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在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法院，一審開庭宣判了一起涉黑案。這起涉黑案之所以特殊，不僅因為主犯是一對父子，還因為涉案金額特別高，高達1.7個億。
2019年3月27號，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法院一審公開宣判，分別以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尋釁滋事罪、虛假訴訟罪、詐騙罪、組織賣淫罪等7個罪名判處武振飛、武潤澤父子，有期徒刑各自25年。這究竟是一起什麼樣的案件，為什麼會判的如此之重呢？
武振飛 ——本案的第一被告人，出生於安徽省利辛縣。案發前，是利辛縣公安局交警大隊民警。他與本案的第二被告人武潤澤是父子關係。那麼這個曾經的公安幹警，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了犯罪的深淵呢？
經依法審查查明，2011年11月，武振飛與武某亮、武某明成立利辛縣雲海擔保有限公司，從事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發放高利貸等業務以獲取非法利益。2013年7月，武振飛在雲海公司基礎上與李某合夥成立利辛縣中鑫擔保有限公司。
公訴機關認為，這個黑社會性質組織主要成員固定，且分工明確、層級明顯。其中武振飛負責公司經營管理，制定人員薪酬、獎懲制度；武潤澤負責招募成員、組織人員索要債務，其他人員則有的負責宣傳非法吸存業務，有的負責發放高利貸，有的採取暴力或“軟暴力”手段索要債務。
公訴人：武振飛成為實際控制人，有組織地通過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以尋釁滋事行為強索債務、牟取非法經濟利益。
2015年6月以來，該組織非法吸收公眾存款1.7億元，實施尋釁滋事、虛假訴訟、強迫交易、詐騙、組織賣淫、非法拘禁多起，致使480多名受害人的生產、生活受到嚴重侵害，嚴重危害社會，影響極其惡劣。
公訴人：本院認為，被告人武振飛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該組織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擾亂金融秩序，數額巨大；辱罵、恐嚇他人，情節惡劣；強拿強要，情節嚴重。應當以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尋釁滋事罪、詐騙罪、非法拘禁罪、強迫交易罪、虛假訴訟罪、組織賣淫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據瞭解，發案前，被告人武振飛曾經是亳州市利辛縣公安局車輛管理所的副所長。一個公安幹警為什麼會成立擔保公司？又是怎麼幹起了一系列的違法犯罪活動呢？
公訴人：當初你成立雲海擔保公司和中鑫擔保公司的目的是幹啥？
武振飛：成立的目的就是因為小孩當兵回來，他沒有工作，就是想幫助他做點生意掙點錢。
說是擔保公司，然而從公司成立之初，就開始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用於發放高利貸的違法之路。
武振飛憑藉其車管所副所長的身份，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一個多億，在很短的時間裡便聚集了大量的財富。除此之外，武振飛的擔保公司還有一個重要的業務，那就是發放高息貸款。
公訴人：2012年前後，劉某因生意資金緊張，從武潤澤處借的20萬元月息高於5分的高利貸，後因飯店經營不善，無法繼續支付高額利息。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檢察官 孫亞龍：武潤澤帶了一批社會閒散人員，通常都是五大三粗的，帶著金鍊子，身上有紋身，他們要賬的方式就是直接開著車堵著飯店的大門，然後幾個人坐在一桌，凡是有客人來，全部都攆出去，以此來強迫店家，也就是劉某來償還自己的高利貸，如果還不上的話，就每天都去，這樣幾乎他們去要賬的時候，這個飯店的經營是沒辦法持續的。
劉某是眾多受害人中的一員，最後他無力還錢，被逼遠走他鄉。據警方查實，武氏父子的討債極具特點，他們用的方式是一種“軟暴力”手法。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檢察官 孫亞龍：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武振飛認識了一個艾滋病人，向武振飛借款，但還不起，後來通過這種方法，他接觸到了艾滋病人，問他們以什麼為生，他們說偶爾也幫人要賬，武振飛就開始僱傭這些艾滋病人開始去幫他要賬，而且效果還很好，因為大家對艾滋病人都特別恐懼。
2014年7月的一天，武振飛、武潤澤等人因為找不到借款人劉某，轉而對該筆借款的擔保人邵某某實施索債。
公訴人：2014年7月31日，武潤澤、李麗麗帶著艾滋病人到邵某某所在單位利辛縣城關鎮政府辦公室對其進行喧鬧、滋擾、辱罵，並威脅再不還錢就要在其單位拉橫幅。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檢察官 孫亞龍：當時就是武潤澤和武潤澤的妻子李麗麗，兩個人一起，帶著兩個艾滋病人到被害人的辦公室裡，明確告訴他這兩個是艾滋病人，如果你今天不還錢的話，他們兩個就跟著你不走了，什麼時候還錢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離開。
