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快哉風（讀史專欄作家）　

如果說，有一本書能讓人看了頓生撕書罵人的念頭，這本書排第二，沒書敢排第一。

《蕩寇志》（又名《結水滸傳》）。

這是一部著名的“黑水滸”小說，清代文人俞萬春所著。書裡醜化水滸英雄，憑空寫出了一大批智勇雙全的官府將領，將梁山一百零八將一網打盡。

最讓人鬱悶憤慨的是，書中的水滸好漢，幾乎都是死在自己的絕技上。

一、神箭手花榮被陳麗卿射死

書中，梁山與官軍對壘屢敗，花榮為挽回士氣，主動發挑戰書和官軍中的神箭手“女飛衛”陳麗卿鬥箭。

兩軍陣前，兩人互射三箭，最後一箭，花榮慘遭射死。

只見兩弓齊開，兩箭齊發，花榮的箭略早些兒，一箭過去，麗卿頭盔飛去。希真陣上一齊大驚。花榮大喜，驀地裡一聲狂叫，一箭中腹，仰後而倒。宋江大驚退後，希真揮軍殺上。麗卿得意已極，插弓在袋，挽了頭髮，抽劍當先，殺入賊軍。賊軍見花榮陣亡，個個心膽碎裂，那敢迎敵。——第一百二十五回　陳麗卿鬥箭射花榮　劉慧娘縱火燒新泰

二、大力神武松被車輪戰累死

武松作為水滸中神力過人的好漢，卻被官軍三位力大武將唐猛、龐毅、聞達車輪戰，活活累死。

（宋江）自己帶兵二百名同那三個探子繞到拔松山來尋武松。只見三個探子一齊叫道：“奇了！武頭領為何還是這般坐在這裡？”宋江一看，只見他挺棍怒目，威風凜凜。宋江叫他幾聲，只是不應，近前向他臉上一按，冷如凝冰，方知他早已亡了。宋江放聲大哭，眾人都痛哭了一場，就近市棺盛殮，就於拔松山掘土安葬。——第一百二十八回　水攻計朱軍師就擒　車輪戰武行者力盡

三、悲劇英雄林沖被氣死

林沖是水滸中身世最悲劇的英雄之一，先是被同為八十萬禁軍教頭的王進痛罵一頓栽下馬來，臥病不起最終氣絕身亡。

林沖臥床半月有餘，僅存一絲一息，不能起床……林沖一見，呼的坐起身來，接了高俅的頭，看了一看，咬著牙齒道：“我為你這廝身敗名喪，到今日性命不保，皆由於你！”言畢，將頭擲出窗戶之外，摜為齏粉。林沖狂叫一聲，倒身仰臥而絕。眾人大吃一驚，急前看時，果然氣息毫無，認認真真的死了。大眾痛哭一場，惟宋江哭得個死去還魂。——第一百三十三回　衝頭陣王進罵林沖　守二關雙鞭敵四將

四、死法千奇百怪

書中，武松、林沖、魯智深（發狂而死）的死法還算是最善終的，水滸中的其他好漢，都死得千奇百怪：關勝被流星錘擊死、董平被雙人包夾刺死、秦明被單挑力斬、呼延灼被標槍射死、沒羽箭張清被洋槍打死等等。

最後，包括宋江、吳用、盧俊義、公孫勝、李逵在內的36人，都被官軍活捉進京師，凌遲處死。

這樣一本明目張膽為統治者代言的書，從內容看就是一本標準的衛道書、師爺書。那麼，為什麼一部狗尾續貂的反水滸書，幾百年來一再重印？

讀者邊看邊罵，但還是忍不住要看——之所以看了憤慨難耐，是因為它不是毫無邊際地瞎寫，作者極其高明。

圖：作者俞萬春，道光年間浙江紹興人，性格倜儻淡泊頗有才氣

因為，從藝術上，這本書算得上一本上乘之作。

五、魯迅給出極高評價

說到其在近代文學史上的地位，魯迅的評價最為公允。

魯迅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一文中，就提到小時候喜歡畫《蕩寇志》和《西遊記》的繡像。

圖：《蕩寇志》人物繡像

他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評論道：《蕩寇志》“思想未免煞風景”，但“文章，是漂亮的，描寫也不壞”，“書中造事行文，有時幾欲摩前傳之壘，採錄景象，亦頗有施羅所未試者，在糾纏舊作之同類小說中，蓋差為佼佼者矣。”

除了人物生動鮮活、行文佈局流暢曲折之外，《蕩寇志》在藝術上還有一個厲害的，是戰爭場面的細緻描繪。傳統的武術、單挑、法術以外，作者別出心裁加進了許多先進器械。比如奔雷車、佛朗機、洋槍、新法連弩等等，算是為近代小說的戰爭篇開了先河。

圖：《蕩寇志》主角陳希真、陳麗卿父女

正是因為這本書文情並茂，故事寫得有聲有色，看了太過逼真，所以先入為主的喜愛水滸的讀者才會更生氣，看過撕書罵人。風哥已經撕了兩本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