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大選終極PK逼近，脫歐陰霾散去，更多問題接踵而來

隨著法國總統大選的“決賽”臨近，中間派馬克龍和極右翼勒龐的競爭日趨白熱化。這一起被歐洲和國際社會視為自英國退出歐盟、美國特朗普當選後的最大事件，收穫了全球政經人士的關注。

法國對總統的選擇被解讀為法國選民對歐盟、對經濟全球化、對世界走向的選擇。從當前的民調走勢和首輪選舉結果看，馬克龍很可能最終當選法國總統，籠罩在法國乃至歐洲大陸上空的脫歐陰霾漸趨散去，更多問題將接踵而來。

馬克龍和勒龐的經濟政策縱覽

先來看中間派馬克龍的政策主張。他常被人批評“沒有綱領”，但這並不是事實，只是其政策多具有針對性，而較少沾染左或者右的鮮明色彩。此外，投資銀行家、前經濟部長的經歷使得民眾對於其提振法國經濟具有信心。

（1）通過促進就業來解決當前法國的經濟問題。馬克龍促進就業的措施具體而接地氣。他主張提供一系列就業便利：改革失業保險和養老金，使失業保護成為一種“普遍保護”，將獨立勞動者、商販和企業家納入失業保險範圍；加強職業教育，創設終身職業培訓公共服務；大幅度加強失業者特別是貧困勞動者的權利；增加所有人的工資淨額，提高就業獎金(增加平均值的5%)，以彰顯勞動的價值。另外，馬克龍是主要候選人中唯一強調環境和生態保護與經濟發展之間關係的一位。

（2）積極參與歐盟框架內合作，並認為這是抵禦全球化衝擊的最好辦法。馬克龍主張開放的經濟政策，他認為經貿合作能夠帶來足夠的收益以抵禦全球化帶來的外來衝擊。他將積極促進基礎設施﹑生態轉換﹑數碼覆蓋等領域的前瞻投資，使法國的企業能夠面對正在發生的經濟換代變革。

（3）對歐元抱有謹慎的溫和態度。馬克龍支持歐盟繼續發揮其作用，卻並非對歐元抱有完全支持的態度，他指出，歐元就是疲軟的德國馬克，法德之間缺乏信任正在阻礙那些將增強歐元區19國團結的改革措施，他甚至提出建立歐元區政府。他認為德國必須接受提振整個歐元區增長要靠增加投資而不是實行緊縮的財政政策，而歐洲央行則需要進一步降低利率，以促進邊緣國家的經濟增長。

再來看極右翼勒龐的經濟政策。勒龐被稱作“歐洲特朗普”，事實上，她在特朗普和英國脫歐之前，就提出了民粹風格的政策主張，通過籠絡中產階級、失業者、被精英遺忘的階層以及反對快速自由主義和全球化來擴大民眾支持基礎。這些政策對法國底層民眾有著十足的吸引力，這也是她能突破第一輪的原因所在。

（1）對底層民眾和中小企業進行減稅。她主張對最低的三個收入組別降低10%的收入所得稅，並減少小型和中型企業的工資稅和企業稅，並未提及對高收入者和大企業增加稅收。其他就業和公共福利等政策包括：將退休年齡由目前的62歲降至60歲；增加對最貧窮的老年人的援助，增加兒童福利；削減5%的天然氣和電力等公共產品價格。

（2）拒絕貿易協定，實行保護主義。勒龐極力反對經濟全球化，將實行再工業化，為了重建法國的工業基地，進口貨物的賣方將不能像當前這樣直接向消費者轉讓銷售增值稅；她反對全球性企業，迫使外國企業採購當地商品，如果他們僱傭非法國工人，則要繳納更高的稅收等；她拒絕現行的國際貿易協定，禁止具有優勢稅率的外國公司准入，禁止外國投資者進入戰略性以及重要的法國工業。

（3）棄用歐元，啟用新法郎。勒龐堅定認為歐元註定會失敗，她將歐元視為歐洲中央銀行、歐盟和全球金融家們用來奴役法國的武器，計劃用一法郎對一歐元為基礎的新貨幣重新計價法國的歐元資產和債務，並進行競爭性貶值。此外，勒龐表示一旦大選勝利，她將在上任後的第一年運用法國憲法第11條發起公投——法國是否應該離開歐盟？

雌雄對決，誰將贏得總統寶座？

市場普遍預測，馬克龍將在第二輪中擊敗勒龐，當選法國總統。據路透社報道，相比移民和恐怖主義，人們似乎更關心經濟困境的解決，至少在經濟政策方面，法國人似乎更相信馬克龍，約有64%的受訪者將投票給這位年輕的前經濟部長，只有36%的受訪者將投給勒龐。諸多民調也給出了類似的預測。

從當前的走勢看，馬克龍很可能最終當選法國總統，主要有以下三個原因。

（1）第一輪中馬克龍得票率最高。在第一輪大選前，馬克龍雖然有著較高的民調支持率，但很多人認為其缺乏穩定的支持人群。在競爭激烈的第一輪中，勒龐擁有年輕選民的堅定支持，菲永獲得了中產階級和企業主的擁護，梅朗雄的左翼政策對勞動階層有著相當的吸引力，馬克龍則從未贏得任何一個階層的絕對認同，但實際結果卻是馬克龍得到了最多的選票（參見圖1），這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法國選民更關注經濟的事實。這樣一種理性或將在第二輪中得到進一步加強：從民調來看，多數選民似乎並不想完全脫離歐盟和棄用歐元，他們擔心脫離歐盟將使法國孤立，且棄用歐元將增加太多“改變”的成本和不確定性。勒龐激進的“脫歐”主張不僅對歐洲一體化是極大打擊，對法國本身也是一招險棋。因此，第二輪選民繼續“迴歸經濟”的理性將有利於馬克龍。

