿舍,結婚後拿結婚證參與學校的福利分房。

跟陳輝同時參加工作的人,很快結婚搬到新房,就他一直單著,住在單身樓。

後來學校看陳輝歲數越來越大,就給他換成了單人間。

我們進到陳輝宿舍,整個房間像被賊翻過似的,亂七八糟。

衣服、生活用品啥的扔得到處都是,看樣子陳輝走得很急,也沒帶多少行李。

那個熊貓橫躺在地板上,屁股後面的那道口子還開著,像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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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架勢哪像離職,明明就是逃跑了啊。”石鋒看到這畫面,在一旁嘀咕。

回去的路上,我們商量怎麼進行下一步,這骨灰很讓人頭疼,處不處理都很麻煩。

我突然想起,張警長之前要去戶籍中心查王佳葉的信息,就讓石鋒給他打了個電話,結果那邊確實有發現。

一見面,張警長就說,陳輝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也沒別的親戚,他的話裡,就這一點沒說謊。

我問他然後呢?

張警長說,根本查不到王佳葉,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

“但那個陳秋梅,我倒是查到點東西。”張警長說著掏出一份戶籍底單,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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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一看,上面是個女孩,年齡十六七歲,姓名寫著“王秋梅”。

張警長又掏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是陳輝錢包裡的“陳秋梅”。

倆照片一對比,非常像。

陳輝騙我們,把王秋梅說成陳秋梅。

“能確定她們是同一人嗎?”我問張警長。

他把手機中的照片放大,說林隊,你仔細看照片的背景。

背景是半個紅色建築物的大門,大門建的很有特色,是個倒三角形。

“欸,這是華北師範大學的校門。”我說。

我姑姑在華師大任教,住在師大家屬院,小時候我經常去她家串門,每次去都得路過這個校門,對校門印象很深。

這個倒三角形大門,曾是華師大的特色,但十多年前就被拆掉了。

而照片上的姑娘,只有十六七歲。

也就是說,這個王秋梅現在至少三十來歲,而陳輝四十出頭,“秋梅”不可能是他女兒。

“更扯的還在後面,”張警長說,“林隊你看看背面。”

我翻過底單一看,上面寫著“於1996年8月21日死亡銷戶。”

又一個死人?

“沒錯,死了二十年了。”張警長說。

“死亡原因呢?”

“我找到了死亡記錄,上面寫著落水身亡,最後按照非正常死亡(術語,即意外死亡)處理。”

王佳葉查無此人,王秋梅二十年前死於意外,從年齡來看,她又不是陳輝的女兒。

陳輝錢包裡的照片,熊貓裡的骨灰,一個不存在的未婚妻和一個虛構的女兒。

“這麼說,那份骨灰會不會就是?”

張警長點點頭:“很可能是王秋梅的。”

“她還有親人在世嗎?”

張警長說,當年在火化單上簽字的人,叫王根生,可能是她親戚。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陳輝老老實實講,我們找人證實,事兒也就過去了。但他非要撒謊,那就逼我們查下去。

本市叫“王根生”的人很多,我們反覆篩選,最後確定了倆人。

張警長帶一名協警,我和石鋒一組,兵分兩路找人。

我和石鋒還在路上,張警長打來電話,讓我們別跑了,他找到了。

王根生家住清河區機關大院,是個公務員。

他說他確實有個妹妹叫王秋梅,但很早就意外去世了,不知道我們為啥要找她。

我問他,王秋梅埋在哪裡?

王根生說:“她是未婚枉死,照老家習慣不能進墳,所以一直在老家祠堂供著。”

我讓他帶我們去看看,王根生很牴觸,我說沒事也不會大老遠來找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王根生皺了皺眉,說那好吧,就上了警車,帶我們去他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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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祖墳規模不小,但雜草叢生,看來很久沒人打理了。

他帶我們繞過一片墳包,來到一個紅磚搭的小屋前。

王根生伸手去開門上的鎖頭,嘴裡唸叨:“她的骨灰就在裡邊。”

但他一摸到鎖頭,就覺出不對勁,那把生鏽的鎖釦已經壞了,鐵鎖直接成了擺設。

王根生滿臉困惑,帶我們進了屋,屋子正中有一張破舊不堪的八仙桌,看不出原來啥色了。

桌面擺著一個骨灰罈,罈子上貼著一張女性的照片。

王根生看著骨灰罈,撓著頭說:“我怎麼記得,原來罈子上有塊紅布呢。”

我從包裡掏出陳輝包骨灰的紅綢布,問他是不是這塊?

