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凌晨4點，楊代書準時來到合江縣人民醫院血液透析室內，拖地、擦窗、更換床上用品......偌大的病房、20張病床、病人家屬休息室、醫生辦公室、走廊、樓梯間等都是楊代書負責的範圍，她的工作是將整個區間收拾得乾乾淨淨，隨時保持整潔衛生。一直到晚上6點過病人全部離開，她才下班回家。
楊代書在病房內清理垃圾
20天前，楊代書仍在家務農，可一雙剛上大學一年級的兒女急需生活費，於是託人找到了這份工作。實際上，這是兩個人的工作量，她領的也是“雙工資”，正是這個原因，楊代書對這份工作很珍惜，儘管很累，她一直堅持著。
川江都市報記者在兩天內打了10餘次電話，才聯繫上楊代書。後來才知道，楊代書忙的時候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而她從來不會打電話給別人，因為她捨不得花話費。即便是和兒女們聯繫，也是通過不用花錢的微信。
打工養家 夫妻定下一生的約定
楊代書與丈夫張紹倫沒上過幾天學，沒有什麼文化，年輕時靠在外打工掙錢養活一家老小。1989年，兩人有了大女兒張蓉，11年後，又誕下一雙兒女張江鵬與張江鴻。從那時起，夫妻倆約定：無論有多困難，一定要讓兒女們都上大學!
童年時期的張江鴻與張江鵬兩姐弟生活在外地打工的父母身邊，而大姐張蓉則在農村老家與祖母一起生活。2009年，大姐考上了四川師範大學，為三姐弟開了個好頭。
父母打工期間，一家四口住在工廠裡一間僅20多平方米的房子裡。在張江鵬的記憶中，工廠離菜市場很遠，母親楊代書每次騎著自行車出去買菜，得花兩三個小時。
後來，父親在工廠附近開了塊菜地，種上了各種蔬菜。之後很長時期，一家人不僅有吃不完的新鮮蔬菜，母親再也不用那麼辛苦。
“吃的不多但能吃飽，玩的不多但很滿足”，現在回想起來，張江鵬仍感覺自己的童年非常快樂。
張江鴻仍然記得，父親在病重時告訴她，不要和別人比，不論是學習還是生活，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了，不用太過苛責自己。
上初中時，張江鴻和張江鵬不能再繼續在異地上學，父母便將他們送回老家後繼續在外打工。三姐弟一起在合江上學，直到2012年，父母突然回老家來了。
父母回來一起生活，這讓姐弟倆欣喜若狂，卻完全沒有意識到父母為什麼回家。
其實這次回家，是因為張紹倫病了，但病情一直沒有告訴子女們。向兒女們隱瞞病情，夫妻間有一種默契：這樣他們才能專心學業。
丈夫病情加重 再也沒能下地行走
張江鵬隱約感覺到，父親生病了。可少年不識愁滋味，當時的張江鵬總覺得是小病而已，所以並不特別在意父親的病情。
姐弟三人也曾經問過父母，到底是什麼病?得到的答案都是輕描淡寫的“不嚴重”。張江鵬甚至天真地以為，父親很快就會好起來。
過了一段時間，張紹倫的病情突然加重了，直到一次電療後，胸部以下部位全然沒有了知覺，從此躺在病床上，再也沒能下地行走。
楊代書並沒有放棄對丈夫的治療，她瘦弱的身體，硬是經常將150斤的張紹倫從7樓的家裡背上背下。
張江鵬上高中後，身體也長高長壯了不少，節假日回到家時，終於能夠幫母親搭一把手。
丈夫離世前叮囑她 別忘了夫妻倆的約定
2016年，59歲的張紹倫病重離開人世，留下了楊代書和孩子們。離世前，仍不忘叮囑楊代書，不要忘了夫妻倆的約定。
“他去世時59歲，孩子他爸就是被那個病害了。”張紹倫早逝，是楊代書心裡一直過不去的坎。
實際上，自從張紹倫生病回家，一家人就已經失去經濟來源，幾年來為了治病早已花光了積蓄，雖然接受了親朋好友的幫助，到張紹倫去世時，家裡已經債臺高築。不過，讓子女們都上大學這一約定從來沒動搖過。
那時，張蓉已經成家，且參加工作時間不長，對母親和弟弟妹妹的幫助非常有限。張江鴻和張江鵬仍在上高一，生活捉襟見肘。當地政府在瞭解這一情況後，將楊代書納入了低保戶。
為兒女掙學費 她一人幹了兩份工
2018年7月，張江鴻、張江鵬姐弟先後收到來自四川宜賓學院與四川農業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是張紹倫去世後，最讓楊代書高興的事。不過，兒女同時入學需要的1萬多元學雜費還毫無著落，又讓楊代書憂心忡忡。
孩子們高中畢業前，楊代書到學校參加兒子張江鵬和女兒張江鴻的“成人禮”。
如果因沒有學費讓兒女進不了大學校門，怎麼下向九泉之下的丈夫交代?楊代書打算賣掉年輕時與丈夫憑藉勤勞和汗水掙得的那套老房子，這也是丈夫為一家人留下的唯一財產。
當姐弟倆問及學費的事，楊代書總是告訴他們“家裡沒那麼困難，學費的事不用擔心。”自己卻暗自傷神，私下想方設法籌措學費。
天無絕人之路，不久後楊代書為兩個孩子申請到大學生助學貸款16000元，懸在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這也才保住了在縣城裡的棲身之所。
兒女順利上學後，楊代書暫時鬆了一口氣。在楊代書眼裡，兩個孩子從小聽話、爭氣，在成為大學生後，也越發懂事。姐弟倆只向母親討了不到500元每月的生活費，而楊代書明白，多數學生每月生活費在1000元以上。可家裡沒錢，也沒有收入來源，又能怎麼辦呢?
思前想後，楊代書決定託人幫忙找一份工作，希望能為兒女多掙一些生活費。
到醫院上班後，楊代書將自己找了工作的事告訴了兒女們，卻隱瞞了自己一個人幹兩份活的情況。連日來起早貪黑整日勞作，引發了膝關節發痛的老病。可當兒女問候時，總說自己不辛苦，吃得消。
國慶節前夕，學校放假的當天下午，張江鴻半天也不願停留，當天就趕回家，給母親帶回了護膝。張江鵬也歸心似箭，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回到家的幾天裡，姐弟倆幫助母親收拾屋子、做飯、洗衣，這讓楊代書十分欣慰：兒女一天天長大了，自己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川江都市報記者 楊敏 攝影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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