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公交車上偶遇隔壁奶奶後,我接到報喪電話:她昨夜就死了'

服裝 不完美媽媽 深夜奇譚 2019-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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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公交車上偶遇隔壁奶奶後,我接到報喪電話:她昨夜就死了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木小川

林小川起初是很不願意搭理面前這個人的,他氾濫的同情心早在學生時代就被覥著臉死纏爛打的乞丐們消磨殆盡了。

可是那人實在是叫人難以生厭,尤其在這清冷的秋日裡,他明亮得像是打在籬笆牆上的一道暖陽。

那人著一身素白的僧袍,眉目溫和,笑容乾淨清透。

林小川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人,往他肩上搭著的灰白布袋裡塞了20塊:小師傅你給我算一卦唄?桃花運啊財運啊什麼都行。

他其實是懷著某種惡趣味的,期望看到這位謫仙一樣的人兒折腰對他說幾句諂媚話。

那人往林小川口袋裡回塞了一串念珠,合十道:貧僧修心不修道,只懂相人,不知相命。

林小川擰著眉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那人微笑打斷了。

“施主你的車到了。”

幾乎同時,4號門檢票員的嗓音也透過劣質擴音器湊熱鬧般響起:“前往黃渡鎮的旅客請注意,車輛已進站。”

他怎麼會知道我是要去黃渡?林小川心中疑雲漸起,雖然腳下的步子往4號檢票口去,心思卻還停在原地。他忽而扭過頭看了一眼,卻見那人好像在念偈語。他略略懂些脣語,能識個大概——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用心恰恰無。

不知哪個無良司機無端按下喇叭,噪聲震得小川腦仁疼。

1

大巴里異乎尋常的安靜,車頭常年播放經典港片的電視機也閉了嘴,所有人好像都很累,偏著頭靠在座位上睡覺。

林小川心裡忽然冒出很奇怪的念頭,前排一動不動只露出小半個肩的司機,會不會也睡著了?他自嘲一笑,低頭給女友夏晴在微信裡講了這個腦洞。

聊了幾個來回,小川覺得頭有點暈暈的,就給夏晴回了條消息:我有點頭暈,先睡會兒,到地兒之後再向領導彙報。

他側過臉想把車窗關緊,總覺得哪裡漏風。哪知他動作稍大,車身竟剝下幾塊漆皮,心底湧起寒意,這車怎麼脆得跟紙糊的似的。

紙車紙房可是隨葬才用的,想到這裡,他不覺抖了抖身子、緊了緊衣服。好在他性子樂天,也沒再去深想更多,很快也歪著頭沉沉睡去了。

林小川是自己咳醒的,他有慢性咽炎,稍一受涼就會有這種難堪。一時之間也睡不著了,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下午4點20。睡了快兩個小時了,車也應該快到站了,想到這裡他的心情才漸漸轉好。

車裡的氣氛比之前活泛了許多,鄰座的不管認不認識也都聊開了天,大多是小川熟悉的鄉音,這令他感到親切而心安。

手機震動,是發小大龍打來的。

“小川,我是你龍哥啊,知道你今天要回來。特意置辦了一桌酒菜,咱哥倆好好來場大酒。喝完去哪兒嗨你說了算。”

“大龍你別鬧,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看看奶奶,她一個人住大院裡怪冷清的,陪她幾天。”

“別啊,那這樣,我帶著菜去咱奶奶家開火好不好。等等,估摸著你也快到了,我先來路口這兒接上你吧。”

“行,你就在那兒等我吧。”

小川搖了搖頭,大龍還是這麼風風火火的,總也長不大似的。然而細究起來,這大概也是他愛和大龍胡鬧的原因吧,大龍就像一格精準的刻度留在原地,小川時時調整著自己別偏離太遠,別忘了初心。