王根生接過去反覆看,忽然想起了什麼,把紅布抖開,吃驚地說:“沒錯,就是這塊,上面有一道縫過的印子。”

他說完一臉疑惑,問我這紅布哪來的。

我反問他,認識陳輝嗎?

誰?沒聽過。

那你趕緊看看骨灰還在不在。

一句話把王根生問懵了,他指了指骨灰罈,說這不在這兒嘛。

我說,那是骨灰罈,讓你看裡面的骨灰。

王根生反應過來,伸手去揭骨灰罈的蓋子,很輕鬆地拿下蓋子,說明封口已被破壞。

他取下蓋子,往裡瞅了一眼,表情變得很驚訝。

我問他,咋了?

王根生沒理我,嘴裡唸叨著,不應該啊。

我趕緊上前,打開隨身帶著的手電,往骨灰罈裡照,石鋒也趕緊湊上來。

骨灰罈裡,只有壇底有淺淺一層骨灰,看起來更像一個空罈子。

王根生愣愣看著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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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人偷骨灰時,應該很著急,弄壞了門鎖,壇蓋也破壞了,估計拿著骨灰就跑了,沒來及還原現場。

城南公安分局辦公室裡,王根生面前擺著一包骨灰。

他剛做完筆錄,一直問我,怎麼確定骨灰就是他妹妹的。

我說,除了那塊紅綢布,真沒法確定骨灰是誰的,除非抓到陳輝。

王根生問,你們不是有DNA檢測嗎,測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說,那都是電影,DNA化驗必須要有機物,骨灰全是無機鹽,再先進的技術也驗不出來。

王根生奇怪:“那你們不知道骨灰身份,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把王秋梅照片遞給他。

他很驚訝,確認照片上女孩就是他妹妹,追問道,骨灰是誰偷的?

我給他講了陳輝的事,又給他看了陳輝的照片,但王根生壓根不認識他。

“你一直沒發現妹妹的骨灰被盜?”

“每年我就清明回趟老家,給父母上上墳,看看妹妹的骨灰罈,誰會想到有人偷骨灰啊。”

王根生也沒接過勒索電話,我越來越搞不懂陳輝,他到底想幹啥?

王根生說想帶走妹妹的骨灰,我說暫時還不行,因為陳輝還沒抓到。

“這有啥關係嗎?”

“如果這骨灰真是你妹妹,陳輝就涉嫌盜竊、侮辱遺體罪,骨灰是證物,要骨灰不是你妹妹的,你拿回去也沒用。”

他想想也是這個理,只好走了。

石鋒問我,下一步咋辦?

我說還能怎麼辦,強制傳喚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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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鋒很快辦了手續,同時給兄弟單位發了消息。

萬萬沒想到,發出強制傳喚五天後,陳輝竟然出現在建工學院。

這消息是化材學院副院長跟我透露的,我說你儘可能拖住陳輝,同時讓石鋒趕緊去抓人。

但我們還是晚了一步,石鋒帶人趕到時,陳輝已經走了。

石鋒怒氣沖天,質問副院長為啥讓人跑了。

副院長一臉委屈,我已經盡力了,帶了兩個人都沒把他攔下來。

陳輝很機警,回了趟宿舍,然後藉口上廁所,從裡面翻窗戶跑了。

我們看了陳輝逃跑的監控:一個身穿黃色T恤和棕色短褲的男子正在瘋跑,後面兩名保安在猛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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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副院長,他既然回了學校,怎麼又跑了,是發覺哪兒不對勁?

副院長說:“怪我,我說有民警來找他,讓他等一等。”

“他回宿舍幹什麼?”

“他說回來拿點東西。”

“拿什麼東西,你看到沒?”

