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前，一檔叫做《一千零一夜》的視頻讀書節目在優酷播出。

一個穿著斗篷，帶著禮帽，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在夜晚穿梭於北京大街小巷。

他的手裡拿著一本書，沒有劇本，沒有NG，邊走邊和屏幕對面的觀眾閒聊，鏡頭裡還時不時出現不知歸途的路人，真實、自在、隨性隨心。

這個中年男子就是被稱為“道長”的樑文道，他自黑：“這是全國唯一一個夢遊症患者在發病狀態下做的節目，專治失眠，看一眼立刻睡著。”

01

就是這樣一檔深夜讀書節目，在信息碎片化的當下，15分鐘到30分鐘的體量，開頭長達2分鐘的市井街巷，帶來的信息增量絕對不會少於你浪費一天8小時獲得的海量知識垃圾。

於是便有了超高的口碑和評價，每一季的評分都是9分＋。

和前三季一樣，《一千零一夜》第四季依舊是分享經典。

什麼叫經典？

卡爾維諾說，“經典就是讓人一讀再讀的書”。

作為一檔讀書節目，《一千零一夜》確實不討喜，節目第一季的宣傳語就寫了：只在街頭、只讀經典。

這就是這檔讀書節目最大的特色：街頭說書。

在很多“知識分子”眼中，讀書是一種高級且高雅的活動，為什麼要採取“街頭”這種下里巴人的方式呢？

用樑文道自己的話來說就是——

“讀書，不是為了逃離人群，一個人躲到安靜的書房裡；讀書，到最後，是為了回到這樣一個人間。”

這一兩年來，伴隨人們的認知焦慮和身份價值重組，出現了很多文化類、讀書類的節目，全方位地解讀知識、文化。

《一千零一夜》最與眾不同的地方是，它不是為你總結一本書的精要或者乾貨，讓你覺得看完節目，就可以不用讀書。

恰恰相反，它只是為你提供閱讀某一本書，你需要了解的時代、社會、知識背景，並試圖引起你對這本書的興趣。

它的目的，不是替你讀書，快餐式地進食“知識”，而是為了讓你看完節目，有興趣自己去找來這本書，好好去讀這本書。

透過節目的內容和拍攝製作，節目組千方百計地想要傳遞的信息也是：

讀書絕對不是一件枯燥的、和生活脫節的事情，而是一種生活的方式。

02

高考結束不久，第四季迴歸，道長就站在北大紅樓，帶觀眾回到了100年前，跟大家聊聊做學問的那段時間。

今年是 “五四運動”百年紀，一百年前，一群意氣風發的少年學子，不畏強暴，為真理和正義而戰，開啟了歷史新篇章。

1919年受邀來到中國訪問的約翰·杜威，正好目睹了五四運動，並被當時的中國面貌所吸引。

他在中國一住就是兩年，踏遍中國的11個省，做了近200場演講，在傳播自己的實用主義哲學、民主和教育觀念的同時，還寫下了數十萬字的對中國時局、文化、社會的觀察和思考。

而他當時很多關於教育的根本理念，至今沒有過時。

關於教育，約翰·杜威是這樣認為的：

個體要延續生命，就要進食。而教育之於社會而言，就如同進食。

上一代將畢生經驗，傳授給下一代的過程，就是在延續社會的生命值，這樣社會才能有機地成長。

而對於個體而言，在社會生活中的各種學習，都是教育的一部分。

比如向人問好就是文化教育，比如看書是知識教育。

就連在工作中學到新知識，也是一種教育。

美國政治學者摩根·威廉斯，在《21世紀的約翰·杜威》一文中提出，“杜威對民主、社群和解決問題的信念，引導了他的社會和教育哲學的發展。杜威也許是迄今對教育影響最大、最著名的哲學家”。

