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前他隻身外出 在法國丟盡了中國人的臉!


距今200年前,一個出生在廣東地區的中國人,有幸目睹了18世紀的巴黎聖母院。他以非常荒誕的方式開始了西方之旅,但是這個時代錯位的人物,卻在進入西方世界的過程中處處碰壁,最後錯過了所有值得學習的內容,並像一個小丑一般從離開中國到回到故鄉。

胡若望的中文名不可考,因為若望只是洗名。他是明末清初的中國第一代天主教徒中,來自廣州天主教聖公會的大院門衛。年庚四十,是個鰥夫。他雖然沒有科舉功名,但是貌似有點文墨,勉強算是一箇舊式中國文人。


當時的廣州羅馬天主教聖公會,是所有歐洲訪客生活的中心。外部世界的情況通過來這裡,源源不斷地輸進門衛兼管理員胡若望的腦海裡。在這種環境下,胡若望的眼界變得開闊了,他醞釀著一個大膽的計劃:前往羅馬,覲見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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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是清朝前期最開放的城市



1721年,法國耶穌會士傅聖澤神父要轉道巴黎去羅馬,向教皇彙報天主教各教會在中國的傳教情況。傅聖澤帶回了 11 個大木板箱近 4000 冊書籍。他還想物色一名識字的中國人隨行,為他抄書寫字。

胡若望間接聽說了傅聖澤的需求,便託人轉達了他想接下這份差事的心願。雖然胡的長相非常不雅,但在面試中表現出的自我陶醉感和自吹自擂。他用忽悠的方式騙取了單純的神父的信任,而他本只是因為在科舉上一事無成,所以想通過漫遊異域,撰寫遊記的方式來揚名立萬。

於是,他們簽了勞動合同。胡若望作為抄寫員替傅聖澤工作五年,合同期滿後,傅聖澤允許胡若望回國並負責旅費。他與僱主傅聖澤談定年俸為 20 兩白銀,傅聖澤還得提供胡若望食物、船票以及旅途各種雜費。合同之外,胡若望還要去了十兩半白銀作為他和家人目前暫時之需。聖公會還同意為胡若望的兒子在教堂裡安排一份工作。傅聖澤還為胡若望買了幾套嶄新的中式服裝和一些旅行需用品,其中有一條質量上乘的棉被,花了 15 錢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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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若望成為了極少數有幸乘坐歐洲大船的清初人士



康熙皇帝為國家安全著想而禁止臣民離境。傅聖澤利用私人關係將胡若望送上了康蒂王子(Prince de Conti)號。船員們對傅聖澤和胡若望與他們共度旅途時光表示歡迎,胡若望合身的新衣服和他的那根長長的辮子光彩奪目。

在船上的胡若望與中等階層一起用餐。由於中餐是不分餐的制度,所以他一看到西餐的任何食物,他都會用手去抓。他還非常好奇,為什麼他吃過的東西別人都不敢動了。眾人見狀之後,只好限制他的食物份額,並暗示他少吃飯。但是他由於不學法語,所以繼續我行我素。直到被一名法國水手爆打了一頓,胡若望才有所收斂。

按照航程,船隻從廣州出發之後,原計劃沿著印度支那海岸。先是經過荷蘭殖民下的爪哇前往好望角,然後再沿著非洲的海岸線向北前往法國。但是由於風暴,船隻的主桅杆折斷,只能在大西洋上被洋流帶著運動,最後被帶到了巴西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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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東印度公司旗幟



當時正是5月之交,按照慣例,歐洲船一般是在10月出發前往印度的航程中,才會在巴西海岸停靠。所以在巴西的眾聖徒灣,葡萄牙總督的海岸巡邏船在喊話但沒有收到答覆後,以為突然出現的法國船隻是海盜,併發生交火。當時葡萄牙人的單艦戰鬥力有絕對的優勢,法國人覺得直接投降會有白白喪失所有貨物的危險,所以決定拼個魚死網破。胡若望見眾人拿起武器,也抓起了一把短劍,像舞劍花一樣在空中胡亂飛舞。不過在法國人看來,他的招式華而不實。

