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進城看病帶回一個年輕女孩,3年後父親過世她離開我淚如雨下

婚姻 情感 三哥哥說 三哥哥說 2017-10-13

父親進城看病帶回一個年輕女孩,3年後父親過世她離開我淚如雨下

父親進城看病帶回一個年輕女孩,3年後父親過世她離開我淚如雨下

很遺憾的是,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二花的真名。

父親去世後,二花便和我們這個家完全失去了聯繫,或者說,我們家的人都像約好了似的,誰也不再提起“二花”這兩個字,至少在我的面前。雖然我現在常常想起她,並且開始為從前的所作所為深感內疚。

這個守了我父親整整三年的女人,這個給我們家帶來三年的戰爭和紛擾的女人,像一陣風一樣,吹落一地葉子後便悄然遠去。我相信,母親對二花的感覺也變了,因為她對二花的稱呼不知什麼時候從“那個狐狸精”、“那個東西”變成了“那個女人”。

二花不是我們這地方的人。我們這兒的人說話個個粗聲粗氣,口音裡滿是莜麵山藥蛋的味兒。

二花是很溫柔的。她的聲音像一團絨毛一樣,輕輕地在空氣中打個旋兒就落地了,不像我的母親,一嗓子喊起來院子裡的雞都要伸長脖子四下裡望望。

二花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三年前,父親在和母親又一次的激烈爭吵後終於一個人搬了出來。父親前腳走,母親後腳就衝我吼:“那個沒良心的,他都不管我們娘倆了,我們就當他死了!”母親甚至說:“你要去看你那個老子,就再也別回這個家!”

當時,我上高三,在父母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中長大,我從心裡希望他們快點分開,哪怕是離婚。可是,母親一聽到這兩個字就會暴跳如雷,在她認為,父親提出離婚恰恰印證了她的判斷:父親外頭有女人了,他就是想把錢全花到那個女人身上。

我知道這只是母親的看法。我的父親在我們鎮衛生所裡上班,他人老實厚道,又通點筆墨,是大家公認的“好人”、“文人”。父親對我很疼愛,常常讓我念一段課文給他聽,聽著聽著,還會對其中的某些句子來一番評論。可是對於母親,他總是不理不睬的。我怎麼也不理解,出了外頭很會說話的父親,為什麼和母親在一起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母親人高力氣大,用農民的標準來說,是個“好受苦人”,父親上班,家中裡裡外外的活基本都是母親一個人包了。可能是作女兒的緣故,雖然母親一出口就是髒話,我還是很同情母親的。當然,我也心疼父親。

因為不敢和母親說什麼,生怕被她嗆回來,所以我曾試圖說服父親對母親好點,可是父親總是說:“大人的事,你不懂。”有時候,父親乾脆不回答,沉吟半晌,拍拍我的頭道:“做你的作業去,這些事你別操心。”

這次,對父親的這個決定我嘴上不說,心裡多少有點慶幸。不離婚,分開總會少些爭執吧?

然而,強悍的母親仍然會頓不頓地罵一番她已經不在家的丈夫,怨爹孃沒給她做主找個好人家,怨自己命不好。在母親喋喋不休的數落中,我根本就無法安心學習,高中畢業後便在鎮上的理髮店裡打起了雜工。

當然,我不會真的像母親希望的那樣不去看父親,我常常會揹著母親偷偷地跑到父親那兒。而父親好像知道我會什麼時候去似的,每次去了總會給我拿出些好吃的來。有時候,看著父親一支接一支地抽菸,我會說不出地心痛。

二花出現的時候,我剛剛在理髮店裡落腳。理髮店上班時間長,我有一個多月沒顧得去看父親了。有幾次路過父親的屋子,恍惚看見院子裡有一個年輕的姑娘。有時候,她把洗過的衣服晾到院子裡的鐵絲上,有時候,她匆匆撩起門簾往外張望一下。出於好奇,我還偷偷地觀察了一番。她中等個頭,長得不算漂亮,但是圓圓的臉上有一種很招人喜歡的東西。她梳一條簡單的馬尾,穿著儉樸,乾淨,得體。

我心裡奇怪,但不能和母親說,也不好拿來問別人。

這個鎮子本來不大,父親這樣四十多歲的有家有口的男人,他的屋子裡忽然多了一個妙齡女子,這事在我們這地方可還是頭一回。很快,鎮了裡的邊邊角角里就都在說這事了。大家雖然都是在揹著我和母親嘀咕,但是還是有嘴快的人把這事挑明瞭:“你爹從外帶回一個小保姆來。”說話的人神色怪怪的。還有人說:“姑娘是四川的,家裡窮,在省城一個飯店當過服務員。”