100多年來，正是得益於杜威的教育理論，中國的教育理念和教育實踐發生著深刻的變化。

提及百年教育變化，最顯著的大概是教育上的男女平權，女性社會地位不斷提高。

在第三期節目中，道長就解讀了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玩偶之家》講的是什麼呢？

一言以蔽之，它講的是女性自我覺醒，一個名叫“娜拉”的女孩子不再願意做丈夫的玩偶，朝通往世界的大門逃了出去。

你或許不知道這部話劇，但你一定聽過魯迅先生那篇著名的文章《娜拉走後怎樣》。

而最早把易卜生介紹到中國來的，就是魯迅先生。

書本身的內容我們可以自己閱讀體驗，有意思的是書之外的故事和內涵。

比如，《玩偶之家》的主人公娜拉和托爾瓦兩個名字各有深意。

“娜拉”在愛爾蘭語裡面是獅子的意思，是一個非常光明燦爛有力量的名字，也象徵著女主人公的人物形象；

“托爾瓦”，從字源上講，則是一個像神一樣的統治者，也表現出了男主人公的性格特點。

這些迷思巧計更增加了書籍的獨特的魅力。

而即使到了男女地位已經相當平等的今天，這部戲劇也沒有過時，依舊有值得我們警醒的地方。

03

《一千零一夜》高口碑，不若說是樑文道這個老男人的魅力。

《南方都市報》曾對樑文道等十人作了專訪，集結成書，說他們是最受中國“80後”喜愛的文藝、思想、藝術的先鋒人物，他們的思想影響了21世紀最初十年的中國。

不是謬讚，而是他擔得起。

有人說樑文道是寫字的人中最會說話的，會說話的人中最學識廣博的，學識廣博的人中最會吃的，最會吃的人中最有品位的。

“樑先生這個人渾身有股嫻雅氣。他用袖釦，用手帕，坐下來露出的襪子從來都遮住小腿，懂手錶，堅持用鋼筆，連足球和娛樂八卦都能講得頭頭是道。”

2009年出版的評論集《常識》，面世不久，即賣出幾十萬本，演講之處，都擠滿久候的粉絲，有專欄作家稱之為“樑文道現象”。

寫電影、寫音樂、寫藝術評論，寫美食，甚至寫愛情，他都信手拈來。

他的《我執》，也被眾多文藝青年奉為情傷療愈寶典。

作為一個媒體人，在廣播電臺、電視臺做各類讀書節目，其中最為觀眾稱道，存續時間最久的讀書節目《開卷8分鐘》——“每天1本書，只要8分鐘”，從2007年到2014年，整整8年，1922集，每集介紹1本書。

他和竇文濤、許子東一起，被稱作鳳凰衛視的“言論鐵三角”，竇文濤自嘲是「淺薄」，許子東被稱作「刻薄」，而樑文道則被視作「淵博」。

在這個人人想讀書卻“沒有時間”讀書的時代，他一直保持著每天閱讀五六個小時的習慣。據說，家中藏書上萬冊，而且自己都讀過。

他幾乎放棄了社交網絡，讓自己和世界保持著一定的時差，把最寶貴的時間都用在了讀書這件事上。

常有年輕人會問樑文道：你哪來這麼多時間看書？

他回答：

“我只是做了 一些犧牲而已，做了一些不一樣的選擇，而且我睡得少，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沒有時間讀書這句話在我看來只是一句託辭，就像每天沒有時間運動一樣。這種話，我從來不能接受的。”

為什麼我們一再強調多讀書呢？

不是為了強調自己的優越性，而是為了讓我們更寬容地去理解這個世界有多複雜。

通過每天介紹一本書，為大眾打開一些視野，提供一個不同的角度，用閱讀的態度，發現這個世界其實可以很寬闊，可以有更多不一樣的思考跟觀察的可能。

“讀一些無用的書，做一些無用的事，花一些無用的時間，都是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個超越自己的機會。

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變化，就是來自這種時刻。”

樑文道如是說。

本文作者 | 藍曼卿 @文化咖孵化工場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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