在聖徒灣,胡若望遠遠地第一次看到了成排的南歐風格民宅和倉庫,還有教堂的尖頂和鐘聲直上雲霄。市政廳華麗的圓錐頂和人物雕像十分精美,橙色的瓦片和藍天交相輝映。胡若望成長在一個缺乏巨石建築的傳統文化裡,對此感到新鮮而好奇。當時正是南半球的夏秋之交,巴西地區鬱鬱蔥蔥、氣候宜人。在從傅聖澤那裡要到每日的補貼之後,他計劃著去逛街,採購新鮮的橙子想、香蕉和肉類。雖然在歐洲殖民者眼中,巴西的女子以貌美奔放而著稱,在海上寂寞了幾個月的法國水手的褲襠早就躍躍欲試。但是對中文異常偏執的胡若望既拒絕說法語,也不學葡萄牙語,早就沒有機會享受豔福了。

由於擅自向巡邏艦開火,葡萄牙總督拒絕所有人上岸。其中也包括了因為暈船而日漸消瘦的胡若望。跨越大西洋的航行中,敗血症持續襲擊著船員,船隻上臭氣熏天,衛生條件不敢恭維。在這樣的環境下,很多強壯的水手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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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若望寫給教廷的信件 保留至今



胡若望也不例外,他的暈船症狀十分嚴重。在發燒和暈船中,胡若望還夢見自己向康熙皇帝傳教,給他灌輸真理。但是傅聖澤還是很耐心的幫助他打消了這樣的幻想,因為在中國呆過的他深知在傳教的苦難。他努力給胡若望講天主教世界的禮儀和風俗,不希望這個頑固的中國人敗壞天主教在東方的傳教成果。但是胡若望依舊是愛聽不聽,心不在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在艱難地抵達歐洲海岸後,胡若望等人在法國的第一站是路易港。胡若望看到了陰沉的烏雲下,有石雕的屋頂和堅固的堡壘。布列塔尼人的小走私船如同螞蟻一般跟了過來,不過迅速被海岸巡邏隊驅散。

由於王室圖書館對於中國圖書的興趣,以及傅聖澤對中國圖書來到法國的提前通報,胡若望得以上岸。他住進了路易港海洋運輸倉庫採購主任雷諾的家,由於床架子太高,胡若望索性就睡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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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紀 法國出版的東方科普讀物



由於男女授受不親的習慣,胡若望還拒絕同女管家同桌用餐,並不讓她靠近。每當女管家出現在餐桌前,胡若望就各種逃避,表示絕不希望有陌生婦女在身邊,胡若望也決不允許女管家越進自己的房間半步。

傅聖澤在權貴圈中交際,想給胡若望做一套歐式服裝。他為胡若望定做的是一套上乘布料的套裝,外加一件過膝緊身大衣。胡若望便穿著新衣服獨自一人在城裡轉悠,仔細觀察每樣東西,為自己的傳記準備素材。

因為缺乏西方式的物權意識和法律意識,胡若望偷偷借走了一匹郵差的馬,從主人那裡牽出門去。然後繞城奔馳。他一個人來到了軍事禁區的羊腸小道,看到了火槍發射和炮兵操練的情形。理論上他在禁區內活動是會被擊斃的,但是他居然奇蹟般地毫髮無損。胡若望在被找到後捱了一頓臭罵,但毫無悔意,還嚷嚷著:為什麼馬空閒時不能被借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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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若望也有幸偷窺了法國軍隊的訓練



其實法國方面對於胡若望的到來充滿了期待。因為在此之前,法國引進了一個叫黃嘉略的書生,他在法國皇家圖書館負責翻譯中國典籍,並在法國娶妻生子。只是一家人不幸死於瘟疫。所以法國方面需要找一個接班人接替工作。但是對於在新世界放飛了自我的胡若望而言,騎馬漫遊城市顯然更符合他的胃口。他每天象徵性地抄寫一小時中國典籍,然後就騎馬在大家小巷遊蕩,市民們都把他稱為中國的堂吉訶德。