公訴人：邵某某不堪被滋擾報警，派出所出警制止，幾人方才離去。
公訴機關認為，武振飛團伙成員採取暴力或軟暴力的手段索要債務，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在當地造成嚴重影響，應當以尋釁滋事罪追究其刑事責任。那麼面對公訴機關的指控，武振飛是什麼態度呢？
被告人 武振飛：我因為乾的是擔保公司，我面向的是欠我錢的人，是老賴，去問他要錢，又沒有打過他又沒有罵過他，凡是去要賬，都給我定的是什麼尋釁滋事，我都不知道是咋尋釁滋事的。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檢察官 孫亞龍：他們並不是傳統的暴力尋釁滋事行為，而是一種新型的軟暴力，這種軟暴力主要體現在他們並不直接的去威脅和恐嚇，而是間接的通過一些潑油漆、跟隨、堵門、鎖車，這些行為對人家進行滋擾。
根據公訴機關的指控書反映，武家父子以“軟暴力”的方式討債，從2015年就開始了，為什麼多年都沒有被發現，又是什麼樣的原因，讓這個涉黑組織東窗事發的呢？
亳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四大隊 大隊長 劉振：王某舉報利辛縣武振飛還有武潤澤 他們父子對她實施套路貸，舉報非法逼債這樣一個線索。
接到舉報信，公安機關立馬展開了偵查。可隨著偵查的深入，所有的事實和證據都讓警方覺得，這可不是一起簡單的案件，隨即警方就給當地檢察院發出了一封“要求介入函”。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 負責人 張輝：王某某這個人是在省城合肥做化妝品生意的，2016年的時候，王某某通過別人認識了該案的一個犯罪嫌疑人叫武潤澤，當時通過別人介紹，從武潤澤那借了一個高利貸，190萬的一個高利貸 。
第一次的借款，王某某如期償還了。然而通過這件事，王某某和武潤澤逐漸熟悉了起來。在這之後，武潤澤多次找到王某某表示可以為其提供借款。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 負責人 張輝：因為王某某當時做化妝品生意，也需要這個資金，她手頭上又從別人那借不出錢，所以有這個機會呢，當時她就向武潤澤，大概是在2017年春節後，以月息五分五的利息，借了一個200萬。
然而，讓王某某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借款才剛剛到手兩個禮拜，武潤澤就要求她立即還款。眼看著王某某沒錢可還，這個時候，武潤澤又主動提供了一個解決辦法。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 負責人 張輝：當時這個武潤澤又提出，你如果繼續通過這個借錢還之前的錢的話，可以再借給你。
就這樣，王某某再一次通過武潤澤拿到了借款。可是這一次，利息卻高的驚人。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 負責人 張輝：當時又借了300萬 （利息）當時是一天20萬。
迫於無奈，王某某隻能答應武潤澤的方案。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僅僅3天之後，武潤澤再次找到了她。同樣的說辭，同樣的手段，就這樣王某某一次又一次的從武潤澤和中鑫擔保公司拿到借款。然而在這這一貸一還之間，利息越來越高。不僅如此，就連這借款合同上也是套路滿滿。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 負責人 張輝：在借款合同中，空出出借人的姓名，還有書面利息和口頭約定的利息不一樣。
這既然簽了合同，為什麼不明確出借人的姓名呢？ 經過檢察機關審查發現，在該組織的借出款項中，這樣的情況十分普遍，幾乎每一筆借款都會簽訂這樣一個空白合同。並且借款人還款時的賬戶幾乎都不是當初的放款賬戶。 這其中到底暗藏著什麼貓膩呢？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 負責人 張輝：如果後來借款人不還錢或者停止還錢時，他們就會以這個借款人沒有還款，來到人民法院起訴。
由於只有借款合同和放款到賬記錄，沒有還款的記錄，法院一般都會要求借款人全額償還借款。根據審查，武家父子因為借款人還不上錢，而人為製造官司的案例就高達50多起。
庭審中，武振飛對自己開辦擔保公司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對公訴機關指控的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的指控予以否認。那麼他的理由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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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振飛：全部是借錢的，我都不知道咋就虛假了，就算有問題了也不應該是我的責任，我根本都不知情 。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 黨組成員、副檢察長 高峰：在辦理之初是一個惡勢力的走勢，我們接手過以後感覺到這個應該是涉黑的一個案件，在我們提前介入的時候就引導公安，圍繞著黑社會的四個特徵去取證。
其實，在最初接觸到這個案子的時候，辦案人員也拿不準武家父子的犯罪組織是否涉黑。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 黨組成員、副檢察長 高峰：一般在傳統意義上的黑社會，都有一個像組織拜把子的形式，像結拜的儀式，但這個案件沒有這種形式，當時我們辦案人員自己心裡也打鼓。
