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爾克》：愛上這個英國老男人

週末去看電影《敦刻爾克》。

主要是兩個原因， 一是諾蘭出品，這個拍攝了《盜夢空間》、《星際穿越》和《蝙蝠俠》系列的導演，已經用票房和獲獎無可爭議地證明了他的才華，他總能在時間和空間的處理上別出心裁，推陳出新，以至於影迷形容他的作品只有一句話，諾蘭出品，必屬精品！

第二個原因，是騰訊新聞推送的一則消息，“整部電影，沒有人定勝天，只有天意如此；沒有反思批判，只有敘述喟嘆；沒有歌頌哀愁，只有一場值得回味的內心之戰。”

一部反映二戰史上最著名的大撤退戰役，如何”只有……，沒有……”,不禁讓我十分好奇。作為人類歷史上影響最大、波及最廣的戰爭，以二戰為背景的書籍和電影，燦若繁星，從各種角度各種側面加以描述、解讀和反思，最近的一部是《血戰鋼鋸嶺》。（這篇文章是公號剛開通時寫的，當時粉絲人尚未過百，創下了閱讀數過千的閱讀量，點擊藍字即可閱讀【原創】為什麼沒有人給你讓路？#20170225）

（以下內容有劇透嫌疑）

“敦刻爾克大撤退”是真實的二戰大事件，甚至說是二戰的一個標誌性事件 ——1940年5月，將近40萬英法聯軍在德國強攻下，被逼到一個名叫敦刻爾克的港口邊上，西面的英吉利海峽成為聯軍絕處逢生的惟一希望。

在這個退無可退的地方，英國軍民全體動員，海陸空全方位聯動，全體民眾集體無條件響應，最終成功撤退約33萬人，成為史上最大規模的軍事撤退行動。

這不是一個屬於英雄的輝煌時刻，而是一群人關於生存、恐懼和逃亡的故事。

每個士兵面前都是茫茫大海，船隻嚴重不足，補給嚴重缺乏，地面有槍炮打擊，空中有敵機轟炸，無數次上船跳船，生死一線拼死掙扎，無數次從希望、失望到絕望，終於回家。

面對一個過程和答案都早已揭曉的故事，諾蘭果然採取了完全不同的敘事安排，分別選取三個截面，海上撤離行動：一週；民船動員海上接人：一天；英軍空中支援：一小時，全程保持著極度高壓的緊張狀態，雖然你早已知道有33萬人能被成功撤離，但在影片的100分鐘裡，你就是一顆心揪著放心不下。

影片中沒有絕對的主角，陸軍中那兩名為了上船偽裝成衛生員的士兵，應該是鏡頭最多的人物，卻幾乎從頭到尾也沒有交代姓名。諾蘭是否要表達，在戰爭的背景下，個人的命運幾乎微不足道，而正是千千萬這此我們不知道姓名的普通士兵，守衛了今天的和平安寧。

相對來說，兩名空軍飛行員的形象，比較英雄高光，可能是因為二戰的勝利很大一部分來自於英國皇家空軍對德軍的打擊和牽制。影片中一位拼盡最後一滴油，毀掉戰機從容被浮；一位連續擊沉敵機後，迫降海面，最大限度地保護了海上船隻的安全。

而最讓我動心的，卻是一位月光石號的老船長，在他的身上，體現了英國人紳士、高貴、優雅、剋制的一切美好品行。

他開動自家的遊船，帶著他的小兒子，還有一個幫忙的小夥計，前往吉凶未卜的戰場，目光十分堅定自信，彷彿是一位從容不迫的將軍。看到頭頂飛過的空軍戰頭機，憑聲音就能猜出機型，你一定會想他肯定是參加過一戰，而且可能是職級不低的空軍，才能對戰機如數家珍。

航行途中遇到一艘被擊沉的戰船，戰船頂上有一名差點被凍僵的士兵，但是士兵有著明顯的應激創傷綜合症，情緒十分不穩定。

老船長溫言相慰，對他慈悲又同情。但是當士兵恢復體力之後，發現船隻前進的方向是他剛剛死裡逃生的戰場，求生的本能讓他極力去阻止，“你一個60歲的老頭能去做什麼？，還不是去送死？”

說我年紀大，回擊時軟中帶硬——“就是我這個年紀的人發動了戰爭，才讓你們這些年輕人去戰場送死啊。”士兵要搶過船舵，小夥計前來幫忙，被推下了船艙樓梯，最後不幸喪命。當士兵問起的時候，他對兒子施以眼色，示意不要告訴他實情，在這個關頭，需要團結每一個能團結的力量，就沒必要增加他的內疚了——多少剋制與分寸！

這時讓老頭驕傲的空軍戰鬥機被迫迫降海面，但是並沒有看到飛行員跳傘，小兒子說飛行員可能已經犧牲了，老頭第一次亂了分寸，對著小兒子吼叫，“他可能還活著。“

原來，他的大兒子就是開戰鬥機的空軍，開戰後三週就壯烈犧牲。你突然明白了原來他所有關於戰鬥機的知識，是因此而來。救下了飛行員，他重又走進駕駛室，恢復了那份剋制與平靜。

當他們終於得以返回，空軍飛行員露出了制服，結果被陸軍士兵嘲笑，“你們空軍上哪兒去了？”老頭走過來，一句話就足以安慰他 ：“船上的人知道你們幹了什麼！”溫厚的長者，高貴的紳士，就是這樣不動聲色地維護著別人的自尊。

影片就是這麼冷靜地敘述，沒有過分的渲染，沒有音樂的煽情。哪怕是當將軍拿起望遠鏡看到千帆齊來，也只是眼眶溼潤，說了一句“我看到了祖國“。

有著各種故事如老船長一樣的大爺大媽們駕馭著形狀各異，大小不同的船隻陸續前來。他們中有的兒子已經犧牲，有的正在等待救援，有的還在堅持戰鬥，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表現了這個民族的英勇和偉大。

無數這些不知道姓名的普通民眾和士兵，在戰爭面前被無情地裹挾著捲入，片子裡的英國軍民無疑是勇敢的、頑強的，正如海報上的一句話：當40萬人無家可歸，家為你而來！我們可以為此歌詠或感動，但對於個人而言，無論戰勝還是戰敗都沒有贏家只有創痛，你只能想到一句話：平靜安寧地活著真好！

9月3日，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而唯願從今以後，日曆是永遠都無須再增添一個類似的標記。

二戰過後，英國人讓出了世界第一的寶座。二戰之於英國人，應是含義複雜的。一方面取得了戰爭的勝利，一方面退出了舞臺的中央，諾蘭在這個老男人的身上，呈現了這種英式的驕傲和隱忍的高貴。男人已老，風骨猶在，只是多少有些悲涼的況味，就象今天的英國，彷彿一個時代漸行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