“小川啊,是小川嗎?”後排傳來一聲蒼老悠長的呼喚。

小川聽了心裡一驚,手機掉落在地上,撿手機的時候卻發現睡前車窗下剝開掉落的漆皮不見了,他心裡又是一冷,總覺得處處透著古怪。

“小川啊。”又是一聲呼喚。

他稍稍直起身轉過頭看去,臉上不由浮出溫暖的笑意,是袁奶奶。小川和大龍童年時特別得袁奶奶寵,總是會從她那兒拿到他兒子給她買的各種糖果零食。

鎮上其他人都把袁家稱作老貴族,袁家祖祖輩輩都是大富之家,很有幾分家底,積威也重。他們倆作為最得袁奶奶寵的孩子,在小鎮裡向來都是橫行無忌沒人敢惹的。

至於袁奶奶單單對自己青眼有加的原因,小川知道的除了自己從小嘴甜之外,好像還跟自己的生辰八字有些關係,畢竟是老人嘛。

“小川吶,是奶奶叫你回來陪她幾天的吧?剛好,過兩天是我八十大壽,你可得過來給我拜拜壽啊。”

“放心吧袁奶奶,一準到。到時候我要給您做個特別大的生日蛋糕,袁奶奶你牙不好,裡面就不擱水果了。我自己動手,用個獨門配方,給您做個健康又好吃的蛋糕。”

“你瞧瞧這小嘴,打小就會哄人,這麼多年一點沒變。什麼時候哄個媳婦兒回來讓袁奶奶瞧瞧啊?”

“媳婦兒多沒勁啊,袁奶奶你什麼時候想看了,我直接給您抱個大胖孫子回來。”

兩人一路談笑,袁奶奶還說了小川很多小時候的糗事,小川紅著臉胡說八道著辯解,聽得斜前方的姑娘咯咯笑個不止。

小川因為和大龍約好了在安寧路口見,就和司機師傅打了招呼提前下車,臨走時袁奶奶再三提醒他兩天後別忘了赴宴。

“大龍啊,誒對,我到了,你人在哪兒呢?”

“你也在安寧路口啊?我怎麼見不著你呢?”

“對了大龍,我剛剛在車上碰著袁奶奶了,她讓我倆過兩天去給她拜壽呢。到時候我倆可得準備個亮翻全場的節目,好好震一震他們。”

而下一瞬,他聽到大龍的聲音,卻如墮冰窟。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正要跟你說呢,袁奶奶昨夜死了,兩天後辦葬禮……”

小川扭過頭,車還沒開遠,透過後窗隱隱還能看到裡面的情形,剛剛還滿滿當當的車裡,竟似乎空無一人!

電話裡大龍的聲音也戛然而止,他反覆撥了多遍,手機卻沒了信號。別說電話短信,就連一條微信消息都發不出去了。

安寧路口很寬,林小川很冷,大龍始終沒有來。小川拉著手提箱去便利店買了小瓶二鍋頭猛灌了一口,暖意才從胃裡,一點點回滿身體。

他細細理了一遍事情的脈絡,從遇上那個人,到車上的一系列見聞,到現在大龍失蹤,通訊信號全斷,整件事情都透著難言的詭異。他還不能確定自己的處境到底有多糟糕,得先回去看看奶奶還在不在。

晚上七點,林家老宅。

小川摸出鑰匙開了院門,喚了兩聲奶奶,沒有得到迴應。

過了天井,小川看到廚房的燈亮著,是小時候熟悉的暖黃的光。恍恍惚惚,好多年、好多事,流雲般浮掠過去。

“川兒啊,你回來了。今天在袁家沒受什麼委屈吧,有委屈也得遷就著點,袁家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吶。”奶奶繫著一條深藍的圍裙,面目模糊,比印象中的老了好多好多。

“奶奶你說什麼啊,我今天剛從南京回來。”

“你這孩子,最近總說胡話,來來先吃飯吧,估計是餓糊塗了。”

小川站在庭院中央不願挪步,他又想起很小的時候,那個纏了他多年的噩夢。天旋地轉的庭院,血紅的沙發,冰冷的棺木,乾枯的臉。

2

大龍在安寧路口等到晚上七點多,也沒等著小川出現。自從上一個電話之後,他就和小川斷了聯繫。他細細回味了一下最後一個電話,實在弄不清是哪裡出了岔子。小川到底有沒有在這兒下車呢,他要是沒在這兒下車,又會去了哪裡呢?