副院長交給我一個塑料袋,說:“東西在裡面,他跑的時候落下的。”

我拉開塑料袋,裡面就一張照片。

照片是四個人的合影,是陳輝錢包裡,王秋梅照片的原型,背景是華北師範大學大門。

王秋梅站在照片最左邊,另外三個人,看樣子應該都是她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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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輝大老遠跑回來,就為了這張照片?”石鋒有點想不明白。

我沒理他,注意力都在照片上,總覺得最右邊的男孩挺眼熟,他個不高,有點胖,長得倒挺精神。

石鋒接過照片,看了一會兒,走到電腦跟前,調出陳輝戶籍照片,兩張照片對比著看,接著,他又調出了陳輝以前的戶籍照片,一張黑白照片彈了出來。

石鋒很激動:“你看這個,林隊,就是他!”

照片中王秋梅旁邊的男孩,就是陳輝。

我盯著照片,陷入了思考。

偷了一罈骨灰,至於跳樓嗎?還是三樓,接近十米,就不怕摔出事?

為什麼他會專門回來拿這張照片?即使知道被警察盯上了,還冒這麼大險,動機與目的是啥?

這張完整的照片,也是陳輝的嗎?如果是,那他為什麼會有兩張一模一樣的照片?

石鋒也在一邊嘀咕:本來以為只是偷骨灰,這咋越來越複雜了。

我把強制傳喚變更為網上追逃,可誰也沒想到,我們很快就找到了陳輝。

網上追逃一週後,有人報警稱在轄區清河河灘上發現一具中年男屍,湯山區民警帶人趕到現場,找到一張身份證,姓名寫著“陳輝”。

“死了?”我和石鋒都沒反應過來。

我趕緊聯繫湯山分局,得知屍體已經送到殯儀館了。

石鋒和我趕到殯儀館時,民警已經在等我們了。

拉開冷櫃,打開裹屍布,陳輝的臉已經在水中泡得雪白髮脹。

有個水庫每年淹死3個人,今年死的是游泳冠軍|夜行警事S2-001

石鋒拿出合影照,指著上面的微胖男孩說,林隊你看,這下和照片一模一樣了。

我瞪了石鋒一眼,這傢伙開玩笑老tm不分場合。

今天早上,幾個晨練者發現了陳輝屍體,推測是昨晚或今早被河水推上岸的,但落水地點還沒找到。

陳輝屍體穿著藍色短袖T恤,棕色休閒西裝褲,褐色短筒襪,黑色皮鞋,但一隻腳上的皮鞋不見了,估計落水後被沖走。

此外,屍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發現綁縛的印記。

法醫初步判斷,陳輝死於溺水,從屍身呈現出的巨人觀來看,死亡時間在48小時左右。初步排除他殺可能,推斷是意外落水,或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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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說,我們正派人沿河岸調監控,查找陳輝落水的影像,現在,就等著親屬簽字了,法醫會進行更深度的解剖。

“別等了,跟法醫說剖吧,這傢伙沒親屬,我們也等著出結果。”我讓民警趕緊通知法醫。

“自殺,畏罪自殺,因為盜竊骨灰畏罪自殺?”

“也許是意外呢?”

“剛剛發消息網上追逃,他就死了,這也太意外了。”

我問民警劉,死者的隨身物品在哪?

他回車上拿了一個袋子過來,說都在這裡面。

我一看,裡面就一個錢包,現金、銀行卡都在,王秋梅的照片也在。

手機呢?有沒有遺書?

他說找到的東西全在這了。

陳輝就這樣死了,帶著一身的疑點和問號。

兩天後,法醫解剖結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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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唑侖,俗稱“蒙汗藥”,最早用來治療失眠和焦慮症,後來因起效速度極快,被一些不法分子看上,用來搶劫和性侵。