保姆,哪有這麼大個男人顧個小姑娘來當保姆的?父親的那間屋子,可只有一爿炕!我多麼希望,是有人去串門捎帶著做事被人家看錯了。

我向老闆請假早回了會兒,一路騎車到了父親那裡。

小屋的炕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還鋪了一條撒花的新床單。屋子裡本來沒有像樣的傢俱,地下的幾個紙箱、包袱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條。這個往日裡庫房一般冷冰冰的、透著煙味兒和黴味的屋子,像變戲法似地忽然溫馨了起來,空氣中還多了一點好聞的肥皂的香味。

二花站在地下,給我搬來個凳子。她的臉上微微地泛上些紅暈,可能是想打個招呼吧,但話沒出口,只是抿了抿嘴,衝我淺淺地笑了一下,然後目光很快轉到了別處。

二花去整理一個寫著“華龍方便麵”的箱子,那是父親的“衣櫃”,顯然,箱子二花早已拾掇過了。她的手在那裡邊不停地疊疊放放。看她那樣子,我的心裡充滿了莫名的厭惡。

“她叫二花,你……叫她……姨吧。”父親磕磕菸灰,有點訕訕地向我介紹。然後脖子向她扭了扭:“我閨女,美美。”

“姨”?為什麼要叫“姨”?看年齡,她可頂多做我的姐啊。一切都被別人說中了!以前吵吵鬧鬧四鄰不安倒也罷了,畢竟吵架打架在鎮子裡是常有的事。可是,我一向尊敬的父親忽然名不正言不順地帶回這麼大個人,這算什麼話?我還有什麼臉面在人前抬頭?母親知道了,又會怎麼樣?

“爸,這是咋回事?”剛才一路急著騎車,加上現在擺在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經明瞭的事實,我聲音顫抖,不覺得眼淚都流下來了。我感到委屈極了,以前父母吵架的時候,我雖然怨恨,不滿,無奈,但是從來沒有感到像現在這麼委屈。我從一開始就在承受著父母的婚姻帶給我的無休止的傷害,他們憑什麼讓我來一次次承受他們的錯誤?我彷彿覺得所有人都在向我投來鄙夷和嘲笑的目光。

二花給我倒來一茶缸水。“美美,喝水……”她的聲音很輕,我聽起來卻是那麼刺耳。在父母的爭吵中都很少流淚的我,現在眼前的一切都已經完全模糊了。一次次面對父母的爭吵,我的性格中被注入了深深的憂鬱。我不會高談闊論,害怕和人爭辯,但是那一刻卻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量,我想也沒想就伸手把茶缸摔到了地下。

二花趕忙彎腰去撿,而我已經泣不成聲,父親也被我的這個舉動給怔住了。

“娃,別哭呀!是不是聽到啥了?別聽他們瞎說。”父親伸出手來給我擦淚,他的手是冰涼的,粗糙的。

“可是,人都在這地兒了,還用別人說嗎?我咋辦,媽咋辦?”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歇斯底里地衝父親叫道。積壓在心中很久的煩燥和陰鬱一時間全部湧了上來。

“爸該和你說說的……怪爸爸……別人不理解,可你是爸的閨女啊!”

我還想說什麼,但是巨大的痛楚下我只有不住地流淚的份。我哭的時候,父親一邊狠狠地抽著煙,一邊不斷地拍著我,他是在盤算著怎麼和我說清楚這事吧?每次在母親盛怒的時候,父親就總是這樣一言不發地抽悶煙,而他越不出聲,母親罵得便會越凶。最嚴重的一次,母親一怒之下把剛剛給父親織好的毛衣愣是剪成了碎片。

在父親吐出的煙霧中——那是多麼熟悉的味道啊!我漸漸止住了哭泣,況且,我不是來哭鼻子的。母親雖然不識字,但是我在鎮子裡的僅有的那點驕傲畢竟是來自父親。我不能失去這樣一個父親!

