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再讀《紅樓夢》,忽感賈寶玉其實是賈府裡最歧視女性的人

《紅樓夢》的確是部很有意思的小說,常讀常新,每一次重讀都有新發現。我讀此書時,不僅在不斷推翻別人的看法,其實也在不斷推翻自己的想法。比如過去我一直覺得賈寶玉真的非常難得,生在那個年代就有女權主義思想,真是太超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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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點,我就更加喜歡他了。可昨天重讀時,腦子裡居然竄出一個想法:賈寶玉根本就不是女權主義,相反,他是《紅樓夢》裡最歧視女性的人!然後我一點點去搜集證據,發現的確如此嘛,我頓時就有了醍醐灌頂之感。

我過去認為賈寶玉是女權主義者,主要是因為他對姐妹們和丫頭們都極好。對自家姐妹好還能理解,但對丫頭們好,甚至整天心甘情願供丫頭們驅使,這就難理解了。他寵著自己的丫頭,給襲人剝栗子,給麝月篦頭,晴雯更是寵得成了副小姐,地位低的春燕他也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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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己的丫頭,他對別人的丫頭也好,比如香菱、平兒、彩雲等。彩雲偷了王夫人的東西后,他還特意把事情攬過去,以保全綵雲的名聲。因為他和丫頭們好得過火,賈母也曾納悶過,還以為他懂得男女之事了,可後來細細觀察發現又不是,他就是喜歡丫頭們,護著丫頭們而已。

姑娘們更加不用說,他誰都想護著。比如湘雲笑著說齡官像黛玉,他趕忙使眼色給湘雲,就是怕湘雲得罪了黛玉,鬧得兩位姑娘都不愉快。他左一個好姐姐右一個好妹妹,整日價混姑娘對裡,討姑娘們開心,供姑娘們驅使。

他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他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人便覺得濁臭逼人。他還常常自稱“鬚眉濁物”,甚至認為自己不該生在富貴之家,倒是襲人的那個穿紅的漂亮表妹應該生在這樣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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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每次讀到這些時,我都覺得寶玉是一股清流,真的太難得太超前了,居然是個女權主義。但細細想來,我真誤解他了,他不但不是個女權,還是個女性歧視者,他最歧視的是女人的年齡。

大家細細想想就會發現,寶玉喜歡的僅僅是十幾歲美少女罷了。女人一旦結婚了,在他眼裡就比男人還可惡。她對女人一生最精彩的總結是這樣的:

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得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分明一個人,怎麼變出三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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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眼裡的女人,他只愛未出嫁的少女,至於嫁了漢子的女子,他不僅不喜歡,還把人家說成是死珠子,死魚眼。而且他不僅僅說說而已,平時生活他也是這樣對待女人的。比如他從不讓婆子進他屋裡,因為死魚眼髒嘛。

大家還記得晴雯打罵墜兒那回嗎?墜兒她娘進屋裡質問晴雯和麝月時,麝月狠狠教訓了一通墜兒她娘,說寶玉屋裡不是她這樣的婆子久站之處,並且邊趕婆子出去,邊喊小丫頭拿抹布擦擦婆子站過的地方。麝月為什麼這麼做呢?因為寶玉嫌棄婆子們髒啊。

還一回是襲人晴雯等大丫頭剛好不在屋裡,寶玉喊著要喝茶,喊了好幾聲沒人應,後來幾個婆子聽見了,就進屋去給寶玉倒茶。寶玉一見了婆子們,連忙搖手兒說:“罷,罷,不用你們了。”他情願自己倒也不要婆子倒,可見他嫌棄婆子到什麼地步了。司琪被趕走時,寶玉等帶走司琪的婆子們走遠了,在後面指著婆子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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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奇怪,怎麼這些人只一嫁了漢子,染了男人的氣味,就這樣混帳起來,比男人更可殺了!

當時守門的婆子聽他說這些話,就問他“這樣說,凡女兒個個是好的了,女人個個是壞的了?”寶玉點頭道:“不錯,不錯!”看看,這就是寶玉對待婆子們的態度,他覺得這些婆子們染了男人的氣味,比男人更可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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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喜歡女人一輩子處於十幾歲,永遠做個天真爛漫小仙女,永遠不要老,不要為了生存而生出許多毛病來。可女人總要結婚,總會因為生存的艱辛而改變脾氣,總會沾染世俗氣息。一旦女人走到這一步,寶玉就覺得她們比男人還可殺,這不是歧視女人是什麼?就連風流成性的賈璉都未必會這麼想呢。想到這些後,我認為寶玉根本不是個女權主義者,恰恰相反,他這套標準才是真的歧視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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