陳輝的血液中有蒙汗藥,這說明他的死,沒那麼簡單。

據屍檢報告,在陳輝胃裡發現了內容豐富卻尚未消化的食物殘渣,這說明,陳輝死之前吃了一頓大餐。

我們需要找到他落水的地方,並確認他落水是主動還是被動。

按照程序,陳輝之死被立案偵查。

民警那邊,負責搞清楚陳輝死前去過哪,我和石鋒負責陳輝的社會關係。

電信部門查了陳輝名下電話的通話記錄,發現近期都沒接打電話。

我推測陳輝在“跑路”期間,棄用了以前的號碼,換成了沒註冊的“黑卡”。

我和石鋒帶人又到了建工學院,不過這次帶了搜查手續,對陳輝宿舍進行全面搜查。

陳輝的宿舍是一間30平米的開間,東西堆的很雜亂,一看就是個青銅直男。

宿舍管理員告訴我,陳輝住的是教師宿舍,沒有閒雜人進來過,他的東西應該也沒人動過。

宿舍門口有監控,影像保存一個月,過期自動覆蓋,我讓石鋒把監控錄像拷貝到硬盤裡。

房間不大,但仍然搜查了三個小時。

大家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每件衣服的口袋都掏出來查看,每本書都快速翻頁看有沒有夾東西。

搜查民警在書桌裡找到一個餅乾盒,裡面是一摞老照片。

我們一張張翻,都是不同人的合影,有兩人的,三人的,五人的,還有幾張集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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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看著,我發現這些照片裡,不管多少人合影,總有陳輝和王秋梅。

“看來兩人的關係,不一般啊。”石鋒說。

我把照片放進挎包裡,準備拿回分局慢慢研究。

在陳輝的衣櫃裡,還發現不少榮譽證書。其中一本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上面寫著“……陳輝……400米自由泳項目冠軍”。

陳輝拿過游泳冠軍,卻死於溺水?

除此之外,我們沒再找到看上去有用的東西。

回到警局,我打電話給民警,他說,陳輝的落水地點,在湯山區林家壩水庫附近。

他們調查監控發現,2016年6月28日下午5點,和平路街邊有一個衣著相貌跟陳輝相近的男子。

男子搭乘一輛白色捷達轎車,民警追蹤轎車軌跡,發現那車最終在林家壩水庫附近消失。再往後的路段沒有監控,他們正設法聯繫捷達車主。

林家壩水庫位於清河上游,按照距離和流速推斷,陳輝在那裡落水的機率很大。

水庫環境優美,很多人去那避暑,但每年都能聽到淹死人的消息,據說每年3個,跟完成死亡KPI似的。

掛了電話,我跟石鋒說,還得仔細查一下,他另外還有個落腳處。

石鋒不太明白:“為什麼這麼說?”

我反問,陳輝兩次去建工學院,衣服都一樣嗎?

石鋒拍了拍頭,說我操。

2016年7月4日,王根生來城南分局,問我案子怎麼樣了,他想把骨灰領回去。

我說你再等等,王根生說:“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她二十年祭日,我想給她修修墳,讓她入土為安。”

我表達了歉意,然後向他保證,不會耽誤他給王秋梅修墳入土。

王根生帶不走骨灰,不太高興,但也沒辦法。

我突然想起照片,就把學校門口的四人合影給他看。

他看了看,搖頭說除了妹妹,其他三個都不認識。

我只好送王根生離開了分局,然後回來繼續琢磨這照片。

突然想到,上學就得有老師,為什麼不從王秋梅上學時的老師入手調查?

我查了檔案,得知王秋梅當時是八中高三的學生。

到了八中,發現學校檔案庫裡沒有王秋梅。

我有點煩躁:沒有檔案,還能沒活人記得這事?

接著,我又去找了校長,校長叫來一位老教師問問,老教師一聽王秋梅的名字就說:“哎呀,王秋梅,怎麼不記得,就是那個自殺的女生,我隔壁班程老師的學生。”

我趕緊給他點上一根菸,請他詳細講講。

有個水庫每年淹死3個人,今年死的是游泳冠軍|夜行警事S2-001

大家好,我是徐浪。

第一篇故事就到這兒了,疑問重重:

游泳冠軍是怎麼死在水庫的?

高三女孩為何自殺?

那張合照裡,又有什麼信息?

夜行警事S2-002,會在明天發佈,從一張老照片開始。

明天來啊!

插畫:@Leon_Lee李萬欣


世界從未如此神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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