父親一五一十地對我說了所有的事,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回憶一段往事。父親邊說邊停,偶爾會有很長時間的停頓,好像在考慮該不該把這些說給我。原來,這個二花果然是四川的,父親是在去省城檢查病時住在一個飯店裡認識她的。父親第一次見二花的時候,飯店經理正在訓斥她,讓她賠飯店三千元錢,原因是她把忘了關上電飯鍋電源,燒了一個房間裡的沙發,好在及時發現才沒有發生更大的損失。那個經理說,如果二花交不上,就要向法院起訴。父親說,她當時見二花哭得淚人一般,想到自己也有過這樣的難處,知道這時候的人是多麼需要人的幫助,於是就把兜裡準備繼續看病的錢拿出三千元來給她墊上了。“你爸一輩子沒做過壞事,你爸相信這事沒做錯,老天爺是長眼睛的,你爸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父親說,他這次去檢查時,胃裡檢查出了“不好”的病,一時半會兒治不好,治也是瞎花錢,打水漂,所以就回來了。“這輩子瞎活了,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二花來了以後,爸爸才吃上了熱飯。閨女,二花心眼兒實,善良,也就是她肯伺候我,不就是三千塊錢嗎?人家完全可以掙夠了再還我,你說說,人家還沒結婚,跟著我到了這地方有啥好處?”父親說:“爸爸這是‘賴’病,怕治也是白扔錢,還不如給你留著。爸自打結婚可就沒吃過幾頓舒心飯、沒過幾天人模人樣的日子啊……”

是的,母親是典型的刀子嘴,往往一邊給父親盛飯,一邊粗言俗語地咒罵。不要說父親,就是我,也常常是和著淚吃飯。聽父親說著這番話,我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一方面想著,有人願意這樣死心塌地地照料父親,是父親的福氣;另一方面,我隱隱覺得我家又要發生一場戰爭了——父親搬出來後,他們已經有些日子沒吵架了。

一直不作聲的二花用帶著四川腔的聲音說:“老王是個好人,俺家窮,沒什麼報答他的,反正我也不想在那兒呆下去了,就回來伺候他……你爸爸病得不輕,常常半夜裡疼醒,身邊沒個人照料怎麼成?”

二花的聲音依然不高,但是不容置疑。這會兒,她已經把地下的水用笤帚掃開了。

可是,母親怎麼辦?以她的脾氣,是絕對容不得二花住在這屋子裡的!

果然,僅僅兩天後,母親氣咻咻地到了父親那兒(這是她第一次去那兒)。母親像一頭髮怒的獅子,先是打父親,抓著父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亂抓、亂踢,邊哭邊罵,母親說父親良心讓狗吃了,說自己又當牛又當馬地沒有對不住父親的地方……母親轉身看到了二花,在高大壯實的母親面前,二花顯得十分弱小,完全是石頭和雞蛋的對比。母親用最難聽的話口無遮攔地罵著,並且揪住二花的頭髮往牆上撞。聽到吵鬧的人很快就圍了一圈,有幾個力氣大的人想拉開母親,但是根本插不上手。忽然,只聽二花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原來,母親嫌不解恨,能拎起整捆穀子的她竟然把二花從地下提起來摔了下去!

我被這一切驚呆了,一時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二花的頭上流出了血,父親也顧不得什麼了,悽歷地用命令的口氣要幾個後生把二花送到醫院去。

父親每天一步不離地照料著二花,母親去醫院折騰了幾次,都被父親給擋在了門外。而這其間,母親不知從哪裡也知道父親得病的事了。有一天,她忽然鄭重地對我說:“以後,你也到醫院去!”我不解,母親開始關心父親了?沒想到母親說:“笨啊你,管著你老子,小心他把錢全給了那個不要臉的!”

二花的傷倒也不重,三天後就出院了。

二花仍然和父親在一起。有了母親的准許,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父親那兒了。以前我去父親那裡就是想去看看父親,盡一點做女兒的心。現在,我卻只有一個想法:一個姑娘家,伺候著一位患著重病、沒多少錢的男人,同時又有個那麼厲害的女人時不時地去“討說法”,我倒要看看,你能捱到哪一天去!

事實上,不僅是我,當二花的事已經由暗到明,在鎮子上由新聞變成舊事的時候,好多人都在說:“那女人看起來是個正派女人呀,她到底圖個啥呢?”也有人說,她是為錢來的,父親一定給了她不少的錢。

於是,母親不斷地提醒我,要“常去盯著點”。她呢,也會隔三岔五地找個理由去問父親要零用錢,而每次去了,她都會很不客氣地要二花的難堪。一次,母親要我和她一起去“那個死人”(母親對父親一貫的稱呼)那兒,一進門看到二花正在往暖瓶裡倒水,她竟故意靠過去,結果二花沒拿穩瓢,開水灑到了身上。二花尖叫一聲,母親粗著嗓子道:“又沒死了人,叫什麼叫?這麼不小心,瞧,給我灑了一腳(大概開水也真的濺到母親腳上去點兒)!”