夏晴的電話到了。

“大龍!小王八蛋是不是跟你混在一起呢!讓他跪過來接電話!”

大龍嚇得不輕。

“晴姐,晴姐你息怒,我到現在還沒見著小川呢。”

大龍只好努力組織語言,把知道的情況說了個遍。

“基本就是這樣,我去過他家老宅了,他奶奶也說他沒回來呢,也挺著急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你在安寧路口等我,我現在打飛的過去。”

“晴姐你這犯不上吧,也許小川只是野到哪邊玩去了,這小子浪著呢。”

“你別廢話了,兩小時後在那兒等著。我太瞭解他了,既然答應了到地兒和我彙報,就算手機炸了他也會想辦法養只飛鴿出來傳書通知我的,他八成是遇上大麻煩了。”

大龍掛了電話,空落慣了的腦海裡實在也翻不起什麼有用的浪。

兩小時後,一身淺紅過膝連衣裙的夏晴拎著粉藍行李箱就出現了。

她一雙鳳眼冷冷逼視著大龍:“這小子真失蹤了?不是出鬼點子哄我過來陪他見奶奶?”

大龍1米85的傻大個硬是被姑娘灼灼的目光燙得低下了頭。

“真沒有,晴姐,我這智商和膽量乘以三也不敢蒙你啊。”

“那別廢話了,提著行李跟我找人去。”

兩人把黃渡鎮林小川可能去的地方都摸了個遍,還是毫無線索。

夏晴纖細的眉頭越擰越重,她嘆了一口氣:“今天看來是找不著了,明早繼續吧。”

“那個晴姐,要不你今晚就住我家吧,我家沒人。”

大龍嬉皮笑臉地說道。

“滾蛋,給我找個旅館去。”

她又覺得似乎是有點太凶,役使著溫柔攀上眼角眉梢,嫣然一笑:“我不是質疑你的人品啊你別誤會,是我相信你作為一個正常男人的生理機能,畢竟我這麼美。”

這副討人厭的語氣都是學自林小川,林小川管這叫“近豬者吃”。夏晴卻更偏愛電影《Leon》裡的另一種說法——我所以為最深沉的愛,莫過於離開你以後,我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樣子。

活成你的樣子?

想到這裡,夏晴心臟漏跳了半拍,她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就是林小川:我剛剛在車上遇見了袁奶奶,和她聊得很開心。她邀請我兩天後去參加她的八十大壽,可是大龍忽然告訴我說,袁奶奶昨夜就死了,兩天後會舉行葬禮。

我覺得很慌張,剛剛在車上就有許多不平靜,就像我在微信裡和夏晴說的那樣。這一切很奇怪,現在我和所有人都斷了聯繫,我只能孤身面對這個迷局。

林小川覺得心裡煩悶無措,又找不到人可以傾訴的時候,一定會立刻需要一小瓶酒。

夏晴視線飛掃了一圈,跑進安寧路口的便利店。

店裡的光線昏暗,售貨員的腦袋搭在手臂上懨懨欲睡。

夏晴粗暴地把他搖醒。

小夥子正要發怒,一看到姑娘好看的臉,立即換上一副耐心禮貌的表情:“請問需要點什麼?”

“白天來過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買過袖珍二鍋頭嗎?大概五點左右,他的皮膚很白,穿著一件淺色的衛衣外套。哦對,他還拖著深色行李箱。”

“下午四點我就過來值班了,並沒有見過您形容的這位先生誒。不過貨架上的袖珍二鍋頭確實少了一瓶,我也覺得挺奇怪的。”

夏晴仔細看了看貨架,第三瓶的位置留出一個缺口,這是小川買東西的習慣。倉促之間,夏晴只想到兩個可能性:一是林小川錢包丟了,他偷走了這瓶二鍋頭;第二種可能性就比較靈異了,卻更契合他的失蹤過程,他無法被人看見。

夏晴略施美人計,營業員答應給她看監控,果然,這瓶二鍋頭幾乎是憑空消失的。就算世上真有神偷有這種本事,也不會願意為了一瓶二鍋頭變出這麼驚世駭俗的魔術。

難道那個人說的是真的?

