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裡的花瓣香

今夜花開，你又入我夢中來，如從前漫步黃昏的陌上少年，在夕陽映照的溪畔信步向我走來。依稀的清風，吹落一片片花瓣，帶著隔世的清香，一如曾經的你，隨秋風而來，雲水間，只是無言，深深望向站立紫陌紅塵的我。

夢中還是淡淡相逢，此去經年，你的眼眸仍是燦爛如前的星光閃爍，夕陽中看我，說秋夜寒涼，為我添裳，說夢裡相見，只為剪不斷的思念刻骨成傷。

花落漫天，望著花瓣結成的簾，眼前一再模糊，一再清晰，塵緣從來都如水，何盡一生情。

轉身，夢醒，一縷花香遠，恍如隔世，本也恍如千年。

命運如一段繁華似景的夢，熱鬧時喧囂，轉瞬時，浮華如夢。

歲月悠悠，總是在記憶深處拾起一路灑下的花瓣，織成一片潔白溫柔的夢，溫暖我寂寞清冷的思念。獨擁第一次邂逅的美麗，是在庭院深深的初秋，我攜著清香的花瓣沉醉的嗅，你靜靜站在遠處卓然而立，陽光透過婆娑的樹影一片一片灑下來，暖暖的落在你的眼眸，落在了我的心裡。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彷彿是宿命的約定，我們穿越了兩個城池，在朋友的喜宴上意外相識，彼此心中風起雲湧又默然歡喜。第二天你悄悄捎來一張疊成紙鶴的信箋，信箋上落滿花瓣的芳香，我於微風中含羞展開，箋上的字如漫天飛舞的鶴，飄於眼前。

“昨晚，風的語調壓得很低，卻讓我感動至深。你一如那片月光柔柔的漫過我的眼睫，漫過沒有一點波皺的心底。繽紛的心驀然開放，感覺碧波萬頃的心潮擁一葉小舟。於是便有筆箋成行‘你的名字是紅茶花/是戀歌啟奏後應聲飛來的紙鶴一羽/越是非常隱蔽地收藏在思念深處/越感覺她漸次濃郁，輕舞而起。’從此，你放飛我的風箏，遠揚的心被你的笑聲溶化，世間又多了一個痴心的人，在通向你的小路，又添了一行不由自主的腳印.....

你可知道，我曾多少次恍恍惚惚中，長長的影子醉倒在你暖暖的眸中，目光淋漓地渴望你攜著這南國雨夜纏綿的清涼，有韻有致地向我走來。可我總怕涼涼的冷雨，淋透你單薄的紅裙裳，凌亂你的秀髮，真是‘無邊絲雨細如愁’。願悠悠我心如風鈴，搖落一懷的柔情，想輕輕地問你，你快樂嗎？——何不共我開開心心瀟瀟灑灑地漫步人生，此生此世無憾到永久！”

終於，我們於花瓣細雨中喃喃細語相思，攜手山川天地，在亭臺樓閣延伸的花徑間執手流連，在流淌的時光中嬉戲相愛，雖姐弟相戀不被接納和祝福，但忘乎所以沉浸於歡樂的我們又怎會在意紅塵的紛呈變化，如果我們選擇在一起，那麼就要用幸福甜蜜去對抗世俗的偏見和家庭的壓力，從來沒有這樣熱切的嚮往遠方，我們希望藉著相愛的翅膀迎向挫折，做一次久遠而沉醉的飛翔。

然而，苦短人生，不是人人都能揹負如山的沉重和世間的緋言。為逃避世俗，父母瞞著你為你在大學報了名當兵，因為當兵是你最想擁有的青春時光和夢想。為了不讓父母傷心，更為了不讓父母對我苦苦相逼，你只能接受磨練穿上軍裝，戴上軍銜。

錦繡年華，又有幾人不懷揣夢想篤定的汲汲追求。但縱有千般萬般的苦衷和理由，當時的我卻未必能看淡世事滄桑和你對我的捨棄。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寒夜我決然地離開了傷心之地，來到了曾經就讀大學的城市。從此我成了失去花匠的孤單水仙，獨自抵禦風寒，從此“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從此......天高海闊。

如今，你入夢，花瓣宛如影子相隨，馨香浮動，依然把當初的溫暖凝成永恆。一縷暗香牽引出如夢的往事，試問這位遙遠的人，是否還記得尋花輕嗅的女子。不，是觸手不可及、千呼也喚不回的故人，若來世再度相逢，是否還記得曾經花影的清香，記得昔日誤解的遺憾？千山無語，縱是重拾當時情懷，那些苦樂年華的追思，在此時，孤單支影的自己再也無法演繹當初相攜相依的樂章。

你遺留的沉年的傷，以為只是花謝花飛的感傷，流經歲月，必是此去經年，良辰美景，般般遂意。如今，捧著你的妻交於我手中的信箋，才知“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毀薄情”。你的千里找尋，倩影難覓，終是今生情濃緣淺，不復再見。

多情自古空餘恨，而今你踏秋而來，睹物思人的感傷，撫箋追昔的悲慼，讓我彷彿回到你苦尋的風景中，循著你的足跡，去感受你當初說不盡的憂傷和在世間至真至純的深情，那煢煢而立的身影，那孜孜不倦的追尋，感動著我繁華落盡後的滄桑心靈。

千里青光又依舊，原來看盡殘花凋零也是一種深切的痛。你遊走在信箋的文字，只能在今天——你的生日再次輕誦，一縷思念，穿越歲月，飛渡千山，在你的墓前，葬下一句諾言，願守著相戀的情懷，一守千年，待來世看盡落花漫天，再續前緣。

醉知酒濃，醒知夢空。唯有夢中花瓣影，清風吹送舊時香。

寫此文在你生日之忌，藉以清明掉念曾經深情牽絆的你。