（2）敗選陣營轉投馬克龍。2002年，勒龐的父親老勒龐率領國民陣線殺入第二輪投票，但其極端的反移民、反猶太主張使得當時幾乎所有其他陣營的選票都投向了希拉剋，最終導致其慘敗。17年後，歷史似乎又將重演，勒龐雖然不惜開除父親老勒龐的黨籍，努力弱化種族主義的極端形象，但其“法國優先”政策事實上仍保留了明顯的種族主義。同時，承認敗選的菲永和阿蒙在第一時間呼籲自己的選民支持馬克龍，而作為極左翼的梅朗雄本來就與極右翼的勒龐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筆者綜合了4月23日-25日的8次第二輪民調結果發現，菲永、梅朗雄和阿蒙的支持者中有總計約24.2%的選票將投向馬克龍，僅有9.6%投向勒龐（參見圖2）。加上第一輪各自的選票，第二輪馬克龍預計將獲得48.3%的選票，而勒龐將獲得30.9%。鑑於其他候選人的選票已然不多（除去5位主要候選人，其他候選人總計得票8.74%），即使這些選票全部投向勒龐，馬克龍的得票也將遠多於勒龐。

（3）民調結果有利於馬克龍。本次法國大選擁有較高的投票率（77.8%），雖然比前兩屆略低，但仍遠高於美國大選和英國脫歐公投。這也導致了此次民調的準確性較高，因而民調具有很強的預測能力。而從第二輪的民調結果來看，馬克龍將以約60%的概率擊敗勒龐（參見表2）。

馬克龍贏得大選意味著什麼？

（1）6月國民議會選舉很可能出現“聯合政府”局面。法國是世界上少數幾個採用半總統制政體的國家之一。半總統制可以限制多政黨下的總統權力，也避免了責任內閣制的不穩定性，同時賦予了總統較大的權力。總統擁有軍事、外交權力，也可插手民生和經濟（即可以任命主管經濟的總理），但該政體的“另一半”議會（法國為國民議會）與總統之間的關係非常複雜。

諸多投資機構認為，馬克龍的當選會造成法國政局分裂。從當前的局勢看來，6月的國民議會選舉中很可能出現“聯合政府”的局面，即背後沒有多數黨支持的馬克龍可能要選擇一個來自國民議會多數黨的總理，與馬克龍“分治”，而經濟事物則更多由總理負責。這將與1997-2002年希拉剋（總統）和諾斯潘（總理）相類似。如此，在受到國會牽制的情況下，馬克龍的務實政策能夠實現嗎？

筆者認為，這些政策很大程度上可以得到兌現。作為中間派的馬克龍既有右派的就業政策改革，又有左派的增加公共支出傾向，同時兼具務實的工作風格和豐富的經濟管理經驗，其與國會的協調能力和政策調整能力能夠保證政策的有效實施。同時，國民議會中的多數黨均對歐盟和歐元抱有積極的態度，這與馬克龍的親歐政策步調一致。由此，馬克龍在歐盟一體化框架內的歐元改革便少了很多阻力。

（2）財政政策實施將蒙上一層陰影。在國內政策方面，馬克龍政策中減稅與增加政府支出的矛盾不僅受到國民議會的抵制，而且在法國債務規模高企的背景下，也很難通過借債來有效實施（參見圖3）。這將給馬克龍的財政政策實施蒙上一層陰影——除了作用並不大的削減政府開支、縮減公共部門和減少議員數量，還應該如何調整？是繼續擴大債務規模，還是調整稅收政策，亦或是放棄赤字？至少在目前來看，不確定性是存在的。

更加受到關注的是，馬克龍在支持歐盟內部經貿合作的同時，似乎輕視了全球化、移民等問題對法國普通民眾權益的侵蝕，對於如何提高法國企業效率來抵禦外來競爭，也想的簡單。事實上，歐洲一體化進程中，法國在應對全球化衝擊時的政府治理、市場經濟建設等方面做得差強人意，不可避免地導致普通民眾受到傷害，民怨也不斷積累。勒龐所在的民粹主義政黨國民陣線近年來支持率的上升便是佐證（參見圖4）。馬克龍當選後如何應對，既是挑戰，也將直接影響法國及歐洲股市的長期走向。

（3）赤字問題帶來的負面影響與馬克龍最終當選預期的疊加，將為法國及歐洲後市的波動寫下伏筆。4月24日首輪選舉靴子落地，歐元兌美元當日大漲1.34%。但歐元能否繼續上漲呢？在馬克龍當選預期下，這與反映歐洲內部風險的德法兩國的國債利差的走向緊密相關（參見圖5），利差越大，風險越大，歐元下跌的壓力就越大。

根據上文關於財政政策的分析，馬克龍面臨著政府債務規模與赤字目標的矛盾。倘若增加赤字，國債供給將增加，這對法國國債收益率將產生上升壓力，利差有可能進一步擴大，歐元將下跌。

倘若馬克龍放棄赤字目標，減小政府支出或增稅，則預計對法國及歐洲的股市產生負面影響。而此前，法國股市基本消化了第一輪投票的結果，馬克龍勝選的結果已經顯著（2%-3%）提振歐洲股市（參見圖6），如果第二輪馬克龍擊敗勒龐，預計股市將保持穩健走勢。

因此，赤字問題帶來的負面影響與馬克龍最終當選預期的疊加，將為法國及歐洲後市的波動寫下伏筆。

(來源：蘇寧財富資訊;作者：蘇寧金融研究院研究員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