夏晴在路邊也遇到過那個人,那人告訴她黃渡鎮這裡陰氣極重,依附著另一個脆弱的空間,那片空間裡沒有白天,只有亙古不變的永夜。

一旦誤入了那片空間很難脫身,而那片空間的主人陽壽將盡,空間也處在崩潰邊緣,與現實空間相交的節點不斷增多。

大龍在一邊看得矇頭蒙腦。

夏晴出了便利店,望著沉夜裡的小鎮,彎了彎嘴角。

3

昏暗逼仄的小屋裡,林小川不知自己躺了多久,這夜好像永遠也不會過去。這是他小時候住慣的屋子,睡慣的床,卻給不了他一絲心安,只是讓他反覆反覆想起那個最深的噩夢。

窗外的沉夜裡潛伏著幾十種他無從辨別的恐怖音響,這裡詭異失控的一切讓他最依賴的縝密思維癱瘓瓦解了。

手機的時間停在他下車的那一刻沒動過,大廳中堂的針走字方式也讓他覺得怪異。他想念夏晴,在她身邊自己從不知脆弱為何物,怎樣的絕境他都有護著她奮力一搏的勇氣。

想到夏晴,就想到了她送自己的一塊表。那是一塊機械錶,夏晴說她不喜歡用手機看時間,所有人的時間都被網絡裡的某隻手控制著。而機械錶總是循著自己的規則,沉默地、精準地運行。

他從包裡翻出那隻表,手錶顯示的時間是下午的2點17分,他的腦袋裡轟然作響。這鬼地方,真的不會有天明。

就像是一根引線,點燃了他所有的憤怒和勇氣。他低聲怒罵,知道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了。

他穿好衣服,只帶了一根手電筒和隨身的便攜揹包。他悄悄往木門的轉軸處淋了一杯水,開門時儘量用巧力讓門用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打開,沒發出一點聲音。

庭院裡很安靜,剛剛在屋子裡聽到的詭異噪聲不知來自何處,他踮著腳尖走路,無聲無息地來到院牆邊。按照少年時習慣的路徑翻牆出了院子。

撬開一輛自行車,他俯身騎行在夜色裡,想要遠遠逃出這座小鎮。

可是沒多久,就絕望了。他知道自己騎行的時速大約是20公里,埋頭騎了四個小時,卻沒能到縣城這是極不符合常理的。果然,又騎了一個小時,竟繞回了安寧路口。

他沮喪地跳下車,坐在路邊喘氣。安寧路很長,像是一個巨大的麥比烏斯環,路燈明暗閃爍,彷彿在嘲諷他。

一隻枯槁的手毫無徵兆地拍上他的肩膀,他餘光瞥見,幾乎是彈射而起,蹬腿想逃。卻被枯槁的雙手纏住,撲倒。小川快要喘不過氣,慌亂中從口袋裡掏出那人給的珠子砸在那枯槁老人身上。那彷彿力大無窮的老人一聲嘶吼,鬆開他癱軟在地。

佛珠碎裂了一顆,還剩6顆,小川來不及思索,狼狽地逃開。他越跑越絕望,這夜幕裡彷彿隱藏了無盡的凶險,這串佛珠只能再保護他六次,想到這裡他渾身發寒。

他想嘶吼痛哭,這令人壓抑的靜默恐怖逼得他要發狂。

忽然,他看到便利店不遠處的地面上,熒光筆寫著的幾個字——小川別怕,老孃來撈你了。

(作品名:《我在黃渡小鎮丟了魂》,作者:木小川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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