雖然每天穿著貴族服飾,騎著高頭大馬,但是胡若望對於自己的身份還是沒有概念。他甚至表示自己不想翻譯典籍了,想在法國當乞丐,一個人騎馬浪跡法蘭西。這把聘請他的傅聖澤嚇了一大跳。因為當時法國正在有組織的將健康的乞丐、無所事事的退伍軍事,還有酗酒的水手送到北美殖民地開荒。如果胡若望哪天真的不講信譽,自己走了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到中國了。

不久,胡若望來到了巴黎。這裡熙熙攘攘,十分嘈雜,很有人煙氣息。無論是小攤販雲集的街巷,還是繁華的盧浮宮,又或是熙熙攘攘的河道,都讓胡若望想起中國的情形。他甚至覺得巴黎是人間的天堂。他也在那裡看到了杜伊勒裡宮、聖安東尼教堂、梅森宣教院、聖路易教堂。當然,還有儲藏著荊棘王冠和各種聖物,有著玫瑰天窗的精美絕倫的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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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紀的巴黎讓胡若望流連忘返



胡若望住進了他的歐洲之行的第二套豪宅,房東詹姆斯-白尼斯是早年英國國王詹姆斯二世所任命的官員,因為光榮革命而被廢黜。白尼斯為胡若望提供了“一組套房以適合一個紳士的資格”,飲食包括麵包、葡萄酒、湯和肉食。他們認為充分的休息和可口的飲食是治癒胡若望不良發作的良方。胡若望仍保持著他把床墊、被單和被子搬到地上,並堅持開窗睡的習慣。

傅聖澤每天有很多事要忙,為去羅馬覲見教皇準備,沒有時間在巴黎為胡若望做導遊。法國耶穌會遠東傳教負責人奧瑞神父指定了一個祕書帶胡若望遊覽所有外國人可能會感興趣的巴黎景點。雖然胡若望對於所在環境體系出了巨大的新鮮感,但是他對於本地文化和社會氛圍還是顯得格格不入。比如他喜歡按照中國的習慣擺放房間內的家居,把房間里弄得髒兮兮。200年後,很多外國傳教士眼裡的中國人衛生條件欠佳,白尼斯一家人也算是提前領教。

房東的女兒進他房間打掃,他還以打人的姿勢恐嚇對方,讓她快些出去。對白尼斯太太,也是男女授受不親之態。胡若望提出想當乞丐後,還真有人給他幾個銅板,他就用討來的錢買麵包和可以裝進口袋的小玩意。經過了一番費心的工作後,傅聖澤發現這個人生性散漫難治,根本就不是理想的圖書館翻譯員。這些怪異的舉動甚至讓人覺得,這個中國人的習慣就是破壞與搗亂。而與羅馬教廷駐巴黎大使的會面則徹底葬送了胡若望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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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若望也是少數看到原版巴黎聖母院清朝人


羅馬教廷駐巴黎大使馬塞易決定見見胡若望,以評估其是否已準備好去羅馬。胡若望先是以令西方人吃驚的方式對大使連磕響頭,傅聖澤連忙解釋這是中國人對權威表示尊重的方式。但是大使對於胡若望用異教皇帝的禮儀致敬,感到非常奇怪。他看到接見廳裡有三把椅子,認為椅子的排列方式缺少對教皇“欽差”的尊重,就將為大使準備的椅子挪到了室內盡頭。因為那是他認為的尊位。接著,他把傅聖澤的椅子擺在大使的椅子旁邊,自己則站在室內的另一頭,雙手恭謙地低垂著,表示自己是傅聖澤的僕人。傅聖澤解釋這顯示了中國人重視禮儀。大使卻覺得不爽。

在眾人對他一籌莫展又無可奈何時,胡若望則充分地利用機會,在巴黎街頭進行怪異的行為藝術。他在房間裡製作了一個小鼓,直徑約6英寸,還有一面小旗,1英寸長,上面寫著“男女有別”。在某個聖日裡,胡若望將小鼓掛在胸前,高擎小旗,一面敲鼓,一面向聖保羅教堂走去。他的裝束與長相吸引了一大群人尾隨著他。在教堂的高塔之下,胡若望揮舞著手中的旗幟,用粵語向聽眾佈道。雖然法國人聽不懂他的廣東話,但是很多人處於好奇和起鬨的心態圍攏過來,並不斷為叫好。他隨便繼續大叫、哼小曲,一舉一動都可以引發巨大的關注度和反響。