去的多了,我對二花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反感了。二花圓圓的臉上總是掛著平和的微笑,她非常節儉,從來不向父親提什麼要求,就是她幫父親買藥回來,零錢也要全部交給父親。當我把這些告訴母親後,母親說:“咱不管它,那個傻貨,她愛伺候就伺候去,我也樂得省心!”

以母親對父親的怨氣和不滿,她絕不會去這麼“伺候”父親的。

就這樣,剛開始,人們還指指點點,時間長了,大家也就認了。母親仍然忙裡忙外,有時候竟能好幾天不提這事。

父親的病日益加重,我們勸他看病,他仍然執意不肯。實在痛得不行了,就去醫院輸幾天液,平時就靠吃藥來維持。而每一次,父親也不通知母親,前後都是二花張羅著。有時,二花實在忙不過來,父親會把我叫去。父親發病的時候,二花一直守在他身邊,給他不停地錘背、按摩。聽父親說,有時候半夜疼得睡不著覺,二花就會一直陪著,給他不停地按摩。父親吃飯很少,二花一天裡總要給他做好幾次飯,父親剩下的飯,二花捨不得倒掉就自己吃了。

二花很少到街上去,一來放心不下父親,二來到了外面難免有人指指點點。父親的朋友們得知父親得病的消息,常會有人提著各種營養品去看望,父親的姐妹兄弟也有空就會去父親那裡,去的人多了,街頭巷尾關於二花的議論基本上由鄙夷變成了稱讚。甚至有人開始同情二花,說她這年齡,這脾性,這勤快勁兒,要是嫁人找個什麼樣的找不下啊。還有人說父親窩窩囊囊一輩子,到最後還來了個因禍得福。在我家最德高望重的姑姑見二花對父親照顧得這樣周到,動情地說:“好娃娃啊,死心眼兒的孩子,就怕你老子把人家娃娃給誤了……”

不知不覺,二花來了已經三年了。父親越來越瘦,吃飯也由一小碗麵變成了半袋奶。最後一次去醫院的時候,醫生讓我們準備後事。醫生說父親只靠著一些消炎藥和止痛藥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了。而我們都知道,父親能堅持到現在,全是二花悉心照料著的緣故。

出院後,姑姑們讓父親不管好歹應該回家去,父親同意了。在我們忙著辦理完出院手續回到病房時,我發現從來不離開父親半步的二花突然不見了。三年來,我們都已經習慣了父親有什麼事都去找二花。特別是父親的兄弟姐妹,父親和母親的關係一直是讓他們頭疼的事,這三年來,母親雖然還吵鬧,但父親的生活畢竟過得還算平靜。他們雖然不明說,但我能感受到他們對二花的那種感激。而我,礙於面子總是不給二花什麼好臉色,有時候明明聽到她在和我說話,我也假裝沒聽見而不去答理。知道她照料一個重病人很忙,很累,我還故意找一些事情讓她幫忙做,而無論我的“茬”多麼不近情理,二花總是一聲不吭地接受了。

我跑到醫院走廊裡,也不見二花的影子。我預感到了什麼,忙回去問父親,“她”(在父親面前,我一直這樣稱呼她)哪兒去了?父親說:“還能哪兒去呢?我給了她一些盤纏,讓她回老家去了。說再給她多拿點錢吧,她就是不要,讓我全留給你。我整整拖累了她三年啊……”父親的眼角滴出了一滴濁淚,就像一條將要乾涸的河流,父親深陷在眼眶裡流出了他生前的最後一行淚。

父親回到家的第三天就永遠地合上了眼。那三天裡,父親非常安靜,只是時不時地嘆口氣。我知道,父親在惦記著二花。彌留之際,我接到二花發給我的一條短信:“我來太原了,在一家飯店開始打工。你爸給了我一些錢,我放到他的那件藍褂子裡了。離開家鄉後,你爸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看重我的人。替我向他說聲再見吧。”我沒有把短信全念給父親,只是告訴他,二花又去了省城,一切都很好。父親聽了後,微微地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

那三天裡,母親在父親面前盡著一個妻子的責任,在父親的靈柩前,母親捶胸頓足,癱倒在了地上。

當我把父親去世的消息告給二花的時候,她在電話那頭就失聲痛哭。處理完父親的後事,我再給二花打電話的時候,她的電話已經停機了。我淚如雨下。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了二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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