關鍵時刻，安徽省、亳州市兩級檢察院及時派出掃黑除惡專家，多次對案件進行現場審查指導。
亳州市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 負責人 蔣楠：包括整個案件的，在部分罪名的定性上，在部分犯罪嫌疑人犯罪事實的認定上，證據的進一步搜尋和固定上，市人民檢察院都派員對案件的辦理進行了專門的指導。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 黨組成員、副檢察長 高峰：經過市院、省院的領導，也包括一些專家給我們來指導，逐步打消了我們辦案中間的顧慮。就是說這個案件是以擔保公司為外衣，以攫取非法經濟利益為目的，這樣的一個公司，實際上也是一個黑社會犯罪集團的架構，他有公司的領導，有員工、有制度、有獎勵制度。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 黨組成員、副檢察長 高峰：他這個公司是一個擔保公司，擔保公司沒有經過銀監會的批准，沒有吸存和放貸的職能。也就是從他公司成立之日起，他就開始私自的、非法的吸存，然後又通過高利貸的形式放出去，又通過暴力討債，這一系列的，就是你員工參加了這樣的一個公司，你第一次可能不知道這個公司是搞違法犯罪活動，然後你多次去參與這樣的活動，應該你就是明知的，符合黑社會的積極參加和一般參加這個特徵。
在武振飛成立的中鑫擔保公司裡，有一名財務人員名叫李麗麗，同時她也是武振飛的兒媳，武潤澤的妻子，也是該組織的一般參加者。在提審中，李麗麗表示自己有兩個孩子，所參與的非法活動也不是很多，希望從輕處罰。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 黨組成員、副檢察長 高峰：本著教育、感化、挽救這個原則，給她講法律、講政策，因為2018年新頒佈的刑事訴訟法，其中有一個政策，叫認罪認罰從寬制度。
採訪中，辦案人員告訴記者，雖然國家有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但是在我省，還沒有過涉黑案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的先例。那麼本案被告人李麗麗的申請，會被批准麼？
在前期提審中，雖然為了感化、挽救犯罪嫌疑人，辦案人員向他們進行了普法教育。然而當犯罪分子真的提出認罪認罰申請的時候，新的困惑也擺在了辦案人員面前。
與此同時，因為了解到李麗麗向檢察機關提出了認罪認罰申請，其餘的被告人也紛紛要求申請認罪認罰。這個時候，面對十幾名被告人提出的申請，到底該如何認定就顯得尤為迫切了。
最終，在法庭審理結束前，共有11名被告人認罪認罰，使原本五天的庭審，整整提前了兩天半，整個環節減少了庭審對抗、簡化了辦案流程、提高了辦案效率。
2019年3月27號，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法院一審公開宣判，分別以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尋釁滋事罪、虛假訴訟罪、詐騙罪、組織賣淫罪等7個罪名判處武振飛有期徒刑25年，並沒收財產人民幣五百萬元，罰金人民幣四百零八萬元，剝奪政治權利五年；判處武潤澤有期徒刑25年，並處沒收財產人民幣五百萬元，罰金人民幣四百零三萬元，剝奪政治權利四年；判處李賀賀等其他被告人1年零6個月到17年不等的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 檢察官 張珂：我們在辦理武振飛、武潤澤這個涉嫌犯罪的案件中，我們通過調查案卷以及對被害人的詢問，發現武潤澤會稱孫亞峰，也就是我這個案件當事人為乾爹。
經過調查，辦案人員發現，武潤澤口中的乾爹，正是時任利辛縣公安局黨委副書記、副局長——孫亞峰。
亳州市譙城區人民檢察院第一檢察部 檢察官 張珂：我們就認為，可能武潤澤和孫亞峰之間，會存在一些不為人知的關係。通過調查武振飛、武潤澤開設的擔保公司，我們也發現，孫亞峰在他們這個擔保公司有著高達300萬元的不正常的一個存款。
隨後，辦案人員將這條線索移送至亳州市紀委。最終，該案在提前介入偵查時，發現了利辛縣原公安局黨委副書記、副局長孫亞峰涉嫌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及充當”保護傘”的違法違紀行為。
掃黑除惡專項鬥爭進入深挖根治階段，為了進一步擴大專項鬥爭成果，敦促類似亳州武家父子的黑惡勢力違法犯罪人員及其背後的“保護傘”儘快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縱深推進掃黑除惡專項鬥爭，根據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精神，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及有關規定，安徽省紀委監委，省法院、省檢察院、省公安廳、省司法廳分別再次發佈通告。
亳州市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 負責人 蔣楠：我們也敦促，在涉黑涉惡腐敗案件中，腐敗分子和涉黑涉惡犯罪分子能夠珍惜機會、抓緊時間，不要存在僥倖心理，及時的投案自首，主動的交代問題，停止一切犯罪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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