最後胡若望還是不服管教、喜歡胡作非為,而且完全沒有履行自己抄寫古籍的工作。為了防止他再生事端,傅聖澤建議警局將其收押。胡若望的裝瘋賣傻,最終得到了應有的結局。從廣受歡迎到被人唾棄,最終他被關在聖凱瑟琳小客棧裡。有時還被麻繩綁著,看守人向他的嘴裡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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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若望因為自己的胡作非為而進了瘋人院



大家認為送胡若望進精神病收容院是最好的選擇,待他狀況好轉,就可送他送到任何一艘去中國的法國東印度公司的船上。從 1723 年 10 月 21 日-- 1725 年 8 月 9 日,胡若望一直被關在沙榔東的精神病收容所,共 658 天。沒人確實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瘋了。

由於胡若望的治療費一直沒有著落,他實際上形同坐牢。關在 12 英尺深、7-9 英尺寬的單間裡,吃喝拉撒都在裡面。一個工作人員送給他一條質量不錯的、暖和的毯子,也被他撕成碎片。在胡若望離開的這 4 年多中,他的母親和兄弟不斷地向耶穌會廣州住院索錢,戈維理神父只好與他們周旋。1722 年 12 月,康熙皇帝駕崩。由於新繼位的雍正仇教,1724 年,戈維理離開生活了 23 年的廣州,回到法國。

此後,戈維理受命處理胡若望的案子。1725 年 10 月 12 日,他在巴黎近郊的沙榔東收容院,看到胡若望套著又髒又破的中國式短衫和襯褲,腳上一雙早已不成型的中式襪子緊繃繃地塞在爛了個大破口子的爛布鞋裡。肩上還耷拉著半截歐式短外套,一頭雞窩似的長頭髮則順著後腦勺亂趴在後肩。他以中國式的禮儀,雙手抱拳、低頭鞠躬,向幾十個穿著教士長袍的神職人員打招呼。最後,在眾人的力勸下,他才在一張凳子上彎腰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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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若望還曾兩次拒絕離開巴黎



戈維理與胡若望交談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問胡若望是否有問題要問他。他道出了兩年來的宿疑:他們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

之後,胡若望被釋放。巴黎警局的海若特中尉還另請皇家財政部撥款800法郎,用於胡若望的回國旅費。迴歸自由的胡若望又原形畢露,他不僅拒絕了為他安排的法語老師,並在公寓中搞出太多的節外生枝。

海若特命令將胡若望送到布魯塞爾,再從奧斯坦德等待東印度公司的船回廣州。胡若望兩次在馬車啟程的最後一刻拒絕登車離開巴黎,浪費了兩張昂貴的車票,第三次才被硬塞進車。


1726 年 11 月上旬,胡若望的雙腳終於踏上了故鄉的土地。回國後的胡若望去了一次聖公會傳教所,討要每年 20 兩銀子、共 5 年的欠薪。因為在法國時,他只進行了幾個小時的抄寫工作,所以法國人拒付薪俸。廣州傳教所為了讓胡若望閉嘴,給了他一些東西作為部分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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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若望的兒子也選擇離開父親前往澳門



胡若望便在傳教所外的空地上發表演說,告訴路人他剛去過歐洲,悲慘地傾訴他在歐洲所受到的粗暴對待,最後連工錢也沒有撈著。傳教所主管為息事寧人,說服從奧斯坦德來的船長拿出從胡若望的旅費中所得的差額好處。

胡若望用這筆錢為自己何家人添置了新衣服後,便回老家探親去了。一段時間之後,自己的兒子也開始受不了他,選擇遠走澳門。他則每日坐在鄉里,幽幽地望著遠處的山巒。有時孩子問他:“山的那邊是什麼樣?”胡若望總是先眯眼,頓一會兒,再閉上眼:“嗨,孩子們,那地方和我們這裡一樣,沒什麼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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